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作家茨威格在其著作《人類群星閃耀時》中講到了一個關于拜占庭帝國的故事,面對堅如頑石的伊斯坦布爾,奧斯曼帝國久攻不下,就在雙方疲憊不堪的時候,奧斯曼士兵在內(nèi)城墻上發(fā)現(xiàn)了一道小門,于是意外發(fā)生了。
▲土耳其傳統(tǒng)畫作中的君士坦丁堡陷落,非常有特色
這個故事講得很精彩,無論是前期奧斯曼帝國的大兵壓境,還是城破之后幸存者的無助逃亡,亦或是與都城共存亡的帝國皇帝,被毀滅的東正教文明,都像是被安排好的道具,只等上帝打開那扇小門,下一刻,一個佇立千年的帝國,轟然倒下。
這當然是個故事,如果一扇小門可以左右一個帝國的命運,我只能懷疑是不是機器貓把自己的任意門給送過去了。
公元395年羅馬帝國皇帝狄奧多西一世將帝國分給兩個兒子繼承,其中東羅馬帝國以伊斯坦布爾為首都,其疆域包括巴爾干半島、小亞細亞、敘利亞、巴勒斯坦、埃及、美索不達米亞及外高加索的一部分,后來又擴展到北非、意大利和西班牙。由于東羅馬帝國是在希臘古城拜占庭的基礎上建立起來,后世也把他們稱作“拜占庭帝國”。
▲君士坦丁堡被看做是世界的中心
自公元395年建國,到公元1453年滅亡,東羅馬帝國持續(xù)了1058年,共經(jīng)歷了12個朝代,93位皇帝,也因此成為歐洲歷史上最悠久的君主制國家。
拜占庭帝國的陷落,不僅標志著羅馬帝國時代的結(jié)束,也讓以城堡攻守戰(zhàn)為主的軍事時代落下帷幕,并對歐亞軍事、政治格局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今天日慕鄉(xiāng)關就給大家所說,究竟什么原因?qū)е逻@個千年帝國壽終正寢。
▲晚期的拜占庭帝國,只剩下一隅之地
軍事失敗是政治失敗的首要原因。如果拜占庭帝國能夠在奧斯曼帝國的進攻中堅持下來,歷史將被完全改寫。
那么拜占庭帝國為什么打不過奧斯曼帝國呢?因為這個對手太強大了。
發(fā)源于突厥的奧斯曼帝國原本只是中亞地區(qū)的一個小部族,被人打的到處搬家,不知道是不是祖宗忽然顯靈了,自1299年開始這個小部族啟動狂飆突進,短短幾代人就建立起了強大的奧斯曼帝國。君士坦丁堡戰(zhàn)役開始前,奧斯曼軍隊是拜占庭守軍的20倍?!秾O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則圍之。意思是有十倍的兵力,就可以圍困對手,而奧斯曼帝國的軍事優(yōu)勢遠遠超過這個界限,就好比是打星際爭霸,海量的狂熱涌過來,再多的機槍兵坦克都不好使。
▲傳說中的烏爾班巨炮,由于威力太大,試驗的時候把總設計師烏爾班炸死了
當然,奧斯曼大軍可不是只會揮舞利爪的狂熱,不僅不狂熱,還掌握了高科技。為了摧毀君士坦丁堡的城墻,奧斯曼蘇丹花費重金從匈牙利請來工程師烏爾班,鑄造了當時世界上最大的火炮,據(jù)說重達33噸,長約12公尺,能發(fā)射五百公斤的石彈,光是這尊大炮從亞得里亞堡運到君士坦丁堡,就需要六十頭牛和兩百個搬運工。
除此以外,奧斯曼帝國的海軍也很強大,其地中海艦隊擁有30艘大軍艦和130艘小戰(zhàn)船,在與黑海艦隊會和后,這個數(shù)字變成66艘大型戰(zhàn)艦,200艘小戰(zhàn)船。
▲《指環(huán)王》中的人族都城剛鐸原型就是君士坦丁堡
奧斯曼蘇丹如此重視對手,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君士坦丁堡實在是太堅固了。據(jù)史書記載,君士坦丁堡整個城市呈現(xiàn)三角形,城墻北面是金角灣,東面是博斯普魯斯海峽,南面是馬爾馬拉海,僅在西面與陸地相連,看起來就像是一把刺入海峽的匕首,其西面城墻從馬爾馬拉海一直延續(xù)到金角灣,長達5英里。如果大家仔細揣摩對照,會發(fā)現(xiàn)這座城市的布置與《指環(huán)王》中的人族都城剛鐸有幾分相像,都是石頭城堡,都是三角形布置,都是依山伴水,都要面對數(shù)倍的敵軍,據(jù)說托爾金老爺子對剛鐸的設定,就是源自拜占庭帝國。
裝備人員優(yōu)勢是一方面,指揮官的優(yōu)勢也在奧斯曼帝國這邊。穆罕默德二世是奧斯曼帝國的第七代君主,攻破君士坦丁堡那年他只有21歲,但這卻是他展示軍事天賦的開始。此后他西侵巴爾干半島腹地、東抗白羊王朝,為后世的奧斯曼帝國皇圖霸業(yè)奠定基石,他也因此被稱為“征服者”,相傳他能使用流利的土耳其語、亞美尼亞語、希臘語、斯拉夫語、希伯來語、波斯語、拉丁語、阿拉伯語,是個真正的天才。
▲奧斯曼帝國的奠基者穆罕默德二世,49歲那年被急于登位的兒子毒死了
戰(zhàn)役打響后,穆罕默德二世下令集中火力轟擊防守薄弱的卡里修斯門城墻,由于火炮裝彈時間過長,火力密度不夠,導致第一輪攻擊沒有得手。但穆罕默德二世沒有放棄,他下令連續(xù)轟擊六個星期,將“迪奧多西二世城墻”打的四處崩塌,人類第一次在戰(zhàn)爭中如此大規(guī)模的使用火炮。在戰(zhàn)役陷入僵局后,穆罕默德二世又天才的提出了“艦隊翻山計劃”,利用船槽將艦船從陸地轉(zhuǎn)移,繞過拜占庭的海面封鎖,直插金角灣,然后以艦隊重炮轟擊北墻。
決戰(zhàn)時刻,穆罕默德二世再以劫掠三天為條件,激勵士兵發(fā)起總攻,最終一舉拿下君士坦丁堡。
反觀拜占庭帝國的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他雖然展示出非凡的運氣,與帝國共存亡,但其才能也就是崇禎的水平,哪里能夠挽救岌岌可危的帝國。
▲拜占庭末代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與崇禎皇帝有幾分類似,君非亡國之君!
東西羅馬帝國分治不久,西羅馬帝國就被入侵的蠻族摧毀,其時拜占庭帝國兵強馬壯,一度收復了西羅馬帝國所在的意大利地區(q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拜占庭帝國逐漸走向衰落,先后有34位皇帝死于床上,不是被毒死,就是被悶死、絞死或者刺死,除此以外,還發(fā)生了65次奪位叛亂,千余年的王朝,內(nèi)亂從來沒有終止過。
拜占庭帝國后期,統(tǒng)治方式逐漸趨于東方化,舊時代民主共和的觀念束之高閣,皇帝變成了神的化身,不受任何的約束。
▲俯瞰君士坦丁堡,的確是萬世基業(yè)!
上層的腐敗必然帶來下層的潰??!長期以來,拜占庭帝國的城市經(jīng)濟受到了嚴格管制,廣大手工業(yè)者,不僅要承擔沉重的稅負,還要隨時躲避各種不期而至的處罰,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傾家蕩產(chǎn),身陷囹圄。隨著意大利工商業(yè)的崛起,拜占庭的商業(yè)樞紐地位不斷受到威脅,而國內(nèi)市場又因為奧斯曼帝國的蠶食逐漸縮小,導致其財政收入逐年下降。例如前文提及的鑄炮大師烏爾班,拜占庭帝國也想請他來幫忙鑄造大炮,無奈成本太高造不起。
烏爾班是個打工的,這個老板不行就跳槽到那個老板,至于誰贏誰輸,與他一個匈牙利人有什么關系。跳槽以后,他對求賢若渴的穆罕默德二世說道:我已經(jīng)仔細研究過該城城墻,我有信心制造這樣的重炮--它不僅能擊碎君士坦丁堡的城墻,甚至傳說中巴比倫的城墻也不是對手。
▲巔峰期的奧斯曼帝國,幾乎是羅馬帝國的2.0版
除此以外,拜占庭帝國的兵源也成了大問題,帝國早期兵源主要來自自由民。但隨著經(jīng)濟的腐敗,大量自由民淪為佃農(nóng)或者長工,他們生存都成了問題,哪有氣力去加入軍隊。再者說來,那些飽受壓迫的底層人民對政權(quán)的延續(xù)根本沒有興趣,社會的固化讓上層貴族與底層百姓生活在互不相通的兩個世界。在下層看來,日子已經(jīng)夠糟糕的了,換一個主人也許會有所改變,唯一擔心的是,他們的信仰會不會招來災難。無奈之下拜占庭帝國只能通過外包的方式解決問題,可惜這些雇傭兵素質(zhì)低下,見錢眼開,不僅不能解決問題,還帶來了更多問題。
拜占庭帝國所遇到的問題與西羅馬帝國末年如出一轍,社會的腐敗導致底層人口和財富的流失,被洶涌而至的蠻族釜底抽薪,最終丟掉權(quán)力??上О菡纪サ蹏]有吸取教訓,等到靜下心來思考這些問題,國家已是沉疴纏身,積重難返。拜占庭晚期的幾位皇帝一度指望有共同信仰的西羅馬教廷能夠組織力量,施以援手,但雙方自教廷大分裂以后,再無多余情分,西羅馬教廷更多考慮的是如何將東正教收入天主教的麾下。而拜占庭治下的百姓們不愿意放棄信仰,一來二去,拜占庭陷入了死局。
▲君士坦丁堡的地標圣索菲亞大教堂,后被改為清真寺
拜占庭帝國陷落后,歐亞軍事政治格局發(fā)生了深刻變化,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兩大文明在此交匯沖突,讓歐亞政治和經(jīng)濟走上了不同的發(fā)展道路,伊斯蘭世界由此崛起,成為影響中亞、中東、北非政治模式的主導因素,極大影響了世界政治秩序和此后數(shù)百年的歷史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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