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徐立偉
論什么樣的節(jié)日,無論被不被商家利用,都最終會變?yōu)槌院韧鏄返慕杩诤屠碛?,真是應了老友那句話,怎么著都離不開,花點錢吃點好的,簡直就是真理。
人是情感的動物,女人更是,在2月14號這一天,男人的心思與努力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當天的庭審便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春節(jié)后的第一個離婚案,依舊是青春的年紀,并不成熟的面孔,戀愛五年,結(jié)婚一年多,孩子形成于登記前,誕生在登記后,按時間算應該是牙牙學語的最可愛階段。
簡單的三口之家,一紙判決就會土崩瓦解。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是一個離婚案的當事人在強烈要求不離婚的情況下,坐在上訴人的位置向我說的,在他眼里,這也許是法官的“罪惡”,只是沒辦法,這么多年,我不得不親手毀了一樁又一樁。
今天的小兩口,沒有律師,沒有家屬,一人一邊,沒等我走進法庭,前方的“探馬”已經(jīng)微信報告法庭內(nèi)無法形容的安靜。這種案件,過分的平靜,會更讓人忐忑,幾乎沒有蛛絲馬跡可以讓人預判。
我進入法庭后,要求當事人起立,雖然很多法官并不嚴格執(zhí)行這個規(guī)則,但我堅持要求書記員喊起立,除了尊重,更多是通過這一簡單的動作可以環(huán)視現(xiàn)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是律師,就可以看一下他的著裝,如果是當事人,就可以看一下他的表情。就是這一眼,你可以初步評估一下場景。
兩個當事人都端坐著,他們站起來的時候,除了怯怯看我一下之后,在那站立的瞬間頭又看向桌面,桌面干干凈凈的,一張紙也沒有。他們對法庭滿是 陌生,也有些不安。
上訴的男方黑黑的,貼著頭皮的短發(fā),典型的廣東人面孔,深色的夾克襯托的他顯得有點忠厚,他的雙手放在桌上,交叉著,偶爾擺弄一下,并不明顯,頭依舊低著,似乎望著手,又似乎望著地,又似乎什么也沒有看。
女方并沒有像男方一樣坐在靠近審判臺的第一把椅子上,她選擇了第二把椅子,她起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并不高,瘦瘦的,土土的秋式黑色連衣裙,搭配了同樣并不明亮和風衣外套,齊耳的短發(fā)倒是順順的,一副金屬眼鏡顯得有點斯文,只是那副面孔總讓人覺得有滿腹心事,甚至下一秒會流下眼淚來。
這樣的兩個人就這樣坐著,一審判決了他們離婚。
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家庭矛盾的完美處理者,尤其是在中國這樣的家庭,父母子女之間界限模糊的情況下。女方的起訴狀充分印證了這點:婆媳矛盾、兄弟糾紛,仍舊是我們熟悉的雞毛蒜皮,顯然,這個略有點木訥的男人并不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能手,女方言語之間的不滿,大多是認定男方在關鍵的時候并沒有與她同一個戰(zhàn)線。
毫無疑問,婚姻是社會的推動力量,婚姻本應是以解散舊有的原生家庭為代價,從而建立一個新家庭。而中國,新家庭與原生家庭之間往往因為割裂并不徹底而產(chǎn)生各種各樣的矛盾。
年輕人希望父母幫自己買房子、帶孩子,但卻不希望與他們二十四小時同居一室共同生活,父母們也很少開明到心甘情愿看著孩子們過自己的小日子而放棄大家庭的熱鬧忍受孤獨。
于是,婚姻家庭的矛盾大多由此引發(fā),沒有界限感的利己主義,往往使得婚姻中兩個人的問題衍生為兩代人、三代人、甚至兩個家庭的矛盾。所以,法庭上的婚姻家庭案,旁聽很少沒有人的,他們自然分坐,有時會有莫名勢均力敵。
事實上,作為法官,今天我的作用是微弱的,男方上訴請求不離婚,并得到了女方的同意,根本原因應該是他們自己做出努力與妥協(xié),五年的戀愛的美好、終難敵一年的婚姻現(xiàn)實,好在他們及時救濟與折返,走進法庭之后還能合好。
昨天的情人節(jié),男方有點得意地說,他送了花和520的紅包給女方。我不知道女方同意這個結(jié)果是不是深思熟慮,但不能否定,這個節(jié)的催化作用還是很明顯的。女方還是象征性向男方提了幾個要求,比如說,要改掉壞脾氣,要尊重婦女,要搬出去住等等。
男方應承著,真心還是假意,遠不是幾個點頭就能看出來的。我也例行給了他們一頓告誡和鼓勵,雖然那些要求雙方溝通、謙讓、互相體諒的話,連我自己發(fā)起飆來也難遵守,但還是一股腦兒的倒給了他們。
這是我做民事法官十余年,第三個二審合好不離婚的,說罕見,并不為過。
其實,離婚容易,好好過下去,不容易,希望以后都不會再在法庭上見到他們!
◎ 作者:徐立偉(微偉),微信公眾號“微偉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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