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德府邢臺縣某人家狐貍出沒,主人很厭煩,就在袖子里暗藏一把短劍等待。有一天,他看到一只白狐從柴堆里竄出,就揮劍刺去。白狐倒地,發(fā)出孩童一樣的叫聲。
某人細看,被刺中的是鄰居家五歲的孩子,血流滿地,已經(jīng)沒了呼吸。某人大吃一驚,和妻子合計掩埋的時候,鄰居已經(jīng)得到音訊趕來。某人辯解是被狐貍欺騙誤殺,鄰居悲痛大哭,哀嚎索命,把他綁到官府。鄉(xiāng)親們也憤憤不平,紛紛要求縣令從嚴懲治。于是,某人被判死刑,下獄等待秋天處決。
兩個月后,狐貍在空中對他的家人說:“主人想殺狐,現(xiàn)在自己卻要死了,如果向我認錯求饒,就會讓孩子復生,救他出獄?!蹦橙巳掖笮」虻匕螅傉f:“你們求饒不作數(shù),必須他本人寫認錯書才可以?!?/p>
家人飛跑到獄里告訴某人,他聽說后大笑道:“我已經(jīng)六十多歲,大限將至。殺人的罪名我承認,至死也不向妖魅低頭?!奔依锶酥缓妹刻於紝χ罩泄虬荩嗫喟?。十多天后,狐貍漸漸口氣松動,約定某天把孩子送回來。
到了那天,鄰居的孩子從空中落下,好像大睡初醒的樣子。鄰居喜不自勝,問孩子這些天在哪里。孩子說:“一個老女人把我?guī)У教焐?,給我好吃的食物、水果,其樂無比。”鄰居抱著兒子去官府稟報,縣令帶人掘開孩子的墳墓,里面是一條死狗,已經(jīng)腐爛生蛆。某人被釋放還家。《獪園》
安徽休寧縣某甲很有文采,但是家里很窮,五十多歲還是個秀才。這一年,又到了科考的日子,朋友們勸他去應試,某甲說:“罷了,我已經(jīng)年老,毫無進取之心。”幾天后的晚上,某甲夢到神人對他說:“你要不去應試,今年這科就沒有解元了(省級考試第一稱解元,殿試第一稱狀元)?!?/p>
他醒來后有些心動,找到朋友們說:“我想通了,再背水一戰(zhàn),考最后一次?!迸笥褌兒芩斓亟桢X給他。
到了省城,卻因為來晚了,錯過了報名的日期。他朋友汪某也沒報上名,二人心情抑郁,回家的前一天,一起到報恩寺游覽散心。在廟門口遇到一個女郎,是藩臺大人的女公子,藩臺做縣令的時候,曾雇了某甲教小姐識字讀書。時隔多年,某甲已經(jīng)認不出小姐的模樣了。
小姐卻認出了他,行禮說道:“你是休寧某先生嗎?我是你教過的學生呀!”師生見面,互相介紹最近的情況。當聽說自己老師沒報上名,小姐自報奮勇,讓父親給通融。汪某在旁說道:“把我的名字也加上可以嗎?”小姐問他是何人,某甲說:“這是我的知交好友?!毙〗泓c頭同意。
由此,二人都進了考場。某甲覺得考試題目很順手,一揮而就,對自己的文章很滿意,認為本科解元非自己莫屬。到了發(fā)榜那天,某甲卻榜上無名,而汪某考中了解元。這時他才明白,神讓他來考試,就是為了幫助汪某入場奪魁。
唉!鬼神撥弄人真是難料。我們費勁辛苦做某件事,也許只是給別人做嫁衣裳?!堵犛贶幑P記》
有個崔姓人家妻子臨產(chǎn),門口盤踞著一條大蛇,怎么驅(qū)趕都不走。從黃昏一直待到天亮。孩子也沒生下來。男主人拿著攢草垛的叉子對著蛇打去,在大蛇背上插了兩個小孔。大蛇消失,妻子也生下一個女兒,但是背上有兩個小孔,流血不止,兩天后就死了?!都愋鲁?/p>
某甲負責給官府寫田地冊子,每天回去時都要路過一道小水溝,水溝上橫著一塊長條石頭做小橋兒。有一天,某甲偶然發(fā)現(xiàn)條石上有“當境土地”四字,就花了幾十文雇人把條石抬到土地廟立起來。
回到家某甲就病了,他在朦朧中看到兩個皂隸到來,說是土地神震怒,要綁他走。某甲哀求,后來約定用一只雞,紙錢若干奉送,皂隸離去,某甲病愈。
他繼續(xù)去官府寫冊子,同僚得知此事,笑著說:“土地神怎么這么昏庸?應該去城隍那里告他?!庇袀€年輕人就替他寫了狀紙,到城隍廟燒掉。
當天晚上,某甲突然死去,過了一晝夜才蘇醒。他對人說:“昨夜有兩個鬼差把我拘到城隍廟,大堂上已經(jīng)跪著一個白須老人,正是土地神。城隍坐在桌子后面審問,土地神推說自己不知道這件事,是部下敲詐生事。城隍發(fā)怒說:'做為土地神卻不能約束部下,實屬不該!’說完命鬼卒把土地神打了二十五板子。
城隍又轉(zhuǎn)頭對我說:'小民敢告神,發(fā)陽間杖責十板?!缓笈扇税盐宜突貋??!?/p>
三天后,某甲抄錄犯錯,挨了板子。
施秀才新買了一所房子,起初不知道里面有妖魅。有一天早晨,秀才醒來,在被子里發(fā)現(xiàn)了一條女褲,是兒媳婦的。而他的褲子出現(xiàn)在兒媳婦的床上。秀才是個品德端正的人,家人雖然驚訝,卻也沒多想。
幾天后的夜里,秀才家的人都找不到夜壺了,早晨起來,看到夜壺都擺在客廳里,小的在上,大的在下,像疊羅漢一樣摞起很高。大家明白了,這是有妖鬼在作祟。
從此,鬼怪屢屢現(xiàn)形,有蓬散頭發(fā)藍面孔的,有個子很矮身上水淋淋的,有個子很高,面目猙獰像夜叉的。有時候鬼怪不現(xiàn)形,在空中說話,索要飲食,如果不給,就拋磚弄瓦,雞犬不寧。
施秀才寫了禱告文焚燒,夜間夢到一個貴人,衣冠整齊神態(tài)肅穆。貴人說:“我不能約束下屬,以致接受你的酒食又打擾你的生活,所以前來道歉。我是前朝的官員,帶領三千士卒鎮(zhèn)守本縣,這里是我的住宅。我們戰(zhàn)死后,陰魂滯留這里,你應該搬走,不然的話,恐怕士卒們不利于你?!?/p>
秀才哀求,貴人變了臉色,指著院子厲聲說:“就算我同意,你看這些人能同意嗎?”秀才順著手指看去,院子里出現(xiàn)無數(shù)鬼魂,肢體都殘缺不全,手里拿著兵器,惡狠狠地看著他。秀才戰(zhàn)栗,貴人說道:“給你三天時間,過期不要后悔?!闭f完不見了。
早晨,秀才與家人合計搬家。搬家的前一天晚上,空中有人說:“祝賀你喬遷新居?!比缓笕酉乱粋€信封,里面裝著一面小紅旗。二十年后,施秀才的孫子考中了進士。
故事出自《集異新抄》,很多志怪集里也收錄幾則非志怪的故事。從這些故事里可以看出作者的辯證觀點。比如下面的故事,也出自《集異新抄》。
蘇州觀音山下有個白馬莊,村民吳氏經(jīng)常給僧人設齋。萬歷辛亥年,有個胡僧托著缽求施舍,當時吳家人都出門了,只有年輕的兒媳婦在家。她進廚房給胡僧拿東西吃,僧人也跟了進去,忽然抱著兒媳婦不松手。
鄰居們趕來相救,聚集了四五十人。胡僧還是不松手,大家用力掰他的胳膊,掰不開。用錐子扎,用刀砍,胡僧總算松開了手,跳到門口的池塘里不見了。
有人從觀音山來,就是這么講的。后來我親自打聽吳家的人,原來并不是這么回事。吳家人說,施舍僧人的事的確是,至于抱婦人刀砍錐扎純屬子虛烏有。當時已經(jīng)施舍完畢,有個年輕和尚來晚了。兒媳婦說沒有飯了,年輕和尚不相信,非要到廚房親眼看一看。鄰居們就把這和尚打了一頓。以這件事來看,傳言真的不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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