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家第十【1】
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顓頊(zhuanxu)：五帝之一，號(hào)高陽氏。】。高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高陽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
楚國的祖先出自顓頊帝高陽。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高陽生下了稱，稱生下了卷章，卷章生下了重黎。
重黎為帝嚳高辛居火正【火正：古五行官之一。祝融：此乃帝嚳對(duì)火正的美稱，后轉(zhuǎn)化為火神之名。】，甚有功，能光融天下【融：明?！?/span>，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
重黎成為帝嚳（ｋù，酷）高辛氏的火正，很有功績，能使光照天下，帝嚳賜予他祝融的稱號(hào)。共工氏發(fā)動(dòng)內(nèi)亂，帝嚳讓重黎誅殺作亂者但未殺盡。
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后，復(fù)居火正，為祝融。
帝嚳就在庚寅那一天殺死了重黎，讓他的弟弟吳回接替重黎，也去任火正之職，仍稱之為祝融。
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chǎn)焉【坼剖：難產(chǎn)，經(jīng)剖割而分娩。“剖”當(dāng)為“副”，分也。坼（ｃｈè，徹）：分裂，裂開?！?/span>。其長一曰昆吾【長一：據(jù)梁玉繩說《史記志疑》云：“長”與“一”不宜連文?！?/span>；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huì)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后也【楚其后也：指楚人即為季連之后裔?！?/span>。
吳回生下陸終。陸終有六個(gè)兒子，都是母親腹裂而生。長子叫昆吾，次子叫參胡，三子叫彭祖，四子叫會(huì)人，五子叫曹姓，六子叫季連，季連姓羋，是楚國王族的祖先
昆吾氏，夏之時(shí)嘗為侯伯，桀之時(shí)湯滅之。彭祖氏，殷之時(shí)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jì)其世【中微：中途衰微。中國：此指中原。蠻夷：指中原之外南方邊遠(yuǎn)之地，中原人稱其民為“蠻夷”。紀(jì)：通“記”。世：世系?！?/span>。
昆吾在夏商時(shí)曾經(jīng)做侯伯，桀時(shí)被湯滅亡。彭祖在殷朝時(shí)曾經(jīng)做侯伯，殷朝末年，彭祖被滅。季連生下了附沮，附沮生下了穴熊。他的后代中途衰落。有的在中原，有的在蠻夷，史書未能記載下他們的世系。
周文王之時(shí)，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死【蚤：通“早”?！?/span>。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
周文王的時(shí)候，季連的后代有一支叫鬻熊。鬻熊如同兒子般侍奉文王，早死。他的兒子叫熊麗。熊麗生下了熊狂，熊狂生下了熊繹。
熊繹當(dāng)周成王之時(shí)，舉文、武勤勞之后嗣【舉：立。文、武勤勞：指曾為周文王、周武王勤勞職事而有功績者。后嗣：后代。】，而封熊繹于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子男：爵號(hào)。古代諸侯分公侯伯子男五等?！?/span>，姓羋氏，居丹陽。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衛(wèi)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俱事成王。
熊繹處在周成王時(shí)代，成王要舉用文王、武王功臣的后代，于是把熊繹封到楚蠻，封給他子男爵位的田地，姓羋，住在丹陽。楚子熊繹和魯公伯禽、衛(wèi)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共同侍奉成王。
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熊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為后。熊楊生熊渠。
熊繹生下了熊艾，熊艾生下了熊?ｄàｎ，但），熊生下了熊勝。熊勝讓弟弟熊楊作繼承者。熊楊生下了熊渠。
熊渠生子三人。當(dāng)周夷王之時(shí)，王室微【微：衰落?！?/span>，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楊粵，至于鄂。
熊渠有三個(gè)兒子。在周夷王的時(shí)候，周王室衰落，有的諸侯不肯朝覲(jìn,近)天子，諸侯間互相攻伐。熊渠很得長江、漢水一帶民眾的擁戴，就出兵攻打庸、楊粵，一直打到鄂地。
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hào)謚【謚：古代帝王及官僚死后，統(tǒng)治階級(jí)所給予的表示褒貶的稱號(hào)?！?/span>。”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zhí)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shí)。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去：除掉。】。
熊渠說：“我在蠻夷地區(qū)，不必和中原各國的名稱謚號(hào)一樣?！庇谑撬头庾约旱拈L子熊康作句（ｇōｕ，勾）亶（ｄàｎ，但）王，二兒子熊紅作鄂王，小兒子熊執(zhí)疵做越章王，都在長江沿岸楚蠻地區(qū)。等到周厲王時(shí)，由于厲王暴躁狂虐，熊渠擔(dān)心他來攻打楚國，也就去掉了自己的王號(hào)。
后為熊毋康，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執(zhí)紅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據(jù)梁玉繩《史記志疑》云：既云紅卒，則非弒矣?！?/span>，曰熊延。熊延生熊勇。
熊渠的繼承者是長子熊毋康，毋康早死。熊渠逝世后，次子熊摯紅即位。摯紅死，他的弟弟殺了他即位，這就是熊延。熊延生下了熊勇。
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彘(zhi)：地名，在今山西霍縣境內(nèi)?！?/span>。熊勇十年，卒，弟熊嚴(yán)為后。
熊勇（前841），周人挑起內(nèi)亂，攻打厲王，厲王逃到彘。熊勇于十年（前837），逝世，弟弟熊嚴(yán)繼承王位。
熊嚴(yán)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yán)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為熊霜。
熊嚴(yán)于十年（前828），逝世。熊延有四個(gè)兒子，長子叫伯霜，二子叫仲雪，次子叫叔堪，小兒子叫季徇。熊嚴(yán)逝世。長子伯霜即位，這是熊霜。
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于濮；而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于鄭。
熊霜元年（前827），周宣王剛即位。熊霜于六年（前822）逝世，三個(gè)弟弟爭著即位。仲雪死了，叔堪逃亡，到濮避難，小弟弟季徇即位，這是熊徇。熊徇十六年（前806），鄭桓公剛剛被封到鄭。
二十二年，熊徇卒，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若敖：熊儀死后的稱號(hào)。敖：指部族豪酋。若：為謚號(hào)。“若敖”后轉(zhuǎn)為姓氏。】。
二十二年（前800），熊徇逝世，兒子熊咢即位。熊咢于九年（前791）逝世，兒子熊儀即位，這就是若敖。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若敖二十年（前771），周幽王被犬戎所殺，周都向東遷移，秦襄公開始成為諸侯。
【段意】：簡述楚之先祖及楚在西周一代的早期發(fā)展和君位繼嗣情況。
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眴：音義同“瞬”。蚡(fen)冒：其義不詳。】。
二十七年（前764），若敖逝世，兒子熊坎即位，這就是霄敖。霄敖于六年（前758）逝世，兒子熊眴（ｘùｎ，殉）即位，這是蚡（ｆéｎ，墳）冒。
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曲沃：東周初年，晉昭侯封桓公叔于此，從此引起內(nèi)亂。詳見《晉世家》?！?/span>。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
蚡冒十三年（前745），晉國開始動(dòng)亂，因?yàn)榍值木壒?。蚡冒于十七年（前741）逝世。蚡冒的弟弟熊通殺死蚡冒的兒子即位，這就是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莊伯弒主國晉孝侯【莊伯：曲沃桓叔(即成師)之子。主國：指晉國。曲沃在桓叔之亂后，實(shí)際上已不聽晉君之命，但仍屬晉，故稱晉君管理部分為“主國”。】。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
武王十七年（前724），晉國曲沃莊伯殺死了宗主國國君晉孝侯。十九年（前722），鄭伯的弟弟段挑起內(nèi)亂。二十一年（前720），鄭國侵占天子的田地。
二十三年，衛(wèi)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
二十三年（前718），衛(wèi)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桓公。二十九年（前712），魯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隱公。三十一年（前710），宋國的太宰華督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殤公。
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背唬骸拔倚U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敝甲：破舊的鎧甲，指軍隊(duì)。謙詞?！?/span>，欲以觀中國之政，請(qǐng)王【觀：參與、觀察?！?/span>室尊吾號(hào)。”
三十五年（前706），楚國討伐隨國。隨國君說：“我沒有罪過?！背跽f：“我處在蠻夷地區(qū)。今天諸侯們都背叛王室互相侵伐，互相攻殺。我有軍隊(duì)，想憑此參與中原的政事，請(qǐng)求周王室尊奉我的名號(hào)?！?/span>
隨人為之周，請(qǐng)尊楚，王室不聽，還報(bào)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
隨國人替他到周王室請(qǐng)求尊號(hào)，周王室不答應(yīng)，隨國人回來向楚國報(bào)告。三十七年（前704），楚熊通大怒說：“我的祖先鬻熊是文王的老師，很早死去。
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子男田：分封以“子男”爵位的田邑。率服：順服、服從。】，而王為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于是始開濮地而有之。
周成王提拔我的先公，竟只賜予子男爵位的田地，讓他住在楚地，蠻夷部族都順服，可是周王不加封爵位，我只好自稱尊號(hào)了！”于是他自稱武王，和隨國人訂立盟約后才撤軍。從此便開始?jí)ㄖ冲У夭⒄加兴?/span>
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shù)以立楚為王【數(shù)：列舉罪狀?！?/span>。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卒師中：死于出師中。兵罷：停止伐隨?！?/span>。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始都郢：開始以“郢”為都城?！?/span>。
五十一年（前690），周王召見隨侯，責(zé)備他讓楚國君稱王。楚武王很生氣，認(rèn)為是隨侯背叛了自己，便攻打隨國。武王在行軍路上病死，楚國才停止進(jìn)軍。武王的兒子文王熊貲即位，楚國開始遷都到郢。
文王二年，伐申過鄧，鄧人曰“楚王易取【楚王易?。骸蹲髠?/span>·莊公六年》載：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止而享之。騅甥、聃甥、養(yǎng)甥請(qǐng)殺楚子。鄧侯弗許云云，事載頗詳。太史公于《楚世家》取《左傳》而變其辭?！俺跻兹 ?，即指三甥請(qǐng)殺楚子?！?/span>”，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虜蔡哀侯以歸，已而釋之。
文王二年（前688），楚國攻伐申國經(jīng)過鄧，鄧人說：“楚王很容易捕獲。”鄧侯沒有答應(yīng)。六年，楚國討伐蔡國，俘虜了蔡哀侯后回國，不久又釋放了他。
楚強(qiáng)，陵江漢間小國【陵：欺侮?！?/span>，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楚國強(qiáng)盛起來，欺凌長江、漢水流域的小國，小國都很畏懼楚國。十一年（前679），齊桓公開始稱霸，楚國也開始強(qiáng)大。
十二年，伐鄧，滅之。十三年，卒，子熊艱立，是為莊敖。莊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惲奔隨，與隨襲弒莊敖代立，是為成王。
十二年（前678），楚國討伐鄧國，滅亡了鄧國。十三年（前677），文王逝世，兒子熊艱即位，這是莊敖。莊敖于五年（前672），想殺死自己的弟弟熊惲，熊惲逃到隨國，與隨人襲擊殺死了莊敖即位，這就是成王。
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jié)舊好于諸侯。使人獻(xiàn)天子，天子賜胙【胙：祭祀用的肉?！?/span>，曰：“鎮(zhèn)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庇谑浅厍Ю铩?/span>
成王惲于元年（前671），剛剛即位就向百姓布施恩惠道德，在諸侯中恢復(fù)舊時(shí)的友好關(guān)系。派人向天子進(jìn)貢，天子賞賜給他祭祀的肉。說：“鎮(zhèn)撫你們南方夷越地區(qū)的動(dòng)亂，不要侵犯中原?！庇谑浅鴶U(kuò)地到方圓千里。
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御之，與桓公盟。桓公數(shù)以周之賦不入王室【周之賦：向周交納的貢品。】，楚許之，乃去。
十六年（前656），齊桓公派軍侵犯楚國，一直到陘山。楚成王讓將軍屈完率軍抵御，與桓公結(jié)盟?；腹?zé)備楚成王沒有向周王室交納貢品，楚成王答應(yīng)了他，他才撤軍離楚。
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許，許君肉袒謝【肉袒：去上衣，露肢體。謝：道歉，表示服順。】，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黃。二十六年，滅英【二十六年，滅英：當(dāng)作二十四年黃。】。
十八年（前654），成王率軍向北討伐許國，許國國君脫去上衣露出胳膊請(qǐng)罪，楚成王才釋放了他。二十二年（前650），楚國討伐黃國。二十六年（前646），楚國滅亡了英國。
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為盟會(huì)，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往襲辱之【將好：正好。襲辱之：襲擊、折辱宋襄公?！?/span>。”遂行，至盂，遂執(zhí)辱宋公，已而歸之。
三十二年（前639），宋襄公想與諸侯結(jié)盟相會(huì)，叫楚國參加。楚王生氣地說：“叫我去，我將以友好的態(tài)度前往，趁機(jī)襲擊侮辱他?！庇谑牵醭霰搅擞?，逮捕侮辱了宋公，不久又讓他回國。
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泓【泓(hong)：泓水，在今河南柘城縣西北?！?/span>，射傷宋襄公，襄公遂病創(chuàng)死【病創(chuàng)死：宋襄公被傷大腿，臥病而死。創(chuàng)，傷?！?/span>。
三十四年（前638），鄭文公南下朝拜楚王。楚成王向北攻打宋國，在泓水打敗宋軍，射傷了宋襄公，襄公不久便因傷而死。
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楚，成王以諸侯客禮饗【饗：用酒食款待人。】，而厚送之于秦。
三十五年（前637）晉公子重耳經(jīng)過楚國，成王按招待諸侯客的禮節(jié)款待了重耳，并贈(zèng)送重耳很多禮物，又把他護(hù)送到秦國。
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qǐng)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谷，置齊桓公子雍焉【谷：齊地，在今山東陽谷縣東北。置：安排。公子庸：齊桓公子。齊桓公死后，五公子爭立。易牙、寺人貂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虧。宋襄公以諸侯師伐齊，立齊孝公。八年后，魯以楚師伐齊，取“谷”。把齊桓公子雍安置在“谷”地，以為魯援?！?/span>。
三十九年（前633），魯僖公向楚國請(qǐng)求出兵討伐齊國，楚國派申侯率軍攻打齊國，奪下谷邑，把齊桓公的兒子雍安置在谷地。
齊桓公子七子皆奔楚，楚盡以為上大夫。滅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夔(kui)：楚之附屬國，應(yīng)祭祀楚之先祖祝融、鬻熊。】。
齊桓公的七個(gè)兒子都逃到楚國，楚國全部拜他們?yōu)樯洗蠓?。楚國滅亡了夔，因?yàn)橘绮患漓胱Ｈ?、鬻熊的緣故?/span>
夏，代宋，宋告急于晉，晉救宋，成王罷歸。將軍子玉請(qǐng)戰(zhàn)，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反：通“返”?！?/span>，天子所開，不可當(dāng)。【亡居外久：晉文公重耳在未立為晉君前，曾因驪姬之亂出亡國外，十九年后方返晉為君。天之所開：上天在為他開辟興旺之道。當(dāng)：擋?！?/span>”
夏天，楚國攻打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晉國救援宋國，楚成王只好作罷回歸楚國。將軍子玉請(qǐng)求繼續(xù)作戰(zhàn)，成王說：“重耳在外逃亡多年，終于能夠回到晉國，是上天在興發(fā)他，不能阻擋?！?/span>
子玉固請(qǐng)，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于城濮。成王怒，誅子玉【誅子玉：此與《晉世家》載“子玉自殺”而死不同，實(shí)乃均奉成王之命耳。詳見《晉世家》可參《左傳·襄公二十八年》?！?/span>。
子玉堅(jiān)決請(qǐng)戰(zhàn)，于是楚成王只給他很少的軍隊(duì)就離去了。晉國果然在城濮打敗子玉。楚成王很生氣，殺死了子玉。
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齒未：指年歲尚少?！?/span>，而又多內(nèi)宏，絀乃亂也【絀：通“黜”。廢棄?！?/span>。楚國之舉常在少者【舉：立?！?/span>。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忍：《集解》曰“言忍為不義”?！?/span>，不可立也。”
四十六年（前626），起初，成王打算確立商臣為太子，告訴了令尹子上。子上說：“國君你還年輕，又有很多龐愛的妻妾，如果確立了再廢棄，國家將會(huì)發(fā)生亂子，楚國立的太子常常在年少的。況且商臣毒蜂眼豺狼音，是很殘忍的人，不宜立他為太子?！?/span>
王不聽，立之。后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審：詳查，細(xì)究?！?/span>，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shí)？”崇曰：“饗王之寵姬江羋而勿敬也?！鄙坛紡闹?。
楚王不聽，終于立了商臣。后來楚王又想立兒子職，而廢棄太子商臣。商臣聽到一點(diǎn)兒風(fēng)聲可是還沒有證實(shí)，便告訴自己的老師潘崇說：“怎么才能得到確實(shí)的情況呢？”潘崇說：“款待成王寵愛的江羋姬，但不要尊敬她。”商臣聽從了他的計(jì)謀。
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鄙坛几媾顺缭唬骸靶乓?/span>【信：確實(shí)?！?/span>。”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薄澳苄写笫潞?/span>【能行大事乎：《集解》云：“謂弒君?！薄?/span>？”曰：“能。”
江羋生氣地說：“君王想殺掉你立職為太子是應(yīng)該的?！鄙坛几嬖V潘崇說：“確實(shí)了?！迸顺鐔枺骸澳苁谭盥殕?？”商臣回答：“不能！”“能逃跑嗎？”商臣又回答：“不能?！薄澳軞⑺谰鯁幔俊鄙坛蓟卮鸬溃骸澳堋！?/span>
冬十月，商臣以宮衛(wèi)兵圍成王。成王請(qǐng)食熊蟠而死，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
冬季十月，商臣讓宮里的衛(wèi)兵包圍了成王，成王請(qǐng)求吃過熊掌后再死，商臣不答應(yīng)，丁未這一天，成王上吊自殺。商臣即位，這就是穆王。
穆王立，為其太子宮予潘崇，使為太師，掌國事。穆王三年，滅江。四年，滅六、蓼。六、蓼，皋陶之后【六、蓼：二國，均為皋陶之后裔。皋陶：傳說為舜時(shí)掌刑獄之臣。】。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莊王侶立。
穆王即位后，把自己的太子宮賜予潘崇，讓他作太師，主持國家事務(wù)。穆王三年（前623），滅亡了江國。四年（前622），滅亡了六國、蓼國。六、蓼國君是皋陶的后裔。八年（前618），楚討伐陳國。十二年（前614），穆王逝世。兒子莊王侶即位。
【段意】：敘楚武王逐漸壯大并自立為王，其后文王、成王相繼經(jīng)營南方，伐滅江漢間小國，抵御齊桓公入侵，并大敗宋襄公于泓。
莊王即位三年，不出號(hào)令【不出號(hào)令：指不理朝政，沒有政令發(fā)布。】，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伍舉：伍舉在康、靈之世，事莊王者乃其父伍參，此與《伍子胥列傳》同誤。】。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伍舉曰：“愿有進(jìn)隱【隱：《集解》曰“'隱’謂隱藏其意?！薄?/span>。”
莊王即位三年，從未向國內(nèi)發(fā)布過任何政令，日日夜夜尋歡作樂，還向國內(nèi)下了道詔令：“有敢進(jìn)諫的格殺勿論！”伍舉入宮進(jìn)諫。莊王左手懷抱鄭姬，右手懷抱越女，坐在歌舞樂人中間。伍舉說：“希望向您進(jìn)獻(xiàn)一個(gè)隱語?！?/span>
曰：“有鳥在于阜【阜（ｆù，副）：土山。】，三年不蜚不鳴【蜚：通“飛”?！?/span>，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span>
接著又說：“有一只鳥落在土山上，三年不飛不鳴，這是什么鳥呢？”莊王說：“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你下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span>
居數(shù)月，淫益甚。大夫蘇從乃入諫。王曰：“若不聞令乎？”對(duì)曰：“殺身以明君，臣之愿也。【明君：使君因此醒悟、使君圣明。】”
過了幾個(gè)月，莊王更加淫佚放縱。蘇從大夫就入宮進(jìn)諫。楚莊王說：“你沒有聽到我的詔令嗎？”蘇從回答說：“舍身而使您賢明，這是我的夙愿。”
于是乃罷淫樂，聽政，所誅者數(shù)百人，所進(jìn)者數(shù)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說【說：通“悅”。】。是歲滅庸。六年，伐宋，獲五百乘。
楚王于是就停止淫佚作樂，開始處理政務(wù)，殺死了幾百個(gè)罪人，擢升了幾百個(gè)有功之臣，任用伍舉、蘇從管理政務(wù)，舉國上下十分擁護(hù)。當(dāng)年楚國滅亡庸國。六年（前608），楚國討伐宋國，得到五百輛戰(zhàn)車。
八年，伐陸渾戎【陸渾戎：居于陸渾的戎人。戎：對(duì)西方少數(shù)民族的泛稱。陸渾在洛陽西南。】，觀兵于周郊【觀兵：檢閱軍隊(duì)?！?/span>。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勞：犒勞?！?/span>。
八年（前606），楚國討伐陸渾戎，到達(dá)洛，在周都郊外閱兵。周定王派王孫滿犒勞楚王。
楚王問鼎小大輕重【鼎：即九鼎，古代傳國的重寶?！?/span>，對(duì)曰：“在德不在鼎?！鼻f王曰：“子無阻九鼎【阻：倚仗。】！楚國折鉤之喙【鉤：劍一類的兵器。喙（ｈｕì，會(huì)）：指刀劍上的刃尖?！?/span>，足以為九鼎。”
楚王向王孫滿詢問鼎的大小輕重，王孫滿加答說：“統(tǒng)治國家在于道德不在于寶鼎?！鼻f王說：“你不要倚仗九鼎！楚國只要銷毀刀劍上的刃尖便可以鑄成九鼎?！?/span>
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yuǎn)方皆至，貢金九牧【九牧：九州。】，鑄鼎象物【象物：指在鼎上刻鏤有各種物象。知神奸：使人們辨知何者為吉祥之神物，何者為兇惡之奸妖。】，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神奸：鬼神怪異之物?！?/span>。
王孫滿說：“啊呀！君王忘記這些了嗎？過去虞夏昌盛時(shí)，邊遠(yuǎn)的國家都來朝貢，讓九州的長官進(jìn)貢金屬，鑄成九鼎，其上繪了許多山川物體，各種怪異之物都具備，好讓百姓知道怪異為害情況。
桀有亂德，鼎遷于殷，載祀六百【載祀：《集解》曰：“載祀者，猶言年也?！薄?/span>。殷紂暴虐，鼎遷于周。德之休明【休明：美好清明。】，雖小必重；其奸回昏亂【奸回：奸邪。】，雖大必輕。
桀道德敗壞，鼎便被遷到殷朝，殷延續(xù)了六百年。殷紂王殘暴狂虐，鼎又被遷到周朝。如果天子道德美好，鼎雖然很小卻重得移不動(dòng)；如果天子道德敗壞，鼎即使再重也容易移動(dòng)。
昔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郟鄏(jiaru)：地名，周之雒邑，即今洛陽。卜：占卜。世：此指周人享有天下之世?！安肥廊?，即據(jù)占卜預(yù)計(jì)，周人可傳國三十世。天所命也：這是上天的旨意。】。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王乃歸。
過去，周成王把九鼎安置在郟鄏（ｊｉáｒǔ，夾辱），占卜說可以傳世三十代，立國七百年，這是上天的意旨。如今周王室雖然衰微，但上天的意旨難以改變。問鼎輕重，確實(shí)不可以啊。”楚王這才撤軍回國。
九年，相若敖氏【相若敖氏：以若敖氏為相。】。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擊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
九年（前605），楚莊王讓若敖氏做宰相。有人在莊王面前中傷他，他怕被殺，反而攻擊莊王，莊王殺死了若敖氏整個(gè)家族。十三年（前603），楚國滅亡了舒國。
十六年，伐陳，殺夏征舒。征舒弒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即縣之【縣之：將“陳”列為楚之邊縣。春秋時(shí)期楚已有在邊境一帶設(shè)縣的制度。】。群臣皆賀，申叔時(shí)使齊來，不賀。
十六年（前598），楚國討伐陳國，殺了夏征舒。因?yàn)檎魇鏆⑺懒俗约旱膰猿鴼⑺懒怂?。攻下陳國后，楚國就把它劃作自己的縣。群臣都慶賀勝利，只有申叔時(shí)剛從齊國出使歸來不慶賀。
王問，對(duì)曰：“鄙語曰【鄙語：俗語?！?/span>，牽牛徑人田【徑：筆直走?！?/span>，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
莊王問他為什么，申叔時(shí)回答說：“俗語說，牽著牛筆直地走到人家田里，田的主人搶走了牛。牽牛走入人家田里確實(shí)不對(duì)，但搶走牛不也太過分了嗎？
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今貪其縣，亦何以復(fù)令于天下！”莊王乃復(fù)國陳后【復(fù)國陳后：恢復(fù)陳國，立陳國君之后人為君。】。
當(dāng)然，莊王您是因?yàn)殛悋鴦?dòng)亂才率領(lǐng)諸侯們攻伐它，明明是有理攻伐它，但貪婪地把它劃歸為自己的一個(gè)縣，這怎么能在天下發(fā)布命令呢！”莊王于是又恢復(fù)了陳國后代的地位。
十七年春，楚莊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皇門【皇門：鄭國城門。】，鄭伯肉袒牽羊以逆【逆：迎?！?/span>，曰：“孤不天【不天：不為天所保佑?！?/span>，不能事君，君用懷怒，以及敝邑【敝邑：稱自己國家的謙詞?！?/span>，孤之罪也。十七年（前597），春天，楚莊王包圍了鄭國，三個(gè)月攻下它。從皇門進(jìn)入鄭都，鄭伯脫去上衣露出胳膊牽著羊迎接莊王說：“我不為上天所保佑，不能侍奉您，您因此發(fā)怒，來到我國，這是我的罪過。
敢不惟命是聽！賓之南海【賓：通“擯”。遺矣，排斥?！?/span>，若以臣妾賜諸侯【若：或者。】，亦惟命是聽。若君不忘厲、宣、桓、武，不絕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愿也【厲、宣：指周厲王、周宣王，乃鄭之所自出?；?、武：指鄭桓公、鄭武公，鄭始封之賢君。】，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布：展開，鋪開，引申為表白?！?/span>。”
我怎敢不唯命是聽！您把我遺棄到南海吧，或者把我當(dāng)奴隸賞賜給諸侯，我也唯命是聽。假若您不忘記周厲王、宣王、鄭桓公、武公，不斷絕他們國家的祭祀，讓我侍奉您，這是我的心愿，我也不敢有如此的奢望。只是大膽地向您表白一下。”
楚群臣曰：“王勿許?！鼻f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絕乎！”莊王自手旗，左右麾軍【自手旗，左右麾軍：親自執(zhí)旗，左右揮動(dòng)以號(hào)令軍隊(duì)。麾：通“揮”。指揮?！?/span>，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許之平【平：議和?！?/span>。
楚國的大臣們都說：“君王不要答應(yīng)他?！鼻f王說：“鄭國君能這樣謙卑，就一定能任用自己的百姓，怎么可以斷絕他的祭祀呢！”說完，莊王親自舉起軍旗，左右的人指揮軍隊(duì)，率軍退后三十里駐扎下來，于是答應(yīng)與鄭國國君講和。
潘尫入盟，子良出質(zhì)【潘尪(wang)：楚之大夫。子良：鄭伯弟。出質(zhì)：到楚國作人質(zhì)。。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zhàn)，大敗晉師河上，遂王衡雍而歸。
鄭大夫潘尫（ｗ?。睿?，汪）來訂立盟約，子良到楚國當(dāng)人質(zhì)。夏季六月，晉國救助鄭國，與楚國大戰(zhàn)，在黃河畔楚國大敗晉軍，楚國一直打到衡雍才回國。
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圍宋五月【五月：據(jù)梁玉繩《史記志疑》云：五月乃九之誤?！?/span>，城中食盡，易子而食【易：交換?！?/span>，析骨而炊【析：劈柴?！?/span>。宋華元出告以情。莊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
二十年（前594），楚國包圍了宋都，因?yàn)樗螄鴼⑺懒顺拐摺３鼑味歼_(dá)五個(gè)月之久，都城內(nèi)糧食吃盡，人們互換親子骨肉而食，劈開人骨當(dāng)些燒。宋國的華元出城向楚軍講明實(shí)情。莊王說：“這是君子?。 庇谑浅奋婋x去。
二十三年，莊王卒，子共王審立。
二十三年（前591），莊王逝世，兒子共王審即位。
【段意】：楚莊王罷淫樂、進(jìn)賢臣，發(fā)憤圖強(qiáng)，“問鼎中原”，伐陳圍鄭，大敗晉師，成為威震中原的春秋一霸。
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顓頊(zhuanxu)：五帝之一，號(hào)高陽氏?！?/span>。高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高陽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
楚國的祖先出自顓頊帝高陽。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高陽生下了稱，稱生下了卷章，卷章生下了重黎。
重黎為帝嚳高辛居火正【火正：古五行官之一。祝融：此乃帝嚳對(duì)火正的美稱，后轉(zhuǎn)化為火神之名?！?/span>，甚有功，能光融天下【融：明。】，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
重黎成為帝嚳（ｋù，酷）高辛氏的火正，很有功績，能使光照天下，帝嚳賜予他祝融的稱號(hào)。共工氏發(fā)動(dòng)內(nèi)亂，帝嚳讓重黎誅殺作亂者但未殺盡。
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后，復(fù)居火正，為祝融。
帝嚳就在庚寅那一天殺死了重黎，讓他的弟弟吳回接替重黎，也去任火正之職，仍稱之為祝融。
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chǎn)焉【坼剖：難產(chǎn)，經(jīng)剖割而分娩。“剖”當(dāng)為“副”，分也。坼（ｃｈè，徹）：分裂，裂開?！?/span>。其長一曰昆吾【長一：據(jù)梁玉繩說《史記志疑》云：“長”與“一”不宜連文?！?/span>；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huì)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羋姓，楚其后也【楚其后也：指楚人即為季連之后裔?！?/span>。
吳回生下陸終。陸終有六個(gè)兒子，都是母親腹裂而生。長子叫昆吾，次子叫參胡，三子叫彭祖，四子叫會(huì)人，五子叫曹姓，六子叫季連，季連姓羋，是楚國王族的祖先
昆吾氏，夏之時(shí)嘗為侯伯，桀之時(shí)湯滅之。彭祖氏，殷之時(shí)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后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jì)其世【中微：中途衰微。中國：此指中原。蠻夷：指中原之外南方邊遠(yuǎn)之地，中原人稱其民為“蠻夷”。紀(jì)：通“記”。世：世系?！?/span>。
昆吾在夏商時(shí)曾經(jīng)做侯伯，桀時(shí)被湯滅亡。彭祖在殷朝時(shí)曾經(jīng)做侯伯，殷朝末年，彭祖被滅。季連生下了附沮，附沮生下了穴熊。他的后代中途衰落。有的在中原，有的在蠻夷，史書未能記載下他們的世系。
周文王之時(shí)，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死【蚤：通“早”?！?/span>。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
周文王的時(shí)候，季連的后代有一支叫鬻熊。鬻熊如同兒子般侍奉文王，早死。他的兒子叫熊麗。熊麗生下了熊狂，熊狂生下了熊繹。
熊繹當(dāng)周成王之時(shí)，舉文、武勤勞之后嗣【舉：立。文、武勤勞：指曾為周文王、周武王勤勞職事而有功績者。后嗣：后代。】，而封熊繹于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子男：爵號(hào)。古代諸侯分公侯伯子男五等?！?/span>，姓羋氏，居丹陽。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衛(wèi)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俱事成王。
熊繹處在周成王時(shí)代，成王要舉用文王、武王功臣的后代，于是把熊繹封到楚蠻，封給他子男爵位的田地，姓羋，住在丹陽。楚子熊繹和魯公伯禽、衛(wèi)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共同侍奉成王。
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熊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為后。熊楊生熊渠。
熊繹生下了熊艾，熊艾生下了熊?ｄàｎ，但），熊生下了熊勝。熊勝讓弟弟熊楊作繼承者。熊楊生下了熊渠。
熊渠生子三人。當(dāng)周夷王之時(shí)，王室微【微：衰落?！?/span>，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楊粵，至于鄂。
熊渠有三個(gè)兒子。在周夷王的時(shí)候，周王室衰落，有的諸侯不肯朝覲(jìn,近)天子，諸侯間互相攻伐。熊渠很得長江、漢水一帶民眾的擁戴，就出兵攻打庸、楊粵，一直打到鄂地。
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hào)謚【謚：古代帝王及官僚死后，統(tǒng)治階級(jí)所給予的表示褒貶的稱號(hào)?！?/span>。”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zhí)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shí)。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去：除掉?！?/span>。
熊渠說：“我在蠻夷地區(qū)，不必和中原各國的名稱謚號(hào)一樣?！庇谑撬头庾约旱拈L子熊康作句（ｇōｕ，勾）亶（ｄàｎ，但）王，二兒子熊紅作鄂王，小兒子熊執(zhí)疵做越章王，都在長江沿岸楚蠻地區(qū)。等到周厲王時(shí)，由于厲王暴躁狂虐，熊渠擔(dān)心他來攻打楚國，也就去掉了自己的王號(hào)。
后為熊毋康，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執(zhí)紅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據(jù)梁玉繩《史記志疑》云：既云紅卒，則非弒矣?！?/span>，曰熊延。熊延生熊勇。
熊渠的繼承者是長子熊毋康，毋康早死。熊渠逝世后，次子熊摯紅即位。摯紅死，他的弟弟殺了他即位，這就是熊延。熊延生下了熊勇。
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彘(zhi)：地名，在今山西霍縣境內(nèi)。】。熊勇十年，卒，弟熊嚴(yán)為后。
熊勇（前841），周人挑起內(nèi)亂，攻打厲王，厲王逃到彘。熊勇于十年（前837），逝世，弟弟熊嚴(yán)繼承王位。
熊嚴(yán)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yán)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為熊霜。
熊嚴(yán)于十年（前828），逝世。熊延有四個(gè)兒子，長子叫伯霜，二子叫仲雪，次子叫叔堪，小兒子叫季徇。熊嚴(yán)逝世。長子伯霜即位，這是熊霜。
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于濮；而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于鄭。
熊霜元年（前827），周宣王剛即位。熊霜于六年（前822）逝世，三個(gè)弟弟爭著即位。仲雪死了，叔堪逃亡，到濮避難，小弟弟季徇即位，這是熊徇。熊徇十六年（前806），鄭桓公剛剛被封到鄭。
二十二年，熊徇卒，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若敖：熊儀死后的稱號(hào)。敖：指部族豪酋。若：為謚號(hào)。“若敖”后轉(zhuǎn)為姓氏?！?/span>。
二十二年（前800），熊徇逝世，兒子熊咢即位。熊咢于九年（前791）逝世，兒子熊儀即位，這就是若敖。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若敖二十年（前771），周幽王被犬戎所殺，周都向東遷移，秦襄公開始成為諸侯。
【段意】：簡述楚之先祖及楚在西周一代的早期發(fā)展和君位繼嗣情況。
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眴：音義同“瞬”。蚡(fen)冒：其義不詳?！?/span>。
二十七年（前764），若敖逝世，兒子熊坎即位，這就是霄敖。霄敖于六年（前758）逝世，兒子熊眴（ｘùｎ，殉）即位，這是蚡（ｆéｎ，墳）冒。
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曲沃：東周初年，晉昭侯封桓公叔于此，從此引起內(nèi)亂。詳見《晉世家》?！?/span>。蚡冒十七年，卒。蚡冒弟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
蚡冒十三年（前745），晉國開始動(dòng)亂，因?yàn)榍值木壒?。蚡冒于十七年（前741）逝世。蚡冒的弟弟熊通殺死蚡冒的兒子即位，這就是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莊伯弒主國晉孝侯【莊伯：曲沃桓叔(即成師)之子。主國：指晉國。曲沃在桓叔之亂后，實(shí)際上已不聽晉君之命，但仍屬晉，故稱晉君管理部分為“主國”。】。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
武王十七年（前724），晉國曲沃莊伯殺死了宗主國國君晉孝侯。十九年（前722），鄭伯的弟弟段挑起內(nèi)亂。二十一年（前720），鄭國侵占天子的田地。
二十三年，衛(wèi)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
二十三年（前718），衛(wèi)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桓公。二十九年（前712），魯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隱公。三十一年（前710），宋國的太宰華督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殤公。
三十五年，楚伐隨。隨曰：“我無罪?！背唬骸拔倚U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敝甲：破舊的鎧甲，指軍隊(duì)。謙詞?！?/span>，欲以觀中國之政，請(qǐng)王【觀：參與、觀察?！?/span>室尊吾號(hào)。”
三十五年（前706），楚國討伐隨國。隨國君說：“我沒有罪過。”楚王說：“我處在蠻夷地區(qū)。今天諸侯們都背叛王室互相侵伐，互相攻殺。我有軍隊(duì)，想憑此參與中原的政事，請(qǐng)求周王室尊奉我的名號(hào)?！?/span>
隨人為之周，請(qǐng)尊楚，王室不聽，還報(bào)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
隨國人替他到周王室請(qǐng)求尊號(hào)，周王室不答應(yīng)，隨國人回來向楚國報(bào)告。三十七年（前704），楚熊通大怒說：“我的祖先鬻熊是文王的老師，很早死去。
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子男田：分封以“子男”爵位的田邑。率服：順服、服從?！?/span>，而王為加位，我自尊耳。”乃自立為武王，與隨人盟而去。于是始開濮地而有之。
周成王提拔我的先公，竟只賜予子男爵位的田地，讓他住在楚地，蠻夷部族都順服，可是周王不加封爵位，我只好自稱尊號(hào)了！”于是他自稱武王，和隨國人訂立盟約后才撤軍。從此便開始?jí)ㄖ冲У夭⒄加兴?/span>
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shù)以立楚為王【數(shù)：列舉罪狀?！?/span>。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卒師中：死于出師中。兵罷：停止伐隨?！?/span>。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始都郢：開始以“郢”為都城?！?/span>。
五十一年（前690），周王召見隨侯，責(zé)備他讓楚國君稱王。楚武王很生氣，認(rèn)為是隨侯背叛了自己，便攻打隨國。武王在行軍路上病死，楚國才停止進(jìn)軍。武王的兒子文王熊貲即位，楚國開始遷都到郢。
文王二年，伐申過鄧，鄧人曰“楚王易取【楚王易?。骸蹲髠?/span>·莊公六年》載：楚文王伐申。過鄧。鄧祁侯止而享之。騅甥、聃甥、養(yǎng)甥請(qǐng)殺楚子。鄧侯弗許云云，事載頗詳。太史公于《楚世家》取《左傳》而變其辭?！俺跻兹 ?，即指三甥請(qǐng)殺楚子?！?/span>”，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虜蔡哀侯以歸，已而釋之。
文王二年（前688），楚國攻伐申國經(jīng)過鄧，鄧人說：“楚王很容易捕獲?！编嚭顩]有答應(yīng)。六年，楚國討伐蔡國，俘虜了蔡哀侯后回國，不久又釋放了他。
楚強(qiáng)，陵江漢間小國【陵：欺侮?！?/span>，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楚國強(qiáng)盛起來，欺凌長江、漢水流域的小國，小國都很畏懼楚國。十一年（前679），齊桓公開始稱霸，楚國也開始強(qiáng)大。
十二年，伐鄧，滅之。十三年，卒，子熊艱立，是為莊敖。莊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惲奔隨，與隨襲弒莊敖代立，是為成王。
十二年（前678），楚國討伐鄧國，滅亡了鄧國。十三年（前677），文王逝世，兒子熊艱即位，這是莊敖。莊敖于五年（前672），想殺死自己的弟弟熊惲，熊惲逃到隨國，與隨人襲擊殺死了莊敖即位，這就是成王。
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jié)舊好于諸侯。使人獻(xiàn)天子，天子賜胙【胙：祭祀用的肉?！?/span>，曰：“鎮(zhèn)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于是楚地千里。
成王惲于元年（前671），剛剛即位就向百姓布施恩惠道德，在諸侯中恢復(fù)舊時(shí)的友好關(guān)系。派人向天子進(jìn)貢，天子賞賜給他祭祀的肉。說：“鎮(zhèn)撫你們南方夷越地區(qū)的動(dòng)亂，不要侵犯中原?！庇谑浅鴶U(kuò)地到方圓千里。
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御之，與桓公盟。桓公數(shù)以周之賦不入王室【周之賦：向周交納的貢品?！?/span>，楚許之，乃去。
十六年（前656），齊桓公派軍侵犯楚國，一直到陘山。楚成王讓將軍屈完率軍抵御，與桓公結(jié)盟?；腹?zé)備楚成王沒有向周王室交納貢品，楚成王答應(yīng)了他，他才撤軍離楚。
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許，許君肉袒謝【肉袒：去上衣，露肢體。謝：道歉，表示服順?！?/span>，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黃。二十六年，滅英【二十六年，滅英：當(dāng)作二十四年黃?！?/span>。
十八年（前654），成王率軍向北討伐許國，許國國君脫去上衣露出胳膊請(qǐng)罪，楚成王才釋放了他。二十二年（前650），楚國討伐黃國。二十六年（前646），楚國滅亡了英國。
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為盟會(huì)，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往襲辱之【將好：正好。襲辱之：襲擊、折辱宋襄公?！?/span>。”遂行，至盂，遂執(zhí)辱宋公，已而歸之。
三十二年（前639），宋襄公想與諸侯結(jié)盟相會(huì)，叫楚國參加。楚王生氣地說：“叫我去，我將以友好的態(tài)度前往，趁機(jī)襲擊侮辱他。”于是，楚王出兵到了盂，逮捕侮辱了宋公，不久又讓他回國。
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泓【泓(hong)：泓水，在今河南柘城縣西北?！?/span>，射傷宋襄公，襄公遂病創(chuàng)死【病創(chuàng)死：宋襄公被傷大腿，臥病而死。創(chuàng)，傷?！?/span>。
三十四年（前638），鄭文公南下朝拜楚王。楚成王向北攻打宋國，在泓水打敗宋軍，射傷了宋襄公，襄公不久便因傷而死。
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楚，成王以諸侯客禮饗【饗：用酒食款待人。】，而厚送之于秦。
三十五年（前637）晉公子重耳經(jīng)過楚國，成王按招待諸侯客的禮節(jié)款待了重耳，并贈(zèng)送重耳很多禮物，又把他護(hù)送到秦國。
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qǐng)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谷，置齊桓公子雍焉【谷：齊地，在今山東陽谷縣東北。置：安排。公子庸：齊桓公子。齊桓公死后，五公子爭立。易牙、寺人貂殺群吏，而立公子無虧。宋襄公以諸侯師伐齊，立齊孝公。八年后，魯以楚師伐齊，取“谷”。把齊桓公子雍安置在“谷”地，以為魯援?！?/span>。
三十九年（前633），魯僖公向楚國請(qǐng)求出兵討伐齊國，楚國派申侯率軍攻打齊國，奪下谷邑，把齊桓公的兒子雍安置在谷地。
齊桓公子七子皆奔楚，楚盡以為上大夫。滅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夔(kui)：楚之附屬國，應(yīng)祭祀楚之先祖祝融、鬻熊?！?/span>。
齊桓公的七個(gè)兒子都逃到楚國，楚國全部拜他們?yōu)樯洗蠓?。楚國滅亡了夔，因?yàn)橘绮患漓胱Ｈ凇㈠餍艿木壒省?/span>
夏，代宋，宋告急于晉，晉救宋，成王罷歸。將軍子玉請(qǐng)戰(zhàn)，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反：通“返”?！?/span>，天子所開，不可當(dāng)。【亡居外久：晉文公重耳在未立為晉君前，曾因驪姬之亂出亡國外，十九年后方返晉為君。天之所開：上天在為他開辟興旺之道。當(dāng)：擋?！?/span>”
夏天，楚國攻打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晉國救援宋國，楚成王只好作罷回歸楚國。將軍子玉請(qǐng)求繼續(xù)作戰(zhàn)，成王說：“重耳在外逃亡多年，終于能夠回到晉國，是上天在興發(fā)他，不能阻擋?！?/span>
子玉固請(qǐng)，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于城濮。成王怒，誅子玉【誅子玉：此與《晉世家》載“子玉自殺”而死不同，實(shí)乃均奉成王之命耳。詳見《晉世家》可參《左傳·襄公二十八年》?！?/span>。
子玉堅(jiān)決請(qǐng)戰(zhàn)，于是楚成王只給他很少的軍隊(duì)就離去了。晉國果然在城濮打敗子玉。楚成王很生氣，殺死了子玉。
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齒未：指年歲尚少?！?/span>，而又多內(nèi)宏，絀乃亂也【絀：通“黜”。廢棄?！?/span>。楚國之舉常在少者【舉：立。】。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忍：《集解》曰“言忍為不義”。】，不可立也。”
四十六年（前626），起初，成王打算確立商臣為太子，告訴了令尹子上。子上說：“國君你還年輕，又有很多龐愛的妻妾，如果確立了再廢棄，國家將會(huì)發(fā)生亂子，楚國立的太子常常在年少的。況且商臣毒蜂眼豺狼音，是很殘忍的人，不宜立他為太子?！?/span>
王不聽，立之。后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審：詳查，細(xì)究。】，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shí)？”崇曰：“饗王之寵姬江羋而勿敬也?！鄙坛紡闹?。
楚王不聽，終于立了商臣。后來楚王又想立兒子職，而廢棄太子商臣。商臣聽到一點(diǎn)兒風(fēng)聲可是還沒有證實(shí)，便告訴自己的老師潘崇說：“怎么才能得到確實(shí)的情況呢？”潘崇說：“款待成王寵愛的江羋姬，但不要尊敬她。”商臣聽從了他的計(jì)謀。
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鄙坛几媾顺缭唬骸靶乓?/span>【信：確實(shí)?！?/span>。”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亡去乎？”曰：“不能?！薄澳苄写笫潞?/span>【能行大事乎：《集解》云：“謂弒君?！薄?/span>？”曰：“能?！?/span>
江羋生氣地說：“君王想殺掉你立職為太子是應(yīng)該的?！鄙坛几嬖V潘崇說：“確實(shí)了?！迸顺鐔枺骸澳苁谭盥殕?？”商臣回答：“不能！”“能逃跑嗎？”商臣又回答：“不能?！薄澳軞⑺谰鯁?？”商臣回答道：“能?！?/span>
冬十月，商臣以宮衛(wèi)兵圍成王。成王請(qǐng)食熊蟠而死，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
冬季十月，商臣讓宮里的衛(wèi)兵包圍了成王，成王請(qǐng)求吃過熊掌后再死，商臣不答應(yīng)，丁未這一天，成王上吊自殺。商臣即位，這就是穆王。
穆王立，為其太子宮予潘崇，使為太師，掌國事。穆王三年，滅江。四年，滅六、蓼。六、蓼，皋陶之后【六、蓼：二國，均為皋陶之后裔。皋陶：傳說為舜時(shí)掌刑獄之臣。】。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莊王侶立。
穆王即位后，把自己的太子宮賜予潘崇，讓他作太師，主持國家事務(wù)。穆王三年（前623），滅亡了江國。四年（前622），滅亡了六國、蓼國。六、蓼國君是皋陶的后裔。八年（前618），楚討伐陳國。十二年（前614），穆王逝世。兒子莊王侶即位。
【段意】：敘楚武王逐漸壯大并自立為王，其后文王、成王相繼經(jīng)營南方，伐滅江漢間小國，抵御齊桓公入侵，并大敗宋襄公于泓。
莊王即位三年，不出號(hào)令【不出號(hào)令：指不理朝政，沒有政令發(fā)布。】，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伍舉：伍舉在康、靈之世，事莊王者乃其父伍參，此與《伍子胥列傳》同誤?！?/span>。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鐘鼓之間。伍舉曰：“愿有進(jìn)隱【隱：《集解》曰“'隱’謂隱藏其意?！薄?/span>。”
莊王即位三年，從未向國內(nèi)發(fā)布過任何政令，日日夜夜尋歡作樂，還向國內(nèi)下了道詔令：“有敢進(jìn)諫的格殺勿論！”伍舉入宮進(jìn)諫。莊王左手懷抱鄭姬，右手懷抱越女，坐在歌舞樂人中間。伍舉說：“希望向您進(jìn)獻(xiàn)一個(gè)隱語?！?/span>
曰：“有鳥在于阜【阜（ｆù，副）：土山?！?/span>，三年不蜚不鳴【蜚：通“飛”。】，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span>
接著又說：“有一只鳥落在土山上，三年不飛不鳴，這是什么鳥呢？”莊王說：“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你下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span>
居數(shù)月，淫益甚。大夫蘇從乃入諫。王曰：“若不聞令乎？”對(duì)曰：“殺身以明君，臣之愿也。【明君：使君因此醒悟、使君圣明。】”
過了幾個(gè)月，莊王更加淫佚放縱。蘇從大夫就入宮進(jìn)諫。楚莊王說：“你沒有聽到我的詔令嗎？”蘇從回答說：“舍身而使您賢明，這是我的夙愿。”
于是乃罷淫樂，聽政，所誅者數(shù)百人，所進(jìn)者數(shù)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說【說：通“悅”?！?/span>。是歲滅庸。六年，伐宋，獲五百乘。
楚王于是就停止淫佚作樂，開始處理政務(wù)，殺死了幾百個(gè)罪人，擢升了幾百個(gè)有功之臣，任用伍舉、蘇從管理政務(wù)，舉國上下十分擁護(hù)。當(dāng)年楚國滅亡庸國。六年（前608），楚國討伐宋國，得到五百輛戰(zhàn)車。
八年，伐陸渾戎【陸渾戎：居于陸渾的戎人。戎：對(duì)西方少數(shù)民族的泛稱。陸渾在洛陽西南。】，觀兵于周郊【觀兵：檢閱軍隊(duì)?！?/span>。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勞：犒勞?！?/span>。
八年（前606），楚國討伐陸渾戎，到達(dá)洛，在周都郊外閱兵。周定王派王孫滿犒勞楚王。
楚王問鼎小大輕重【鼎：即九鼎，古代傳國的重寶?！?/span>，對(duì)曰：“在德不在鼎?！鼻f王曰：“子無阻九鼎【阻：倚仗。】！楚國折鉤之喙【鉤：劍一類的兵器。喙（ｈｕì，會(huì)）：指刀劍上的刃尖?！?/span>，足以為九鼎。”
楚王向王孫滿詢問鼎的大小輕重，王孫滿加答說：“統(tǒng)治國家在于道德不在于寶鼎?！鼻f王說：“你不要倚仗九鼎！楚國只要銷毀刀劍上的刃尖便可以鑄成九鼎?！?/span>
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yuǎn)方皆至，貢金九牧【九牧：九州。】，鑄鼎象物【象物：指在鼎上刻鏤有各種物象。知神奸：使人們辨知何者為吉祥之神物，何者為兇惡之奸妖。】，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神奸：鬼神怪異之物?！?/span>。
王孫滿說：“啊呀！君王忘記這些了嗎？過去虞夏昌盛時(shí)，邊遠(yuǎn)的國家都來朝貢，讓九州的長官進(jìn)貢金屬，鑄成九鼎，其上繪了許多山川物體，各種怪異之物都具備，好讓百姓知道怪異為害情況。
桀有亂德，鼎遷于殷，載祀六百【載祀：《集解》曰：“載祀者，猶言年也?！薄?/span>。殷紂暴虐，鼎遷于周。德之休明【休明：美好清明?！?/span>，雖小必重；其奸回昏亂【奸回：奸邪。】，雖大必輕。
桀道德敗壞，鼎便被遷到殷朝，殷延續(xù)了六百年。殷紂王殘暴狂虐，鼎又被遷到周朝。如果天子道德美好，鼎雖然很小卻重得移不動(dòng)；如果天子道德敗壞，鼎即使再重也容易移動(dòng)。
昔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郟鄏(jiaru)：地名，周之雒邑，即今洛陽。卜：占卜。世：此指周人享有天下之世?！安肥廊?，即據(jù)占卜預(yù)計(jì)，周人可傳國三十世。天所命也：這是上天的旨意。】。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楚王乃歸。
過去，周成王把九鼎安置在郟鄏（ｊｉáｒǔ，夾辱），占卜說可以傳世三十代，立國七百年，這是上天的意旨。如今周王室雖然衰微，但上天的意旨難以改變。問鼎輕重，確實(shí)不可以啊?！背踹@才撤軍回國。
九年，相若敖氏【相若敖氏：以若敖氏為相。】。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擊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
九年（前605），楚莊王讓若敖氏做宰相。有人在莊王面前中傷他，他怕被殺，反而攻擊莊王，莊王殺死了若敖氏整個(gè)家族。十三年（前603），楚國滅亡了舒國。
十六年，伐陳，殺夏征舒。征舒弒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即縣之【縣之：將“陳”列為楚之邊縣。春秋時(shí)期楚已有在邊境一帶設(shè)縣的制度。】。群臣皆賀，申叔時(shí)使齊來，不賀。
十六年（前598），楚國討伐陳國，殺了夏征舒。因?yàn)檎魇鏆⑺懒俗约旱膰?，所以楚國殺死了他。攻下陳國后，楚國就把它劃作自己的縣。群臣都慶賀勝利，只有申叔時(shí)剛從齊國出使歸來不慶賀。
王問，對(duì)曰：“鄙語曰【鄙語：俗語?！?/span>，牽牛徑人田【徑：筆直走?！?/span>，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
莊王問他為什么，申叔時(shí)回答說：“俗語說，牽著牛筆直地走到人家田里，田的主人搶走了牛。牽牛走入人家田里確實(shí)不對(duì)，但搶走牛不也太過分了嗎？
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今貪其縣，亦何以復(fù)令于天下！”莊王乃復(fù)國陳后【復(fù)國陳后：恢復(fù)陳國，立陳國君之后人為君。】。
當(dāng)然，莊王您是因?yàn)殛悋鴦?dòng)亂才率領(lǐng)諸侯們攻伐它，明明是有理攻伐它，但貪婪地把它劃歸為自己的一個(gè)縣，這怎么能在天下發(fā)布命令呢！”莊王于是又恢復(fù)了陳國后代的地位。
十七年春，楚莊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皇門【皇門：鄭國城門。】，鄭伯肉袒牽羊以逆【逆：迎。】，曰：“孤不天【不天：不為天所保佑?！?/span>，不能事君，君用懷怒，以及敝邑【敝邑：稱自己國家的謙詞。】，孤之罪也。十七年（前597），春天，楚莊王包圍了鄭國，三個(gè)月攻下它。從皇門進(jìn)入鄭都，鄭伯脫去上衣露出胳膊牽著羊迎接莊王說：“我不為上天所保佑，不能侍奉您，您因此發(fā)怒，來到我國，這是我的罪過。
敢不惟命是聽！賓之南海【賓：通“擯”。遺矣，排斥?！?/span>，若以臣妾賜諸侯【若：或者。】，亦惟命是聽。若君不忘厲、宣、桓、武，不絕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愿也【厲、宣：指周厲王、周宣王，乃鄭之所自出?；?、武：指鄭桓公、鄭武公，鄭始封之賢君。】，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布：展開，鋪開，引申為表白。】。”
我怎敢不唯命是聽！您把我遺棄到南海吧，或者把我當(dāng)奴隸賞賜給諸侯，我也唯命是聽。假若您不忘記周厲王、宣王、鄭桓公、武公，不斷絕他們國家的祭祀，讓我侍奉您，這是我的心愿，我也不敢有如此的奢望。只是大膽地向您表白一下。”
楚群臣曰：“王勿許。”莊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絕乎！”莊王自手旗，左右麾軍【自手旗，左右麾軍：親自執(zhí)旗，左右揮動(dòng)以號(hào)令軍隊(duì)。麾：通“揮”。指揮?！?/span>，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許之平【平：議和。】。
楚國的大臣們都說：“君王不要答應(yīng)他。”莊王說：“鄭國君能這樣謙卑，就一定能任用自己的百姓，怎么可以斷絕他的祭祀呢！”說完，莊王親自舉起軍旗，左右的人指揮軍隊(duì)，率軍退后三十里駐扎下來，于是答應(yīng)與鄭國國君講和。
潘尫入盟，子良出質(zhì)【潘尪(wang)：楚之大夫。子良：鄭伯弟。出質(zhì)：到楚國作人質(zhì)。。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zhàn)，大敗晉師河上，遂王衡雍而歸。
鄭大夫潘尫（ｗ?。睿纾簦﹣碛喠⒚思s，子良到楚國當(dāng)人質(zhì)。夏季六月，晉國救助鄭國，與楚國大戰(zhàn)，在黃河畔楚國大敗晉軍，楚國一直打到衡雍才回國。
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圍宋五月【五月：據(jù)梁玉繩《史記志疑》云：五月乃九之誤?！?/span>，城中食盡，易子而食【易：交換?！?/span>，析骨而炊【析：劈柴?！?/span>。宋華元出告以情。莊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
二十年（前594），楚國包圍了宋都，因?yàn)樗螄鴼⑺懒顺拐?。楚國包圍宋都達(dá)五個(gè)月之久，都城內(nèi)糧食吃盡，人們互換親子骨肉而食，劈開人骨當(dāng)些燒。宋國的華元出城向楚軍講明實(shí)情。莊王說：“這是君子啊！”于是撤軍離去。
二十三年，莊王卒，子共王審立。
二十三年（前591），莊王逝世，兒子共王審即位。
【段意】：楚莊王罷淫樂、進(jìn)賢臣，發(fā)憤圖強(qiáng)，“問鼎中原”，伐陳圍鄭，大敗晉師，成為威震中原的春秋一霸。
楚之先祖出自帝顓頊高陽。高陽者，黃帝之孫，昌意之子也。高陽生稱，稱生卷章，卷章生重黎。重黎為帝嚳高辛居火正，甚有功，能光融天下，帝嚳命曰祝融。共工氏作亂，帝嚳使重黎誅之而不盡。帝乃以庚寅日誅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復(fù)居火正，為祝融。
吳回生陸終。陸終生子六人，坼剖而產(chǎn)焉。其長一曰昆吾；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huì)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琇姓，楚其後也。昆吾氏，夏之時(shí)嘗為侯伯，桀之時(shí)湯滅之。彭祖氏，殷之時(shí)嘗為侯伯，殷之末世滅彭祖氏。季連生附沮，附沮生穴熊。其後中微，或在中國，或在蠻夷，弗能紀(jì)其世。
周文王之時(shí)，季連之苗裔曰鬻熊。鬻熊子事文王，蚤卒。其子曰熊麗。熊麗生熊狂，熊狂生熊繹。
熊繹當(dāng)周成王之時(shí)，舉文、武勤勞之後嗣，而封熊繹於楚蠻，封以子男之田，姓琇氏，居丹陽。楚子熊繹與魯公伯禽、衛(wèi)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俱事成王。
熊繹生熊艾，熊艾生熊，熊生熊勝。熊勝以弟熊楊為後。熊楊生熊渠。
熊渠生子三年。當(dāng)周夷王之時(shí)，王室微，諸侯或不朝，相伐。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楊粵，至于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hào)謚。”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中子紅為鄂王，少子執(zhí)疵為越章王，皆在江上楚蠻之地。及周厲王之時(shí)，暴虐，熊渠畏其伐楚，亦去其王。
後為熊毋康，毋康蚤死。熊渠卒，子熊摯紅立。摯紅卒，其弟弒而代立，曰熊延。熊延生熊勇。
熊勇六年，而周人作亂，攻厲王，厲王出奔彘。熊勇十年，卒，弟熊嚴(yán)為後。
熊嚴(yán)十年，卒。有子四人，長子伯霜，中子仲雪，次子叔堪，少子季徇。熊嚴(yán)卒，長子伯霜代立，是為熊霜。
熊霜元年，周宣王初立。熊霜六年，卒，三弟爭立。仲雪死；叔堪亡，避難於濮；而少弟季徇立，是為熊徇。熊徇十六年，鄭桓公初封於鄭。二十二年，熊徇卒，子熊咢立。熊咢九年，卒，子熊儀立，是為若敖。
若敖二十年，周幽王為犬戎所弒，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二十七年，若敖卒，子熊坎立，是為霄敖。霄敖六年，卒，子熊眴立，是為蚡冒。蚡冒十三年，晉始亂，以曲沃之故。蚡冒輳洹冒弟熊通弒蚡冒子而代立，是為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晉之曲沃莊伯弒主國晉孝侯。十九年，鄭伯弟段作亂。二十一年，鄭侵天子之田。二十三年，衛(wèi)弒其君桓公。二十九年，魯弒其君隱公。三十一年，宋太宰華督弒其君殤公。
三十五年，楚伐隨。是也。隨曰：“我無罪。”楚曰：“我蠻夷也。今諸侯皆為叛相侵，或相殺。我有敝甲，欲以觀中國之政，請(qǐng)王室尊吾號(hào)?！彪S人為之周，請(qǐng)尊楚，王室不聽，還報(bào)楚。三十七年，楚熊通怒曰：“吾先鬻熊，文王之師也，蚤終。成王舉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蠻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蹦俗粤槲渫?，與隨人盟而去。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
五十一年，周召隨侯，數(shù)以立楚為王。楚怒，以隨背己，伐隨。武王卒師中而兵罷。子文王熊貲立，始都郢。
文王二年，伐申過鄧，鄧人曰“楚王易取”，鄧侯不許也。六年，伐蔡，虜蔡哀侯以歸，已而釋之。楚彊，陵江漢間小國，小國皆畏之。十一年，齊桓公始霸，楚亦始大。
十二年，伐鄧，滅之。十三年，卒，子熊畑立，是為莊敖。莊敖五年，欲殺其弟熊惲，惲奔隨，與隨襲弒莊敖代立，是為成王。
成王惲元年，初即位，布德施惠，結(jié)舊好於諸侯。使人獻(xiàn)天子，天子賜胙，曰：“鎮(zhèn)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膘妒浅厍Ю铩?/span>
十六年，齊桓公以兵侵楚，至陘山。”楚成王使將軍屈完以兵御之，與桓公盟。桓公數(shù)以周之賦不入王室，楚許之，乃去。
十八年，成王以兵北伐許，許君肉袒謝，乃釋之。二十二年，伐黃。二十六年，滅英。
三十三年，宋襄公欲為盟會(huì)，召楚。楚王怒曰：“召我，我將好往襲辱之。”遂行，至盂，遂執(zhí)辱宋公，已而歸之。三十四年，鄭文公南朝楚。楚成王北伐宋，敗之泓，射傷宋襄公，襄公遂病創(chuàng)死。
三十五年，晉公子重耳過楚，成王以諸侯客禮饗，而厚送之於秦。
三十九年，魯僖公來請(qǐng)兵以伐齊，楚使申侯將兵伐齊，取穀，”置齊桓公子雍焉。齊桓公七子皆奔楚，楚盡以為上大夫。滅夔，夔不祀祝融、鬻熊故也。
夏，伐宋，宋告急於晉，晉救宋，成王罷歸。將軍子玉請(qǐng)戰(zhàn)，成王曰：“重耳亡居外久，卒得反國，天之所開，不可當(dāng)?！弊佑窆陶?qǐng)，乃與之少師而去。晉果敗子玉於城濮。成王怒，誅子玉。
四十六年，初，成王將以商臣為太子，語令尹子上。子上曰：“君之齒未也，而又多內(nèi)寵，絀乃亂也。楚國之舉常在少者。且商臣蜂目而豺聲，忍人也，不可立也。”王不聽，立之。後又欲立子職而絀太子商臣。商臣聞而未審也，告其傅潘崇曰：“何以得其實(shí)？”崇曰：“饗王之寵姬江羋而勿敬也。”商臣從之。江羋怒曰：“宜乎王之欲殺若而立職也?！鄙坛几媾顺缭唬骸靶乓印！背缭唬骸澳苁轮?？”曰：“不能?！薄澳芡鋈ズ酰俊痹唬骸安荒?。”“能行大事乎？”曰：“能?！倍拢坛家詫m
兵圍成王。成王請(qǐng)食熊蹯而死，不聽。丁未，成王自絞殺。商臣代立，是為穆王。
穆王立，以其太子宮予潘崇，使為太師，掌國事。穆王三年，滅江。四年，滅六、蓼。六、蓼，皋陶之後。八年，伐陳。十二年，卒。子莊王侶立。
莊王即位三年，不出號(hào)令，日夜為樂，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伍舉入諫。莊王左抱鄭姬，右抱越女，坐鍾鼓之間。伍舉曰：“原有進(jìn)隱。”曰：“有鳥在於阜，三年不蜚不鳴，是何鳥也？”莊王曰：“三年不蜚，蜚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舉退矣，吾知之矣?！本訑?shù)月，淫益甚。大夫蘇從乃入諫。王曰：“若不聞令乎？”對(duì)曰：“殺身以明君，臣之原也?！膘妒悄肆T淫樂，聽政，所誅者數(shù)百人，所進(jìn)者數(shù)百人，任伍舉、蘇從以政，國人大說。是歲滅庸。六年，伐宋，獲五百乘。
八年，伐陸渾戎，遂至洛，觀兵於周郊。周定王使王孫滿勞楚王。楚王問鼎小大輕重，對(duì)曰：“在德不在鼎?！鼻f王曰：“子無阻九鼎！楚國折鉤之喙，足以為九鼎。”王孫滿曰：“嗚呼！君王其忘之乎？昔虞夏之盛，遠(yuǎn)方皆至，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桀有亂德，鼎遷於殷，載祀六百。殷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必重；其奸回昏亂，雖大必輕。昔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背跄藲w。
九年，相若敖氏。人或讒之王，恐誅，反攻王，王擊滅若敖氏之族。十三年，滅舒。
十六年，伐陳，殺夏徵舒。徵舒弒其君，故誅之也。已破陳，即縣之。群臣皆賀，申叔時(shí)使齊來，不賀。王問，對(duì)曰：“鄙語曰，牽牛徑人田，田主取其牛。徑者則不直矣，取之牛不亦甚乎？且王以陳之亂而率諸侯伐之，以義伐之而貪其縣，亦何以復(fù)令於天下！”莊王乃復(fù)國陳後。
十七年春，楚莊王圍鄭，三月克之。入自皇門，鄭伯肉袒牽羊以逆，曰：“孤不天，不能事君，君用懷怒，以及敝邑，孤之罪也。敢不惟命是聽！賓之南海，若以臣妾賜諸侯，亦惟命是聽。若君不忘厲、宣、桓、武，不絕其社稷，使改事君，孤之原也，非所敢望也。敢布腹心?！背撼荚唬骸巴跷鹪S?！鼻f王曰：“其君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庸可絕乎！”莊王自手旗，左右麾軍，引兵去三十里而舍，遂許之平。潘尪入盟，子良出質(zhì)。夏六月，晉救鄭，與楚戰(zhàn)，大敗晉師河上，遂至衡雍而歸。
二十年，圍宋，以殺楚使也。圍宋五月，城中食盡，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宋華元出告以情。莊王曰：“君子哉！”遂罷兵去。
二十三年，莊王卒，子共王審立。
楚國的祖先出自顓頊帝高陽。高陽是黃帝的孫子，昌意的兒子。高陽生下了稱，稱生下了卷章，卷章生下了重黎。重黎成為帝嚳（ｋù，酷）高辛氏的火正，很有功績，能使光照天下，帝嚳賜予他祝融的稱號(hào)。共工氏發(fā)動(dòng)內(nèi)亂，帝嚳讓重黎誅殺作亂者但未殺盡。帝嚳就在庚寅那一天殺死了重黎，讓他的弟弟吳回接替重黎，也去任火正之職，仍稱之為祝融。
吳回生下陸終。陸終有六個(gè)兒子，都是母親腹裂而生。長子叫昆吾，次子叫參胡，三子叫彭祖，四子叫會(huì)人，五子叫曹姓，六子叫季連，季連姓羋，是楚國王族的祖先。昆吾在夏商時(shí)曾經(jīng)做侯伯，桀時(shí)被湯滅亡。彭祖在殷朝時(shí)曾經(jīng)做侯伯，殷朝末年，彭祖被滅。季連生下了附沮，附沮生下了穴熊。他的后代中途衰落。有的在中原，有的在蠻夷，史書未能記載下他們的世系。
周文王的時(shí)候，季連的后代有一支叫鬻熊。鬻熊如同兒子般侍奉文王，早死。他的兒子叫熊麗。熊麗生下了熊狂，熊狂生下了熊繹。
熊繹處在周成王時(shí)代，成王要舉用文王、武王功臣的后代，于是把熊繹封到楚蠻，封給他子男爵位的田地，姓羋，住在丹陽。楚子熊繹和魯公伯禽、衛(wèi)康叔子牟、晉侯燮、齊太公子呂伋共同侍奉成王。
熊繹生下了熊艾，熊艾生下了熊（ｄàｎ，但），熊生下了熊勝。熊勝讓弟弟熊楊作繼承者。熊楊生下了熊渠。
熊渠有三個(gè)兒子。在周夷王的時(shí)候，周王室衰落，有的諸侯不肯朝覲(jìn,近)天子，諸侯間互相攻伐。熊渠很得長江、漢水一帶民眾的擁戴，就出兵攻打庸、楊粵，一直打到鄂地。熊渠說：“我在蠻夷地區(qū)，不必和中原各國的名稱謚號(hào)一樣。”于是他就封自己的長子熊康作句（ｇōｕ，勾）亶（ｄàｎ，但）王，二兒子熊紅作鄂王，小兒子熊執(zhí)疵做越章王，都在長江沿岸楚蠻地區(qū)。等到周厲王時(shí)，由于厲王暴躁狂虐，熊渠擔(dān)心他來攻打楚國，也就去掉了自己的王號(hào)。
熊渠的繼承者是長子熊毋康，毋康早死。熊渠逝世后，次子熊摯紅即位。摯紅死，他的弟弟殺了他即位，這就是熊延。熊延生下了熊勇。
熊勇（前841），周人挑起內(nèi)亂，攻打厲王，厲王逃到彘。熊勇于十年（前837），逝世，弟弟熊嚴(yán)繼承王位。
熊嚴(yán)于十年（前828），逝世。熊延有四個(gè)兒子，長子叫伯霜，二子叫仲雪，次子叫叔堪，小兒子叫季徇。熊嚴(yán)逝世。長子伯霜即位，這是熊霜。
熊霜元年（前827），周宣王剛即位。熊霜于六年（前822）逝世，三個(gè)弟弟爭著即位。仲雪死了，叔堪逃亡，到濮避難，小弟弟季徇即位，這是熊徇。熊徇十六年（前806），鄭桓公剛剛被封到鄭。二十二年（前800），熊徇逝世，兒子熊咢即位。熊咢于九年（前791）逝世，兒子熊儀即位，這就是若敖。
若敖二十年（前771），周幽王被犬戎所殺，周都向東遷移，秦襄公開始成為諸侯。
二十七年（前764），若敖逝世，兒子熊坎即位，這就是霄敖。霄敖于六年（前758）逝世，兒子熊眴（ｘùｎ，殉）即位，這是蚡（ｆéｎ，墳）冒。蚡冒十三年（前745），晉國開始動(dòng)亂，因?yàn)榍值木壒?。蚡冒于十七年（前741）逝世。蚡冒的弟弟熊通殺死蚡冒的兒子即位，這就是楚武王。
武王十七年（前724），晉國曲沃莊伯殺死了宗主國國君晉孝侯。十九年（前722），鄭伯的弟弟段挑起內(nèi)亂。二十一年（前720），鄭國侵占天子的田地。二十三年（前718），衛(wèi)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桓公。二十九年（前712），魯國人殺死了自己的國君隱公。三十一年（前710），宋國的太宰華督殺死了自己的國君殤公。
三十五年（前706），楚國討伐隨國。隨國君說：“我沒有罪過?！背跽f：“我處在蠻夷地區(qū)。今天諸侯們都背叛王室互相侵伐，互相攻殺。我有軍隊(duì)，想憑此參與中原的政事，請(qǐng)求周王室尊奉我的名號(hào)?！彪S國人替他到周王室請(qǐng)求尊號(hào)，周王室不答應(yīng)，隨國人回來向楚國報(bào)告。三十七年（前704），楚熊通大怒說：“我的祖先鬻熊是文王的老師，很早死去。周成王提拔我的先公，竟只賜予子男爵位的田地，讓他住在楚地，蠻夷部族都順服，可是周王不加封爵位，我只好自稱尊號(hào)了！”于是他自稱武王，和隨國人訂立盟約后才撤軍。從此便開始?jí)ㄖ冲У夭⒄加兴?/span>
五十一年（前690），周王召見隨侯，責(zé)備他讓楚國君稱王。楚武王很生氣，認(rèn)為是隨侯背叛了自己，便攻打隨國。武王在行軍路上病死，楚國才停止進(jìn)軍。武王的兒子文王熊貲即位，楚國開始遷都到郢。
文王二年（前688），楚國攻伐申國經(jīng)過鄧，鄧人說：“楚王很容易捕獲?！编嚭顩]有答應(yīng)。六年，楚國討伐蔡國，俘虜了蔡哀侯后回國，不久又釋放了他。楚國強(qiáng)盛起來，欺凌長江、漢水流域的小國，小國都很畏懼楚國。十一年（前679），齊桓公開始稱霸，楚國也開始強(qiáng)大。
十二年（前678），楚國討伐鄧國，滅亡了鄧國。十三年（前677），文王逝世，兒子熊艱即位，這是莊敖。莊敖于五年（前672），想殺死自己的弟弟熊惲，熊惲逃到隨國，與隨人襲擊殺死了莊敖即位，這就是成王。
成王惲于元年（前671），剛剛即位就向百姓布施恩惠道德，在諸侯中恢復(fù)舊時(shí)的友好關(guān)系。派人向天子進(jìn)貢，天子賞賜給他祭祀的肉。說：“鎮(zhèn)撫你們南方夷越地區(qū)的動(dòng)亂，不要侵犯中原?！庇谑浅鴶U(kuò)地到方圓千里。
十六年（前656），齊桓公派軍侵犯楚國，一直到陘山。楚成王讓將軍屈完率軍抵御，與桓公結(jié)盟。桓公責(zé)備楚成王沒有向周王室交納貢品，楚成王答應(yīng)了他，他才撤軍離楚。
十八年（前654），成王率軍向北討伐許國，許國國君脫去上衣露出胳膊請(qǐng)罪，楚成王才釋放了他。二十二年（前650），楚國討伐黃國。二十六年（前646），楚國滅亡了英國。
三十二年（前639），宋襄公想與諸侯結(jié)盟相會(huì)，叫楚國參加。楚王生氣地說：“叫我去，我將以友好的態(tài)度前往，趁機(jī)襲擊侮辱他。”于是，楚王出兵到了盂，逮捕侮辱了宋公，不久又讓他回國。三十四年（前638），鄭文公南下朝拜楚王。楚成王向北攻打宋國，在泓水打敗宋軍，射傷了宋襄公，襄公不久便因傷而死。
三十五年（前637）晉公子重耳經(jīng)過楚國，成王按招待諸侯客的禮節(jié)款待了重耳，并贈(zèng)送重耳很多禮物，又把他護(hù)送到秦國。
三十九年（前633），魯僖公向楚國請(qǐng)求出兵討伐齊國，楚國派申侯率軍攻打齊國，奪下谷邑，把齊桓公的兒子雍安置在谷地。齊桓公的七個(gè)兒子都逃到楚國，楚國全部拜他們?yōu)樯洗蠓颉３鴾缤隽速?，因?yàn)橘绮患漓胱Ｈ?、鬻熊的緣故?/span>
夏天，楚國攻打宋國，宋國向晉國告急，晉國救援宋國，楚成王只好作罷回歸楚國。將軍子玉請(qǐng)求繼續(xù)作戰(zhàn)，成王說：“重耳在外逃亡多年，終于能夠回到晉國，是上天在興發(fā)他，不能阻擋?！弊佑駡?jiān)決請(qǐng)戰(zhàn)，于是楚成王只給他很少的軍隊(duì)就離去了。晉國果然在城濮打敗子玉。楚成王很生氣，殺死了子玉。
四十六年（前626），起初，成王打算確立商臣為太子，告訴了令尹子上。子上說：“國君你還年輕，又有很多龐愛的妻妾，如果確立了再廢棄，國家將會(huì)發(fā)生亂子，楚國立的太子常常在年少的。況且商臣毒蜂眼豺狼音，是很殘忍的人，不宜立他為太子。”楚王不聽，終于立了商臣。后來楚王又想立兒子職，而廢棄太子商臣。商臣聽到一點(diǎn)兒風(fēng)聲可是還沒有證實(shí)，便告訴自己的老師潘崇說：“怎么才能得到確實(shí)的情況呢？”潘崇說：“款待成王寵愛的江羋姬，但不要尊敬她?！鄙坛悸爮牧怂挠?jì)謀。江羋生氣地說：“君王想殺掉你立職為太子是應(yīng)該的。”商臣告訴潘崇說：“確實(shí)了?！迸顺鐔枺骸澳苁谭盥殕幔俊鄙坛蓟卮穑骸安荒?！”“能逃跑嗎？”商臣又回答：“不能?！薄澳軞⑺谰鯁?？”商臣回答道：“能。”冬季十月，商臣讓宮里的衛(wèi)兵包圍了成王，成王請(qǐng)求吃過熊掌后再死，商臣不答應(yīng)，丁未這一天，成王上吊自殺。商臣即位，這就是穆王。
穆王即位后，把自己的太子宮賜予潘崇，讓他作太師，主持國家事務(wù)。穆王三年（前623），滅亡了江國。四年（前622），滅亡了六國、蓼國。六、蓼國君是皋陶的后裔。八年（前618），楚討伐陳國。十二年（前614），穆王逝世。兒子莊王侶即位。
莊王即位三年，從未向國內(nèi)發(fā)布過任何政令，日日夜夜尋歡作樂，還向國內(nèi)下了道詔令：“有敢進(jìn)諫的格殺勿論！”伍舉入宮進(jìn)諫。莊王左手懷抱鄭姬，右手懷抱越女，坐在歌舞樂人中間。伍舉說：“希望向您進(jìn)獻(xiàn)一個(gè)隱語?！苯又终f：“有一只鳥落在土山上，三年不飛不鳴，這是什么鳥呢？”莊王說：“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你下去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边^了幾個(gè)月，莊王更加淫佚放縱。蘇從大夫就入宮進(jìn)諫。楚莊王說：“你沒有聽到我的詔令嗎？”蘇從回答說：“舍身而使您賢明，這是我的夙愿?！背跤谑蔷屯Ｖ挂鳂罚_始處理政務(wù)，殺死了幾百個(gè)罪人，擢升了幾百個(gè)有功之臣，任用伍舉、蘇從管理政務(wù)，舉國上下十分擁護(hù)。當(dāng)年楚國滅亡庸國。六年（前608），楚國討伐宋國，得到五百輛戰(zhàn)車。
八年（前606），楚國討伐陸渾戎，到達(dá)洛，在周都郊外閱兵。周定王派王孫滿犒勞楚王。楚王向王孫滿詢問鼎的大小輕重，王孫滿加答說：“統(tǒng)治國家在于道德不在于寶鼎。”莊王說：“你不要倚仗九鼎！楚國只要銷毀刀劍上的刃尖便可以鑄成九鼎。”王孫滿說：“啊呀！君王忘記這些了嗎？過去虞夏昌盛時(shí)，邊遠(yuǎn)的國家都來朝貢，讓九州的長官進(jìn)貢金屬，鑄成九鼎，其上繪了許多山川物體，各種怪異之物都具備，好讓百姓知道怪異為害情況。桀道德敗壞，鼎便被遷到殷朝，殷延續(xù)了六百年。殷紂王殘暴狂虐，鼎又被遷到周朝。如果天子道德美好，鼎雖然很小卻重得移不動(dòng)；如果天子道德敗壞，鼎即使再重也容易移動(dòng)。過去，周成王把九鼎安置在郟鄏（ｊｉáｒǔ，夾辱），占卜說可以傳世三十代，立國七百年，這是上天的意旨。如今周王室雖然衰微，但上天的意旨難以改變。問鼎輕重，確實(shí)不可以啊。”楚王這才撤軍回國。
九年（前605），楚莊王讓若敖氏做宰相。有人在莊王面前中傷他，他怕被殺，反而攻擊莊王，莊王殺死了若敖氏整個(gè)家族。十三年（前603），楚國滅亡了舒國。
十六年（前598），楚國討伐陳國，殺了夏征舒。因?yàn)檎魇鏆⑺懒俗约旱膰猿鴼⑺懒怂９ハ玛悋螅桶阉鼊澴髯约旱目h。群臣都慶賀勝利，只有申叔時(shí)剛從齊國出使歸來不慶賀。莊王問他為什么，申叔時(shí)回答說：“俗語說，牽著牛筆直地走到人家田里，田的主人搶走了牛。牽牛走入人家田里確實(shí)不對(duì)，但搶走牛不也太過分了嗎？當(dāng)然，莊王您是因?yàn)殛悋鴦?dòng)亂才率領(lǐng)諸侯們攻伐它，明明是有理攻伐它，但貪婪地把它劃歸為自己的一個(gè)縣，這怎么能在天下發(fā)布命令呢！”莊王于是又恢復(fù)了陳國后代的地位。
十七年（前597），春天，楚莊王包圍了鄭國，三個(gè)月攻下它。從皇門進(jìn)入鄭都，鄭伯脫去上衣露出胳膊牽著羊迎接莊王說：“我不為上天所保佑，不能侍奉您，您因此發(fā)怒，來到我國，這是我的罪過。我怎敢不唯命是聽！您把我遺棄到南海吧，或者把我當(dāng)奴隸賞賜給諸侯，我也唯命是聽。假若您不忘記周厲王、宣王、鄭桓公、武公，不斷絕他們國家的祭祀，讓我侍奉您，這是我的心愿，我也不敢有如此的奢望。只是大膽地向您表白一下?！背拇蟪紓兌颊f：“君王不要答應(yīng)他。”莊王說：“鄭國君能這樣謙卑，就一定能任用自己的百姓，怎么可以斷絕他的祭祀呢！”說完，莊王親自舉起軍旗，左右的人指揮軍隊(duì)，率軍退后三十里駐扎下來，于是答應(yīng)與鄭國國君講和。鄭大夫潘尫（ｗ?。睿?，汪）來訂立盟約，子良到楚國當(dāng)人質(zhì)。夏季六月，晉國救助鄭國，與楚國大戰(zhàn)，在黃河畔楚國大敗晉軍，楚國一直打到衡雍才回國。
二十年（前594），楚國包圍了宋都，因?yàn)樗螄鴼⑺懒顺拐?。楚國包圍宋都達(dá)五個(gè)月之久，都城內(nèi)糧食吃盡，人們互換親子骨肉而食，劈開人骨當(dāng)些燒。宋國的華元出城向楚軍講明實(shí)情。莊王說：“這是君子啊！”于是撤軍離去。
二十三年（前591），莊王逝世，兒子共王審即位。
根據(jù)司馬遷的說法，楚國是黃帝之子昌意之后。楚人的祖先之一重黎曾為帝嚳的火正，因有功，被命為祝融。以后其弟吳回繼之。吳回第六子季連，羋(mǐ，米)姓，是楚人的直接祖先。季連的后裔熊繹被周成王封于楚蠻，給予子男之田的爵位，定都在丹陽，是周初重要的異姓諸侯，與周之同姓諸侯魯、衛(wèi)、晉、齊等共事周成王。周夷王時(shí)，周王室衰微，而楚國卻有發(fā)展，其首領(lǐng)熊渠借口為蠻夷，不用中國之號(hào)謚，便稱自己的兒子為王。進(jìn)入春秋之后，各諸侯國的統(tǒng)治者依然稱“公”之時(shí)，熊通不顧周王的反對(duì)，亦自稱武王，即楚武王，楚國的叛逆性格比較突出。春秋末年孔子修《春秋》，不容忍這種離經(jīng)叛道的行為，在《春秋左傳》中將楚王皆貶稱“子”。
楚國的發(fā)展也并非一帆風(fēng)順。春秋時(shí)，與吳、越關(guān)系緊張，曾一度被吳國打敗，進(jìn)入戰(zhàn)國后，雖有吳起相楚悼王的改革（見《吳起列傳》），但由于舊貴族勢力強(qiáng)大，不久即夭折。楚國的發(fā)展道路是很曲折的，最終為秦國所滅。《楚世家》記述了楚國從興盛到滅亡的完整歷史。從文化方面講，楚國產(chǎn)生了象屈原、宋玉那樣的大文學(xué)家，也產(chǎn)生了象老子、莊子那樣博大精深的思想家，為后人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chǎn)。從政治方面講，楚國對(duì)人們有啟發(fā)、有借鑒的也比較多。楚莊王的改革就是其中之一。
“莊王即位三年，不出號(hào)令，日夜為樂”，還“令國中曰：'有敢諫者死無赦！’”即使如此，伍舉也入諫了。莊王居然左手懷抱鄭國美女，右手懷抱越國美女，置座于歌妓舞女之中。伍舉說：“有一只鳥，三年不飛不鳴，是什么鳥？”莊王答：“三年不飛，飛將沖天；三年不鳴，鳴將驚人?！钡f王仍舊習(xí)不改，淫樂更甚。于是蘇從又冒死進(jìn)諫，他視“殺身以明君”為自己的夙愿，終使莊王受到教育，幡然悔悟，竟“罷淫樂，聽政”，實(shí)行一系列改革政策，殺死幾百罪人，擢升數(shù)百賢人，任用良臣伍舉、蘇從，“國人大悅”。
楚莊王聽取忠良的正面進(jìn)諫而使國家強(qiáng)盛了，楚平王卻輕信謠言，疏遠(yuǎn)骨肉、殘害忠良?？梢?，在集權(quán)專制的封建時(shí)代，盡管君主具有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但其左右也能發(fā)揮作用。而在無健全法律、無強(qiáng)大機(jī)構(gòu)制約君主權(quán)力的封建社會(huì)，左右發(fā)揮作用的好壞、正誤便完全決于君主及其左右人的個(gè)人品質(zhì)、德行的好壞了。賢明的君主能勤奮聽政、結(jié)交賢才、集思廣益、兼聽兼信、實(shí)行改革，國家政治自然清明，百姓安居樂業(yè)，封建社會(huì)因此而出現(xiàn)過盛世。反之，昏庸的君主無視政事、尋歡作樂、暴虐無道、偏聽偏信，國家政治自然昏暗，百姓遭殃。認(rèn)真清除封建時(shí)代這種腐朽思想和專制行為，仍然是思想文化戰(zhàn)線上不忽視的一個(gè)工作。
晉國的叔向曾分析楚共王太子子比有五難：一沒有賢才輔佐，二沒有主要力量支持，三沒有長遠(yuǎn)謀劃，四沒有人民擁護(hù)，五沒有崇高品德，因此不能享有國家。果如叔向言，子比為王才十余日。相反，晉文公是賢君，具備好的德行，“從善如流、施惠不倦”，“好學(xué)不倦”，能結(jié)交賢才作為心腹、左膀右臂，愛到國內(nèi)外力量的支持，百姓相從而歸附他。這樣，他不僅享有國家，且在治國中也獲得突出的成功，終于稱霸于諸侯。叔向所言的五難，從反面給歷代統(tǒng)治者治國安邦獻(xiàn)出了計(jì)策，對(duì)今人來講，也具有主啟迪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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