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今天，錢鐘書離開了這個世界。
“謔浪笑敖，中心是悼”。他的一生，歷經(jīng)無數(shù)變革甚至危難，但總是笑對窘境、戲謔自若。
他19歲被清華破格錄取，數(shù)學(xué)僅15分；他嗜書如命，立志橫掃清華圖書館，被稱“文化昆侖”；他涉筆成趣，著作《圍城》被譽(yù)為“現(xiàn)代儒林外史”；他與楊絳先生的愛情，更是傳為佳話，令人動容和羨慕。
對錢鐘書來說，一個人的時候，能夠保持內(nèi)心安靜而豐盛；兩個人時，可以相濡以沫，溫暖而踏實；三口之家，也能相助相守，樸素溫馨。
我想，這便是人生最好的生活狀態(tài)了吧。
- 01 -
一個人時，安靜而豐盛
錢鐘書性格很特別，一生都有癡氣，混混沌沌，但在混沌中又能保持安靜而豐盛的內(nèi)心。
小學(xué)時，他抓青蛙放到鞋里，拿著鞋上學(xué)；中學(xué)時，他穿皮鞋時不分左右腳，隨意穿；成年后，他也有童心：給女兒臉上畫花臉，不怕天寒夜冷幫貓打架，愛看電視劇《西游記》......
后來，由于政治原因，錢鐘書竟落到在一女清潔工的監(jiān)督下，打掃廁所的境地。
讓這樣一個精通六國外語、深受西洋文明教育的飽學(xué)之士喪失學(xué)術(shù)自由，轉(zhuǎn)而去打掃廁所，其中所蘊(yùn)含的殘酷可想而知。
和錢先生關(guān)在一起的荒蕪先生就曾題詩曰：“可憐掃地盡斯文”，楊絳先生也曾在《干校六記》中感嘆：“最經(jīng)磨的還是人的血肉之軀！”
一個人的靈魂，只有在獨(dú)處中，才能洞照見自身的澄澈與明亮，才能盛享到生命的蓬勃與豐盈。
豐盛的內(nèi)心是一顆極具生命力的種子，它看似無所事事，歲月卻在它的起伏下亙久綿延，它沒有翅膀，卻能帶你飛過所有的阻擋和群山。
有位著名外國記者在看過《圍城》后，慕名想見他，他回話說：
“假如你吃了一個雞蛋覺得還不錯，又何必要去認(rèn)識那只下蛋的母雞呢？”
對于自己的喪事，他在遺囑中寫道：“遺體只要兩三個親友送送，不舉行任何儀式，懇辭花籃花圈，不留骨灰?！?/span>
“人謂我狂，不知我之實狷?！?/span>
這是先生的自我評價。狷者，狷介之士也，意性情正直，不肯同流合污。
這種自潔精神，在多少知識分子身上已蕩然無存，唯先生堅守了它。
錢先生曾談到作家的使命，他說，作家要能抵制任何誘惑，要有一支善于表達(dá)自己思想的筆，要有鐵肩膀，能扛重?fù)?dān)，概括起來說，就是三個詞：頭腦，筆，骨氣。
錢鐘書自己，就是終生實踐這三個詞的榜樣。
- 02 -
兩個人時，溫暖而踏實
三毛有一首詩叫《我喜歡你》，詩里是這樣寫的：
我喜歡你
你叫我向東，我羊羔一樣給你青草
你讓我向西，我夕陽一樣映你彩霞
你叫我向北，我是你冬風(fēng)中的百合
你讓我向南，你就是我空中的新娘
東西南北，你是我柔情的愛人
我思念中星星的星星
我喜歡你
你是我碩果的豐潤
血液里流淌的思念
你是我夢中牽手的溫情
我喜歡你
有分寸的、節(jié)制的、狂喜的、哭泣的
我喜歡你
才子佳人，紅袖添香，大抵是中國故事中最幸福的一種結(jié)局。
縱觀歷史，能夠得紅顏從一而終，大抵是種奢望。
看起來完美的婚姻，或許都包含著外人看不到的心酸和疲累，但錢鐘書和楊絳，卻在時光的淘瀝和大眾的圍觀中，愈發(fā)相濡以沫令人稱羨。
文學(xué)理論家夏志清曾這般贊嘆過他們的婚姻：
整個20世紀(jì)，中國文學(xué)界再沒有一對像錢楊夫婦這樣才華高而作品精、晚年同享盛譽(yù)的夫妻了。
1935年，楊絳陪夫君去英國牛津就讀。初到牛津，楊絳很不習(xí)慣異國的生活，又鄉(xiāng)愁迭起。
早上，楊絳還在睡夢中，錢鐘書早已在廚房忙活開了，平日里“拙手笨腳”的他煮了雞蛋，烤了面包，熱了牛奶，還做了醇香的紅茶。
睡眼惺忪的楊絳被錢鐘書叫醒，他把一張用餐小桌支在床上，把美味的早餐放在小桌上，這樣楊絳就可以坐在床上隨意享用了。
吃著夫君親自做的飯，楊絳幸福地說：“這是我吃過的最香的早飯”，聽到愛妻滿意的回答，錢鐘書欣慰地笑了。
因為懂你的鄉(xiāng)愁，懂你的思念，心有靈犀的默契和堅守，才有這樣一份“吃過的最香的早飯”。
錢鐘書曾用一句話，概括他與楊絳的愛情：“絕無僅有的結(jié)合了各不相容的三者：妻子、情人、朋友。”
兩個人在一起，踏實而又溫暖?！扒偕拖?，鸞鳳和鳴”，說的就是他們相知相攜的一生。
- 03 -
我們仨，是一家
2003年，楊絳《我們仨》出版問世，在文末她寫道：
“我們?nèi)司痛耸⒘?。就這么輕易地失散了?！篱g好物不堅牢，彩云易散琉璃脆’?，F(xiàn)在，只剩下我一個。”
后來，楊絳在百歲感言中說：
“我今年一百歲，已經(jīng)走到了人生的邊緣，我無法確知自己還能往前走多遠(yuǎn)，壽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我得洗凈這一百年沾染的污穢回家。
我沒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感，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過平靜的生活。
細(xì)想至此，我心靜如水，我該平和地迎接每一天，過好每一天，準(zhǔn)備回家?！?/span>
1997年，女兒錢瑗因患脊椎癌去世；1998年，錢鐘書也因病去世；在105歲時，楊絳跨過了人生的邊緣，也“回家”了。
自此，錢鐘書、楊絳、錢媛，“我們仨”再無生離死別......
這個三口之家，經(jīng)歷了許多疼痛，但即使如此，在他們的生活中，溫暖和愛隨意蔓延，恬靜不亂分寸的，流淌在艱難生活的每一天。
認(rèn)識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有時都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想了解一個人或許要很久甚至一輩子。
最柔情，不過是懂你；最懂你，不過是相濡以沫；最愛你，不過是陪伴一生。
最好的生活狀態(tài)不過就是：一個人時，安靜而豐盛；兩個人時，溫暖而踏實；三個人時，相愛而溫馨。
魯迅在《摩羅詩力說》一文中有句名言：
蓋人文之留遺后世者，最有力者莫如心聲。
12月19日，錢鐘書逝世19年。懷念先生，愿先生心聲常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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