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腸脈診部位辨脈診五臟六腑皆有定位：左寸心；左關肝膽；左尺腎與膀胱；右寸肺；右關脾胃；右尺腎與命門，自叔和倡導以還，歷代醫(yī)家成宗之從之，已成千古定論。雖偶有一二異議，終不能易電。惟大腸與小腸兩腑，在寸在尺，諸說不一，而見仁見智，各有至理焉。陸定圃《冷廬醫(yī)活》曰：“大腸脈候左寸，小腸脈候右寸，此《脈訣》之言也。自滑伯仁候大小腸于兩尺，李士材稱為千古只眼，后人遂皆信之。”然大小腸究當候之于寸抑候之于尺?依舊撲朔迷離，令人莫衷一是。小腸脈候于左寸，大腸脈候于右寸，諸書辯論頗多，姑不贅述。而大小腸察于兩尺，前人早起疑竇。如《古今醫(yī)案按》載虞天民“治一婦人年五十余，小腹有塊作痛二月余。一醫(yī)作死血治，與四物加桃仁：等藥，不效。又以五靈脂、延胡索、乳香、沒藥、三棱、莪術等丸服，又不效。其六脈沉伏，兩尺脈絕無。虞曰：‘此乃結糞在下焦作痛耳，非死血也。’依法治之，下黑糞如梅核者碗許而愈。”俞震按：“尺脈沉實，則為下結糞。今兩尺絕無而斷結糞，又見取脈之巧非出一途。”余謂此非取脈之巧拙，乃為大小腸本不該侯于兩尺部之明證。清季龍柏氏著《脈藥聯(lián)珠》一書，于大小腸之脈診部位，標新立異，自成一說。其書曰：“古脈訣皆以大腸附肺，小腸附心，包絡附命門，以為火附火，而金附金也。獨不知心肺乃清凈之腑，居之最高。而大腸為傳導之官，行之最下，豈得與之同部?況經(jīng)云：“上附上，右外以侯肺，內(nèi)以侯胸中；左外以侯心，內(nèi)以侯膻中。并未及于大小腸，足見不附兩寸可知也。夫胸中者，腔之內(nèi)，肺之外空處電；膻中者，肺之下，包絡之外空處也。夫既候膻中，非包絡而何?包絡之居左寸無疑，豈得置于右尺?況于肝木厥陰同位，其附左寸更無疑矣。又口：左寸之下，關之上，曰人迎之表，正應小腸太陽經(jīng)也：右寸之下，關之上，曰氣口之里，正應大腸陽明經(jīng)也。余于斯道究心有年，切脈應癥未嘗差失，故更以易。非敢臆度也。”按前說“左寸之下，關之上，曰人迎之表。”“右寸之下，關之上，曰氣口之里。”非謂人迎氣口位于兩寸關之中間，而謂人迎位于左關，氣口位于右關。故“關之上”一語中之“上”字，不當解為“在關部之上方”，而應解作“正在關之部位上。”李士材《診家正眼》曰：“按古稱關前一分，人命之主，左為人迎。以察外因；右為氣口，以察內(nèi)因。”“夫寸關尺三部，各占三分，共成寸口。故知關前一分，正在關之前一分也。”以是可見人迎、氣口實在左右兩關之前端，并不在寸關兩部之中間。直捷而論，則人迎屬在左關，氣口屬在右關。龍氏謂小腸經(jīng)候于人迎，實即候于左關之前端。大腸經(jīng)候于氣口，實即候于右關之前端。若以腑論之，則其部位當在關部之中下端，故其在《脈藥聯(lián)珠》“入手認脈臟腑部位脈訣”一節(jié)中，直抉心源：“左尺屬水，膀胱與腎；小腸肝膽，左關細認；心君包絡，膻中左寸；右尺三焦，相火曰命；右關脾胃，大腸附盛；胸中肺金，右寸部定；左寸關間。人迎表癥；右寸關間，氣口里應。”高陽生《脈訣》雖將大小腸之脈診部位定于兩寸，而于“芤脈”條下卻曰“寸芤積血在胸中，關內(nèi)逢芤腸里癰”，又將腸癰之診斷，明確定于關部。余意此非前后矛盾而然，可能前者從《脈經(jīng)》承襲而來，后者為作者臨證實踐所得。無獨有偶，宋代王明清《揮塵錄》卷二“余話”中記載名醫(yī)楊吉老之婿憑關部芤脈治腸癰一例，恰為《脈訣》作佐證。“楊吉老者，泗州人，以醫(yī)術聞四方。有儒生李氏子，棄業(yè)，愿娶其女，以受其學，執(zhí)了婿禮甚恭。吉老盡以精微告之。一日，有靈璧縣富家婦有疾，遣人邀李生以往。李初視脈云：‘腸胃間有所苦耶?’婦曰：‘腸中痛不可忍，而大便從小便中出。醫(yī)者皆以為無此證，不可治，故欲屈君子。’李曰：‘試為籌之，若姑服我之藥，三日當有瘥。不然，非某所知。’下小元子數(shù)十粒，煎黃芪湯下之。富家依其言。下膿血數(shù)升而愈。富家大喜，贈錢五十萬，置酒以問之。曰：‘始切脈時，覺芤脈現(xiàn)于腸部。王叔和《脈訣》云：‘寸口積血在胸中，關內(nèi)逢芤腸里癰，’此癰生腸內(nèi)所以致。然所服者，乃云母膏為丸耳。切脈至此，可以言醫(yī)矣。李后以醫(yī)科乃第，至博士。”余謂大腸診于右關，小腸診于左關，較之診于兩寸或兩尺，不僅更符臨床之實際，且深契于臟腑之排列。倘以現(xiàn)代醫(yī)學中“系統(tǒng)”二字將中醫(yī)臟象作一歸納，則一目了然：左寸診循環(huán)系統(tǒng)；右寸診呼吸系統(tǒng)；左尺診泌尿系統(tǒng)；右尺診生殖系統(tǒng)；左右兩關則共診消化系統(tǒng)。由是觀之，界劃井然，紊絲不亂。再觀古典醫(yī)籍，脾胃與腸，每每混雜不分。古云“大腹屬脾”，而大腹中所藏者正是大腸與小腸。仲景《傷寒論》謂“陽明之為病，胃家實是也。”主證為燥屎內(nèi)結，法用攻下。據(jù)證據(jù)法，皆是腸病腸治，而非胃病胃治也。書中明言“有燥屎在胃中”，實為“有燥屎在腸中”，此屬常識，已不須辨之矣。綜上所述，大腸診在右關，小腸定于左關，自無疑義也。 脈學三題一、自病親驗脈雙弦弦為肝經(jīng)之主脈，肝屬木而氣橫，因而每易侵凌其他臟腑而變生病患，故魏之琇嘗言曰：“肝為萬病之賊。”臨證間常見弦脈或兼弦之脈，掌握弦脈之診察方法及診斷意義，既極需要，亦極重要。弦脈有單弦、雙弦之分，恒常之說弦脈，實為單弦脈。即無論左右手，一手僅見一道呈現(xiàn)弦象之脈象，亦即通常所說之弦脈。另有一種雙弦脈，雖所見較少，然一旦出現(xiàn)多主重病、久病或證情復雜之病，此時倘不能把握病機、當機立斷，則毫厘千里之失在所難免，故仍有研究之必要。余于六十年代一病非輕，沉困之極，脈見雙弦挺勁，屢訪名流，竟無識其脈而能論其證者，所用方藥不惟無效，反致益疾。每憶及此孟城心有余悸，今據(jù)余之切身體驗，將雙弦脈稍加引述，以餉讀者。雙弦脈之體狀，前賢有兩種見解：一者以左右兩手中，見于一手為單，見于兩手即為雙，意即左右手同時出現(xiàn)弦脈者為雙弦。如《四診抉微》引《脈鑒》云：“兩手脈弦為雙，一手脈弦為單。”而戴同父更以“兩關俱弦，謂之雙弦。”兩者雖小有不同，實則仍屬一類。另者認為雙弦脈當于一手寸口脈中出現(xiàn)兩道弦脈，或見于左手，或見于右手，若左右兩手俱見則為四道弦脈，即左右手各有兩道弦脈。如日人丹波元簡之《脈學輯要》引吳山甫曰：“雙弦者，脈來如引二線也……若單弦，只一線耳。”又如徐忠可于《金匱要略論注》中曰：“有一手兩條脈，亦日雙弦。”上述兩種意見中余意為當以后者為是。蓋前者所述即是普通之弦脈，或見于一手，或同見于兩手者，亦即通常所說之“單弦脈。”余當年于病中所現(xiàn)乃左右手各有兩道弦細挺勁之脈，平行而駛，稍帶數(shù)象，按之不衰。亦有人曾見患者一手之兩道弦脈并不平行，而呈高低昂藏之形，理亦可通，而余未之見也，存之以待明者。其次，雙弦脈之主病，不出弦脈主病之范圍，前人論述可概括為三條：一為《脈經(jīng)》之說“雙弦則脅下拘急而痛。”滑伯仁，吳山甫皆土于此說。二曰“雙弦寒痼”。張璐玉《診宗三昧》，徐洄溪《脈訣啟悟注釋》，李延罡《脈訣匯辨》等見解相同。三為雙弦主虛。如徐忠可于《金匱要略論注》中曰：“此乃元氣不壯之人往往多見此脈，亦主虛，適遇概溫補中氣，兼化痰。應手而愈。”就余當時之病狀而論(參見“鎮(zhèn)肝滌痰療癲狂”篇上半部分)，為心肝痰熱內(nèi)擾，兼陰虛氣郁，經(jīng)巢念祖先生治以清肝滌痰、養(yǎng)陰安神而效。彼時見證之中，最為主要之癥為腹笥氣撐作疼，牽引兩脅不適，應于上述第一條。確亦見虛，而非宜溫補。最不同者為寒熱相左，彼主寒痼，余為肝熱。此非前賢論述之誤，須知脈乃四診之末，須合望聞問而斷，始為合轍。倘單以脈論，則脈有兼象，亦應取之沉候，此處常為主脈真性隱伏之地，診脈者不可忽也。如為寒痼，必雙弦而兼見沉、遲、緊、澀等象。如余自病時所主痰熱，乃雙弦勁細有力兼帶滑數(shù)，按之不減。于此等處細心體認，必有意外收獲。久久純熟，自可出奇制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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