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芳草萋萋 志潔行芳 2023-06-10 13:46 發(fā)表于江蘇
?憶起那年麥收時
不經(jīng)意間,時光就過去了半個多世紀。閱讀著“沭陽年度豐收大片”一文,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麥收時節(jié)。那些對麥收的記憶,對故鄉(xiāng)人和事的記憶,對時代的記憶,就在心田的麥香波里汩汩流淌著。
在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進了四月,村莊上鐵匠家里就日日夜夜“叮當叮當”響個不停,這個時節(jié)是他們鑄鋤打鐮掙大錢的絕好月份。進入五月,“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這南風帶著干熱的信息告訴農(nóng)人,一場麥收大戲即將開場。
那個時候還是大集體時代,農(nóng)民僅有的自留地也就人均二分地左右,農(nóng)民的主要勞作都是在生產(chǎn)隊集體的農(nóng)田里。俗話說:“蠶老一時,麥熟一晌。”一陣火一樣的夏風吹過來,仿佛帶著神奇的畫筆,一下子把廣闊的麥田染成了一片金黃。生產(chǎn)隊的干部就忙碌著準備麥收事宜。只聽隊里小喇叭傳來“今天開始收麥了”,那家家戶戶早有準備的農(nóng)人就手提鐮刀,頭戴斗笠,肩膀上掛著一條毛巾,也有的提著裝著冷開水的四壁小煨罐,一路小跑,浩浩蕩蕩殺向麥田。村莊上家家都是鎖看門,戶戶無閑人。只見田野里的農(nóng)民拿著鐮刀割下半青還末發(fā)黃的麥桿,將兩把麥穗頭擰成十字,然后從一側(cè)的幾根麥桿中間穿過拉緊放在地上,把割下來的麥子一把把放于其上,待聚集到適當數(shù)量即捆成麥捆,五六個麥捆再麥穗朝上排成頭小底大的麥叢,一方面讓小麥方便接受陽光照射,另一方面也方便天黑前集中拉回麥場。割麥不僅是體力活,也是技術(shù)活。麥茬的高度一般不超過三指,太高影響下茬莊稼的種植,太低又會傷鐮刀。那時我和大爺家的三姐都是隊里出了名的“小刀手”,一放麥假,姐妹倆就相約要在麥收期間一顯身手,大干一場。天不亮,我們倆就穿上厚些的長衣褲,以防麥芒傷人。收割開始了,我們左手攬著麥子,右手揮舞著鐮刀,只聽鐮刀下“喇啦”聲聲,麥子就一片片倒下,兩人的辮子梢頭就不停地滴下汗水。由于年輕氣盛,加之收麥的水平不差上下,所以麥收中我們姐妹始終都在暗中競爭第一。三姐大我三歲,能吃苦,靈活肯動腦筋,約好了停刀休息,她經(jīng)常會坐在麥根偷偷收割。當我發(fā)現(xiàn)后也會罰她停刀,等我趕上她的進度。一日正當姐妹倆為誰“偷”割麥子而爭的不愉快,突然間麥田里躥出一只野兔,又有一只大鳥騰空而起,這不期而遇的驚喜頓時打消了我們的不快,話鋒轉(zhuǎn)題.....現(xiàn)在我常常會想象,那似火的驕陽是否見證著我們年輕時候“痛并快樂著”!
麥收時節(jié),搶收搶種,爭分奪秒,時間貴如金。故中飯定是在田頭進行,送飯便是田頭的另一番風景。生產(chǎn)隊會集中兩部獨輪車去挨家挨戶拿飯,也有個別人家人手夠用就自己送飯。這犒勞收麥人的重要節(jié)目也是展示廚藝的絕佳時機。大多數(shù)人家備的都是面餅,冷伴黃瓜或大椒干炒雞蛋,稍富的人家也會有千層餅,咸鴨蛋,幾條咸黃魚。那一包包籠布包著的飯菜,大多人都能一眼認出哪個是自家的。還不時地在談笑間互相交換著食品,那片“農(nóng)家樂”嵌入的“麥收歡歌”怕是現(xiàn)代人無法想象出來的精神力量。
天還沒晚,遠遠就能聽見響亮的馬鞭劃過曠野,只見大黃牛駕轅,雄糾糾地走向麥田。鐵釵將麥個子一一送上車,不一會,幾根粗大的繩索從前到后,從左到右就緊緊地攬住這方正正的巍峨小山,車把式把馬鞭在空中一抖,發(fā)出一聲脆響,嘴里還????呀呀地唱著“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吔,叭叭的響哎……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向前方!”晃悠晃悠地回了村。那個神氣勁至今還在我腦海里如影隨行。那時候的牛車是生產(chǎn)隊唯一的大型運輸機械,舉足輕重,無可替代。
麥子進場了,打場就是重頭戲。那時沒有機械化,脫??颗@禎L或人打連枷完成。碌滾即石滾,長約五六公分,上有均勻的棱,兩頭各有一個圓形的凹槽,裝上的帶洞眼的短木栓固定在碌滾上,系上繩子人拉著打場。也有用一頭牛,戴上梭頭,掛上墊肩,用小木棍放在牛脖子上,由人牽著繞麥場反復轉(zhuǎn)圈。打場還得乘中午時分,因麥粒容易脫落。因耕牛不夠用,因而還經(jīng)常是用更原始的勞動方式,即用連枷打麥。連枷是一種農(nóng)具,由一根長柄和一組平排的竹條構(gòu)成,由一根小木軸連接兩方,用以打麥和其它谷物。用連枷相對較為簡單,男女均能操作。男勞力人手不夠,多為婦女使用。在鋪滿小麥的場上,婦女們多人站成一排揮動連枷,逐步趨前。只見用連枷人昂首挺胸,兩腿一前一后,連枷揚起時仰頭翹首,下落時身體俯沖,一上一下,頓時“噼啪..噼啪”聲連成一片,氣勢壯觀!
多次翻麥碾打后,脫粒基本完成,剩下的事情就是曬麥揚場。揚場可是個技術(shù)活,我記憶中只有爺爺他們少數(shù)幾人是老把式。揚場無風不行,風大也不行。揚場得看準風向,揚場人要站上風頭,用木??鏟起麥粒向空中拋去,順勢均勻用力。揚場時也有人專門拿掃帚將麥粒和谷物分開,當一堆金燦燦的麥粒展現(xiàn)在農(nóng)人眼前,那忘記辛苦的得意笑容就會在臉上徐徐展開!
后來有了脫粒機,白天搶收的麥子晚上就得挑燈夜戰(zhàn)加班脫粒。脫粒糧食是個苦活臟活,一般兩人一組,當脫粒機隆隆響起時,脫粒人就得在灰塵飛揚中一把一把把填料放入脫粒機進口,供料人不停地放開麥捆一把一把地給脫粒人供料,回收的人又得將機器噴出的麥粒及時收集成堆?,F(xiàn)代人怎能體會到那一個個汗流夾背,蓬頭垢面的“花臉”是如何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家的…
麥收中最驚險的境頭是“搶場”,好好的天氣忽然飄來幾片烏云,一道閃光,幾聲炸雷,生產(chǎn)隊領(lǐng)導就摸起喇叭高呼“快來搶場”,瞬間一場與天斗爭的動作大片就驚彩上演。鐘聲、哨聲、呼叫聲,鐵釵、木??交錯聲此起彼伏。男人們趿著拖鞋,邊跑邊提,婦女們一手推開嬰兒,招呼大孩看管,一手扣著大衣襟褂子上的鈕口,裹著小腳的老太太急步小跑整個身子都走了形。社場上堆麥堆的,倉屋里糧倉加了一圈又一圈的折子……一場可視可感的“搶場”就這樣在緊鑼密鼓中鋪展開來!如故鄉(xiāng)早已實現(xiàn)了機械化,聽說聯(lián)合收割機五分鐘左右即可收一畝麥子收割、脫粒完成。2006年新中國實施了近50年的農(nóng)業(yè)稅取消了,農(nóng)民不用再去糧管所門口排隊等候交公糧了,“地主們”只需在田頭交了收割機費用,留足自家全年食用的口糧,剩下的就是和糧商互加微信,轉(zhuǎn)賬完成交易。就連田里的麥秸也有專門機械打成捆,專門商人收購,避去了焚燒秸稈帶來的諸多煩腦,還大自然一片藍天。
時間悄悄地進入了新的時代,那些鐮刀割麥,揚場脫粒的日子巳成為過去,碌滾、連枷等勞動工具也成了“文物”,但關(guān)于麥收的零碎記憶都始終維系著我難以割舍的縷縷鄉(xiāng)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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