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道經(jīng)十五篇》的推理結(jié)果不是按十五篇的順序得出的。世人大多先認識的是《道德經(jīng)》,把“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弊鳛槿珪_篇。《德道經(jīng)十五篇》有一篇是“道篇第十三”,也就是全書的第十三篇,為《道經(jīng)》三篇之首。全篇文句除王弼本第一章的位置不變,從第二章開始就發(fā)生了變化,也就是說王弼本從第二章開始就產(chǎn)生了文句混亂現(xiàn)象,帛書本亦如此。
“道篇第十三”共有七段。第一段: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恒無欲,以觀其妙;恒有欲,以觀其所徼。兩者同出,異名同謂,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此段文句依帛書本,去除了不必要的虛詞“也”。可道之道,非恒道;可名之名,非恒名?!暗馈迸c“名”是動態(tài)存在的,所以能用語言表達出來的“道”、可以展現(xiàn)出來的形狀與可以稱呼的名稱不是恒久的。第一個“萬物”王弼本作“天地”,而王弼注:“凡有皆始于無,故未形無名之時,則為萬物之始。”因此“萬物之始”才是王弼本的原作。帛書本“故恒無欲也以觀其妙;恒有欲也以觀其所徼。”這個斷句否定了民間系統(tǒng)版本的斷句?!盁o欲”、“有欲”的主語其實是人,人也是“觀”的主語。前一個“觀”是體悟,后一個“觀”是認知,體悟和認知是人獲取信息的兩個途徑,一般是同步進行的,但現(xiàn)代人側(cè)重于認知?!坝忻薄ⅰ盁o名”同出于物,雖然具有不同的表象,但同指一物。“無欲”、“有欲”同出于人,不同的展現(xiàn)但指向相同,指向“其”(代指“萬物”)?!靶中保司湫鑵⒄铡缎?jīng)》“世有七玄”來領(lǐng)悟解讀,宇宙是七維世界,七維相互“玄動”轉(zhuǎn)化。這是世間各種奧妙的思想源泉?!伴T”,即“天門”,指開闔的精神活動。
初讀《道德經(jīng)》開篇,可能會被前人牽著鼻子走,感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因為“無德”不能得道,自然之道也不會輕易被受主觀意識蒙蔽之人觀察觀測到的。只有在融匯貫通《德經(jīng)》的基礎(chǔ)上,“有德”之后才能得道。
第二段: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惡已;皆知善,此其不善已。有無之相生,難易之相成,長短之相形,高下之相盈,音聲之相和,先后之相隨,恒也。*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復(fù)守其母,沒身不殆。
善惡美丑的觀念是后天產(chǎn)生的,是人產(chǎn)生分別心的結(jié)果,是比較出來的。有與無是世界的本相所在,難與易是生物行為的功力展現(xiàn),長與短是二維連線的顯現(xiàn),高與下是三維空間的呈現(xiàn),音與聲是響動的傳播,先與后是時間點或空間點的區(qū)分。此六者涵蓋了世間萬物,是恒久存在的?!昂阋病闭f明了此句是對“恒”的注解,與第一段“恒”有順承關(guān)系。楚簡本甲組第16支簡無“恒也”,屬于節(jié)抄遺漏。
*在這里替代帛書甲本中的黑點,學(xué)者李存山認為是分章點,筆者認為是帛書甲本抄寫者在原文混亂處所作的分隔標注點。帛書甲本共具19個分隔標注點,這對老子文的文法邏輯推理、《德道經(jīng)十五篇》的得出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
*后一句在王弼本屬第52章,放在此處經(jīng)過了長時間的反復(fù)推理?!疤煜掠惺迹詾樘煜履浮迸c“萬物之始也”、“萬物之母也”順承呼應(yīng)。“沒身不殆”在老子文中有兩處,另一處為“道乃久,沒身不殆”(屬于“用篇第二”),這兩處的位置所在是全文最難推理之處。此處此句與下文還有詞語和語義上的順承關(guān)系。
第三段:
有狀混成,先天地生,蕭寥獨立而不改,可以為天下母。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天大,地大,道大,人亦大。國中有四大,而人居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許多人都在問“道是究竟什么?”這一問題,許多人給出的答案是“道是物”。按“道之物,唯望唯忽”、“一者,其上不謬,其下不忽。尋尋乎!不可名也復(fù)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忽望?!笨梢?,大道是“恍惚”的,所以“道是物”之說是不成立的。絕大多數(shù)版本的“有物混成”屬于誤傳,楚簡本的“有狀混成”是準確的?!笆捔取?,據(jù)楚簡本。楚簡本、帛書本在“蕭寥獨立而不改”之后皆無“周行而不殆”之句。大道是一種狀態(tài),是動靜結(jié)合的,體現(xiàn)在自然界是規(guī)律、原理,拓展到社會是行為規(guī)范、公德,散布到各行業(yè)是職業(yè)操守與準則?!疤煜履浮奔刺煜碌谋驹?、初始。帛書本作“天地母”顯得狹隘了,天地、萬物、人統(tǒng)屬于全天下,只是后世給“天下”一詞賦予了濃厚的社會屬性。“有狀混成,先天地生,蕭寥獨立而不改”上承“沒身不殆”語義,第二、三段的兩個“天下母”前后呼應(yīng),因此能夠銜接。
“未知其名,字之曰道,吾強為之名曰大?!币痪鋸某啽?,'“大道”一詞因之而來?!叭艘啻蟆睆母缔缺?、范應(yīng)元本,天地人并列,體現(xiàn)出尊崇自然、以人為本的思想,順延下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楚簡本、帛書本皆作“王亦大”,還有“王居一焉”,有尊王篡改之嫌疑,須知人民是“王上”的根基,老子不可能認識不到這一點?!叭艘啻蟆?、“人居一焉”、“人法地”,三者一致連貫。此處之“人”“王”之辨為存疑之處,暫且做此論斷。須注意,楚簡本非原始版本,亦有文句混亂、斷句錯誤等現(xiàn)象,只是其參考價值比較大。
有學(xué)者認為此段是老子文的開篇語,把老子文作為道德經(jīng)。這種觀點是在對老子文句群研究不全面不周到的情形下產(chǎn)生的。第二、三段可以看作是第一段基本概念的注解及延伸,“道”、“名”、“恒”、“天下”、“母”為基本概念。第三段對“道”作了定義與描述。
第四段: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道之物,唯望唯忽。忽兮望兮,中有象兮!望兮忽兮,中有物兮!幽兮冥兮,中有精兮!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順眾父。吾何以知眾父之然?以此:
“孔德之容,惟道是從。”上承前文中的“法”之義,效法、遵從之義相聯(lián)。大德的外貌表現(xiàn)遵從大道,自然界的天地人都屬于大德?!巴薄ⅰ昂觥?,從帛書甲本,王弼本作“恍”、“惚”,前者比后者更準確,涵義更深。“望”,遠望茫茫不清晰,有盼望歸順之義。“忽”,微妙不測之貌?!盎秀薄眲t是迷離、難以捉摸之意。古本由“望忽”演變?yōu)椤盎秀薄?,可能是音近意近所致?!拔岷我灾姼钢??以此:”開啟下文之語,啟示了第五段文句。
大道的形態(tài)是,遠望茫茫不清晰,近看微妙不能觸摸,里面含有形態(tài)、體貌和元精。元精是真實的,帶有遺傳信息,且是可信的。大道之容貌,從當前上溯至遠古都不曾消失,順承萬物的初始。
第五段:
視之而弗見,名之曰微;聽之而不聞,名之曰希;捪之而不得,名之曰夷。三者不可至計,故混而為一。一者,其上不謬,其下不忽。尋尋乎不可名,復(fù)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忽望。隨而不見其后,迎而不見其首。執(zhí)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謂道紀。
此段是上文“以此:”的內(nèi)容,是“吾何以知眾父之然?”這一問題的答案。
“微”、“?!薄ⅰ耙摹比叻謩e從視覺、聽覺、觸覺上形容“道”。三者在混沌狀態(tài)下產(chǎn)生“一”,“道生一”,“一”不是“道”,但符合“道”。“一”其上是零,所以沒有謬誤;其下是二,所以清晰分明。“一”復(fù)歸于零,即混沌“忽望”,無狀無物之狀態(tài),無前無后無始無終?!皥?zhí)今之道”,從帛書本,活在當下,把握當今之道,具有積極意義。諸多版本作“執(zhí)古之道”,可謂是刻舟求劍、泥古不化,現(xiàn)代人怎么能夠把握“古之道”呢?具有消極意義,可見是被篡改誤傳?!暗兰o”是大道之線索、綱要,把握當今之道,來駕馭當今之事物,從中探知事物遙遠的初始。
第六段:
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形之而器成之,是以萬物尊道而貴德。道之尊,德之貴,夫莫之爵而恒自然。
前一句中的“之”代指“道紀”,故而兩段連綴。由大道產(chǎn)生道之線索、綱要,大德畜養(yǎng),萬物形體,器物形成,都含有“道紀”。道德之尊貴是自然而然的,沒有人賜予它爵位。須注意,應(yīng)區(qū)分道家與儒家對道德的界定是不同的,儒家用仁義、禮的范疇來定義道德,可謂是“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道家之道德,由自然而生,符合自然之道,“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就這一點來講,世間有的人任意妄為還不如禽獸。
第八段:
希言自然。飄風(fēng)不終朝,暴雨不終日,孰為此?天地。天地而弗能久,又況于人乎?故從事而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德者,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
此段為道篇結(jié)尾。第七、八段兩個“自然”順承,少施號令順應(yīng)自然。語言是人后天才具有的本領(lǐng),是人為的結(jié)果,言多必失。天地也有不能長久的狀況,更何況人呢?“故從事 而道者同于道”,中間的間隔為讀時的停頓,“道者同于道”與此句的下文并列?!巴诘抡?,道亦德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第二個“德”通得,所以有得道、失道。孟子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出自《孟子·公孫丑下》)當是由此演化而來。
此段體現(xiàn)了“道”與“德”的關(guān)系,說明了人有得道、失道兩種狀況。如果想得道,須修德,內(nèi)在的素質(zhì)修養(yǎng)最重要;還應(yīng)少說話,謹言慎行。統(tǒng)治者應(yīng)少發(fā)號施令,避免朝令夕改、政令不一的狀況,使社會與自然和諧統(tǒng)一。
“道篇第十三”始終貫穿著一個主旨,即“道”,對“道”下了定義,作了具體的描述。自然之道博大精深,對哲學(xué)、宇宙科學(xué)、社會學(xué)等具有指導(dǎo)意義,涵有混沌、全息等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