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學習平臺
2022-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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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任靜
臨水照花,是民國才女張愛玲的寫照。
她的確是浮塵中開出的一朵花,帶著一爐沉香屑。在她缺少溫情的世界里,原本只是寂靜地等待著那個懂她的男人。世人都知道她的文筆中有一抹掩不住的蒼涼底色,這其實是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創(chuàng)傷。
張愛玲幼年時,父母由于生活情趣和人生追求的不同,最終分道揚鑣,母親黃素瓊憤然出國留洋,父親張志沂另娶她人。后來她長到十多歲時,母親要帶這個天資聰穎的女兒出國留學深造。對此,思想保守、不思進取的張志沂堅決反對,他一想到女兒要赴前妻的路,非常生氣,他不僅怨恨黃素瓊的離家出走,現(xiàn)在竟要把女兒帶走,這是他無法容忍的事情,因此這個窩囊的男人,將對前妻的積怨全部發(fā)泄在少女張愛玲身上。
張愛玲被父親毒打了一頓,緊接著,她就被囚禁在張家樓下的一間小屋里,偏偏在這個時候,張愛玲又得了痢疾,身體非常虛弱,差點死去。
張志沂整日沉迷享樂之中,吞云吐霧是他給家庭營造的一張陰暗的網(wǎng),一個靠吃祖產(chǎn)吸大煙的頹廢男人,注定無法成為一位好父親。張志沂鐵了心要囚禁女兒,他不僅不請醫(yī)生,也不給張愛玲服藥。就這樣,她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小屋里足足躺了半年,才找到一個機會逃了出去。這次遭遇痛打又被幽禁起來的經(jīng)歷,留在了張愛玲的人生中,變成了終生抹不去的痛苦記憶。張愛玲被父親毆打直接導致了她與家庭的決裂,逃出那間小黑屋后,至此,張愛玲與張家的恩義全部割斷。
作家的作品中總會投射生活中的鏡像,在《茉莉香片》這篇小說中,張愛玲將這個折磨她的記憶描寫了出來。主人公聶傳慶的家庭不幸,以及他被父親打聾和被后母虐待的這些情節(jié),都是張愛玲的親身經(jīng)歷。而她的另一部自傳體小說《雷峰塔》,雷峰塔代表囚禁女性的意思,也是具有象征意義的,如同父權和封建時代,影射了她幼年遭到父親、后母囚禁到僥幸逃脫、投奔母親的經(jīng)歷,像塔中“白娘子”獲得新生。
“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長滿了蚤子?!边@句經(jīng)典名言是張愛玲在19歲時寫出來的。當時人們只是驚嘆于一個年輕女孩對生活有如此通透的感悟和象征,沒想到卻變成了她一生的寫照。
在她年僅4歲時,父母離異,母愛從此成了她渴望卻難以企及的夢,而繼母的出現(xiàn),則是她噩夢的開始,她從此只能穿著繼母碎牛肉顏色的棉袍,肥大而破舊的棉袍遮掩了她少女瑰麗的幻夢。
而最令我們感慨的是,張愛玲的晚年依然凄涼,居無定所,常常為夜宿何處悲哀,甚至為一頓飯發(fā)愁,絕不能像伍爾夫那樣自信滿滿地向全世界宣告:一個女人如果要寫小說,那么她必須擁有兩樣東西,一樣是金錢,另一樣是一間自己的房間。沒有屬于自己的房子,就得不停地搬家,每到一個地方,她都覺得這個地方有蟲,頭發(fā)上有蟲,于是拼命剪自己的頭發(fā),不斷地搬家。她的晚年就一直這樣在與蚤子的掙扎中,最后在洛杉磯凄然離世,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fā)現(xiàn)。令人難過的是,張愛玲在生活上、精神上似乎都無家可歸。最后,她所有的版稅、稿費寧可交給朋友和出版社,也沒有留給任何一位親人。其實,在母親出走的那一刻起,在父親毆打、囚禁她的那一刻起,親情已經(jīng)在她蒼涼的心底,死了!
張愛玲說她不喜歡壯烈,相比悲壯,更喜歡蒼涼。蒼涼之所以有更深長的回味,就因為它像蔥綠配桃紅,是一種參差的對照。在張愛玲的文學世界里,男女的情愛,正是那蔥綠配桃紅,被她描述得透徹無比,而她在自己的真實情感世界里,卻無可救藥地迷茫著。
遇上胡蘭成是張愛玲這一生的劫,可以說她將自己裝入了另一個無形的“鐵籠”中。
張愛玲清醒地說:“為了愛而結婚的人,不是和把云裝在壇子里的人一樣的傻么?”可是她稀里糊涂淪陷于情場老手的甜言蜜語中。然而,“現(xiàn)世安穩(wěn),歲月靜好”的一紙婚書,豈能管住尋歡作樂的滿園春色?那個自認為永遠是一枝花的男人,春心蕩漾,從來就沒有斷過尋花問柳,他不放過生命中出現(xiàn)的任何可以靠近的女性。這種天性縱情聲色的男人,注定不會長情于任何一個女人。
在愛情面前,女人總是在尋求歸屬感和滿足感,尤其像張愛玲這樣從小缺愛的女子,更需要有一份安穩(wěn)的依托。客觀地說,張愛玲和胡蘭成之間除了男歡女愛、肌膚之親,還有著文人之間的知己之感。然而,由于男女思維和性格有別,在對待愛情這件事上,也是截然不同的??梢钥隙ǖ卣f,與胡蘭成的獵奇獵色恰恰相反,張愛玲更看重的是靈魂的相遇相知。
一年多的時間,饒是再單純再缺愛,也足夠張愛玲認清一個男人的廬山真面目。她毅然從胡蘭成感情的“鐵籠”抽身出來,并一次支付給對方30萬分手費。這個數(shù)額,在當時可是一筆很大的數(shù)目,對于張愛玲為何要支付這筆分手費?我一直很納悶,她是為了分手得更徹底,一次性“買斷”感情,還是深愛猶存心底,心甘情愿用一筆不菲的金額去貼補他?我們畢竟不是張愛玲,其中的因由終是不得而知。但事實上,胡蘭成竟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而且能看出來他不止一次接受過張愛玲的錢。這個口吐蓮花、好用賈寶玉精神自比、甚至標榜自己為“金童”的花心男人,內里的骨血比西門慶還不如。
所幸,張愛玲又一次掙脫了柔情的牢籠。
張愛玲說:“我不斷地舔著傷口,舔著舔著對傷口也有感情了。”正是這個傷口,伴隨著她的一生,在她的文字中反復出現(xiàn)。說起來實在令人唏噓,她窮其一生也沒有尋找到一味解藥,那種不能發(fā)聲的撕心裂肺,終是隨著她走向荒蕪的世界盡頭。
來源:榆林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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