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申玉琢
北宋文豪蘇軾,字子瞻,四川眉山人,官至翰林學(xué)士,曾卜居黃州城東一高埠,故自號東坡。
北宋文豪蘇軾,字子瞻,四川眉山人,官至翰林學(xué)士,曾卜居黃州城東一高埠,故自號東坡。又因常夢自己前世為出家人,平素甚喜結(jié)交佛門,亦以居士自稱。
他在黃州任團練副使時,聽說當(dāng)?shù)赜袢U師參禪悟道,頗有機鋒,便命駕前往,登門拜望。
玉泉一見,忙問:“尊官高姓?”東坡答:“姓秤,乃秤天下長老之秤!”
禪師大吼一聲道:“請問這聲喝叫——有多重?”
東坡雖一時啞口無言,但從此便對玉泉心服口服。
東坡一生結(jié)交僧眾不少,而尤與佛印交往最為密切。
這位宋代高僧,曾四次住錫江西云居山,后在金山、焦山等精藍名剎,也擔(dān)任過住持。東坡雖為朝庭命官,卻喜寄情煙霞,常與佛印相偕出入,一路也留下佳話不少。
傳說東坡在瓜州任職時,署廨與金山寺只一江之隔,閑時便常和掛錫金山寺的佛印談禪論道。一日,自覺有所頓悟的東坡,竟揮詩一首,派書僮送過江去,好讓佛印見識一番,詩云: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fēng)吹不動,端坐紫金蓮。(注:八風(fēng)是指人生中所遇到的“稱、譏、毀、譽、利、衰、苦、樂”等八種境界,因能影響人之情緒,故形容為風(fēng)。)
禪師看后,笑了笑,提筆只批了兩個字,便讓書僮帶回。蘇東坡以為禪師定會贊賞自己修行參禪之境界,連忙打開,只見上面寫著“放屁”二字,不禁無名火起,急即乘船過江,找佛印理論。
船到金山寺,佛印已早在江邊等待了,蘇東坡一見佛印就氣呼呼說:“禪師!我倆至交,我的詩,我的修行,你不贊賞也就罷了,怎可罵人呢?”
禪師若無其事的說:“罵你什么呀?”
蘇東坡把詩上批的“放屁”兩字拿給他看。
禪師呵呵大笑說:“哦!你不是說“八風(fēng)吹不動”嗎?怎么“一屁就打過江”來了呢?”省悟后的蘇東坡,雖無言以對,卻也感慨良深。
看來,修行不應(yīng)掛在嘴上,做到才算功夫!
佛印不擅寫詩,但不寫詩并不等于佛門中沒有詩化的生活。蘇東坡因“烏臺詩案”謫貶杭州期間,佛印常常和他一起傲游吳越山水。這天正好來到天竺寺。當(dāng)他們經(jīng)過哼哈殿時,東坡指著那兩尊威猛的神將問道:“禪師你說,這兩尊神將,哪一尊重要??!”
佛印“哼”地答道:“當(dāng)然是拳頭較大的那一尊啊”
東坡無語,便“哈”了一聲,跟著點了點頭。
當(dāng)他們來到后殿,看見手持念珠的觀音菩薩,東坡又問道:“禪師,觀音既是菩薩,為什么還要數(shù)手中的念珠呢?”
佛印“奧”了一聲說:“像凡人一樣,她也在祈禱??!”
東坡不解:“她又向誰禱告呢?”
禪師笑答:“咦,她在向觀音菩薩禱告呀!”
東坡追問:“她就是觀音菩薩,總不能自己禱告自已吧?”
佛印忍不住笑著說道:“好我個居士,您怎把‘求人不如求己’這至理名言給忘了!”
于是兩人同聲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終于明白,無論“出世”還是“入世”,天下道理都多是息息相通的!
當(dāng)然,傲氣不改的蘇東坡,總認為自已華彩橫溢,才高八斗,有關(guān)佛法的機緣慧根,也煞是了得。怎能老讓佛印盡占上風(fēng)呢?他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便百般用心,想找個機會讓禪師下不了臺。
一天,兩人相對默默坐禪,東坡一時心血來潮,妄想紛飛。突然詰難佛?。?/span>
“請問禪師,你看我此時坐禪的樣子像什么?”
佛印說:“依我觀之,居士好比一尊清凈無染的佛像!”
東坡聽后,一臉得意。
此時,佛印反問:“蘇大學(xué)士,你看我此時的樣子像什么?”
東坡毫不留情地說:“我看你像一堆牛糞!”
佛印只微微一笑,雙手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
東坡回家后,很得意地將此事向蘇小妹炫耀了一番,并躊躇自滿地說:“今天總算占了佛印的上風(fēng)?!?/span>
蘇小妹聽明原委后,卻不以為然:“哥哥!你今天輸?shù)酶鼞K?。∫驗榉鹩?nèi)心清凈,不雜妄念,所以視一切眾生皆為佛。而你妄念橫飛,心存不潔,所以把六根清淨(jìng)的佛印,都看成了一堆牛糞,難道不是輸?shù)煤軕K嗎?”
到此,瞠目結(jié)舌的蘇東坡,方矍然憬悟,自已果然根基淺薄!
與蘇軾結(jié)緣的還有位叫仲殊的和尚。那時也碰巧在黃州。
一天,偶然走進一處山寺的蘇東坡,見了一位老僧。舊習(xí)不改的他,張口就問:“你今天念經(jīng)沒有?”
和尚點頭說念了。
東坡又問:“一部《法華經(jīng)》有多少阿彌陀佛?”
和尚說:“荒庵老納,那及大人‘文曲星’下凡!敢問一部《四書》有多少個子曰?”
這位一開口就讓東坡楞在那里的人,就是仲殊和尚!
他們之間也是趣事多多:
這不,一次東坡陪仲殊化緣回來,經(jīng)過一條小河,因山溪暴長,
一位村姑想過,又怕水深。仲殊和尚二話未說,就將這位美眉背了
過去?;氐剿吕?,蘇東坡問仲殊: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怎么還要背女人呢?
仲殊說:我把她背過河就放下了,你卻怎么到現(xiàn)在還放她不下?
此話一出,六根未凈蘇軾自是紅潮滿面,噤口無言!
不久,也在黃州,一位蘇東坡朋友的宴會上,友人捧出筆紙,請這位高僧為他的家族寫些祝語,以便世代相傳。仲殊倒也不推辭,大筆一揮,寫了“父死,子死,孫死”六個字。
那友人一見,便滿臉慍怒:“我是請你寫些吉詞頌語的!怎么開這種玩笑?”東坡也蹙眉苦臉,深感有愧友人。
“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仲殊解釋說,“假如你的兒子死在你前面,你將十分悲痛。假如你的孫子死在你兒子的前面,那你和你兒子就更加悲痛。果如你們家的人,一代、一代都照我所寫的次序辭世,那才叫克享天年,那才叫家運亨通呢!”
這樣淺顯的道理,竟不為凡天俗子理解,真可謂:一葉障目而不識泰山也!
蘇東坡則不然,他是宋代的文學(xué)大家,其高標(biāo)獨立的生命品格和透徹雋逸的佛學(xué)修養(yǎng),正是他詩詞文章的風(fēng)骨和內(nèi)涵。與那些附庸風(fēng)雅,在墻壁上寫幾句歪扭詩,或夸大寺院的清幽,或矯情于僧人的閑散等言不由衷的無病呻吟相比,蘇東坡的作品自然就妙深達遠,沉雄壯麗多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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