很多人都在尋找“商圖騰”,但大都在典籍文字之間徘徊,很少拿出“考古實物”的證據(jù)來?，F(xiàn)在我們展示出來請大家欣賞商圖騰的考古實物證據(jù):【圖1】 。
這是商圖騰的符號,是商民族崇拜的對象、族徽。沉淀儲存著商民族的一切古老的信息,是穿越時空,打開商民族思維方式、宗教信仰,乃至社會實情、實景的銹跡斑斑的鑰匙。
這個神秘的圖騰符號從誕生之日已經(jīng)靜靜地沉寂了幾千年,現(xiàn)在,當(dāng)我們把她擦拭清楚時,才驚詫發(fā)現(xiàn),她是那么光彩奪目,燭照著上古深邃黝黑的歷史山洞,讓商民族的神秘社會圖卷展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殷商民族的圖騰都能和古典文獻兩相對應(yīng),互為證據(jù)。凡是記錄這個史實的、曾經(jīng)令世人“迷茫”的古代文獻,諸如《尚書》、《詩經(jīng)》、《史記》、《楚辭》、《山海經(jīng)》、《竹書紀(jì)年》、《帝王世紀(jì)》、《呂氏春秋》等,都是珍貴的真實歷史文獻。當(dāng)前我們很有必要把這些塵封絲罩的遠古歷史擦拭干凈,重建嶄新的古代史,讓它們锃光瓦亮地傲立于世界之巔!
甲骨金文證實了商民族圖騰的真實
這個符號記錄在《西清古鑒·卷19》青銅器圖譜上?！段髑骞盆b》是一部著錄清代宮廷所藏古代青銅器的大型譜錄,以商周彝器為多,乾隆十四年(1749-1755年)始纂完成。
這個青銅器列為周器,被稱為“周婦壺”,內(nèi)中字形稱為“玄鳥婦”。這個符號和記載商圖騰的各種古籍內(nèi)容完全吻合。
這個字形早于《詩經(jīng)》千百年。很多學(xué)者們一直不知道這個字形的真正含義。其實,這就是眾人極力尋找的“商族圖騰”、“族徽”。
這個圖形分上下兩部分,上面是個鳥,口下是兩個圓形的東西,下面是婦女的“婦”,左邊是掃帚的“帚”字,右邊是甲骨文的“女”字,女的頭上有一個似乎是“山”字的樣子,那是甲骨文“手”的符號。這個圖形的意思是:下面的婦女,伸手去接上面鳥口下的圓形的東西。
結(jié)合《詩經(jīng)·長發(fā)·玄鳥》的兩首“商頌”,我們就明白:“下面的婦女伸手去接上面鳥的兩個卵吃”,這就是很多古籍記錄的“簡狄食玄鳥卵生商”神秘而美麗的商族起源傳說,就是商族起源傳說的圖解,是商族崇拜的圖騰。
《詩經(jīng)·商頌·玄鳥》載:“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記錄了玄鳥和生商的關(guān)系,因為是詩歌,所以過濾細節(jié),強調(diào)的是商民族的“誕生”是“上天”的意志。
《詩經(jīng)·商頌·長發(fā)》記載:“浚哲維商,長發(fā)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國是疆,幅隕既長。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蓖怀隽松堂褡逭Q生的久遠,在大禹時期就有了。出現(xiàn)了有娀氏族部落,也出現(xiàn)了商人的女祖簡狄。“方將”,說少女長成正當(dāng)年;“帝立子生商”也強調(diào)“生商”是上天的意志。與前面的玄鳥相結(jié)合,就是“上天讓有娀女生下商族的祖先”。
兩詩結(jié)合就有了“玄鳥”、“有娀女”、“生商”三者。但是沒有清晰三者的關(guān)系,這是因為這是詩經(jīng)“商頌”的部分內(nèi)容。“商頌”是春秋宋國(殷商后裔)祭祀祖先的廟堂音樂,歌頌商族立國中興君主武丁的功績,敘述始祖契誕生的來源,以及成湯立國的偉業(yè)。三者的關(guān)系對殷商后裔們來說是普通的常識,一定都清楚,只是歌頌三者。
這商頌的其他部分還有:
玄王桓(huan大)撥(bo治理),受小國是達,受大國是達。率履不越,遂視既發(fā)。相士烈烈。海外有截。
帝命不違,至于湯齊。湯降不遲,圣敬日躋。昭假遲遲,上帝是祗,帝命式于九圍。
武王載旆,有虔秉鉞。如火烈烈,則莫我敢曷。苞有三蘗,莫遂莫達。九有有截,韋顧既伐,昆吾夏桀。
昔在中葉,有震且業(yè)。允也天子,降予卿士。實維阿衡,實左右商王。
這里有娀、帝、商、玄王、相土、湯、武王、阿衡、商王。其關(guān)系是上帝命令有娀女簡狄生商,商的男始祖是玄王契,契孫是相土,后代子孫湯滅夏為商王,阿衡是輔佐的大臣。
對于商族起源的傳說,很多傳世文獻都有記載,與《詩經(jīng)》時間相仿的如《國語》、《左傳》涉及這個傳說的具體情節(jié)。
比較周詳?shù)氖恰秴问洗呵铩?“有娀氏有二佚(yì 美麗)女,為之九成之臺,飲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視之,鳴若謚(shì)隘(ài)。二女愛而爭搏之,覆以玉筐。少選,發(fā)而視之,燕遣二卵北飛,遂不反?！?/p>
最詳細的是《史記·殷本紀(jì)》:“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為帝嚳次妃。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史記·三代世表》引《詩傳》:“湯之先為契,無父而生,契母與姊妹浴于玄丘水,有燕銜卵墮之。契母得,故含之,誤吞之,即生契……”
《楚辭·離騷》:“望瑤臺之偃蹇兮,見有娀氏之佚女?！薄傍P凰既受詒兮,恐高辛之先我?！?/p>
《楚辭·九章·思美人》:“帝辛之靈盛兮,遭玄鳥而致詒。”
《呂氏春秋》:“有娀氏有二佚女,為之九成之臺,飲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視之,鳴若謚隘。二女愛而爭搏之,覆以玉筐。少選,發(fā)而視之,燕遺二卵北飛,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終,曰:‘燕燕往飛’,實始作為北音?！?/p>
《淮南子·墜形訓(xùn)》:“有娀在不周之北,長女簡狄,少女建疵?！?/p>
《太平御覽》引《尚書》:“玄鳥翔水,遺卵于流,娀簡拾吞,生契封商?！?/p>
《丹鉛總錄·怪異類》引《詩含神霧》:“契母有娀,浴于玄丘之水,睇玄鳥銜卵,過而墮之。契母得而吞之,遂生契?！?/p>
到春秋時屈原有疑問了。他在《天問》里說:
簡狄在臺,(住在九層瑤臺上的簡狄)
嚳何宜?(帝嚳為何認(rèn)為娶她為宜)
玄鳥致貽,(玄鳥給簡狄送來了禮物)
女何喜?(簡狄為什么心里這么歡喜)
這說的是帝嚳娶簡狄為妻子的事情。
通過這些“解說”我們可以解讀【圖1】:上面是燕子,燕子嘴下是雙卵,下面是有娀氏女簡狄;“玄鳥婦”的整個圖形的含義就是,通神的有娀氏女簡狄,伸手接吃了通神燕的卵,以后誕生了商族的祖先“契”。
這個青銅器上的字形,是宋國殷裔祭祀祖先的頌歌圖解,也說明,宋國殷裔在商王朝滅亡之后,并沒有忘懷祖先的母性起源。
要詳細說明幾點:
一是圖騰上面是燕子,是黑色的,下面的雙卵以后演變?yōu)椤靶?也是黑色,所以女吃卵后生出的“契”,就是《詩經(jīng)》中說的“玄王”。
二是下面的兩個符號,一個是“女”,一個是笤帚的“帚”,把兩個結(jié)合起來就是漢字婦女的“婦”字,實際上,在青銅器上出現(xiàn)的這不是一個字,而是兩個各自獨立的圖形,意思是,帶有“帚”特征的女人。
“帚”這種圖形在商族的鐘鼎文和甲骨文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是單獨一個“帚”字。 在商族的甲骨文中是【圖2】 單獨出現(xiàn),就是婦女的“婦”字。但是,它有特殊的含義,在商族,它不代表一切女性,只代表能與上帝聯(lián)系的女性,是商族與上帝聯(lián)系的紐帶,是商族精神的象征,是誕生商族先祖簡狄母的化身,只有這樣的女性才能稱之為“帚”。
如果這個圖騰符號明確了,那么,由此我們還能在甲骨金文中找出、推斷出其他類似的符號,也是這個圖騰符號的變種、演繹、簡化:
【圖3】這是簡化掉“女”,單用“帚”代女,突出了手,而卵已經(jīng)變異為鳥爪下面的形狀。
【圖4】【圖5】這兩圖是簡化了鳥卵,突出了手。
【圖6】簡化了上面的幾乎認(rèn)不出來的“鳥”。
我們弄清楚了【圖1】,就明白以上的圖形也都是“商圖騰”。
三是商圖騰內(nèi)容包括“女祖帚”、“玄鳥”、“鳥卵”三個形象。統(tǒng)一起來是商的崇拜圖騰,分開單一的也是他們的圖騰。也就是說,商民族對圖騰,合而崇拜,分而崇拜,只要三者有 一 ,就是商族崇拜的圖騰。商圖騰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是單一的形式。
鳥圖騰崇拜
商人幾乎動用了全部的感情傾訴對鳥的崇拜。
《詩·商頌·長發(fā)》說“帝立子生商。玄王桓撥。”這個“玄王”是誰?《毛傳》:“玄王,契也。” 漢鄭玄 《箋》:“承黑帝而立子,故謂契為玄王 ?！毙B是黑帝派遣來的。
《詩傳》 說“玄鳥,鳦(yì)也”。“鳦”是什么?《爾雅·釋鳥》:“燕燕,鳦。”《注》“詩云燕燕于飛。一名玄鳥。齊人呼鳦?！饼R國人把燕子稱之為鳦,商族人稱之為燕。這是方言的語音問題。玄鳥是黑色的鳥,就是燕子?！秴问洗呵铩分械挠涊d,不說是玄鳥,直接說燕。說明玄鳥就是燕子。后世人關(guān)于燕子的詞匯有“玄乙”?！靶帯本褪呛谘唷Ｑ嘧佣寂c玄有關(guān)系。《水滸》里的英雄浪子燕青,別號為小乙。燕青的“青”是黑色,小乙是燕子的別稱。所以浪子燕青叫白了,就是“小黑燕子”?！靶弊趾谏暮x,就來源于玄鳥這個燕子。
《三代世表》說簡狄“浴于玄丘水”,以后生契。那么玄鳥、玄丘中降生的契,而稱之為“玄王”,順理成章。商族起源,和玄的顏色有關(guān)系。到周王朝時候,《禮·玉藻》說“縞(gǎo)冠玄武,子姓之冠也?！币馑际?在白色的帽子上一定要加上黑色帶子,這是子姓特有的帽子。而商族就是子姓。為了識別商殷后裔,他們都戴有“玄”標(biāo)志的帽子,這黑色的標(biāo)志就是商族“玄鳥傳說”的痕跡。
由此可知,商族的母性崇拜的那個玄鳥是燕子,燕子也是商族圖騰里的內(nèi)容。商族自己承認(rèn),他們是燕子的后代。他們崇拜燕子。
由于氏族玄鳥起源的傳說,商族對鳥有特殊的感情和觀察。甲骨文中有各種各樣的鳥的圖形。與鳥有關(guān)系的文字和事物非常多,鳥文字和圖形運用于和鳥沒有關(guān)系的地方也非常多,鳥就是商族的祖先神,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祈靈于鳥圖騰崇拜的降福與護佑。
祭祀名稱中就有“燕祭”。
甲骨文祭名文字中有多個非常漂亮的燕子形狀。
【圖7】這是燕祭的符號,實際上,這是燕頭人形的變形。
到目前為止,在甲骨文中還沒有看到用這些字本義描述自然燕的卜辭。燕字的出現(xiàn)都是與祭祀有關(guān)。可以說,“燕”這個字是祭祀的專用詞。它就是誕生商族的玄鳥,所以特意用它作為一種祭祀。
玄鳥到底是什么鳥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他們對一切鳥都在崇拜之列。在甲骨文、金文、青銅器、玉器中都表現(xiàn)著對于鳥的崇拜感情。在“婦好”墓中出土很多鳥形狀的器物,如“玉鳳鳥”、器物上的鳳圖形(見后【圖8】)都是鳥崇拜的內(nèi)容。
有的變化了的“玄鳥婦”圖騰,把上面的可愛的“玄鳥”明確地變化為威武的“鴟鸮”了【圖9】。在青銅器上的紋飾也突出了鴟鸮那威嚴(yán)雄武的神態(tài)【圖10-1】(另見后【圖10-2】、【圖10-3】)。有的直接創(chuàng)造鴟鸮形狀的青銅祭器“鸮尊”(見后【圖11】),鳥的甲骨文字也創(chuàng)造出了鴟鸮,【圖12】是“觀”的本字。
祖先鳥圖騰的崇拜
不止于此,商人全身心地確信,自己民族就是鳥的后裔,所以,他們在列祖列宗中找到了具有神鳥特性的祖先神,鳥、人結(jié)合的“高祖王亥”。
王亥”者,商族呼祖先“亥”為“王者”。
在《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記錄了他具有鳥特征的形象:“有困民國,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兩手操鳥,方食其頭。”這里明確提出了“王亥”之名,他兩只手各擒一只鳥,正在生吞鳥頭。
《山海經(jīng)》還記載了王亥的行蹤:“王亥託于有易、河伯仆牛,有易殺王亥,取仆牛。河念有易,有易潛出為國,是此困民?！?/p>
《竹書紀(jì)年》曰:“殷王子亥賓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緜臣殺而放之,是故殷主甲微假師于河伯以伐有易,滅之,遂殺其君緜臣也?！薄巴鹾ナ录币鹆艘笊膛c有易的征戰(zhàn)。
王亥的事跡不僅見于不少典籍。
“王亥”的實物證明也在甲骨金文中。
普通的鳥形文字甲骨文是“隹”(zhuì)【圖13】,這是基本的鳥的古字形,和鳥有關(guān)系的字,大都由它組成。無論是描述自然鳥,還是描述鳥神崇拜,通用這個古字形。
由于鳥是商族起源的祖先神,而后商族的祖先就具備了鳥的神靈,為了表現(xiàn)那位具有鳥的神靈的祖先,于是他們就創(chuàng)造了一 個甲骨文,王亥的“隹亥”【圖14】這個字,上面是“隹”字,下面是“亥”字,隸定為【圖15】字。 這個“”意思是“具有鳥特征的亥”。
還有的甲骨文在“亥”字上面加上一個“鳥”,成了“鳥亥”【圖16】。
在甲骨文中“隹”、“鳥”都指鳥,區(qū)別是,“隹”多指猛禽,“鳥”指善鳴鳥。
在婦好墓出土實物中有一個鴟鸮形的玉雕,耳朵被移動到左右兩邊,是人的耳朵;后面尾部,已經(jīng)變化為人的雙足,而且穿著靴子,整個鴟鸮已經(jīng)“人形化”了。(見后【圖17】)這個人形玉鴟鸮說明,商王朝的“鳥人”的傳說是盡人皆知的常識性知識。這個人形鴟鸮早于《山海經(jīng)》一千年左右,而《山海經(jīng)》卻詳實地記錄了這個內(nèi)容。說明《山海經(jīng)》是真實的歷史記錄,也說明,這個人形鴟鸮就是商王朝的先祖王亥的寫照。
這位在《山海經(jīng)》中記錄過的祖先神,在甲骨文中有幾個突出的特點。
其一,他的名字特別。
在商族祭祀中的所有的祖先神,只有他一個人帶鳥的形狀,作為祖先神,是“玄鳥傳說”的延續(xù)。
《山海經(jīng)·大荒東經(jīng)》:“有困民國,勾姓而食,有人曰王亥,兩手操鳥,方食其頭?！?/p>
能捉住鳥,吃它,就是鴟鸮類的猛禽鷹。商族表現(xiàn)鳥類的這個甲骨文“隹”字,其中就有隼(sǔn)類,隼類就是兇猛的鷹鷙類。
而且,商族尚武,在追念商族起源的《詩經(jīng)》中,時刻不忘記祖先的武功,都是表現(xiàn)和歌頌商族的尚武精神。所以《山海經(jīng)》流傳下來傳說中的王亥,才可以有“兩手操鳥,方食其頭”兇猛的樣子。
“困民國”的“困”,應(yīng)是“因為”的“因”字誤寫,“困民國”,應(yīng)是“因民國”。而因、殷同音,所以應(yīng)該是“殷民國”,就是殷商族。其中的“勾性而食”的“而”字,應(yīng)是黍子的“黍”字誤寫。甲骨文“黍”字,在流傳中被誤看作“而”字。
為什么這里要注明“黍食”呢?因為商族最重要的糧食作物是黍子,黍子能釀造最好的酒,商王朝君臣上上下下最喜歡喝酒,常常酗酒誤國。在周滅商之后,周特意頒布“戒酒令”。所以,“黍食”是商族最突出的特征。從而知道《山海經(jīng)》中的“王亥”就是甲骨文中的被商族祭祀的那個王亥。這樣《山海經(jīng)》又和甲骨文互相證明了。鳥人玉鴟鸮就是“人頭鳥足”,說明這個傳說一直被商王朝及其后裔記錄口口相傳著。這個傳說表示,商族的祖先神鳥人王亥是鳥生的,是鳥中的英雄。
鳥人王亥是什么樣子呢?《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有嬴民,鳥足,有封豕?！薄坝匈瘛?就是“有殷民”。嬴、殷聲近?！胺怩埂?就是“王亥”的誤寫,因為形狀相似?！坝小弊质羌坠俏摹澳恕弊值恼`傳。所以,“有嬴民,鳥足,有封豕”應(yīng)該是“有殷民,鳥足,乃王亥”。那么這個鳥人王亥的雙足,是一雙鳥爪子了。這更形象、貼切地解釋了甲骨文“鳥人王亥”、“人形鴟鸮”了。
從而能判斷,甲骨文鳥人王亥的帶有鳥形狀的“隹亥”字,是專門特意為了祖先王亥而制作的。這個字就是王亥的專名,也是商族祖先起源,母性崇拜的符號,是他們的圖騰。
其二,商族對王亥的稱呼特別。
稱呼他為“高祖亥”;而且經(jīng)常稱呼他為王,如“高祖王亥”;有時就簡稱為“王亥”。
商族稱呼王,是進入有史時代的事情,對以前的祖先神都不稱呼王。而惟獨鳥人王亥稱呼“王”。顯然,他在商族的心目中的地位高于其他的祖先神,也高于以后的先王。
其三,對高祖王亥的祭祀特別隆重。
隆重之一,祭祀經(jīng)常。
在甲骨文中,祭祀王亥的詞條不但很多,而且規(guī)模非常隆重,祭祀王亥所用的祭品中,用牛為最多,以牛祭祀王亥的卜辭非常多,多達四十頭、五十頭,在甲骨文中是很罕見。
他可以和進入記史時期的先王并列祭祀。而且排列在“大甲王”之上?！按蠹淄酢笔巧套逵浭窌r期的第一個先王,大甲王和別的先王并列祭祀時,大甲王位于首位,如果高祖王亥加入,則王亥排列在第一位。
如,“辛乙卜,貞,王亥、大甲即于河”。
隆重之二,對高祖王亥祭祀類似于上帝。
對高祖王亥的祭祀,有三種,一是單獨祭祀高祖王亥。如“告于王亥”。二是向高祖王亥祈求好年成。如“賁年于王亥”。三是卜辭問高祖王亥是否降下災(zāi)害。如 “王亥災(zāi)雨”(王亥讓雨成災(zāi)害了),指揮大自然只有上帝才有這個能力,而在商族心目中,高祖王亥可以支配風(fēng)雨,那就等同于上帝。
從上面可看出,商族對母性崇拜而引發(fā)的對鳥神崇拜,通過鳥人王亥表現(xiàn)得非常充分。所以我們可以推斷出,這個“王亥”就是“玄鳥生商”后的第一位男祖“契”!
這一來,解決了千百年來一直懸而未解的商代圖騰疑案。
甲骨文王亥專名、青銅器鸮尊、人形鴟鸮,是幾千年沒人改動過的實物,證明了古典文獻中記錄“玄鳥生商”和“王亥”是實有其事。是實實在在的商民族崇拜的圖騰、族徽。還證明了記錄他們的這些古典文獻的確是中華“信史”,哪怕似乎“荒誕不經(jīng)”的《山海經(jīng)》。
商人“帚”的母性崇拜
商人不但有狂熱的鳥崇拜,更有狂熱的母性崇拜?！靶B婦”圖騰的另一個單獨“帚”字就是他們崇拜的圖騰符號。
“帚”字現(xiàn)在解釋為“笤帚”,在造字之初,應(yīng)該是一種武器。商王朝的“帚”字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婦”字,和“女”字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女性通稱是“女”,不稱“帚”;稱“帚”的,另有所指。雖都指女性,但是,女,是性別區(qū)別;帚,是身份的區(qū)別,加上女字旁,并不特指是女性,而是表明此女有帚的特征。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加上“帚”字旁。
現(xiàn)代人解釋“婦”字是女人執(zhí)帚做家務(wù)事,實際上這是在解釋周王朝及以后的“婦”字。周滅商的一個重要的口號是“惟婦言是用”。周朝建后,自然對商的“婦”文化進行了“刮骨療毒”般的清算,清算得非常徹底,以至于到現(xiàn)在為止,我們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商王朝“帚”的含義了。實際上這是兩個不同的字。周的“婦”,是加入女字旁,從性別上固定了這個字,渾然成為一個字,而“帚”字就另外成字了。而商的“帚”,都與某種女人的私名相聯(lián)系,如“帚井”,“帚竹”,“帚好”為表示她們是女性,就在她們的名字“井”、“竹”、“好”旁邊,加“帚”旁。沒有在“帚”邊加女旁的。商王朝的“帚”是某種特征的符號,由于這個符號起源某類女人,就被商王朝特別使用于某種女性上。即便在“帚”邊加女旁,也并不是一個字,而是指具有“帚”特征的女人。
這種字,有特殊的作用,它是指商族人的起源和圖騰?！爸恪弊种?是女人的武器,“帚”的笤帚含義是后起的。
比如“侵”字【圖18】。
“侵”字最初字形左邊不是人旁,而是牛旁。右邊“上帚下手”。甲骨文也是“侵掠”、“侵占”意。此字經(jīng)常出現(xiàn)。比如:
“土方侵我田?！?土方國侵犯我田地。)
“土方侵于我東鄙?！?土方國侵犯我東部邊境。)
“竹告曰:土方侵我田十人。”(帚竹報告:土方國侵掠我的田和十人。)
這里的“侵”肯定是指武力進犯的戰(zhàn)爭,而字形上手持的“帚”應(yīng)該是武器。而且,這種武器在當(dāng)時應(yīng)該很重要,所以才特別制造出這個字。
聯(lián)系到甲骨文中諸帚的身份,她們大多是參與軍事甚至控制軍隊的大將軍統(tǒng)帥?！扒帧弊种械摹爸恪?就是武器,而且在最初時是掌握在像“婦好”這樣特殊女人的手中。
這個字是母系社會在商朝的遺痕。在只知有母,不知有父的母系社會,只有老祖母才肩負(fù)著全族的生命安全,才有號令全族行動的威力。而她手中的“帚”,就是她的武器,也是她的權(quán)杖,是她女酋長身份的象征。
比如“歸”字【圖19】
“歸”甲骨文字形左邊是“追”【圖20】,“追”的上部是弓箭的“弓”【圖21】,借用為“師”。
“歸”的右邊就是“帚”,甲骨文是 【圖22】,“歸”的本義已經(jīng)非常明確地表示著是“帚”持“弓”,或者“帚”在號令軍隊。
“追”字上面是“師”字,軍隊意,是軍隊在追殺失敗的敵人,所以叫作“追亡”,亡就是逃跑。
既然軍隊在追殺失敗的敵人,是典型的戰(zhàn)爭,那么,“歸”右邊的帚是什么意思?按商王朝概念,“帚”是代表某類具有帚特征的女人。再按偏旁規(guī)律推論,應(yīng)有兩義。一個是“執(zhí)帚而追”,一個是“帚人”在追。所執(zhí)的“帚”,肯定是武器,不可能想象拿著掃地笤帚去追殺敵人。而且,執(zhí)帚的人也應(yīng)該是女人。第二義若是具有帚特征的人去追,那肯定也是女人,而且是全族最有權(quán)威的老祖母,在她號令和帶動下去追。無論怎么解釋,這個“歸”字本義都和戰(zhàn)爭、武器、女人有關(guān),而且和具有帚特征女人有關(guān)。而此義,在現(xiàn)在歸的義項中都不能找到。
帚的形狀就是后代的笤帚,但是作為武器,它可以更大面積打擊敵人,特別是用它號令同族,是非常醒目,所以可以做指揮“權(quán)杖”,久而久之,就成為了母系社會女酋長王權(quán)的象征了。我們看后來王權(quán)標(biāo)志的青銅鉞,和其他武器比較而言,其面積是非常巨大的。那就是為了指揮時起到醒目作用。
在母系社會,女酋長負(fù)責(zé)全族的指揮,經(jīng)常拿的就是這個帚,于是逐漸就被當(dāng)作權(quán)杖來表示權(quán)力了?！爸恪弊志蜐B入了權(quán)力的文化內(nèi)容,以后,凡是有一定權(quán)力的女性,就都冠以“帚”,以區(qū)別于其他的女性。這種母系社會遺留下來的權(quán)力的文化內(nèi)容,到周朝被清算后,就從“婦”字里徹底消失了。
所以“帚”就是母系社會老祖母號令全部落的權(quán)杖!
“帚”階層,由王婦、子婦、諸侯婦、大臣婦等組成。她們可以作為主帥,統(tǒng)帥將士,參與戰(zhàn)爭;參與祭祀與占卜;負(fù)責(zé)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擔(dān)任行政長官;作為被祭祀的對象。她們在社會上有崇高的地位。而究其原因,這種文化現(xiàn)象的存在是母系社會影響遺存的表現(xiàn),是由于在商代還存在著母性崇拜。
商族的崇拜就是這個女始祖“帚”圖騰。那么商人崇拜到什么程度?
尊“帚”為主帥,參與戰(zhàn)爭
在商王朝,對“商婦”來說,她們不但參與戰(zhàn)爭,而且有的還做主帥,統(tǒng)領(lǐng)三軍。在卜辭中,“婦好”就是一位威武的主帥。
“令婦好比沚盛伐巴方?！?商王命令婦好作為主帥,率領(lǐng)沚盛征伐巴國。)婦好是主帥,沚盛是大將。
婦好不但率領(lǐng)過大將沚盛,還率領(lǐng)過別的將領(lǐng):
“貞,王令婦好比侯告伐尸方?！?商王令婦好率領(lǐng)大將侯告討伐尸方。)
婦好還獨率軍隊出征:“王共人乎婦好伐土方?！?商王征集軍隊,命令婦好領(lǐng)軍出征,討伐土方。)
卜辭中還有一條值得注意的內(nèi)容:
“貞,登婦好三千,登旅萬,乎伐……”(為婦好征集三千士兵,為旅征集一萬士兵,命令征伐)
這在所有甲骨文中僅有的征兵最多的數(shù)字,參戰(zhàn)的最高記錄。在卜辭中,商王也經(jīng)常出征,征兵也沒有這次多,而且,沒有發(fā)現(xiàn)單獨為商王征集軍隊。
土方是一個很有實力的國家,難以對付,商王要親自去征伐。然而,婦好能獨自征伐,這就說明婦好是有膽有識有謀有略的軍事家;而且也說明,婦好在商王朝起著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是保衛(wèi)商王朝的重要人物。說明婦好也有如同商王一樣的權(quán)力,甚至大于王權(quán)。
1976年在河南安陽殷墟發(fā)掘出了“婦好墓”?？脊艌蟾嬲f,出土的光是青銅器,就有1.6噸以上。殉葬的人數(shù),竟至少有16人之多。有一百多件兵器,顯示著主人的軍事統(tǒng)帥的身份。更能說明問題的是,其中有4件青銅鉞,有兩件特別大,一件重8.5公斤,一件重9公斤,上有“婦好”二字銘文。(見后【圖23】)
在商王朝時期,鉞是王權(quán)和軍權(quán)的象征。是遠古部落權(quán)杖的演變,周武王伐紂王時,“武王左操黃鉞,右秉白旄”,號令軍隊。
“王”字的甲骨文本義是一個刃朝下,倒立的大鉞頭。誰掌握鉞,誰就是王者。 由此可知,婦好身份是軍隊統(tǒng)帥。
而且,婦好作為“帚”參與軍務(wù)并非是個別的、偶然的、孤立的現(xiàn)象。從卜辭中,還可以找到不少稱之為“帚”的婦參與軍務(wù),而且是軍中重要的地位。比如“婦井”“婦竹”,卜辭中有:
“婦井伐龍方。”(婦井征伐龍方。)
“惟婦井伐龍?！?龍方受到了重創(chuàng),婦井大勝。)
“竹告曰:土方侵我田十人。”(婦竹向商王傳遞軍事情報報告,土方國侵犯我們。)
說明婦竹也和男人一樣,有巡查監(jiān)視敵國的軍事任務(wù),駐守在商王朝的邊境。
從以上卜辭中可以看出,“商婦”參與軍務(wù)的特點是,作為最高將領(lǐng),統(tǒng)帥軍隊;可獨當(dāng)一面,帶兵征伐敵國;可代替商王出征;可擔(dān)任巡查邊境的重任。
“商婦”參與軍事,就是參與商王朝的立身之本的大事。實際上商王朝的軍事控制在婦女的手中。
“帚”參與并且主持祭祀大典。
祭祀,是商王朝經(jīng)常的重要國事活動。自周朝開始,祭祀這種最嚴(yán)肅、最隆重的大典中,祭祀和被祭祀的主體都是男性。但是,從卜辭中我們知道,在商朝“商婦”不但參與祭祀,而且主持祭祀;不但主持祭祀,而且還可以被祭祀。
“呼婦井宜于磬京?！?商王命令婦井,在磬京之地,主持宜祭。)
“婦好侑報于妣癸?！?婦好主持向妣癸報祭大典,以求保佑。)
“婦石燎爵于南庚?！?婦石對南庚進行燎爵祭祀。)
婦井主祭的祭名叫“宜祭”。宜祭之“宜”是后來的字,甲骨文中有“且”字,以后有四個字與之有關(guān),祖、社、宜、俎。前兩個字是祖先和國家,后兩個字是祭祀的名稱。這種祭祀是所有祭祀的中心祭祀,任何朝代都把它們列為最重要的國家祭祀大典。從周代起就已經(jīng)從宗廟的建筑上,把它們列為“左祖右社”,歷千年不變。
婦井所主持的祭祀是國家出兵征伐前對社廟的祭祀。
周武王討伐商紂王之前就是這樣做的:“ 類于上帝,宜于冢土。”(《書·泰誓上》)
“冢土”,冢,大的意思,土是社廟的古代名稱,社本身就是土的意思,以后加了左邊的示字旁。冢土就是大社廟。句義是:我已經(jīng)類祭上帝了,也宜祭社廟了(可以出征了)!
婦井主持的宜祭,就是這樣重要的宜祭,關(guān)乎著戰(zhàn)爭的勝利。
由此可知,“商婦”所承擔(dān)的祭祀是天大的重要。
“御婦井于母庚?！?向母庚御祭,祈求保佑婦井。)
“御婦鼠于妣己。”意思是向妣己進行御祭,保佑婦鼠。
這樣的卜辭內(nèi)容很多,御祭這種祭祀,就是保佑參加者平安幸福。讓誰參加這種御祭,就是為誰祈福。讓婦鼠參加,目的就是為婦鼠祈福。
“御婦好于父己?！庇栏讣?為婦好祈福。
卜辭中出現(xiàn)過很多為“商婦”御祭的卜辭。那么,如果我們了解一下,這種御祭在所有的祭祀中處于什么地位,我們也就更能知道為“商婦”御祭的分量了。
從卜辭中知道,御祭的目的,其一是為商王本人祈除災(zāi)病,其二是為國家祈除年災(zāi)。
用為商王祈福的御祭,來為“商婦”祈福,我們就能知道,“商婦”地位等同商王。
以后,“御”字轉(zhuǎn)為封建帝王所專用,如“御筆”、“御覽”等,這與御祭的祭祀及其文化傳承有關(guān)。
商王朝不但讓“商婦”主持祭祀,為“商婦”祭祀;而且,當(dāng)“商婦”去世后,還被列入祭祀之列,配享三牲,受祭祀待遇。祭祀她們,像祈求祖先神一樣地祈求“商婦”們保佑商王朝的平安。
貞,今庚辰,夕,用鬲(ge)小臣三十、小妾三十于婦。九月?！币馑际?“貞卜,今天是庚辰,夕祭于帚,用鬲(ge)小臣三十、小妾三十。九月?！币?0個人牲來祭祀帚。規(guī)模如此巨大,那么這個類似祖先神的“帚”是何等的神圣啊 !
出土文物中有“后母戊”大鼎,內(nèi)有銘文“后母戊”三字。后母戊鼎是商王武丁的兩個兒子祖庚或祖甲為祭祀其母親婦井而制的。看看大鼎的整體,就知道商王朝對于母性的崇拜是何等地狂熱。
“后母戊”青銅大鼎,規(guī)模宏大,形制巨大,雄偉莊嚴(yán),是目前已知中國古代最重的青銅器。器腹部內(nèi)壁鑄銘“后母戊”,是商王母親的廟號。
“后母戊”青銅方鼎器身與四足為整體鑄造,鼎耳則是在鼎身鑄之后再裝范澆鑄而成。鑄造此鼎,所需金屬原料超過1000千克。制作如此大型器物耗時需一年。
這個大鼎出土后,遭遇了刀劈、斧剁、錘砸、鋼鋸,但竟然紋絲不動。
后母戊鼎是目前已發(fā)現(xiàn)的中國古代形體最大、份量最重的青銅器,在世界上也是僅此一件。
為了母親鑄造這樣的大鼎,要有千萬倍的熱情,要下浩大的決心,要動用全國的力量,搜集無數(shù)的金屬。在當(dāng)時來說,這樣的做法幾近乎于瘋狂,連歷代商王也沒有過這么高級別的待遇,說明母性的崇拜到了何等狂熱。(見后【圖24】、【圖25】)
結(jié)語
當(dāng)我們通過以上對商王朝“商婦”的勾勒,可以看出“商婦”從商代政權(quán)來說,是一個舉足輕重的重要階層。
“商婦”現(xiàn)象是商王朝幾百年的文化傳統(tǒng)。實際上是母系社會在商王朝的遺存,說明商王朝還沒有脫離母系社會,還是向父系社會過度階段?！爸汶A層”為商王朝創(chuàng)造下輝煌的業(yè)績,商王朝狂熱地崇拜母性的圖騰“帚”。
開篇的“玄鳥婦”神秘符號,沉淀、蘊藏、涵蓋著商民族崇高狂熱的圖騰崇拜。
(作者單位:北京語言大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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