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書說到，如來讓門下眾弟子討論天庭三大奇案，其中迦葉尊者最有見地，分析了三大奇案或許暗有關(guān)聯(lián)，玉帝容忍青獅精大鬧南天門或是另有苦衷。如來深為贊許，并以此推斷玉帝和老君之爭方興未艾，佛教仍可趁此機(jī)會東進(jìn)，便暗示觀音菩薩主持大計。觀音會意，便向佛祖請教三藏真經(jīng)之事。
卻說觀音問起佛祖所講之經(jīng)，佛祖說此乃三藏真經(jīng)。眾菩薩聞言，都不覺一愣，暗道：“我等跟隨佛祖修行，終日不離左右，卻從未聽說什么三藏真經(jīng)，看來佛祖行事果然高深莫測也?！北愫险起б溃蚍鹎皢柕溃骸案覇柗鹱嬗心娜卣娼?jīng)，可否為弟子們講解一二？”
如來略一點(diǎn)頭，莊容道：“我有‘法’一藏，談天；‘論’一藏，說地；‘經(jīng)’一藏，度鬼。三藏真經(jīng)共計三十五部，該有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我倒有心將此三藏真經(jīng)傳于東土，超度那里的生靈。只可很東土的眾生愚蠢，不識我佛門至寶，反倒毀謗真言，怠慢了我瑜伽之正宗！”
眾弟子見佛祖似是動怒，都唬得不敢作聲。唯有觀音菩薩已解了三分，問道：“佛祖之言極是！東土眾生，皈依道門已久，罕有那明心見性的信徒，似此如之奈何？”
如來微微一笑，又道：“前番我教迦葉好意傳法過去，想來東土愚民以為大法得之甚易，便不肯珍惜，故而怠慢于我。今我欲在東土尋個有禪心佛骨的善信，教他苦歷千山，遠(yuǎn)經(jīng)萬水，到我西天靈山求取真經(jīng)，再傳于東土，度化那里的眾生。如此，東土人皆知真經(jīng)求取不易，必將珍而視之，頂禮膜拜也。”
眾弟子聞言，盡皆歡喜道：“好計！好計！”
觀音菩薩至此全然大悟：“佛祖這是在打啞謎。三藏真經(jīng)共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每藏便是五千零四十八卷，五千零四十八乃是一藏之?dāng)?shù)，藏（葬）者，藏也，這真經(jīng)哪里是什么經(jīng)書？分明便是心經(jīng)。佛法心傳，方是至高境界，想來這邊是佛祖所謂大乘佛法的真諦了。只是能明心見性得佛法心傳者，哪里便是普通善信可以做得到的？看來佛祖心中已有人選。”
想到此處，觀音稽首再問道：“善信尋之不難，只是佛祖所言有禪心佛骨者，實(shí)是難得之人。弟子曾聽說當(dāng)年金蟬長老惰怠受罰，真靈被貶下界，算來凡幾百年矣。不知長老此時如何？”
如來見問，心中暗贊道：“觀音果真絕頂聰明，舉一反三，竟已知曉我的心意。”便喟然輕嘆，環(huán)顧眾弟子道：“你等都是我心腹弟子，此事原也不必相瞞。金蟬被貶，本是我借故輕慢佛法，無非是想將其真靈發(fā)往東土，以肉胎凡僧行取經(jīng)傳法之事，以求瞞天過海，免遭道家暗算。我之本意，金蟬甚有佛心，此行雖苦卻堪當(dāng)大任，此其一；待他歷劫功成之后，也可脫了前世原體羈絆，成全正果金身，此其二。不料事竟不諧，金蟬先后九次遇難，均被妖魔所害。故而此次我也顧他不得，欲得一個有大法力的，去東土另尋一個善信，但能來此求取真經(jīng)，傳我大法與東土，便是個山大的福緣，海深的善慶了。你等誰肯去走一遭來？”
觀音菩薩至此已知責(zé)無旁貸，便輕挪玉步，行至蓮臺之下，禮佛三匝，合十道：“弟子不才，愿向東土尋一個取經(jīng)人來也?！?/span>
如來大喜道：“別個須也去不得，須是觀音尊者，神通廣大，交游廣闊，又和道家相熟，又和玉帝相善，實(shí)是唯你方可去得！”
觀音菩薩謙遜道：“弟子奉命而行，一切皆依佛祖主張而已，怎敢當(dāng)此盛贊。請問佛祖，弟子此去東土，有甚言語吩咐？”
如來道：“這一路上，取經(jīng)人不許在騰云駕霧，在霄漢中行走，須得腳踏實(shí)地，踏看道路而行。你且要叮嚀那取經(jīng)人，所過山水，定須謹(jǐn)記路程遠(yuǎn)近之?dāng)?shù)。切記！切記！”
觀音菩薩聽罷，忽然眼前一亮，欣然道：“弟子有一拙見，還請佛祖指教?！?/span>
如來料知觀音必有主意，便微笑道：“但說無妨！”
觀音菩薩道：“弟子在自恣日曾聽佛祖和迦葉師兄言道，我佛教固然在東土難與道家分庭抗禮，便是在我西天境內(nèi)，道家勢力亦頗深入。從南贍部洲東土大唐，到西牛賀洲佛國天竺，一路十萬八千里，沿途數(shù)十國，已頗有棄佛從道的。如今之勢，道家弟子因道祖之尊而遍布天庭，我佛門憑六道輪回而主司冥界，然則神鬼雖為人所敬畏，卻須賴人間香火而受用……”
如來動容道：“此話大有新意，甚是別出心裁。以你而言，我教該當(dāng)如何？”
觀音菩薩目視東方道：“人非妖孽，我佛門自不可以無上大法強(qiáng)而制之。然則煉魔降妖，卻是佛門弟子之天職。弟子以為，若那取經(jīng)人能一路殄滅妖邪，揚(yáng)我佛威；濟(jì)危行善，昭顯功德，莫說那些棄佛從道的國主必然迷途知返，便是那積年頑劣的昏君，懷德而懾威，也將皈依我佛也。誠如是，我教將于三界居其二，賞善罰惡皆由我心，人間香火皆為我有，道祖雖掌仙界，玉帝雖主天庭，又豈能奈我何哉？那時節(jié)進(jìn)可攻，退可守，皆由佛祖而定，縱使不和道祖東向一爭長短，犄角而立當(dāng)是水到渠成之勢。若此，取經(jīng)之事便是一舉三得，此乃弟子愚見，請佛祖定奪?！?/span>
如來大喜道：“好個一舉三得！好見識！好見識！不枉了你大智大慧、無上神通之稱，果然是我門下弟子第一人！”
觀音菩薩矜持一笑，隨即微現(xiàn)愁容道：“只是取經(jīng)人肉身凡胎，一路降妖伏魔，卻是不易?！?/span>
如來笑道：“不妨！不妨！此事我已想到，你且寬心，我與你幾件寶貝去！”
說著，便命阿儺、迦葉取來袈裟一領(lǐng)和禪杖一根，對觀音言道：“這袈裟名喚‘錦斕袈裟’，禪杖名曰‘九環(huán)錫杖’，你都拿去，與那取經(jīng)人親用。此二物皆是異寶，亦是信物，不論哪個善信，若能堅心來此拜我，異寶便即顯靈——穿我的袈裟，可免墮輪回之苦；持我的錫杖，可不遭毒害之侵?！?/span>
觀音菩薩聞言頓時心中雪亮，躬身拜領(lǐng)了袈裟、錫杖，心中暗想：“錦斕袈裟聽說是金蟬子前世原身的蟬蛻所化，被佛祖用偌大法力點(diǎn)化成七寶佛衣。錫杖雖是行腳僧平常之物，然則綴以九環(huán)，內(nèi)含九九歸一之意，莫非是暗喻金蟬子當(dāng)歷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而成正果之意？”
如來見觀音沉吟不語，以為她仍有顧慮，便笑道：“此二寶只是保得取經(jīng)人周全，尚不能降妖伏魔。你看這是何物？”說著便取出三個箍兒，遞與觀音道：“此寶喚作‘緊箍兒’，端的是妙用無窮。雖是一樣三個，但只咒語不同，用途便也各不相同。稍后我傳你‘金、緊、禁’咒語三篇，甚是簡單易學(xué)。你在路上倘遇到神通廣大的妖魔，便須勸他學(xué)好，跟隨那取經(jīng)人做個徒弟，朝夕服侍，功成之后，自有他的好處。若是不伏使喚，你便將此箍兒給他戴上一個，一經(jīng)著體，自然見肉生根，任他上天入地，變化大小，休想脫得此箍兒。你視其情狀擇其用途，各依所用的咒語，只須念一念，那魔便腦脹頭痛，腦門皆裂，不住口念時，腦漿也都勒得出來！到時任他大羅金仙體，金剛不壞身，也都管教他入我門來，不敢支吾?！?/span>
觀音菩薩又躬身拜領(lǐng)了三個箍兒，心中暗暗吃驚：“佛祖好狠，竟想出如此法子收服魔頭！諒那魔頭兇窮極惡，也必不能忍勒腦之痛。只是這‘金、緊、禁’終究是何意？如何使用？且見機(jī)行事便了。”
如來又道：“此番取經(jīng)大計，定要成功。你雖主持大局，但若有任何難題，須一眾同門援手相助的，任你點(diǎn)派！”
眾弟子聞言，齊聲應(yīng)道：“謹(jǐn)遵佛旨，愿聽觀音尊者差遣！”
觀音忙謙遜道：“弟子哪敢如此？若須各位師兄相助，自當(dāng)稟明佛祖，以禮相請?！?/span>
如來擺手道：“不必如此！你此行事關(guān)我佛教興衰成敗，若因一時虛禮，延時誤事，豈不是因小失大？我許你全權(quán)主持，便宜行事，莫說他們，便是我，但凡需要，你也盡管開口。我教五方揭諦和十八個護(hù)教伽藍(lán)任你差遣，但或有事，不拘早晚，教他們來稟我便是。”
觀音躬身謝了佛祖和眾同門，心下甚是感動，愈覺責(zé)任重大，略一沉吟，對地藏菩薩問道：“請問師兄，金蟬長老真靈被貶，歷劫為人，已經(jīng)九世。卻不知此時他真靈何在，莫非在冥府等候輪回么？”
地藏菩薩搖頭道：“金蟬師兄雖然累次遭難，然則真靈不泯，因而不可經(jīng)地府輪回。仙界之中，北斗注死，南斗主勝，他的真靈此刻便在南極星君處暫歇。”
觀音大悟，暗想：“難怪壽星老兒和佛祖甚是熟稔，看來佛祖果真是早有安排，真?zhèn)€是高瞻遠(yuǎn)矚！”
如來微笑道：“你若需南極星君相助，但說無妨，那老兒是我靈山好友！”
觀音道：“多謝佛祖！弟子亦和南極星君相善，到時自去請他相助便了。雖則如此，弟子以為，玉帝那里也須婉言奏明方好，終究他是三界之主，道家至尊，若能明令下旨，助我取經(jīng)大計，自當(dāng)更多三分成算?！?/span>
如來深深點(diǎn)頭道：“正是！你思慮周全，此次必定大事可成！”
（本文節(jié)選自《大圣心猿》第三十四回：談奇聞迦葉解疑團(tuán)，議取經(jīng)觀音定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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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史馬廣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協(xié)會會員，溫哥華大華筆會會員，溫哥華至善中文學(xué)校教師；微信自媒體“國學(xué)微講堂”公眾平臺主講人；著有《史馬老師講國學(xué)》系列叢書，獲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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