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七夕，今又七夕。時至今日，七夕已經(jīng)被塑造成了“中國情人節(jié)”，但這個節(jié)日的原型民間故事，說的依然是一個讓人傷感的、夫婦（情侶）兩地分居的故事。在這一天以外的時間里，故事中的牛郎織女，只能“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在這一天，我們也不要忘記，許多夫妻、情侶或自愿，或被迫，過著分居的生活。
他們?yōu)槭裁捶志?？分居給他們帶來了怎樣的影響？又有沒有辦法，減輕分居帶來的負面影響呢？
分居的差異：青年與老年、城市與農(nóng)村
對城市里的年輕人來說，是否不得不與伴侶分居，取決于三大因素：勞動力市場機會、住房成本和伴侶的經(jīng)濟狀況。
年輕人的矛盾痛苦在于，既渴望親密關(guān)系，又得同時平衡好教育、工作、財務。有時候，兩人求學或者工作地點相隔太遠，比起犧牲學業(yè)或者工作，年輕人常常選擇先犧牲親密關(guān)系。
住房成本是年輕夫婦分居的重要理由。香港 2018 年發(fā)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1]顯示，香港 25~34 歲之間的年輕夫婦里，有大概 12% 沒有和伴侶孩子住在一起，而是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原因很簡單，小家庭要獨立出來生活，年輕夫婦負擔不起。
年輕人是被迫分居，但也有些中老年人是主動選擇分開居住。
2009 年一項研究[2]指出，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越來越多的“分居式伴侶關(guān)系”（Living Apart Together，LAT）。伴侶們雖然心心相印，但選擇住在不同的房子里。
年齡越大的人，可能越喜歡“分居式伴侶關(guān)系”。有些女性覺得，分居更能實現(xiàn)家務公平。有時候是因為照料需求，其中一人需要和年長父母或者前段關(guān)系里的孩子住在一起。還有些人原本的生活已經(jīng)足夠舒適穩(wěn)定，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也習慣了為自己的人生做主，他們不想重新安排一切，讓生活變得復雜沉重。
總體來說，處于“分居式伴侶關(guān)系”里的伴侶，能從伴侶那里得到足夠的情感支持，但可能不會像住在一起的伴侶那樣能提供那么多的“工具性支持”。如果獨自生活能力不夠，“分居式伴侶”就可能經(jīng)常出現(xiàn)矛盾沖突。
分居婚姻是城市婚姻的一小部分。但在農(nóng)村，兩地分居就比較常見了。
自從 1990 年代興起打工經(jīng)濟，農(nóng)村勞動力向城市遷移，“跨域婚姻”“留守婚姻”就越來越多。在這個局面下，能舉家遷移的是少數(shù)。根據(jù) 2014 年國家統(tǒng)計局《2014 年全國農(nóng)民工監(jiān)測調(diào)查報告》[2]，外出農(nóng)民工里僅有 21% 是舉家遷移[3]。換言之，八成的農(nóng)民工夫妻分隔兩地。而且往往是“夫出妻守”、“男工女耕”。妻子“從夫居”留守在丈夫老家，照顧家人照看田地，丈夫繼續(xù)回到城市打工賺錢，供給家用。[4]
這樣的模式造成了許多問題。2020 年一篇《打工經(jīng)濟背景下農(nóng)村婚姻脆弱性與留守家庭困境》論文[5]指出，貧窮、家庭矛盾、出軌、文化習慣與社會交往模式的差異，都會促使分居式婚姻走向破裂。
減少分居，增加溝通
歸根結(jié)底，一些造成夫妻分居的原因，并不是夫妻本人能解決的。從長遠來看，塑造一個對年輕人、對農(nóng)民工更友善的生活環(huán)境；促進產(chǎn)業(yè)升級；發(fā)展第三產(chǎn)業(yè)，增加第三產(chǎn)業(yè)的就業(yè)量；更公平地進行居民收入再分配，縮小城鄉(xiāng)差別；城市將流動人口納入公共服務體系，為流動人口的就業(yè)、醫(yī)療、子女入學等提供服務；這些都有利于家庭不再被迫分居，“牛郎織女”不必再兩地相思。
在這些問題解決之前，牛郎織女們只能自力更生，讓自己的感情更加穩(wěn)固。
可以確定的一點是，遠距離感情是可以維系得很好的。
2015 年一個加拿大研究[6]調(diào)查了 717 個在“遠距離關(guān)系”里的人，和 425 個在“近距離關(guān)系”里的人。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異地戀不是問題，地理距離并沒有造成本質(zhì)差異。
2013 年，美國和香港研究者甚至發(fā)現(xiàn)[7]，異地戀的分居情侶可能比同城情侶更互相信任、對關(guān)系滿意度更高，原因是他們每天聊的內(nèi)容里“自我表露”的部分更多，身體雖然相隔遙遠，心靈卻十分接近。同城情侶如果沒有特意去交心深談，反而會不如異地戀情侶親近。
畢竟，決定一段感情好壞的，主要還是什么樣的人參與，又如何構(gòu)建了這段感情。
分居期間維系感情：2+1
總體來說，分居伴侶要維系感情，需要兩點：
首先，感情基礎(chǔ)好，其實需要自己和對方都成為“適合戀愛的人”。
2010 年《社會及個人關(guān)系期刊》上的一篇論文[8]表示，如果你和你的伴侶是安全型依戀，那么你們之間的信任會更好，更愿意表達自己的內(nèi)心看法，也更重視對方的感受。相比之下，焦慮型依戀的人對伴侶的要求更多，也更容易對伴侶失望?；乇苄鸵缿俚娜藢Π閭H并不信任，不愿意自我表露，也不愿意許下承諾。因此，安全型依戀者更容易維系一段分居的感情。
同時，交流的方式和內(nèi)容很重要。要讓對方覺得自己的感受得到了回應，自己的付出得到了認可。
多視頻聊天、去看對方的臉和表情、專注傾聽伴侶的煩惱與快樂、不要在聊天時分心去做別的事情。對你的伴侶表示感謝，給出具體詳細的贊美。
2020 年《社會心理和人格科學》上的一篇論文[10]調(diào)查了新冠疫情期間 57 個國家地區(qū)的情侶后發(fā)現(xiàn)，伴侶的“響應度”很重要，當你的伴侶能理解你、認可你、關(guān)心你，會大大減輕疫情帶來的壓力，你會對這段親密關(guān)系更加滿意，也更少發(fā)生沖突。
但如果缺乏深入交流，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就會越發(fā)遙遠。2020 年一個研究[11]顯示，如果夫妻雙方不擅長溝通情感，交流只集中在生活上的瑣事，或者認為工作賺錢比配偶的情感訴求重要，長期忽視情感交流，就會使得婚姻關(guān)系惡化。
最后一個有幫助的建議是：兩個人都要堅定相信，分離只是暫時，最終總會團聚。
2007 年一個研究[12]顯示，那些對未來團聚更有把握的伴侶們，更快樂，也更滿足。
和伴侶一起回憶過去，規(guī)劃未來要一起做的事情。這樣，規(guī)劃時就有期待的快樂，相聚時亦有當下的歡愉。
參考資料：
[1] https://www.bycensus2016.gov.hk/data/16BC_Youth_report_2018.02.12.pdf
[2] Strohm, C. Q., Seltzer, J. A., Cochran, S. D., & Mays, V. M. (2009). “Living Apart Together” relationships in the United States. Demographic research, 21, 177. doi: 10.4054/demres.2009.21.7
[3] 2014年全國農(nóng)民工監(jiān)測調(diào)查報告. (2014). Retrieved from 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1504/t20150429_797821.html
[4] 劉丹丹. 城鄉(xiāng)遷移與婚姻關(guān)系[D].華東理工大學,2011.
[5] 吳存玉.打工經(jīng)濟背景下農(nóng)村婚姻脆弱性與留守家庭困境[J].中國農(nóng)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37(04):112-123.DOI:10.13240/j.cnki.caujsse.2020.04.013.
[6] Emma Dargie, Karen L. Blair, Corrie Goldfinger & Caroline F. Pukall(2015) Go Long! Predictors of Positive Relationship Outcomes in Long-Distance Dating Relationships, Journal of Sex & Marital Therapy, 41:2, 181-202, DOI: 10.1080/0092623X.2013.864367
[7] Crystal Jiang, L., & Hancock, J. T. (2013). Absence makes the communication grow fonder: Geographic separation, interpersonal media, and intimacy in dating relationships.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63(3), 556-577.
[8] Pistole, M. C., Roberts, A., & Chapman, M. L. (2010). Attachment, relationship maintenance, and stress in long distance and geographically close romantic relationships.Journal of Social and Personal Relationships, 27(4), 535-552.
[9] Balzarini, R. N., Muise, A., Zoppolat, G., Di Bartolomeo, A., Rodrigues, D. L., Alonso-Ferres, M., ... & Slatcher, R. B. (2020). Love in the time of COVID: Perceived partner responsiveness buffers people from lower relationship quality associated with COVID-related stressors. Social Psychological and Personality Science, 19485506221094437.
[10]劉琳.流動夫妻的婚姻是如何走向不穩(wěn)定的？[J].武夷學院學報,2020,39(02):26-31.DOI:10.14155/j.cnki.35-1293/g4.2020.02.006.
[11] Maguire, K. C. (2007). “Will it ever end?”: A (re) examination of uncertainty in college student long-distance dating relationships. Communication Quarterly, 55(4), 415-432.
作者：游識猷
審核：樊春雷 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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