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約為《傷寒論》中的一個癥候,出現(xiàn)在陽明病篇,《傷寒論》中關于脾約的論述一共有兩條,即179條:“問曰∶病有太陽陽明,有正陽陽明,有少陽陽明,何謂也?答曰:太陽陽明者,脾約是也;正陽陽明者,胃家實是也;少陽陽明者,發(fā)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煩、實、大便難是也。”,即本條中論述的太陽陽明,也就是脾約了。還有一條即247條的:“趺陽脈浮而澀,浮則胃氣強,澀則小便數(shù);浮澀相搏,大便則硬,其脾為約,麻子仁丸主之?!?,對于脾約論述,其實《傷寒論》的244條:“太陽病,寸緩、關浮、尺弱,其人發(fā)熱汗出,復惡寒,不嘔,但心下痞者,此以醫(yī)下之也。如其不下者,病患不惡寒而渴者,此轉(zhuǎn)屬陽明也。小便數(shù)者,大便必硬,不更衣十日,無所苦也??视嬎?,少少與之,但以法救之。渴者,宜五苓散?!敝幸灿兴撌?,因為“太陽陽明者,脾約是也。”,至于179條和247條,論述的“脾約”是否是否為同一證情,歷代的醫(yī)家也有不同的看法,有些醫(yī)家認為179條所言的脾約是病自傷寒而來,而第247條所言的脾約證屬于內(nèi)傷雜病為患。而有些醫(yī)家則認為是同一證情,如徐靈胎即認為247條,”即論中所云太陽陽明者,脾約是也。”,以上醫(yī)家對這兩條的論述的不同,主要集中在脾約的來源上,是從傷寒而來,還是內(nèi)傷所得,但他們對于脾約病本身病理變化的還是一致的,都認為本病的病機重點是胃強脾弱,約束津液,以致腸燥便秘,故稱“脾約”,脾約證的臨床特征,如244條所謂的“小便數(shù)者,大便必硬,不更衣十日,無所苦也。”。
趺陽者,脾胃之脈,診浮為陽,示有余,知胃氣強;澀為陰,知不足,知脾為約。約者,儉約之約,又約束之約?!秲?nèi)經(jīng)》曰∶“飲入于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通調(diào)水道,下輸于膀胱,水精四布,五經(jīng)并行,是脾主為胃行其津液者也?!?,其中的不足也就是脾陰的不足,脾陰的虧虛,也就是脾陰虛。對于脾約的主治方麻子仁丸的組成,也可以看出脾陰虛的影子,麻子仁丸中用了麻仁、杏仁、白蜜和芍藥,其中麻仁、杏仁、白蜜味甘,《內(nèi)經(jīng)》曰∶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故麻仁、杏仁、白蜜之甘,緩脾而潤燥。芍藥,味酸,可以生津,斂津。故津液不足,以酸收之,芍藥之酸,以斂津液,且酸甘化陰,可以滋脾燥。王子接在《絳雪園古方選注》中說:“下法不曰承氣,而曰麻仁者,明指脾約為脾土過燥,胃液日亡,故以麻、杏潤脾燥,白芍安脾陰?!?,所
以脾約證和脾陰虛有一定的關聯(lián)性,也就是說《傷寒論》中最早的論述了脾陰虛,并且給出了主治方,完善了中醫(yī)的辯證體系。
脾陰虛的癥候,我們很少提及,在我們的診斷學教材也并未提及,我想這是有一定的原因的,因為胃為陽土,脾為陰土,陽土易傷陰,陰土易傷陽,故脾陽虛較多,胃陰虛也較多。且在古代的很長時間里脾胃是不分家的,是可以混稱的,比如金元四大家之一的李東垣在他的《脾胃論》中多次提到胃,比如升陽益胃湯等,但從他的用藥來看其實講的是脾,并非胃。直到清朝葉天士提出了“脾胃分治”的理論,脾和胃才逐漸分離開來,但是他強調(diào)胃陰,注意存津液,尤其是保胃陰,故而也導致中焦陰虛多歸于胃,后世的吳鞠通在《溫病條辨》中根據(jù)葉天士的驗案創(chuàng)立了沙參麥冬湯、益胃湯等方劑,更加注重了胃陰。晚清中西醫(yī)匯通的大家唐容川在《血證論》中指出了:“其間運上下者,脾也。水火二藏,皆系先天。人之初胎,以先天生后天。人之既育,以后天生先天。故水火兩藏,全賴于脾,食氣入胃,脾經(jīng)化汁,上奉心火,心火得之,變化而赤,是之謂血,故治血者,必治脾為主。仲景炙甘草湯,皆是此義,以及大黃下血,亦因大黃秉土之色,而大泄地道故也。地黃生血,亦因地黃秉土之潤,而大滋脾燥故也。其余參,運血統(tǒng)血,皆是補脾,可知治血者,必以脾為主,乃為有要。至于治氣,亦宜以脾為主,氣雖生于腎中,然食氣入胃,脾經(jīng)化水,下輸于腎,腎之陽氣,乃從水中蒸騰而上,清氣升而津液四布,濁氣降而水道下行,水道下行者,猶地有江河,以流其惡也,津液上升者,猶土膏脈動,而雨露升也,故治氣者必治脾為主,六君子湯。和脾利水以調(diào)氣,真武湯。扶脾鎮(zhèn)水以生氣,十棗陷胸等湯,攻脾奪水以通氣,此去水邪以補氣之法也,又有水津不灌,壯火食氣,則用人參滋脾以益氣,花粉清脾以和氣,凡治氣者,亦必知以脾為主,而后有得也。李東垣治病。以氣為主,故專主脾胃,然用藥偏于剛,不知脾不制水固宜燥,脾不升津則宜滋。”提出了脾陰虛的論治,對后世影響較大。關于脾陰虛,打個比方吧,升鍋煮飯,釜下無火,釜中飯必不熟:釜中無水,飯也肯定不熟。火即是脾陽、腎陽,而水則為脾陰,所以脾陰很重要。
對于脾陰虛的治療藥物,一般用一些甘溫健脾的藥物,比如蓮子肉、山藥、焦白術、白蜜等,或一些酸性補陰的藥物,比如白芍、棗仁等,或兩者相配伍,起到酸甘化陰的藥物。方劑有上面我們提到麻子仁丸,還有桂枝加白芍湯、七味白術散、滋陰潤燥湯等,桂枝加白芍湯,是《傷寒論》太陰病篇的一個方劑,治療太陰氣血不和、絡脈瘀阻。但仔細觀察這方,桂枝湯內(nèi)和脾胃,《傷寒》《金匱》中很多治療虛勞不足的方劑都是以桂枝湯為打底方,加酸性的芍藥就可以滋補脾之陰液,治療脾陰虛。七味白術散,是錢仲陽《小兒藥性直訣》中的一張方,本書謂此方'治脾胃久虛,嘔吐泄瀉,頻作不止,精液苦竭,煩渴燥……不論陰陽虛實并宜服'。方中內(nèi)寓四君子湯補脾氣,藿香、廣木香降泄?jié)彡帲鸶v清氣。因葛根又善生津止渴、止瀉、解肌熱,故泄瀉傷脾氣及脾陰者,若陰傷不甚,單用此方即可奏效。陸以湉在《冷廬醫(yī)話》中寫道:“七味白術散,治小兒久瀉脾虛者最靈。震澤泥水匠賀鳳山孫二歲,泄瀉兩月,身熱少食,面色痿黃,夜睡時驚,幼科用青蒿、扁豆、二芩、濃樸、枳殼、陳皮等藥,日就危篤,求余治之,令服七味白術散,(黨參二錢,焦白術、茯苓二錢,炙甘草四分,木香四分,煨葛根四分,藿香七分,煨姜三分),四劑,瀉止身涼。改方去葛根,加炒扁豆二錢,炒苡仁三錢,砂仁三分,桔梗四分,四劑全愈?!?。滋陰潤燥湯為大滋脾陰,此方載近賢張錫純《醫(yī)學衷中參西錄》,即山藥30g?;?0g、白芍12g、甘草9g,張錫純雖未明言其專治久瀉傷脾陰之證,但仔細體會他結(jié)合病案所做的一些論述,是會有所啟發(fā)的。如:'有孺子年四歲,得溫病,邪猶在表,醫(yī)者不知為之清解,遽投以苦寒之劑,服后滑瀉,四五日不止。上焦燥熱,閉目而喘,精神昏憒。延為診治,病雖危險,其脈尚有根底,知可挽回,俾用滋陰清燥湯原方,煎汁一大茶杯。為其幼小,俾徐徐溫飲下,盡劑而愈'。他還著意指出,治療'下久亡陰'之證,'清其燥熱,則滑瀉愈甚;補其滑瀉,其燥熱必愈甚。惟此方,用山藥以止滑瀉,而山藥實能滋陰退熱,滑石以清燥熱,而滑石實能利水止瀉,二者之功用,相得益彰。又佐以芍藥之滋陰血、利小便,甘草之燮理陰陽和中宮,亦為清熱止瀉之要晶。
所以,在臨床遇到一些久瀉、久服大量苦寒藥物等的病人,不要只想到脾陽虛,出現(xiàn)口干、舌紅苔薄少,口唇紅如涂丹,一定要考慮脾陰虛的可能,由于現(xiàn)在輸液技術的廣泛應用,也有可能這些癥狀被掩蓋,不易被察覺,但也應該考慮可能存在的脾陰損傷,用藥適當有所兼顧。
以上一點想法,還請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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