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韻軒北側(cè)軒然涌起了一大片綠,如波似浪,隔著山東中路水瀑般潑灑過來,淺夏的風推波助瀾,誘醉了好奇的目光。一大堆青藤懸擁著一幅名人題字,香河公園,春天的旋律,白鴿成群地飛出綠叢,標志性雕塑,沿著艷陽路奮力追逐,花了很多次的時間,得來卻如此的不費功夫,幾乎是誤闖著進來了。還是一片青藤,高高地把一個T形路遮得暗綠叢生涼沁心間,有網(wǎng)紅在向他的朋友直播,訴說著這里的愜意。葉片恣肆地伸展著,很不規(guī)矩地掛上眼簾,光線跟著變幻出不同的綠,擁進來一片蘆葦蕩下面的清清河水,腳步禁不住停下來,駐足這別有的一番洞天。
恍忽間有東晉陶先生筆下的那個武陵漁人的感覺,這里就是那個通向世外的洞口嗎?在這里香店河又糾集了后樓河相聚,同樣交匯成了一個羊角形,和公園橋北的半島不同的是,這里形成了一個叫蓮心島的小島,半島是五福臨門了的芙蓉小區(qū),蓮心島卻成了香河公園的心臟,香河公園的一切都以這個小島為中心。
在那個青藤洞天里走出來,往東來到灣塘小鎮(zhèn),可以品香茗賞茶藝,顧盼流連青青蘆葦和晶瑩水波,往西登上敢與高大樹枝齊眉的三陽橋,體驗一個生命浸染的綠色與天相接,與水相連,后樓河落在了腳底,極目東西,后樓河從西北迄邐而來,叢綠的蘆葦間流淌著清清的河水,與香店河一起夾出了樹木茂密碧水縈繞的蓮心島。在島上走過離水面最近可以撫摸到河里蘆葦和其他不知名水草的一心橋,往西北有條大理石塊鑲成的沿河步道,兩側(cè)生長著窈窕的紅葉石楠,將步道夾遮成了濃陰華蓋。
被淺夏的陰涼愜意地牽引著,在這般華蓋洞天里行走,河水晶亮的光澤透過樹枝和葉片的罅隙閃進來,水聲、蛙鳴和鳥聲,如舒緩的天籟之音,縈繞在耳邊,不覺間一抬頭,眼前一片明亮,一叢叢石榴樹站在了眼前,火紅的花瓣掛滿了枝頭,也落紅遍地,再遠處竟是一片長滿櫻花樹的廣場,櫻花早已凋落,只有綠綠的葉片在微風里瑟瑟抖動,西側(cè)的路上車水馬龍,原來是江豪市場的所在呀。
五福橋,名字意味著星辰崇拜,五福,五個吉祥的祝福,是同樣縈繞著公園橋北的那個半島芙蓉小區(qū)的福氣。登這座橋,用大步流星這個詞太恰當了,因為它的臺階比三陽橋?qū)挘亲咴谌枠虿椒膬杀?。站在五孔橋的最高處,香店河上下的綠盡收眼底,豐滿的水草擁著一灣明凈澄清的水,如明鏡似碧玉,像一條緩緩流動的緞帶,又像一個沉淀了的久遠的夢。
梔子園南側(cè)的紫薇園,高低錯落的地形別具一格,小平臺自東向西由高到低地有序排列,最搶眼的是攔河水壩,許多奇異怪石堆砌層疊到了西岸。低處的河岸,長竿垂釣的閑情人,定力十足,優(yōu)雅身姿和濃郁情趣掩映在豐美的水草里,遠處的五福橋和三陽橋,清晰地映現(xiàn)著中間的大半圓和左右四個小半圓,倒影在水面,形成了一大四小的圓形,就像香店河的美好心愿畫成了一個個圓滿的句號。
艷陽路沿香店河而上,武陵漁人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如果說香河公園是他發(fā)現(xiàn)的通向世外的洞口,那艷陽路在高新三路北側(cè)首次跨過香店河后的景象,就是武陵漁人穿過洞口后發(fā)現(xiàn)的那片開闊明亮的桃花源天地。河西岸的睡蓮廣場應是這種景象的代表之一,更是香河公園修建者匠心出神入化的境地。景觀墻上嵌入的文化石,是古海曲城在香店河的繼續(xù)延伸,石陣霧凇廣場地下的三百九十八只霧森噴頭,噴出了飄逸飛揚的水霧,灑下兩岸一片片的清涼,締造著香店河的神秘夢幻。
想不到,竟在日照空中的這么一個場所,不經(jīng)意間,我又一次找回了追逐河流的感覺,找到了這條心儀已久的河流。窗外低處的河流沐浴在陽光里十分清晰,彎曲的河床蛇行在身邊的水泥叢林間,主河道兩側(cè)布滿了支流,支流中又有了更小的支流,直到分解成一條條細細的線,伸進一個個小區(qū)或樓房的單元,河床和支流細流里,都充滿著生命的動感。
起先以為水里的蘆葦和菖蒲是移植過來的,還有那些層疊的石灰石巨塊,不是原生態(tài),水里的魚似乎看清了這些,在清清的水里也很難看到它們。其實蘆葦、菖蒲和石頭,包括那片大水,不能追求原生態(tài),移到哪里它們就在哪里生存,就像城市有人就有活力,而不講究人從哪里來。有水就有靈氣,人就會覺的好親,但這水必須要清,因為在人的心中對于清清的水、藍藍的天永遠是向往的,那種向往是從心底輕輕淌出來的。
那個叫“香源”的地方,好不容易幾番周折才找到,它被一塊鑲嵌在山海路和北京路交會處西南角的巨石標注出來,和“香河公園”一樣出自名家手筆,一大叢野菊花圍繞擁戴著它,背面還刻著建設(shè)者的意圖。一座穿過山海路的暗橋兩旁,生長著的幾棵老柳樹,顯得是那樣的熟悉但又有點陌生,熟悉的是兒時的印象里這樣的樹隨處可見,但如今的八棵老柳樹真的呈現(xiàn)在瀝清、鋼筋與混凝土澆灌的路橋邊時,曾有的那些記憶倒是顯得生疏了。
沿河向上,整修的河渠,親水的草木,廟山水庫剎那間映入臉前的那一刻,覺的那水草那山石雖假猶真,那水雖是后來的人們留下,但是活的。在真真假假中,突然覺的真假,其實也只是在那一念之間的事情,一灣幽藍靜訴并彰顯這座城市的人杰地靈,才是根本。翻過那道矮梁,突然覺得這里也是陶先生筆下的那個通往世外的隘口,兩路古老的槐樹,錯插于石縫中的根徑,真的不知是誰在無意間撒下的這片綠蔭,既自然又不錯亂。
樹與路是結(jié)合的那樣完美,不知道是先有的樹,還是先有的路,再前行發(fā)現(xiàn)已開始找不到來時的路了,因為身邊早已注滿綠色,綠色的上面仍是蔚藍的穹窿。這一切都有了那個曾經(jīng)的青山綠水年代的印記,雖然有穿越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并不過于的強烈,這也許是陶先生的意境所不及的了。那個傳說中的桃花源不知與海里的桃花島之間是否的有著必然的關(guān)聯(lián),也許這些相對于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站在絲山頂回望河流,就像此刻在高空中的雙子樓層臨窗而坐,兩岸是聳入云霄的高樓大廈,在西下的陽光里,它們更像崇山峻嶺,恰好與河流映襯。河流在崇山峻嶺間穿過,逢山繞道,擇低而行,前行是惟一目的。這應該是河流行走的規(guī)律,不是柔軟,是智慧的選擇。這一點,是我追逐河流的真體驗,我認為對這個城市的河流足夠熟悉了,但也不可能涉足兩岸的每一座山嶺,無論采取怎樣的方式,比如駕車、乘車還是行走,沿主流、支流還是細流,也都閱不盡每個山頭的風景。
其實,更難閱盡的還是這些山嶺的內(nèi)心。像哪座大山常有虎、豹、豺、狼等獸中強者出沒,它們的一聲怒吼,或稍施淫威,城市的生態(tài)也許就會發(fā)生微妙的變化,河水就會出現(xiàn)滯流。哪座卑微的淺丘,棲息著雞、免、鼠等柔弱的生命,在殘酷的叢林規(guī)則下茍延殘喘,朝不保夕,活下去是最高的生存追求。哪座嶺深藏玄機,像神秘的百慕大或羅布泊危險區(qū),一旦誤入便有去無回。對于河流,岸畔的山嶺隱藏著太多的未知與莫測。
河床支撐起了河流,卻是鮮為人知的地方,它是否隱藏了太多的傷痛?我忍不住想看,但又怕看。窗外的城市,夕陽西下里的河流,正像羅曼·羅蘭筆下的混沌,雜亂,沒有秩序,但仍水盈潮涌,低處的河床,托著一串串流動的夢。沉渣堆積,淤泥橫溢,坑洼不平,河床下真實的面孔,下水道、煤氣管、自來水管、強弱電纜,淹沒在涌動的河水里。河床與它上面的流水,虛假的喧嘩繁榮,能稍作出分辨的,是那些人流、車流和信息流。
這些“流”里承載著什么?是仕途正榮的達人,不諳深淺的暴發(fā)戶,不作不死的小混混,赴約的小蜜,奔波的外賣小哥,日夜不歇的的哥,準備到泰安路或煙臺路的上訪戶,還是又一個討要工資的王斌余?真的太難分清。我曾羨慕河里流水的清澈純靜,期望像流水一樣遠行。面對腳下那些行色匆匆、流水般涌動的河流,我覺得有微微的畏悸,甚至不寒而栗。
也許對于任何一位新到和曾經(jīng)香店河的人來講,我說的這些會是一種“毒”,這種“毒”已開始深深地滲進了他們的靈魂和心脾,也許不很正確但我想是這樣的。深深不是徹底,滲進不等于改變,兩者都需要時間,而且是漫長的。在這個過程中,香店河已經(jīng)學會去迎合現(xiàn)代文明的節(jié)奏,由慢四學會了快三,開始旋轉(zhuǎn)于一個個舞臺,像在一夜之間發(fā)現(xiàn)河濱那些樹下的長凳上,開始了一些新生的節(jié)奏。
如此,我開始慢慢習慣河邊某座大山里的經(jīng)常出沒者給予給我的一些東西了;習慣聽著香店河的水聲,真正地安靜下來,一切煩躁得以療愈,一切塵勞得以凈除;習慣在安身立命的50樓辦公室里坐下來,聽聽窗外潺潺的水聲抑或怒潮的咆囂,宛如回到那遙遠的故鄉(xiāng),身心俱靜。
2020/0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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