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八零后,出生在貧窮農村里。上面有兩個哥哥,所以我是屬于爸媽超生的,他們很艱難才保下的我,因為八幾年時,計劃生育很嚴,媽媽懷著我東躲西藏,家里的東西都被人搬光了,我出生后,無家可歸了。
爸媽帶著我們兄妹幾個跑到另一個村里落腳,媽媽說當時以地為席以天為被的日子還過了好久,最后才蓋起了我們家里那套老房子,總算有了個家。
我們兄妹幾個漸漸長大,在當地入了戶口,上起了學。因為我們是移民過來的,田地分的不多,爸爸就東奔西走去打工做苦力活,媽媽帶著我們在家里種田。
大哥初中沒上完就不愿去學校了,他學起別人到外面去打工,但賺的錢還不夠他自己花。二哥考取了高中,讀了高一,因成績不好無心讀了,也跑出去打工。
兩個哥哥都工作了,本來我是有機會上高中考大學的,可就在我中考這年,爸爸出事了,他右手母指被機器弄碎了,因為沒錢,在小醫(yī)院等待手術時,他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心理出現了毛病,出院回家后就患了抑郁癥。
每到夜里,他控制不住要往外跑,他說他心里害怕,極度恐懼,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就是怕呆在家里。
媽媽為了爸爸,整夜整夜陪著他不睡,看著他,而我,看著爸媽那樣,心里痛到躲在房里哭,在學校上課也聽不下去,用書躲著哭。
媽媽把二哥叫了回來,因為她要陪爸爸到省城大醫(yī)院看病,不放心我一個人在家。那一段時間,我和二哥倆人總是很擔心爸爸會這樣離我們而去,大哥也回來陪了我們一星期,就回到廠里做事了,家里就只有他一份微薄收入,他不可能在家久呆。
因為爸爸的病,我們家負債累累,但好在經過幾個月的治療,病情得到了控制,就是從始后,爸爸不可能斷藥了,需要靠藥一直控制,少吃一天都不行,病就患。
我中考時,成績一踏糊涂,本市一間技校給我發(fā)來錄取通知,可我的理想是考重點高中然后上大學的,但是我沒考上。
看到家徒四壁,負債累累,還有我那不堪入目的成績報告,我夜里總躲在被窩里哭,怕爸媽看見聽見會更難受,我壓抑著自己的哭聲,可是第二天紅腫的眼睛讓爸媽一眼看穿。
媽媽進房跟我說:孩子,想上學就去,不用考慮那么多,錢的事媽媽會想辦法。重點高中沒考上那我們就上普通高中,考大學,只要你用心讀,媽媽就是砸鍋賣鐵也會供你讀的。
那天,我抱著媽媽哭了很久很久,媽媽一直輕拍著我的背:哭出來吧孩子,不要再一個人偷偷躲著哭了。
懷揣著媽媽到處為我借的一千元學費,我和同學一起來到學校報名處,看著手里的錢,我突然猶豫了,家里已經借到無處可借了,爸爸目前也做不了事,還要吃藥,哥哥倆人工資微薄,媽媽越來越瘦弱的身子出現在我眼前,我鼻子一酸,眼淚掉在錢上。
就在同學忙著報名時,我轉頭回家了。
我把錢放到媽媽手上,一個人跑到牛圈里牽著牛往山上走,媽媽追了過來一直勸我趕緊回去學校報名,我靜靜地看著媽媽說:媽,這種情況下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能靜下心來學習,我已經不想讀了,你把錢還給別人吧。
然后,不管媽媽怎么勸說我,我就只有那一句:我不讀了。
媽媽回家后,我抱著牛的頭大哭起來。
在家呆了一個月,同村一個姐姐說他們廠里招人,我求她帶我去,當時我還不夠年齡辦身份證,她幫我借了張。
臨行前,媽媽邊給我收拾東西邊落淚,我強忍著淚水在一旁假裝開心:媽,別這樣,女兒去賺錢了,以后咱們的日子就會越來越好了。
可媽媽的眼淚流得更兇了。我知道此刻是無法安慰媽媽了,我越說她眼淚就越來。
提著行旅袋出門時,我一直沒見到爸爸,我有點納悶,這一大半天時間,爸爸怎么都沒出過房門?我開始擔心爸爸的情況,就叫媽媽一起去看看,順便告訴他,我要走了。
媽媽打開房門時,我們發(fā)現爸爸一個人坐在床前哭得像個孩子,他一看到我們進來,拼命想躲閃,媽媽轉身把我推出房門,關上了門:孩子,玲姐等著你呢,你趕緊過去吧,你爸爸沒事的,媽媽會照顧好他。
我轉過身,眼淚直打轉,我知道爸爸媽媽對我感到愧疚,我心里很清楚今天他們的淚水為何這般兇涌,車上,我對著車窗默默流淚:爸爸媽媽,女兒知道你們的心,女兒一定會抓住任何學習的機會,邊工作邊學習的,放心吧!
如今十多年過去了,我們兄妹三人也成家立業(yè),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與事業(yè),爸爸的病一直控制得很好,媽媽說:苦日子總算過去。
是啊,苦日子總算過去,接下來,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要安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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