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中國文人大凡皆有如此的雅好,
即以擁有一處讀書、藏書和墨詩作畫之所而自足,
并美其名曰:書齋。
齋,《說文》:“齋,戒潔也。從示,斎齊省聲?!?/p>
其本義為“齋戒”,指祭祀前整潔身心。
后“齋”引申為干凈、整潔、幽靜之處。
如王安石的“昭文齋”、
蒲松齡的“聊齋”、
劉鶚的“抱殘守闕齋”、
周作人的“苦雨齋”。
除“書齋”之名以外,
書房還有“蕓窗”、“蕓館”、“螢窗”、“雪窗”、“雞窗”等別名,
之所以將書房叫做“蕓窗”、“蕓館”,
因“古人藏書辟蠹用蕓。
蕓,香草也,今人謂之七里香是也?!?/p>
書房離不開書籍,而書籍離不開蕓香,
故書房亦稱“蕓窗”。
除此之外,
古人書房又取“堂、室、屋、樓、館、閣、軒、舍、居、洞、廬、庵、簃亭、山房”等為名,
用心所至,飽含寓意,或言志,或自勉,或寄情……
寄托著書房主人高逸的情致和情懷。
堂,許慎《說文解字》:“堂,殿也?!逼涓叽蟆挸?、明亮,所以文人學者多用“堂”命名書房。以取堂堂高顯之義。敢以“堂”為名,自然是大方之家。如乾隆的“三希堂”、紀曉嵐的“閱微草堂”、張大千的“大風堂”等。
室,《說文》:“室,實也。人物實滿其中也?!惫湃朔课輧炔?,前叫“堂”,堂后以墻隔開;后部中央叫“室”;室的東西兩側叫“房”。后引申泛指住宅、房屋,故文人亦多以“室”命名書房。如劉禹錫的“陋室”、梁啟超的“飲冰室”、章太炎的“膏蘭室”、李伯元的“芋香室”、胡適的“藏暉室”、錢鐘書的“容安室”、郭紹虞的“照隅室”等。
屋,徐灝在注《說文》時說:“古宮室無屋名。古之所謂屋,非今之所謂屋也?!焙髞?,屋泛指一切房屋。書房單用“屋”字命名并不多見。如清·葉燮的“二棄屋”(取自鮑照詩句“寂寞身世兩相棄”)、梅蘭芳的“梅花詩屋”、夏丏尊的“平屋”、劉大白的“白屋”、胡風的“落荒土屋”等。但是用“書屋”命名較多。如鄭板橋的“青藤書屋”、汪士慎的“青杉書屋”、陳垣的“勵耕書屋”、俞平伯的“古槐書屋”等。
樓,《說文》:“樓,重屋也?!泵鳌び嫵伞秷@冶》:“造式,如堂高一層者是也?!庇谩皹恰泵麜空?,有明·王世貞的“爾雅樓”、清·錢謙益的“絳云樓”、清·袁宏道的“硯北樓”、清·孫詒讓的“玉海樓”、李紅的“還珠樓”等。
房,《說文》:“房,室在傍者也?!惫糯弥虚g叫正室,兩旁叫房。后泛指房屋。單以“屋”命名者甚少,但以“山房”命名者較多。所謂“山房”,山中之房舍也。如明·宋濂的“青蘿山房”、明·胡應麟的“二酉山房”、明·楊榮的“白鶴山房”、清·陳夢雷的“松鶴山房”、清·吳敬梓的“文木山房”、林則徐的“云左山房”等。
館,計成《園冶》:“館——散寄之居,曰「館」,可以通別居者。今書房亦稱「館」,客舍為「假館」”。用“館”命名者,清·丁敬的“龍泓館”、龔自珍的“盟鷗館”、清·梁鼎芬的“寒松館”、茅盾的“逃墨館”、沙孟海的“決明館”、婁師白的“老安館”等。另有“山館”命名者,如龔自珍的“羽林山館”、郭沫若的“綏山山館”。
閣,《說文》:“閣,所止扉也。門開則旁有兩長橜桿輅之,止其自闔也。”《爾雅》:“所以止扉謂之閣”。古代文人的藏書樓多用“閣”命名,頗有古雅之風。如南宋·葉夢得“紬書閣”、元·倪云林“清閟閣”、明·范欽“天一閣”、唐寅的“魁星閣”、清·張岱的“云林秘閣”等。
軒,《說文》:“軒,曲輈藩車?!北局敢环N前頂較高而有帷幕的車子。后來軒指代房屋。用“軒”命名書房,最有名的當推辛棄疾的“稼軒”。用“軒”字命名者,還有曾鞏的“南軒”、黃庭堅的“滴翠軒”、朱熹的“達觀軒”、明·歸有光的“項脊軒”、清·任頤的“倚鶴軒”、清·康南海的“四本軒”、馬連良的“古歷軒”等。
舍,《說文》:“舍,市居曰舍?!逼浔玖x為客舍,后指代房屋。單用“舍”字作書房名的較少,如梁實秋的“雅舍”。而以“精舍”命名的較多。如元·趙汸的“東山精舍”、明·邵寶的“二泉精舍”、清·潘祖蔭的“八求精舍”、清·陳珒的“蕓香精舍”、丘逢甲的“念臺精舍”、張大千的“摩耶精舍”、丁福保的“詁林精舍”等。
居,“居”本是動詞,后引申為名詞,指住宅、房屋。文人書房不乏用“居”字命名者,如清·朱彝尊的“靜志居”、楊樹達的“積微居”、沈鈞儒的“與石居”、啟功的“堅凈居”、沈鵬的“介居”、劉心武的“綠葉居”。
廬,《廣雅》:“廬,舍也?!逼浔玖x指田中看守莊稼的小屋?!稘h書·食貨志》:“余二十畝,以為廬舍?!蔽娜俗灾t書房簡陋,稱“廬”者較為常見,廣為人知的是清·黃遵憲的“人境廬”、譚嗣同的“石菊影廬”、林琴南的“畏廬”、黃侃的“量守廬”、聞一多的“二月廬”等。
亭,《說文》:“亭,人所安定也?!庇谩巴ぁ泵邽槊鳌ず摹皧Z秀亭”、金·元好問的“野史亭”、清·朱彝尊的“曝書亭”、清·曹寅的“楝亭”、清·全祖望的“鮚埼亭”、魯迅的“且介亭”、俞平伯的“秋荔亭”等。
庵,《釋名》:“草園屋曰蒲,又謂之庵?!焙蠓褐敢话惴课?。不僅尼姑修行之地稱為“庵”,舊時文人書齋名亦多用“庵”字。如陸游的“老學庵”、清·虛谷的“覺非庵”、清·達守的“小綠天庵”、易順鼎的“哭庵”、周瘦鵑的“紫羅蘭庵”、唐蘭的“立庵”、王季思的“翠葉庵”、錢仲聯的“夢苕庵”等。
園,游息之所。古人書房以“園”命名,自有一種寧靜閑雅之意趣。如清·李漁的“芥子園”、清·李方膺的“借園”、傅增湘的“藏園”、朱啟鈐的“蠖園”、王學仲的“黽園”、王元化的“清園”等。
中國書齋無論齋號為何,用了何字,其中都蘊含了主人的哲思與情懷。在書齋里,所有歷史的塵煙、喧囂皆平定下來,唯有那煙霞籠罩,夕照迷離,映射在一排排典籍之中,與書齋主人淡定的目光靜靜相對,令人心境寧然,超脫忘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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