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世家第十七【2】
其后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則：效法。】。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大司寇不在一年內(nèi)，此處謂在一年，誤?！?/span>。
以后魯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長官，一年后，各地都效法他的治理辦法?？鬃颖阌芍卸奸L官提升為司空，又由司空提升為大司寇。
定公十年春【公元前500年。】，及齊平【平：和好。】。夏，齊大夫黎鉏言于景公曰：“魯用孔丘，其勢危齊?！蹦耸故垢骠敒楹脮?/span>【好會：和好的會盟。】，會于夾谷。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往【好往：毫無戒備地前往赴會。】。
魯定公十年（前500）的春天，魯國與齊國和解。到了夏天，齊國大夫黎鉏對景公說：“魯國起用了孔丘，勢必危及齊國”。于是齊景公就派使者告訴魯國，說要與魯定公行友好會晤，約定會晤的地點在夾谷。魯定公準備好車輛隨從，毫無戒備地前去赴約。
孔子攝相事【攝理。相：此指主持會議的司儀。】，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具：備。以：而。】。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
孔子以大司寇的身份，兼辦會晤典禮事宜，他對定公說：“我聽說辦理外交必須要有武裝準備，辦理武事也必須有外交配合。從前侯出了自己的疆界，一定要帶齊必要的官員隨從。請求您安排左、右司馬一起去?！倍üf：“好的?！本蛶Я俗蟆⒂宜抉R一道去。
具左右司馬會齊侯夾谷，為壇位【壇：以土所筑的高臺，用于祭祀、朝會及盟誓等。位：指壇上的席位。】，土階三等【土階三等：登壇的土臺階只有三級。】，以會遇之禮相見【會遇之禮：指國君相會時的一種簡略禮節(jié)。】，揖讓而登【揖：拱手為禮。讓：謙讓。】。
定公在夾谷與齊侯相會。在那里修筑了盟壇，壇上備好席位，設(shè)置了三級登壇的臺階，用國君相遇的簡略節(jié)相見，拱手揖讓登壇。
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有司：主管官員。】：“請奏四方之樂【四方之樂：指邊地少數(shù)民族的舞樂。】。”景公曰：“諾?！庇谑菙?/span>、旄、羽、祓、矛、戟、劍、撥鼓噪而至【旍（ｊīｎｇ,精）：同“旌”，古代一種用五色羽毛裝飾的旗子，用以指揮或開道。袯（ｆú，弗）：一種粗糙實的衣服。】。
彼此饋贈應(yīng)酬的儀式行過之后，齊國管事的官員快步上前請示說：“請開始演奏四方各族的舞樂”。齊景公說：“好的?！庇谑驱R國的樂隊以旌旗為先導(dǎo)，有的頭戴羽冠，射披皮衣，有的手執(zhí)矛、戟、劍、楯等武器也跟著上臺了，喧鬧著一涌而上。
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歷階而登：指一步一階地往臺上走。按照古代禮法規(guī)定，登臺階時每上一級，要等雙足取齊，然后才能登另一級臺階。如一只腳踏上第一級，另一只腳直接踏上第二級，就叫做“歷階”。孔子因緊急，不顧忌禮節(jié)，就歷階而登了。】，不盡一等【不盡一等：還有一級臺階沒有上。】，舉袂而言曰【袂（ｍèｉ，昧）：衣袖。】：“吾兩君為好會，夷狄之樂何為于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
孔子見狀趕忙跑過來，一步一階快步登臺，還差一級臺階時，便揚起衣袖一揮，說道：“我們兩國國君為和好而來相會，為什么在這里演奏夷狄的舞樂，請命令管事官員叫他們下去！”主管官員叫樂隊退下，他們卻不肯動，左右看看嬰與齊景公的眼色。
景公心怍【怍：慚愧】，麾而去之【麾：指揮。】。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本肮唬骸爸Z?！?/span>
齊景公心里很慚愧，揮手叫樂隊退下去。過了一會兒，齊國的管事官員又跑來說道：“請演奏宮中的樂曲”。景公說：“好的?！?br>
優(yōu)倡侏儒為戲而前【優(yōu)倡：表演樂舞的藝人。侏儒：身材敵小的人。古代常以侏儒為倡優(yōu)藝人。】?？鬃于叾M，歷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加法：依法處罰。】，手足異處【手足異處：指腰斬。】。
于是一些歌舞雜技藝人和身材矮小的侏儒都前來表演了?？鬃涌戳擞旨迸苓^來。一步一階往臺上走，最后一階還沒有邁上就說：“普通人敢來胡鬧迷惑諸侯，論罪當殺！請命令主事官員去執(zhí)行！”于是主事官員依法將他們處以腰斬，叫他們來個手足異處。
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魯君，為之奈何？”
齊景公大為恐懼，深深觸動，知道自己道理上不如他，回國之后很是慌恐，告訴他的大臣們說：“魯國是用君子的道理來輔佐他們的國君，而你們卻僅拿夷狄的辦法教我，使我得罪了魯國國君，這該怎辦呢？”
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zhì)【質(zhì)：指具體實在的東西。】，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悼：痛心，悔愧?！?/span>，則謝以質(zhì)。”于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陰之田以謝過。
主管官員上前回答說：“君子有了過錯，就用實際行動來向人家道歉認錯；小人有了過錯，就用花言巧語來謝罪。您如果痛心，就用具體行動來表示道歉吧。”于是齊景公就退還了從前所侵奪的魯國鄆、汶陽、龜陰的土地，以此來向魯國道歉并悔過。
定公十三年夏【公元前497年夏天。】孔子言于定公曰：“臣無藏甲【甲：指武器。】，大夫毋百雉之城【雉：古代計算城墻面積的單位，長三丈高一丈為一雉。】。”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三都：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人封地的城邑。】。于是叔孫氏先墮?quán)C【郈：叔孫氏屬地。】。季氏將墮費【費季孫氏屬地。】，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襲魯。
魯定公十三年（前497）的夏天，孔子對定公說：“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筑起高一丈長三百丈的城墻。”于是就派仲由去當季氏的管家，打算拆毀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封邑的城墻。這時，叔孫氏首先把郈邑的城墻拆了。季孫氏也準備拆費邑的城墻，公山不狃和叔孫輒就帶領(lǐng)費邑的人襲擊魯國。
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三子：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登武子之臺【武子：指季孫宿。】。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cè)【公側(cè)：魯定公所登的臺側(cè)。】?？鬃用昃漤?、樂頎下伐之【申句須、樂頎：均為魯國大夫。 】，費人北【北：敗退。 】。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
魯定公和季孫、孟孫、叔孫三人就躲進了季孫的住宅，登上了季孫武子的高壇。公山不狃率領(lǐng)的費邑人進攻他們，沒有能打進去，但有的人已經(jīng)突入魯定公所登高壇的近側(cè)?？鬃用钌昃漤殹讽犗屡_來攻打他們，費邑人失敗逃走，魯國人乘勝追擊，在姑蔑把他們徹底擊潰。公山不狃、叔孫輒兩人逃到了齊國，費邑的城墻終于被拆毀了。
將墮成【成：孟孫氏屬地。】公斂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鄣【鄣：同“障”。】，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
接著準備拆成城，孟孫氏的家臣公斂處父告訴孟孫說：“拆除了成邑的城墻，齊國人必將進逼到我們的北大門。且成城又是你們孟氏的屏障，沒有成城也就等于沒有孟氏。我不打算拆毀”。十二月，魯定公率兵包圍了成城，沒有攻下來。
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行攝相事：擔(dān)任理相。相，指處理政務(wù)的最高行政官。】，有喜色。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以下人’乎？”于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
魯定公十四年（前496），孔子五十六歲，他由大司寇理國相職務(wù)，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他的弟子說：“聽說郡子大禍臨頭不恐懼，大福到來也不喜形于色”?？鬃诱f：“有這句話，但不是還有一句'樂在身居高位而禮賢下士’的話嗎？”于是就把擾亂國政的大夫少正卯殺了。
與聞國政三月【與聞：參預(yù)。】，粥羔豚者弗飾賈【粥：同“鬻（ｙù，育）”，賣。賈：同“價”。】；男女行者別于涂【涂：同“途”，道路。】；涂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索隱》云：“《家語》作'皆如歸’?！币庵^都有賓至如歸之感。】。
孔子參預(yù)國政三個月，販賣豬、羊的商人就不敢漫天要價了；男女行人都分開走路；掉在路上的東西也沒人撿走；各地的旅客來到魯國的城邑，用不著向官員們求情送禮，都能得到滿意的照顧，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樣。
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盍致地焉，【盍：何不。】？”黎曰：“請先嘗沮之【沮：阻撓。】；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庸：難道。】！”
齊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害怕了起來，說：“孔子在魯國執(zhí)政下去，一定會稱霸，一旦魯國稱霸，我們靠它最近，必然會首先來吞并我們。何不先送一些土地給他們呢？”黎說：“我們先試著阻止他們一下，如果不成，再送給他們土地，這難道還算遲嗎！”
于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衣：指華麗的衣服。《康樂》：舞曲名。】，文馬三十駟【文馬：身披彩飾的馬。駟：古時一車駕四匹馬，駟馬為一乘。】，遺魯君【遺：贈送。】。陳女樂文馬于魯城南高門外。
于是就從齊國挑選了八十個美貌女子，都穿上華麗的衣服，教她他學(xué)會跳《康樂》的舞蹈，身上有花紋的馬一百二十匹，一起送給魯君。先把女樂和紋馬彩車安置在魯城南面的高門外。
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周道游：指環(huán)游各地。】，往觀終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span>
季桓子身著便服前往觀看再三，打算接受下來，就告訴魯君以外出到各地周游視察為名，乘機整天到南門觀齊國的美女和駿馬，連國家的政事也懶得去管理了，子路看到這種情形便對孔子說：“老師，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吧?！?/span>
孔子曰：“魯今且郊【郊：在南郊祭天。】，如致膰乎大夫【膰：祭祀用的烤肉。祭祀束之后將所用烤肉分送大臣是符合當時禮節(jié)的，這樣表示對大臣的尊重。】，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鬃铀煨?，宿乎屯。
孔子說：“魯國現(xiàn)在就要在郊外祭祀，如果能按照法把典禮后的烤肉分給大夫們，那么我還可以留下不走”。季桓子終于接了齊國送來的女子樂團，一連三天不過問政務(wù)；在郊外祭祀束后，又違背常禮，沒把烤肉分給大夫們?？鬃佑谑请x開了魯國，當天就在屯地住宿過夜。
而師己送【師己：樂師名。 】，曰：“夫子則非罪?！笨鬃釉唬骸拔岣杩煞?/span>？”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可以出走：可以使賢人不容于國。 】；彼婦之謁，可以死敗【可以死敗：可以使國家敗壞。】。蓋優(yōu)哉游哉，維以卒歲！”
魯國一個名叫師己的樂師來為他送行，說道：“先生您是沒有過錯的?！笨鬃诱f：“我唱一首歌，好不好？”于是唱道：“那些婦人的口，可以把大臣和親信攆走；接近那些婦女，可以使人敗事亡身。悠閑啊悠閑，我只有這樣安度歲月！”
師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缸余叭粐@曰【喟然：長嘆的樣子。】：“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群婢：指女樂?！?/span>！”
師己返回后，桓子問他說：“孔子說了些什么？”師己如實相告?；缸娱L嘆一聲，說“先生是怪罪我們接受了齊國那一群女樂的緣故?。?/span>”
【段意】：孔子在魯國從政的經(jīng)過和政績：由中都宰而司空，由司空而大司寇；兼理魯君與齊君在夾谷的典禮會盟而不辱使命，致使齊國歸還侵魯之田，從外交上取得勝利；主張墮三都，拆毀了季孫、叔孫兩家封色的城墻，維護君主的利益；以大司寇的職位參與國家決策大事，誅亂政者少正卯，使社會秩序變好。齊國為此感到不安，遂采用以女色腐蝕魯君和季桓子的辦法相離間，使孔子終于失望地離開魯國。
孔子遂適衛(wèi)，主于子路妻兄顏濁鄒家【主：居住。】衛(wèi)靈公問孔子：“居魯?shù)玫搸缀?？”對曰：“奉粟六萬【奉：同“俸”，俸祿。六：據(jù)《正義》解釋，為六萬小斗，計二千石。】。”衛(wèi)人亦致粟六萬。
孔子于是到了衛(wèi)國，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長顏濁鄒家中。衛(wèi)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得到的俸祿是多少？”孔子回答說：“俸米六斗。”衛(wèi)國也照樣給了他俸米六萬斗。
居頃之，或譖孔子于衛(wèi)靈公【譖：進讒言，中傷。】，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一出一入：指用兵仗跟蹤子出入，進行威脅?！?/span>?？鬃涌肢@罪焉，居十月，去衛(wèi)。
過了不多久，有人向衛(wèi)靈公說了孔子的壞話，衛(wèi)靈公就派公孫余假用兵仗監(jiān)視孔子的出入?？鬃雍ε略谶@里獲罪，居住了十個月，就離開了衛(wèi)國。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仆【仆：駕車的人。】，以其策指之曰【策：馬鞭。】：“昔吾入此，由彼缺也【缺：缺口。這一城墻上的缺口是往昔被陽虎攻破的。】。”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暴：殘害。】，匡人于是遂止孔子【據(jù)《孔子家語》說是匡人簡子以甲士圍孔子。】。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jīng)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锶寺犝f，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jīng)殘害過匡人，于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
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焉：那里，指匡地。】。顏淵后，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鳖仠Y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
孔子的模樣很像陽虎，所以被困在那里整整五天。顏淵后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顏淵說：“老師您活著，我怎么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
孔子使從者為寧武子臣于衛(wèi)【從者：從行的學(xué)生。寧武子：衛(wèi)大夫，據(jù)前人考證其人在世時孔子還未出生，記或有誤。 】，然后得去。 去即過蒲【蒲：衛(wèi)邑，在匡之北。 】。 月馀，反乎衛(wèi)，主蘧伯玉家【蘧(qu)伯玉：名瑗，衛(wèi)大夫。】。
孔子派子一個跟從他的人到寧武子那里稱臣，然后才得以離開匡地?？鬃与x開匡地之后就到了一個叫蒲的地方，過了一多月，又返回了衛(wèi)國，寄住在蘧伯玉家。
【段意】：以下以較大篇幅敘寫孔子離魯后周游列國的政治流亡生活。 先到衛(wèi)國；因受到猜忌而不得不離開衛(wèi)國去陳國；在過匡邑時，被當?shù)厝苏`認作魯國叛臣陽虎而遭到圍困達五日之久；后經(jīng)蒲邑返回衛(wèi)國，居大夫蘧伯玉家。
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不辱：不以為辱。】，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對他國稱國夫人的謙辭。此指南子。】。寡小君愿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
衛(wèi)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愿意與我們國君建立像兄弟一樣交情的，必定會來見見我們南子夫人的，我們南子夫人也愿意見見您”?？鬃娱_始還推辭謝絕一番，最后不得已才去見她。
夫人在絺帷中【絺(chi)帷：細葛布做的帷幕。 】，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北面：面朝北，是臣見君的禮節(jié)。稽(qi)首：叩頭至地。 】。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佩玉聲璆然【璆(qiu)然：玉器相觸的聲音。 】?？鬃釉唬?/span>“吾鄉(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這二句說：先前我是不愿見她的，既然見了，就得以禮相待。鄉(xiāng)：通“向”。 】。”子路不說。
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等待?？鬃舆M門后，面朝北叩頭行禮。南子夫人在帷帳中拜了兩拜，她披戴的環(huán)佩玉器首飾發(fā)出了叮當撞擊的清聲響。事后孔子說：“我來就不愿見她，現(xiàn)在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還她以禮。”子路不高興。
孔子矢之曰【矢：發(fā)誓。】：“予所不者【所：如果。不（ｆǒｕ,否）：《論語·雍也》中作“否”。不對。】，天厭之！天厭之！”居衛(wèi)月余，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參乘：古代乘車，御者居中，尊者居左，參乘居右，是陪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
孔子發(fā)誓說：“我假若不對的話，上天一定厭棄我！上天一定厭棄我！”在衛(wèi)國住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南同坐了一輛車子，宦官雍渠陪待車右，出宮后，讓孔子坐在第二輛車子上跟從，大搖大擺地從市上走過。
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坝谑浅笾?，去衛(wèi)，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喜好道德像這樣喜歡美色的人啊?！庇谑菍πl(wèi)靈公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就離開衛(wèi)國，往曹國去了。這一年，魯定公死了。
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xí)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桓魋欲殺孔子的原因，據(jù)《曲禮·子貢問解》說：桓魋奢侈，曾奴役工匠為自己造石槨，受到孔子的責(zé)備，是懷恨在心，要殺孔子。】，拔其樹?？鬃尤?。弟子曰：“可以速矣?！笨鬃釉唬骸疤焐掠谟瑁隔s其如予何！”
孔子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xí)禮儀。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死孔子，就把樹砍掉了?？鬃又坏秒x開這個地方。弟子們催促說：“我們可以快點走了?！笨鬃诱f：“上天既然把傳道德的使命賦予我，桓魋他又能把我怎么樣！”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郭：外城。在城的外圍所加筑的城墻。】。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顙(sang)：額。 】，其項類皋陶【皋陶(gāo yao)：傳說中堯舜時的賢臣。 】，其肩類子產(chǎn)，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要：通“腰”。 】，累累若喪家之狗【累累：沒精打采的樣子。】。”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 然哉！”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失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鄭國人有看見了就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鄭子產(chǎn)，可是從腰部以下比禹短子三寸，一副狼狽不堪、沒精打采的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狗?！弊迂曇娒姘言捜鐚嵉馗嬖V了孔子。孔子高興地說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對，但說我像條喪家狗，對極了！對極了。”
【段意】：衛(wèi)靈公寵愛夫人南子，孔子居衛(wèi)，不得已謁見南子，希望能得到衛(wèi)君信用，然衛(wèi)靈公好色不好德，孔子終于失望地離開衛(wèi)國。過曹國到宋國，險遭宋司馬桓魋(tui)殺害?？鬃拥洁崌?，與弟子走散，獨個兒站在城東門，鄭人形容他惶惶如喪家之狗，孔子覺得很貼切。
孔子遂至陳，主于司城貞子家。歲余，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于吳。吳敗越王句踐會稽【句：同“勾”。】。
孔子于是到達陳國，寄住在司城貞子家里。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才退兵。趙鞅攻打朝歌。楚國包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
有隼集于陳廷而死【隼（ｓǔｎ，損）：一種兇猛的鳥，又叫鶻（ｈú，胡）。】，楛矢貫之【楛（ｈù，戶）：樹名。】，石砮【石砮（ｎǔ，努）：用石頭制做的箭鏃。】，矢長尺有咫【咫：長度單位，周制八寸。】。陳湣公使使問使尼。
有一天，許多只隼（ｓǔｎ，損）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了，有隼（ｈù,戶）木做的箭穿在身上，箭頭是石頭制做的，箭長一尺八寸。陳湣公派使者向孔子請教，
仲尼曰：“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九夷百蠻：泛指各少數(shù)民族。】，使各以其方賄來貢【方賄：指地方特產(chǎn)。】，使無忘職業(yè)【職業(yè)：指貢之事。】。
孔子說：“這些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是肅慎部族的箭。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溝通了與各少數(shù)民族的民族的聯(lián)系，讓九夷百蠻各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chǎn)，叫他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zé)和義務(wù)。
于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昭：表彰。令德：美德。】，以肅慎矢分大姬【大姬：周武王長女。】，配虞胡公而封諸陳。
于是肅慎部族獻來楛木做的箭和石頭制作的箭頭，長一尺八寸。周武王為了顯示他的美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長女太姬，后來太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
分同姓以珍玉，展親【展親：重視新族。】；分異姓以遠方職【異姓：指姬姓以外的諸侯。】，使無忘服。故分陳以肅慎矢。”試求之故府【故府：指過去收藏各方貨物的倉庫。】，果得之。
當初王室分珍寶玉器給同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服從周王朝。所以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陳國。”陳湣公聽了叫人到過去收藏各方貢物的倉庫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居陳三歲，會晉、楚爭強，更伐陳，及吳侵陳，陳常被寇【被寇：指遭受侵犯。】?？鬃釉唬?/span>“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狂簡：志大而疏略于事。】，進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陳。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正好遇上晉國、楚國爭霸，兩國輪番攻打陳國，直到吳國攻打陳國為止，陳國常常遭受侵犯?？鬃诱f：“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xiāng)的那些弟子，志氣很大，只是行事闊一些，他們都很有進取心，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庇谑强鬃泳碗x開了陳國。
【段意】：孔子到陳國，一住三年。其間陳國屢受相鄰大國進犯?？鬃泳兔C慎人的箭答陳湣公問，可見其博聞。
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會：恰遇】，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
孔子路過一個叫蒲的地方，正好遇上公叔氏據(jù)蒲反叛衛(wèi)國，蒲人扣留了孔子。弟子中有個叫公良孺的，自己帶了五輛車子跟隨孔子周游各地。
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于匡，今又遇難于此，命也巳。吾與夫子再罹難【罹：遭遇。】，寧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茍毋適衛(wèi)，吾出子【出：釋放。】。”
他這個人身材高大，有才德，且有勇力，對孔子說：“我從前跟隨老師周游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里遇到危難，這是命里注定的吧。我和老師一再遭難，可搏斗而死?！惫既娓讶舜虻煤芗ち遥讶撕ε铝?，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wèi)國去，我就放你們走?！?/span>
與之盟，出孔子?xùn)|門?？鬃铀爝m衛(wèi)。子貢曰：“盟可負邪【負：違犯。】？”孔子曰：“要盟也【要盟：要挾之下訂立的盟約。要：要挾，脅迫?！?/span>，神不聽。”
孔子與他們訂立了盟約，這才放孔子他們從東門出去?？鬃邮堑搅诵l(wèi)國。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孔子說：“在要挾下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span>
衛(wèi)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靈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衛(wèi)之所以待晉、楚也【待：防備。】，以衛(wèi)伐之，無乃不可乎【無乃：大概，豈不是。】？”
衛(wèi)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趕到郊外迎接。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孔子回答說：“可以?！膘`公說：“我的大夫卻認為不可以討伐，因為現(xiàn)在的蒲是防御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wèi)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是不可以的吧？”
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公叔氏叛亂后，想將蒲改屬他國，而蒲人堅決反對，所以說：“其男子有死之志?！?/span>】，婦人有保西河之志【西河是衛(wèi)國的地方，所以衛(wèi)國“婦人有保西河之志?！?/span>】。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四五人：指與公叔氏一道反叛的人。】。”靈公曰：“善?！比徊环テ?。
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wèi)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wèi)西河這塊地方的愿望。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lǐng)頭叛亂的人罷了?！毙l(wèi)靈公說：“很好?！钡菦]有出兵去討伐的叛亂。
靈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鬃余叭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期月：一整年。】，三年有成【成：指成效。】。”孔子行。
衛(wèi)靈公年紀老了，懶得處理政務(wù)，也不起用孔子?？鬃娱L嘆了一聲說：“如果有人起用我，一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三年就會在大見成效?！笨鬃又缓秒x開。
【段意】：孔子過蒲邑，碰上公叔氏叛衛(wèi)，因而被蒲人扣留。弟子公良孺與蒲人拼斗。蒲人以不去衛(wèi)國為條件放了孔子，孔子卻徑往衛(wèi)國?？鬃泳头テ汛痨`公問，靈公雖贊同他的意見，但未付諸實施。靈公年老，政務(wù)廢弛，孔子得不到任用，只好離開衛(wèi)國。
佛肸為中牟宰。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聞諸夫子：'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不入：指不入其國。】’。今佛肸親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
佛肸（ｘī，西)做中牟的長官。晉國的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討伐中牟。佛肸就占據(jù)中牟，反叛趙簡子，并派人招請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F(xiàn)在佛肸自己占據(jù)中牟反叛，您想前去，這是為什么呢？”
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磷：薄。】；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涅：一種古代用作黑色染料的礦物。此處作動詞用，印染。淄：黑色。】。我豈匏瓜也哉【匏瓜：葫蘆的一種。這句孔子說自己有才能，不像那中看不中吃的匏瓜。】，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不也說過，堅硬的東西是磨不薄的；不也說過潔白的東西，是染不黑的。我難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嗎，怎么可以老是掛著卻不給人吃呢？”
孔子擊磬【磬：用石或玉制成的一種打擊樂器。】。有荷蕢而過門者【荷：扛、擔(dān)。蕢（ｋｕì,愧）：用草編的盛土器具。】，曰：“有心哉，擊磬乎！硁硁乎【硁（ｋèｎｇ,坑）硁：象聲詞。擊石聲。】莫己知也夫而已矣【己知：即“莫知己”，沒有人知道自己?！?/span>！”
有一次孔子正敲著磬，有個背著草筐的人路過門口，說道：“有心思啊，這個擊磬人，磬敲得又響又急，既然人家不賞識自己，那就算了吧！”
孔子學(xué)鼓琴師襄子【鼓琴：彈琴。】，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笨鬃釉唬骸?/span>丘已習(xí)其曲矣，未得其數(shù)也【數(shù)：指演奏樂黃的技術(shù)、方法。】。”有間【有間：過了一段時間。】，曰：“已習(xí)其數(shù)，可以益矣。”
孔子向師襄子學(xué)習(xí)彈琴，一連學(xué)了十天，也沒增學(xué)新曲子。師襄子說：“可以學(xué)些新曲了。”孔子說：“我已經(jīng)熟習(xí)樂曲了，但還沒有熟練地掌握彈琴的技法?！边^了些時候，師襄子又說：“你已熟習(xí)彈琴的技法了，可以學(xué)些新曲子了?！?/span>
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志：指樂曲的情感意蘊。】。”有間，曰：“已習(xí)其志，可以益矣。”孔子曰：“丘未得為人也【為人：樂曲作者的人品。】。”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穆然：沉默靜思的樣子。穆，通“默”，沉默。】，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
孔子說：“我還沒有領(lǐng)會樂曲的感意蘊，可以學(xué)些新曲了?！笨鬃诱f：“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怎樣的一個人?！边^了些時候，孔子肅穆沉靜，深思著什么，接著又心曠神怡，顯出志向遠大的樣子。
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幾：通“頎”。 】，眼如望羊【望羊：仰視貌。 】，如王四國【如王四國：這人好像是個統(tǒng)治四方的王者。 】，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師蓋云：老琴師授曲時便是這樣說的?！段耐醪佟?/span>：琴曲名，傳為周文王作。】。”
說：“我體會出作曲者是個什么樣的人了，他的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好像一個統(tǒng)治四方侯的王者，除了周文王又有誰能夠如此呢！”師襄子恭敬地離開位給孔子拜了兩拜，說：“我老師原來說過，這是《文王操》呀”。
【段意】：趙簡子伐中牟，迫使中牟宰佛肸反叛，孔子久不得志，竟欲應(yīng)佛肸召聘，因弟子不滿未果?？鬃訐繇喟l(fā)泄世無知己的孤獨感。孔子向師襄子學(xué)鼓琴，循序漸進，深具會心，受到師襄子的敬佩。
其后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則：效法。】。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孔子由中都宰為司空、大司寇不在一年內(nèi)，此處謂在一年，誤。】。
以后魯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長官，一年后，各地都效法他的治理辦法。孔子便由中都長官提升為司空，又由司空提升為大司寇。
定公十年春【公元前500年。】，及齊平【平：和好。】。夏，齊大夫黎鉏言于景公曰：“魯用孔丘，其勢危齊?！蹦耸故垢骠敒楹脮?/span>【好會：和好的會盟。】，會于夾谷。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往【好往：毫無戒備地前往赴會。】。
魯定公十年（前500）的春天，魯國與齊國和解。到了夏天，齊國大夫黎鉏對景公說：“魯國起用了孔丘，勢必危及齊國”。于是齊景公就派使者告訴魯國，說要與魯定公行友好會晤，約定會晤的地點在夾谷。魯定公準備好車輛隨從，毫無戒備地前去赴約。
孔子攝相事【攝理。相：此指主持會議的司儀。】，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具：備。以：而。】。請具左右司馬。”定公曰：“諾。”
孔子以大司寇的身份，兼辦會晤典禮事宜，他對定公說：“我聽說辦理外交必須要有武裝準備，辦理武事也必須有外交配合。從前侯出了自己的疆界，一定要帶齊必要的官員隨從。請求您安排左、右司馬一起去?！倍üf：“好的?！本蛶Я俗蟆⒂宜抉R一道去。
具左右司馬會齊侯夾谷，為壇位【壇：以土所筑的高臺，用于祭祀、朝會及盟誓等。位：指壇上的席位。】，土階三等【土階三等：登壇的土臺階只有三級。】，以會遇之禮相見【會遇之禮：指國君相會時的一種簡略禮節(jié)。】，揖讓而登【揖：拱手為禮。讓：謙讓。】。
定公在夾谷與齊侯相會。在那里修筑了盟壇，壇上備好席位，設(shè)置了三級登壇的臺階，用國君相遇的簡略節(jié)相見，拱手揖讓登壇。
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有司：主管官員。】：“請奏四方之樂【四方之樂：指邊地少數(shù)民族的舞樂。】。”景公曰：“諾。”于是旍、旄、羽、祓、矛、戟、劍、撥鼓噪而至【旍（ｊīｎｇ,精）：同“旌”，古代一種用五色羽毛裝飾的旗子，用以指揮或開道。袯（ｆú，弗）：一種粗糙實的衣服。】。
彼此饋贈應(yīng)酬的儀式行過之后，齊國管事的官員快步上前請示說：“請開始演奏四方各族的舞樂”。齊景公說：“好的。”于是齊國的樂隊以旌旗為先導(dǎo)，有的頭戴羽冠，射披皮衣，有的手執(zhí)矛、戟、劍、楯等武器也跟著上臺了，喧鬧著一涌而上。
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歷階而登：指一步一階地往臺上走。按照古代禮法規(guī)定，登臺階時每上一級，要等雙足取齊，然后才能登另一級臺階。如一只腳踏上第一級，另一只腳直接踏上第二級，就叫做“歷階”。孔子因緊急，不顧忌禮節(jié)，就歷階而登了。】，不盡一等【不盡一等：還有一級臺階沒有上。】，舉袂而言曰【袂（ｍèｉ，昧）：衣袖。】：“吾兩君為好會，夷狄之樂何為于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
孔子見狀趕忙跑過來，一步一階快步登臺，還差一級臺階時，便揚起衣袖一揮，說道：“我們兩國國君為和好而來相會，為什么在這里演奏夷狄的舞樂，請命令管事官員叫他們下去！”主管官員叫樂隊退下，他們卻不肯動，左右看看嬰與齊景公的眼色。
景公心怍【怍：慚愧】，麾而去之【麾：指揮。】。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本肮唬骸爸Z?！?/span>
齊景公心里很慚愧，揮手叫樂隊退下去。過了一會兒，齊國的管事官員又跑來說道：“請演奏宮中的樂曲”。景公說：“好的?！?br>
優(yōu)倡侏儒為戲而前【優(yōu)倡：表演樂舞的藝人。侏儒：身材敵小的人。古代常以侏儒為倡優(yōu)藝人。】?？鬃于叾M，歷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加法：依法處罰。】，手足異處【手足異處：指腰斬。】。
于是一些歌舞雜技藝人和身材矮小的侏儒都前來表演了?？鬃涌戳擞旨迸苓^來。一步一階往臺上走，最后一階還沒有邁上就說：“普通人敢來胡鬧迷惑諸侯，論罪當殺！請命令主事官員去執(zhí)行！”于是主事官員依法將他們處以腰斬，叫他們來個手足異處。
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于魯君，為之奈何？”
齊景公大為恐懼，深深觸動，知道自己道理上不如他，回國之后很是慌恐，告訴他的大臣們說：“魯國是用君子的道理來輔佐他們的國君，而你們卻僅拿夷狄的辦法教我，使我得罪了魯國國君，這該怎辦呢？”
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zhì)【質(zhì)：指具體實在的東西。】，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悼：痛心，悔愧。】，則謝以質(zhì)。”于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陰之田以謝過。
主管官員上前回答說：“君子有了過錯，就用實際行動來向人家道歉認錯；小人有了過錯，就用花言巧語來謝罪。您如果痛心，就用具體行動來表示道歉吧?！庇谑驱R景公就退還了從前所侵奪的魯國鄆、汶陽、龜陰的土地，以此來向魯國道歉并悔過。
定公十三年夏【公元前497年夏天。】孔子言于定公曰：“臣無藏甲【甲：指武器。】，大夫毋百雉之城【雉：古代計算城墻面積的單位，長三丈高一丈為一雉。】。”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三都：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三人封地的城邑。】。于是叔孫氏先墮?quán)C【郈：叔孫氏屬地。】。季氏將墮費【費季孫氏屬地。】，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襲魯。
魯定公十三年（前497）的夏天，孔子對定公說：“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筑起高一丈長三百丈的城墻?！庇谑蔷团芍儆扇ギ敿臼系墓芗?，打算拆毀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封邑的城墻。這時，叔孫氏首先把郈邑的城墻拆了。季孫氏也準備拆費邑的城墻，公山不狃和叔孫輒就帶領(lǐng)費邑的人襲擊魯國。
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三子：指季孫氏、孟孫氏、叔孫氏。】，登武子之臺【武子：指季孫宿。】。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cè)【公側(cè)：魯定公所登的臺側(cè)。】?？鬃用昃漤?、樂頎下伐之【申句須、樂頎：均為魯國大夫。 】，費人北【北：敗退。 】。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
魯定公和季孫、孟孫、叔孫三人就躲進了季孫的住宅，登上了季孫武子的高壇。公山不狃率領(lǐng)的費邑人進攻他們，沒有能打進去，但有的人已經(jīng)突入魯定公所登高壇的近側(cè)?？鬃用钌昃漤殹讽犗屡_來攻打他們，費邑人失敗逃走，魯國人乘勝追擊，在姑蔑把他們徹底擊潰。公山不狃、叔孫輒兩人逃到了齊國，費邑的城墻終于被拆毀了。
將墮成【成：孟孫氏屬地。】公斂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鄣【鄣：同“障”?！?/span>，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
接著準備拆成城，孟孫氏的家臣公斂處父告訴孟孫說：“拆除了成邑的城墻，齊國人必將進逼到我們的北大門。且成城又是你們孟氏的屏障，沒有成城也就等于沒有孟氏。我不打算拆毀”。十二月，魯定公率兵包圍了成城，沒有攻下來。
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行攝相事：擔(dān)任理相。相，指處理政務(wù)的最高行政官。】，有喜色。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樂以下人’乎？”于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
魯定公十四年（前496），孔子五十六歲，他由大司寇理國相職務(wù)，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他的弟子說：“聽說郡子大禍臨頭不恐懼，大福到來也不喜形于色”。孔子說：“有這句話，但不是還有一句'樂在身居高位而禮賢下士’的話嗎？”于是就把擾亂國政的大夫少正卯殺了。
與聞國政三月【與聞：參預(yù)。】，粥羔豚者弗飾賈【粥：同“鬻（ｙù，育）”，賣。賈：同“價”。】；男女行者別于涂【涂：同“途”，道路。】；涂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索隱》云：“《家語》作'皆如歸’?！币庵^都有賓至如歸之感。】。
孔子參預(yù)國政三個月，販賣豬、羊的商人就不敢漫天要價了；男女行人都分開走路；掉在路上的東西也沒人撿走；各地的旅客來到魯國的城邑，用不著向官員們求情送禮，都能得到滿意的照顧，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樣。
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盍致地焉，【盍：何不。】？”黎曰：“請先嘗沮之【沮：阻撓。】；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庸：難道。】！”
齊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害怕了起來，說：“孔子在魯國執(zhí)政下去，一定會稱霸，一旦魯國稱霸，我們靠它最近，必然會首先來吞并我們。何不先送一些土地給他們呢？”黎說：“我們先試著阻止他們一下，如果不成，再送給他們土地，這難道還算遲嗎！”
于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衣：指華麗的衣服?！犊禈贰罚何枨?。】，文馬三十駟【文馬：身披彩飾的馬。駟：古時一車駕四匹馬，駟馬為一乘。】，遺魯君【遺：贈送。】。陳女樂文馬于魯城南高門外。
于是就從齊國挑選了八十個美貌女子，都穿上華麗的衣服，教她他學(xué)會跳《康樂》的舞蹈，身上有花紋的馬一百二十匹，一起送給魯君。先把女樂和紋馬彩車安置在魯城南面的高門外。
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周道游：指環(huán)游各地。】，往觀終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span>
季桓子身著便服前往觀看再三，打算接受下來，就告訴魯君以外出到各地周游視察為名，乘機整天到南門觀齊國的美女和駿馬，連國家的政事也懶得去管理了，子路看到這種情形便對孔子說：“老師，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吧。”
孔子曰：“魯今且郊【郊：在南郊祭天。】，如致膰乎大夫【膰：祭祀用的烤肉。祭祀束之后將所用烤肉分送大臣是符合當時禮節(jié)的，這樣表示對大臣的尊重。】，則吾猶可以止。”桓子卒受齊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鬃铀煨校藓跬?。
孔子說：“魯國現(xiàn)在就要在郊外祭祀，如果能按照法把典禮后的烤肉分給大夫們，那么我還可以留下不走”。季桓子終于接了齊國送來的女子樂團，一連三天不過問政務(wù)；在郊外祭祀束后，又違背常禮，沒把烤肉分給大夫們?？鬃佑谑请x開了魯國，當天就在屯地住宿過夜。
而師己送【師己：樂師名。 】，曰：“夫子則非罪?！笨鬃釉唬骸拔岣杩煞?/span>？”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可以出走：可以使賢人不容于國。 】；彼婦之謁，可以死敗【可以死敗：可以使國家敗壞。】。蓋優(yōu)哉游哉，維以卒歲！”
魯國一個名叫師己的樂師來為他送行，說道：“先生您是沒有過錯的?！笨鬃诱f：“我唱一首歌，好不好？”于是唱道：“那些婦人的口，可以把大臣和親信攆走；接近那些婦女，可以使人敗事亡身。悠閑啊悠閑，我只有這樣安度歲月！”
師已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喟然嘆曰【喟然：長嘆的樣子。】：“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群婢：指女樂?！?/span>！”
師己返回后，桓子問他說：“孔子說了些什么？”師己如實相告?；缸娱L嘆一聲，說“先生是怪罪我們接受了齊國那一群女樂的緣故??！”
【段意】：孔子在魯國從政的經(jīng)過和政績：由中都宰而司空，由司空而大司寇；兼理魯君與齊君在夾谷的典禮會盟而不辱使命，致使齊國歸還侵魯之田，從外交上取得勝利；主張墮三都，拆毀了季孫、叔孫兩家封色的城墻，維護君主的利益；以大司寇的職位參與國家決策大事，誅亂政者少正卯，使社會秩序變好。齊國為此感到不安，遂采用以女色腐蝕魯君和季桓子的辦法相離間，使孔子終于失望地離開魯國。
孔子遂適衛(wèi)，主于子路妻兄顏濁鄒家【主：居住。】衛(wèi)靈公問孔子：“居魯?shù)玫搸缀?？”對曰：“奉粟六萬【奉：同“俸”，俸祿。六：據(jù)《正義》解釋，為六萬小斗，計二千石。】。”衛(wèi)人亦致粟六萬。
孔子于是到了衛(wèi)國，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長顏濁鄒家中。衛(wèi)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得到的俸祿是多少？”孔子回答說：“俸米六斗。”衛(wèi)國也照樣給了他俸米六萬斗。
居頃之，或譖孔子于衛(wèi)靈公【譖：進讒言，中傷。】，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一出一入：指用兵仗跟蹤子出入，進行威脅?！?/span>?？鬃涌肢@罪焉，居十月，去衛(wèi)。
過了不多久，有人向衛(wèi)靈公說了孔子的壞話，衛(wèi)靈公就派公孫余假用兵仗監(jiān)視孔子的出入。孔子害怕在這里獲罪，居住了十個月，就離開了衛(wèi)國。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仆【仆：駕車的人。】，以其策指之曰【策：馬鞭。】：“昔吾入此，由彼缺也【缺：缺口。這一城墻上的缺口是往昔被陽虎攻破的。】。”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暴：殘害。】，匡人于是遂止孔子【據(jù)《孔子家語》說是匡人簡子以甲士圍孔子。】。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jīng)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锶寺犝f，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jīng)殘害過匡人，于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
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焉：那里，指匡地。】。顏淵后，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鳖仠Y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
孔子的模樣很像陽虎，所以被困在那里整整五天。顏淵后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鳖仠Y說：“老師您活著，我怎么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
孔子使從者為寧武子臣于衛(wèi)【從者：從行的學(xué)生。寧武子：衛(wèi)大夫，據(jù)前人考證其人在世時孔子還未出生，記或有誤。 】，然后得去。 去即過蒲【蒲：衛(wèi)邑，在匡之北。 】。 月馀，反乎衛(wèi)，主蘧伯玉家【蘧(qu)伯玉：名瑗，衛(wèi)大夫。】。
孔子派子一個跟從他的人到寧武子那里稱臣，然后才得以離開匡地?？鬃与x開匡地之后就到了一個叫蒲的地方，過了一多月，又返回了衛(wèi)國，寄住在蘧伯玉家。
【段意】：以下以較大篇幅敘寫孔子離魯后周游列國的政治流亡生活。 先到衛(wèi)國；因受到猜忌而不得不離開衛(wèi)國去陳國；在過匡邑時，被當?shù)厝苏`認作魯國叛臣陽虎而遭到圍困達五日之久；后經(jīng)蒲邑返回衛(wèi)國，居大夫蘧伯玉家。
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不辱：不以為辱。】，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對他國稱國夫人的謙辭。此指南子。】。寡小君愿見。”孔子辭謝，不得已而見之。
衛(wèi)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愿意與我們國君建立像兄弟一樣交情的，必定會來見見我們南子夫人的，我們南子夫人也愿意見見您”。孔子開始還推辭謝絕一番，最后不得已才去見她。
夫人在絺帷中【絺(chi)帷：細葛布做的帷幕。 】，孔子入門，北面稽首【北面：面朝北，是臣見君的禮節(jié)?；?/span>(qi)首：叩頭至地。 】。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佩玉聲璆然【璆(qiu)然：玉器相觸的聲音。 】?？鬃釉唬?/span>“吾鄉(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這二句說：先前我是不愿見她的，既然見了，就得以禮相待。鄉(xiāng)：通“向”。 】。”子路不說。
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等待?？鬃舆M門后，面朝北叩頭行禮。南子夫人在帷帳中拜了兩拜，她披戴的環(huán)佩玉器首飾發(fā)出了叮當撞擊的清聲響。事后孔子說：“我來就不愿見她，現(xiàn)在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還她以禮。”子路不高興。
孔子矢之曰【矢：發(fā)誓。】：“予所不者【所：如果。不（ｆǒｕ,否）：《論語·雍也》中作“否”。不對。】，天厭之！天厭之！”居衛(wèi)月余，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參乘：古代乘車，御者居中，尊者居左，參乘居右，是陪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市過之。
孔子發(fā)誓說：“我假若不對的話，上天一定厭棄我！上天一定厭棄我！”在衛(wèi)國住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南同坐了一輛車子，宦官雍渠陪待車右，出宮后，讓孔子坐在第二輛車子上跟從，大搖大擺地從市上走過。
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坝谑浅笾?，去衛(wèi)，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孔子說：“我沒有見過喜好道德像這樣喜歡美色的人啊。”于是對衛(wèi)靈公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就離開衛(wèi)國，往曹國去了。這一年，魯定公死了。
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xí)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桓魋欲殺孔子的原因，據(jù)《曲禮·子貢問解》說：桓魋奢侈，曾奴役工匠為自己造石槨，受到孔子的責(zé)備，是懷恨在心，要殺孔子。】，拔其樹?？鬃尤?。弟子曰：“可以速矣?！笨鬃釉唬骸疤焐掠谟?，桓魋其如予何！”
孔子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xí)禮儀。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死孔子，就把樹砍掉了?？鬃又坏秒x開這個地方。弟子們催促說：“我們可以快點走了?！笨鬃诱f：“上天既然把傳道德的使命賦予我，桓魋他又能把我怎么樣！”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郭：外城。在城的外圍所加筑的城墻。】。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顙(sang)：額。 】，其項類皋陶【皋陶(gāo yao)：傳說中堯舜時的賢臣。 】，其肩類子產(chǎn)，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要：通“腰”。 】，累累若喪家之狗【累累：沒精打采的樣子。】。”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 然哉！”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失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鄭國人有看見了就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鄭子產(chǎn)，可是從腰部以下比禹短子三寸，一副狼狽不堪、沒精打采的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狗?！弊迂曇娒姘言捜鐚嵉馗嬖V了孔子?？鬃痈吲d地說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對，但說我像條喪家狗，對極了！對極了。”
【段意】：衛(wèi)靈公寵愛夫人南子，孔子居衛(wèi)，不得已謁見南子，希望能得到衛(wèi)君信用，然衛(wèi)靈公好色不好德，孔子終于失望地離開衛(wèi)國。過曹國到宋國，險遭宋司馬桓魋(tui)殺害?？鬃拥洁崌c弟子走散，獨個兒站在城東門，鄭人形容他惶惶如喪家之狗，孔子覺得很貼切。
孔子遂至陳，主于司城貞子家。歲余，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于吳。吳敗越王句踐會稽【句：同“勾”。】。
孔子于是到達陳國，寄住在司城貞子家里。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才退兵。趙鞅攻打朝歌。楚國包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
有隼集于陳廷而死【隼（ｓǔｎ，損）：一種兇猛的鳥，又叫鶻（ｈú，胡）。】，楛矢貫之【楛（ｈù，戶）：樹名。】，石砮【石砮（ｎǔ，努）：用石頭制做的箭鏃。】，矢長尺有咫【咫：長度單位，周制八寸。】。陳湣公使使問使尼。
有一天，許多只隼（ｓǔｎ，損）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了，有隼（ｈù,戶）木做的箭穿在身上，箭頭是石頭制做的，箭長一尺八寸。陳湣公派使者向孔子請教，
仲尼曰：“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九夷百蠻：泛指各少數(shù)民族。】，使各以其方賄來貢【方賄：指地方特產(chǎn)。】，使無忘職業(yè)【職業(yè)：指貢之事。】。
孔子說：“這些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是肅慎部族的箭。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溝通了與各少數(shù)民族的民族的聯(lián)系，讓九夷百蠻各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chǎn)，叫他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zé)和義務(wù)。
于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昭：表彰。令德：美德。】，以肅慎矢分大姬【大姬：周武王長女。】，配虞胡公而封諸陳。
于是肅慎部族獻來楛木做的箭和石頭制作的箭頭，長一尺八寸。周武王為了顯示他的美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長女太姬，后來太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
分同姓以珍玉，展親【展親：重視新族。】；分異姓以遠方職【異姓：指姬姓以外的諸侯。】，使無忘服。故分陳以肅慎矢?！痹嚽笾矢?/span>【故府：指過去收藏各方貨物的倉庫?！?/span>，果得之。
當初王室分珍寶玉器給同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服從周王朝。所以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陳國。”陳湣公聽了叫人到過去收藏各方貢物的倉庫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居陳三歲，會晉、楚爭強，更伐陳，及吳侵陳，陳常被寇【被寇：指遭受侵犯。】?？鬃釉唬?/span>“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狂簡：志大而疏略于事。】，進取不忘其初。”于是孔子去陳。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正好遇上晉國、楚國爭霸，兩國輪番攻打陳國，直到吳國攻打陳國為止，陳國常常遭受侵犯?？鬃诱f：“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xiāng)的那些弟子，志氣很大，只是行事闊一些，他們都很有進取心，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庇谑强鬃泳碗x開了陳國。
【段意】：孔子到陳國，一住三年。其間陳國屢受相鄰大國進犯。孔子就肅慎人的箭答陳湣公問，可見其博聞。
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會：恰遇】，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
孔子路過一個叫蒲的地方，正好遇上公叔氏據(jù)蒲反叛衛(wèi)國，蒲人扣留了孔子。弟子中有個叫公良孺的，自己帶了五輛車子跟隨孔子周游各地。
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于匡，今又遇難于此，命也巳。吾與夫子再罹難【罹：遭遇。】，寧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茍毋適衛(wèi)，吾出子【出：釋放。】。”
他這個人身材高大，有才德，且有勇力，對孔子說：“我從前跟隨老師周游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里遇到危難，這是命里注定的吧。我和老師一再遭難，可搏斗而死?！惫既娓讶舜虻煤芗ち?，蒲人害怕了，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wèi)國去，我就放你們走?！?/span>
與之盟，出孔子?xùn)|門?？鬃铀爝m衛(wèi)。子貢曰：“盟可負邪【負：違犯。】？”孔子曰：“要盟也【要盟：要挾之下訂立的盟約。要：要挾，脅迫?！?/span>，神不聽。”
孔子與他們訂立了盟約，這才放孔子他們從東門出去。孔子是到了衛(wèi)國。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孔子說：“在要挾下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
衛(wèi)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膘`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衛(wèi)之所以待晉、楚也【待：防備。】，以衛(wèi)伐之，無乃不可乎【無乃：大概，豈不是。】？”
衛(wèi)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趕到郊外迎接。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孔子回答說：“可以?！膘`公說：“我的大夫卻認為不可以討伐，因為現(xiàn)在的蒲是防御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wèi)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是不可以的吧？”
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公叔氏叛亂后，想將蒲改屬他國，而蒲人堅決反對，所以說：“其男子有死之志?！?/span>】，婦人有保西河之志【西河是衛(wèi)國的地方，所以衛(wèi)國“婦人有保西河之志?！?/span>】。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四五人：指與公叔氏一道反叛的人。】。”靈公曰：“善?！比徊环テ选?/span>
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wèi)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wèi)西河這塊地方的愿望。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lǐng)頭叛亂的人罷了?！毙l(wèi)靈公說：“很好?！钡菦]有出兵去討伐的叛亂。
靈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鬃余叭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期月：一整年。】，三年有成【成：指成效?！?/span>。”孔子行。
衛(wèi)靈公年紀老了，懶得處理政務(wù)，也不起用孔子?？鬃娱L嘆了一聲說：“如果有人起用我，一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三年就會在大見成效?！笨鬃又缓秒x開。
【段意】：孔子過蒲邑，碰上公叔氏叛衛(wèi)，因而被蒲人扣留。弟子公良孺與蒲人拼斗。蒲人以不去衛(wèi)國為條件放了孔子，孔子卻徑往衛(wèi)國?？鬃泳头テ汛痨`公問，靈公雖贊同他的意見，但未付諸實施。靈公年老，政務(wù)廢弛，孔子得不到任用，只好離開衛(wèi)國。
佛肸為中牟宰。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孔子欲往。子路曰：“由聞諸夫子：'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不入：指不入其國。】’。今佛肸親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
佛肸（ｘī，西)做中牟的長官。晉國的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討伐中牟。佛肸就占據(jù)中牟，反叛趙簡子，并派人招請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現(xiàn)在佛肸自己占據(jù)中牟反叛，您想前去，這是為什么呢？”
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磷：薄。】；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涅：一種古代用作黑色染料的礦物。此處作動詞用，印染。淄：黑色。】。我豈匏瓜也哉【匏瓜：葫蘆的一種。這句孔子說自己有才能，不像那中看不中吃的匏瓜。】，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不也說過，堅硬的東西是磨不薄的；不也說過潔白的東西，是染不黑的。我難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嗎，怎么可以老是掛著卻不給人吃呢？”
孔子擊磬【磬：用石或玉制成的一種打擊樂器。】。有荷蕢而過門者【荷：扛、擔(dān)。蕢（ｋｕì,愧）：用草編的盛土器具。】，曰：“有心哉，擊磬乎！硁硁乎【硁（ｋèｎｇ,坑）硁：象聲詞。擊石聲。】莫己知也夫而已矣【己知：即“莫知己”，沒有人知道自己?！?/span>！”
有一次孔子正敲著磬，有個背著草筐的人路過門口，說道：“有心思啊，這個擊磬人，磬敲得又響又急，既然人家不賞識自己，那就算了吧！”
孔子學(xué)鼓琴師襄子【鼓琴：彈琴。】，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笨鬃釉唬骸?/span>丘已習(xí)其曲矣，未得其數(shù)也【數(shù)：指演奏樂黃的技術(shù)、方法。】。”有間【有間：過了一段時間。】，曰：“已習(xí)其數(shù)，可以益矣。”
孔子向師襄子學(xué)習(xí)彈琴，一連學(xué)了十天，也沒增學(xué)新曲子。師襄子說：“可以學(xué)些新曲了?！笨鬃诱f：“我已經(jīng)熟習(xí)樂曲了，但還沒有熟練地掌握彈琴的技法?！边^了些時候，師襄子又說：“你已熟習(xí)彈琴的技法了，可以學(xué)些新曲子了?！?/span>
孔子曰：“丘未得其志也【志：指樂曲的情感意蘊。】。”有間，曰：“已習(xí)其志，可以益矣?！笨鬃釉唬骸扒鹞吹脼槿艘?/span>【為人：樂曲作者的人品。】。”有間，有所穆然深思焉【穆然：沉默靜思的樣子。穆，通“默”，沉默。】，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
孔子說：“我還沒有領(lǐng)會樂曲的感意蘊，可以學(xué)些新曲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怎樣的一個人。”過了些時候，孔子肅穆沉靜，深思著什么，接著又心曠神怡，顯出志向遠大的樣子。
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幾：通“頎”。 】，眼如望羊【望羊：仰視貌。 】，如王四國【如王四國：這人好像是個統(tǒng)治四方的王者。 】，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師蓋云：老琴師授曲時便是這樣說的。《文王操》：琴曲名，傳為周文王作。】。”
說：“我體會出作曲者是個什么樣的人了，他的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好像一個統(tǒng)治四方侯的王者，除了周文王又有誰能夠如此呢！”師襄子恭敬地離開位給孔子拜了兩拜，說：“我老師原來說過，這是《文王操》呀”。
【段意】：趙簡子伐中牟，迫使中牟宰佛肸反叛，孔子久不得志，竟欲應(yīng)佛肸召聘，因弟子不滿未果?？鬃訐繇喟l(fā)泄世無知己的孤獨感?？鬃酉驇熛遄訉W(xué)鼓琴，循序漸進，深具會心，受到師襄子的敬佩。
其後定公以孔子為中都宰，一年，四方皆則之。由中都宰為司空，由司空為大司寇。
定公十年春，及齊平。夏，齊大夫黎鉏言於景公曰：“魯用孔丘，其勢危齊?！蹦耸故垢骠敒楹脮?，會於夾谷。魯定公且以乘車好往?？鬃訑z相事，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請具左右司馬?！倍ü唬骸爸Z?！本咦笥宜抉R。會齊侯夾谷，為壇位，土階三等，以會遇之禮相見，揖讓而登。獻酬之禮畢，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四方之樂?！本肮唬骸爸Z。”於是旍旄羽袚矛戟劍撥鼓噪而至。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舉袂而言曰：“吾兩君為好會，夷狄之樂何為於此！請命有司！”有司卻之，不去，則左右視晏子與景公。景公心怍，麾而去之。有頃，齊有司趨而進曰：“請奏宮中之樂?！本肮唬骸爸Z。”優(yōu)倡侏儒為戲而前。孔子趨而進，歷階而登，不盡一等，曰：“匹夫而營惑諸侯者罪當誅！請命有司！”有司加法焉，手足異處。景公懼而動，知義不若，歸而大恐，告其群臣曰：“魯以君子之道輔其君，而子獨以夷狄之道教寡人，使得罪於魯君，為之柰何？”有司進對曰：“君子有過則謝以質(zhì)，小人有過則謝以文。君若悼之，則謝以質(zhì)。”於是齊侯乃歸所侵魯之鄆、汶陽、龜陰之田以謝過。
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於定公曰：“臣無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於是叔孫氏先墮?quán)C。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cè)?？鬃用昃漤?、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斂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鄣，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笔拢珖?，弗克。
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有喜色。門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笨鬃釉唬骸坝惺茄砸?。不曰“樂其以貴下人”乎？”於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別於涂；涂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
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盍致地焉？”黎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於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於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將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往觀終日，怠於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笨鬃釉唬骸棒斀袂医迹缰履嚭醮蠓?，則吾猶可以止?！被缸幼涫荦R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於大夫?？鬃铀煨校藓跬?。而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蓋優(yōu)哉游哉，維以卒歲！”師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缸余叭粐@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
孔子遂適衛(wèi)，主於子路妻兄顏濁鄒家。衛(wèi)靈公問孔子：“居魯?shù)玫搸缀?？”對曰：“奉粟六萬?！毙l(wèi)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於衛(wèi)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鬃涌肢@罪焉，居十月，去衛(wèi)。
將適陳，過匡，顏刻為仆，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笨锶寺勚?，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鬃訝铑愱柣ⅲ醒晌迦?，顏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鳖仠Y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鬃釉唬骸拔耐跫葲]，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孔子使從者為甯武子臣於衛(wèi)，然後得去。
去即過蒲。月馀，反乎衛(wèi)，主蘧伯玉家。靈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謂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與寡君為兄弟者，必見寡小君。寡小君原見?！笨鬃愚o謝，不得已而見之。夫人在絺帷中?？鬃尤腴T，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環(huán)珮玉聲璆然?？鬃釉唬骸拔徉l(xiāng)為弗見，見之禮答焉?！弊勇凡徽f?？鬃邮钢唬骸坝杷徽撸靺捴?！天厭之！”居衛(wèi)月馀，靈公與夫人同車，宦者雍渠參乘，出，使孔子為次乘，招搖巿過之。孔子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於是丑之，去衛(wèi)，過曹。是歲，魯定公卒。
孔子去曹適宋，與弟子習(xí)禮大樹下。宋司馬桓魋欲殺孔子，拔其樹?？鬃尤?。弟子曰：“可以速矣?！笨鬃釉唬骸疤焐蚂队瑁隔s其如予何！”
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堯，其項類皋陶，其肩類子產(chǎn)，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喪家之狗?！弊迂曇詫嵏婵鬃印？鬃有廊恍υ唬骸靶螤?，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孔子遂至陳，主於司城貞子家。歲馀，吳王夫差伐陳，取三邑而去。趙鞅伐朝歌。楚圍蔡，蔡遷于吳。吳敗越王句踐會稽。
有隼集于陳廷而死，楛矢貫之，石砮，矢長尺有咫。陳湣公使使問仲尼。仲尼曰：“隼來遠矣，此肅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百蠻，使各以其方賄來貢，使無忘職業(yè)。於是肅慎貢楛矢石砮，長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德，以肅慎矢分大姬，配虞胡公而封諸陳。分同姓以珍玉，展親；分異姓以遠職，使無忘服。故分陳以肅慎矢。”試求之故府，果得之。
孔子居陳三歲，會晉楚爭彊，更伐陳，及吳侵陳，陳常被寇?？鬃釉唬?/span>“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進取不忘其初?！膘妒强鬃尤リ?。
過蒲，會公叔氏以蒲畔，蒲人止孔子。弟子有公良孺者，以私車五乘從孔子。其為人長賢，有勇力，謂曰：“吾昔從夫子遇難於匡，今又遇難於此，命也已。吾與夫子再罹難，寧斗而死。”斗甚疾。蒲人懼，謂孔子曰：“茍毋適衛(wèi)，吾出子?！迸c之盟，出孔子?xùn)|門?？鬃铀爝m衛(wèi)。子貢曰：“盟可負邪？”孔子曰：“要盟也，神不聽?！?/span>
衛(wèi)靈公聞孔子來，喜，郊迎。問曰：“蒲可伐乎？”對曰：“可?！膘`公曰：“吾大夫以為不可。今蒲，衛(wèi)之所以待晉楚也，以衛(wèi)伐之，無乃不可乎？”孔子曰：“其男子有死之志，婦人有保西河之志。吾所伐者不過四五人?！膘`公曰：“善?！比徊环テ?。
靈公老，怠於政，不用孔子?？鬃余叭粐@曰：“茍有用我者，期月而已，三年有成?！笨鬃有?。
佛肸為中牟宰。趙簡子攻范、中行，伐中牟。佛肸畔，使人召孔子?？鬃佑?。子路曰：“由聞諸夫子，“其身親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今佛肸親以中牟畔，子欲往，如之何？”孔子曰：“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淄。我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孔子擊磬。有荷蕢而過門者，曰：“有心哉，擊磬乎！硜々乎，莫己知也夫而已矣！”
孔子學(xué)鼓琴師襄子，十日不進。師襄子曰：“可以益矣。”孔子曰：“丘已習(xí)其曲矣，未得其數(shù)也?！庇虚g，曰：“已習(xí)其數(shù)，可以益矣?！笨鬃釉唬骸扒鹞吹闷渲疽病！庇虚g，曰：“已習(xí)其志，可以益矣?！笨鬃釉唬骸扒鹞吹闷錇槿艘病！庇虚g，有所穆然深思焉，有所怡然高望而遠志焉。曰：“丘得其為人，黯然而黑，幾然而長，眼如望羊，如王四國，非文王其誰能為此也！”師襄子辟席再拜，曰：“師蓋云文王操也?！?/span>
以后魯定公任命孔子做了中都長官，一年后，各地都效法他的治理辦法?？鬃颖阌芍卸奸L官提升為司空，又由司空提升為大司寇。
魯定公十年（前500）的春天，魯國與齊國和解。到了夏天，齊國大夫黎對景公說：“魯國起用了孔丘，勢必危及齊國”。于是齊景公就派使者告訴魯國，說要與魯定公行友好會晤，約定會晤的地點在夾谷。魯定公準備好車輛隨從，毫無戒備地前去赴約?？鬃右源笏究艿纳矸荩孓k會晤典禮事宜，他對定公說：“我聽說辦理外交必須要有武裝準備，辦理武事也必須有外交配合。從前侯出了自己的疆界，一定要帶齊必要的官員隨從。請求您安排左、右司馬一起去。”定公說：“好的?！本蛶Я俗蟆⒂宜抉R一道去。定公在夾谷與齊侯相會。在那里修筑了盟壇，壇上備好席位，設(shè)置了三級登壇的臺階，用國君相遇的簡略節(jié)相見，拱手揖讓登壇。彼此饋贈應(yīng)酬的儀式行過之后，齊國管事的官員快步上前請示說：“請開始演奏四方各族的舞樂”。齊景公說：“好的?！庇谑驱R國的樂隊以旌旗為先導(dǎo)，有的頭戴羽冠，射披皮衣，有的手執(zhí)矛、戟、劍、楯等武器也跟著上臺了，喧鬧著一涌而上?？鬃右姞钰s忙跑過來，一步一階快步登臺，還差一級臺階時，便揚起衣袖一揮，說道：“我們兩國國君為和好而來相會，為什么在這里演奏夷狄的舞樂，請命令管事官員叫他們下去！”主管官員叫樂隊退下，他們卻不肯動，左右看看嬰與齊景公的眼色。齊景公心里很慚愧，揮手叫樂隊退下去。過了一會兒，齊國的管事官員又跑來說道：“請演奏宮中的樂曲”。景公說：“好的。”于是一些歌舞雜技藝人和身材矮小的侏儒都前來表演了?？鬃涌戳擞旨迸苓^來。一步一階往臺上走，最后一階還沒有邁上就說：“普通人敢來胡鬧迷惑諸侯，論罪當殺！請命令主事官員去執(zhí)行！”于是主事官員依法將他們處以腰斬，叫他們來個手足異處。齊景公大為恐懼，深深觸動，知道自己道理上不如他，回國之后很是慌恐，告訴他的大臣們說：“魯國是用君子的道理來輔佐他們的國君，而你們卻僅拿夷狄的辦法教我，使我得罪了魯國國君，這該怎辦呢？”主管官員上前回答說：“君子有了過錯，就用實際行動來向人家道歉認錯；小人有了過錯，就用花言巧語來謝罪。您如果痛心，就用具體行動來表示道歉吧?！庇谑驱R景公就退還了從前所侵奪的魯國鄆、汶陽、龜陰的土地，以此來向魯國道歉并悔過。
魯定公十三年（前497）的夏天，孔子對定公說：“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筑起高一丈長三百丈的城墻?！庇谑蔷团芍儆扇ギ敿臼系墓芗?，打算拆毀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封邑的城墻。這時，叔孫氏首先把郈邑的城墻拆了。季孫氏也準備拆費邑的城墻，公山不狃和叔孫輒就帶領(lǐng)費邑的人襲擊魯國。魯定公和季孫、孟孫、叔孫三人就躲進了季孫的住宅，登上了季孫武子的高壇。公山不狃率領(lǐng)的費邑人進攻他們，沒有能打進去，但有的人已經(jīng)突入魯定公所登高壇的近側(cè)?？鬃用钌昃漤?、樂頎下臺來攻打他們，費邑人失敗逃走，魯國人乘勝追擊，在姑蔑把他們徹底擊潰。公山不狃、叔孫輒兩人逃到了齊國，費邑的城墻終于被拆毀了。接著準備拆成城，孟孫氏的家臣公斂處父告訴孟孫說：“拆除了成邑的城墻，齊國人必將進逼到我們的北大門。且成城又是你們孟氏的屏障，沒有成城也就等于沒有孟氏。我不打算拆毀”。十二月，魯定公率兵包圍了成城，沒有攻下來。
魯定公十四年（前496），孔子五十六歲，他由大司寇理國相職務(wù)，臉上露出喜悅神色。他的弟子說：“聽說郡子大禍臨頭不恐懼，大福到來也不喜形于色”?？鬃诱f：“有這句話，但不是還有一句'樂在身居高位而禮賢下士’的話嗎？”于是就把擾亂國政的大夫少正卯殺了?？鬃訁㈩A(yù)國政三個月，販賣豬、羊的商人就不敢漫天要價了；男女行人都分開走路；掉在路上的東西也沒人撿走；各地的旅客來到魯國的城邑，用不著向官員們求情送禮，都能得到滿意的照顧，好像回到了家中一樣。
齊國聽到了這個消息就害怕了起來，說：“孔子在魯國執(zhí)政下去，一定會稱霸，一旦魯國稱霸，我們靠它最近，必然會首先來吞并我們。何不先送一些土地給他們呢？”黎說：“我們先試著阻止他們一下，如果不成，再送給他們土地，這難道還算遲嗎！”于是就從齊國挑選了八十個美貌女子，都穿上華麗的衣服，教她他學(xué)會跳《康樂》的舞蹈，身上有花紋的馬一百二十匹，一起送給魯君。先把女樂和紋馬彩車安置在魯城南面的高門外。季桓子身著便服前往觀看再三，打算接受下來，就告訴魯君以外出到各地周游視察為名，乘機整天到南門觀齊國的美女和駿馬，連國家的政事也懶得去管理了，子路看到這種情形便對孔子說：“老師，我們可以離開這里了吧?！笨鬃诱f：“魯國現(xiàn)在就要在郊外祭祀，如果能按照法把典禮后的烤肉分給大夫們，那么我還可以留下不走”。季桓子終于接了齊國送來的女子樂團，一連三天不過問政務(wù)；在郊外祭祀束后，又違背常禮，沒把烤肉分給大夫們?？鬃佑谑请x開了魯國，當天就在屯地住宿過夜。魯國一個名叫師己的樂師來為他送行，說道：“先生您是沒有過錯的?！笨鬃诱f：“我唱一首歌，好不好？”于是唱道：“那些婦人的口，可以把大臣和親信攆走；接近那些婦女，可以使人敗事亡身。悠閑啊悠閑，我只有這樣安度歲月！”師己返回后，桓子問他說：“孔子說了些什么？”師己如實相告。桓子長嘆一聲，說“先生是怪罪我們接受了齊國那一群女樂的緣故??！”
孔子于是到了衛(wèi)國，寄住在子路妻子的兄長顏濁鄒家中。衛(wèi)靈公問孔子：“你在魯國得到的俸祿是多少？”孔子回答說：“俸米六斗?！毙l(wèi)國也照樣給了他俸米六萬斗。過了不多久，有人向衛(wèi)靈公說了孔子的壞話，衛(wèi)靈公就派公孫余假用兵仗監(jiān)視孔子的出入?？鬃雍ε略谶@里獲罪，居住了十個月，就離開了衛(wèi)國。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jīng)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匡人聽說，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jīng)殘害過匡人，于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鬃拥哪雍芟耜柣?，所以被困在那里整整五天。顏淵后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鳖仠Y說：“老師您活著，我怎么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鬃诱f：“周文王已經(jīng)死去，周代的禮樂制度不就在我們這里嗎？上天如果要毀滅這些禮樂制度的話，就不會讓我們這些后死的人承提起維護它的責(zé)任。上天并沒有要消滅周代的這些禮樂，匡人又能把我怎么樣呢！”孔子派子一個跟從他的人到寧武子那里稱臣，然后才得以離開匡地。
孔子離開匡地之后就到了一個叫蒲的地方，過了一多月，又返回了衛(wèi)國，寄住在蘧伯玉家。衛(wèi)靈公有個叫南子的夫人，派人對孔子說：“各國的君子，凡是看得起我們國君，愿意與我們國君建立像兄弟一樣交情的，必定會來見見我們南子夫人的，我們南子夫人也愿意見見您”?？鬃娱_始還推辭謝絕一番，最后不得已才去見她。南子夫人坐在葛布做的帷帳中等待?？鬃舆M門后，面朝北叩頭行禮。南子夫人在帷帳中拜了兩拜，她披戴的環(huán)佩玉器首飾發(fā)出了叮當撞擊的清聲響。事后孔子說：“我來就不愿見她，現(xiàn)在既然不得已見了，就得還她以禮。”子路不高興?？鬃影l(fā)誓說：“我假若不對的話，上天一定厭棄我！上天一定厭棄我！”在衛(wèi)國住了一個多月，靈公與夫人南同坐了一輛車子，宦官雍渠陪待車右，出宮后，讓孔子坐在第二輛車子上跟從，大搖大擺地從市上走過?？鬃诱f：“我沒有見過喜好道德像這樣喜歡美色的人啊?！庇谑菍πl(wèi)靈公的所作所為感到厭惡，就離開衛(wèi)國，往曹國去了。這一年，魯定公死了。
孔子離開曹國到達宋國，與弟子們在大樹下演習(xí)禮儀。宋國的司馬桓魋想殺死孔子，就把樹砍掉了。孔子只得離開這個地方。弟子們催促說：“我們可以快點走了。”孔子說：“上天既然把傳道德的使命賦予我，桓魋他又能把我怎么樣！”
孔子到了鄭國，與弟子們走失散了，孔子一個人站在外城的東門。鄭國人有看見了就對子貢說：“東門有個人，他的額頭像唐堯，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鄭子產(chǎn)，可是從腰部以下比禹短子三寸，一副狼狽不堪、沒精打采的樣子，真像一條喪家狗?！弊迂曇娒姘言捜鐚嵉馗嬖V了孔子?？鬃痈吲d地說道：“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對，但說我像條喪家狗，對極了！對極了?！?/span>
孔子于是到達陳國，寄住在司城貞子家里。過了一年多，吳王夫差來攻打陳國，奪取了三個城邑才退兵。趙鞅攻打朝歌。楚國包圍了蔡國，蔡國遷移到吳地。吳國在會稽打敗了越王勾踐。
有一天，許多只隼（ｓǔｎ，損）落在陳國的宮廷中死了，有隼（ｈù,戶）木做的箭穿在身上，箭頭是石頭制做的，箭長一尺八寸。陳湣公派使者向孔子請教，孔子說：“這些隼是從很遠的地方飛來的，這是肅慎部族的箭。從前周武王伐紂滅商，溝通了與各少數(shù)民族的民族的聯(lián)系，讓九夷百蠻各族都貢獻各自的地方特產(chǎn)，叫他們不能忘記自己的職責(zé)和義務(wù)。于是肅慎部族獻來楛木做的箭和石頭制作的箭頭，長一尺八寸。周武王為了顯示他的美德，就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長女太姬，后來太姬嫁給了虞胡公，虞胡公又封在陳國。當初王室分珍寶玉器給同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表示重視親族；把遠方的貢品分贈給姓諸侯，是為了讓他們不要忘服從周王朝。所以把肅慎部族的箭分給陳國?！标悳」犃私腥说竭^去收藏各方貢物的倉庫中去找一找，果然找到了這種箭。
孔子在陳國居住了三年，正好遇上晉國、楚國爭霸，兩國輪番攻打陳國，直到吳國攻打陳國為止，陳國常常遭受侵犯?？鬃诱f：“回去吧，回去吧！我家鄉(xiāng)的那些弟子，志氣很大，只是行事闊一些，他們都很有進取心，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庇谑强鬃泳碗x開了陳國。
孔子路過一個叫蒲的地方，正好遇上公叔氏據(jù)蒲反叛衛(wèi)國，蒲人扣留了孔子。弟子中有個叫公良孺的，自己帶了五輛車子跟隨孔子周游各地。他這個人身材高大，有才德，且有勇力，對孔子說：“我從前跟隨老師周游在匡地遇到危難，如今又在這里遇到危難，這是命里注定的吧。我和老師一再遭難，可搏斗而死?！惫既娓讶舜虻煤芗ち?，蒲人害怕了，對孔子說：“如果你不到衛(wèi)國去，我就放你們走?！笨鬃优c他們訂立了盟約，這才放孔子他們從東門出去?？鬃邮堑搅诵l(wèi)國。子貢說：“盟約可以違背嗎？”孔子說：“在要挾下訂立的盟約，神是不會認可的?！?/span>
衛(wèi)靈公聽說孔子到來，很高興，親自趕到郊外迎接。靈公問孔子說：“蒲這個地方可以討伐嗎？”孔子回答說：“可以。”靈公說：“我的大夫卻認為不可以討伐，因為現(xiàn)在的蒲是防御晉，楚的屏障，用我們衛(wèi)國的軍隊去攻打，恐怕是不可以的吧？”孔子說：“蒲地的男子有誓死效忠衛(wèi)國的決心，婦女有守衛(wèi)西河這塊地方的愿望。我所說要討伐的，只是四、五個領(lǐng)頭叛亂的人罷了?！毙l(wèi)靈公說：“很好?！钡菦]有出兵去討伐的叛亂。
衛(wèi)靈公年紀老了，懶得處理政務(wù)，也不起用孔子?？鬃娱L嘆了一聲說：“如果有人起用我，一年時間就差不多了，三年就會在大見成效。”孔子只好離開。
佛肸（ｘī，西)做中牟的長官。晉國的趙簡子攻打范氏、中行氏，討伐中牟。佛肸就占據(jù)中牟，反叛趙簡子，并派人招請孔子孔子打算去。子路說：“我聽老師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F(xiàn)在佛肸自己占據(jù)中牟反叛，您想前去，這是為什么呢？”孔子說：“我是說過這句話。但我不也說過，堅硬的東西是磨不薄的；不也說過潔白的東西，是染不黑的。我難道是只中看不能吃的匏瓜嗎，怎么可以老是掛著卻不給人吃呢？”
有一次孔子正敲著磬，有個背著草筐的人路過門口，說道：“有心思啊，這個擊磬人，磬敲得又響又急，既然人家不賞識自己，那就算了吧！”
孔子向師襄子學(xué)習(xí)彈琴，一連學(xué)了十天，也沒增學(xué)新曲子。師襄子說：“可以學(xué)些新曲了。”孔子說：“我已經(jīng)熟習(xí)樂曲了，但還沒有熟練地掌握彈琴的技法?！边^了些時候，師襄子又說：“你已熟習(xí)彈琴的技法了，可以學(xué)些新曲子了?！笨鬃诱f：“我還沒有領(lǐng)會樂曲的感意蘊，可以學(xué)些新曲了。”孔子說：“我還沒有體會出作曲者是怎樣的一個人?！边^了些時候，孔子肅穆沉靜，深思著什么，接著又心曠神怡，顯出志向遠大的樣子。說：“我體會出作曲者是個什么樣的人了，他的膚色黝黑，身材高大，目光明亮而深邃，好像一個統(tǒng)治四方侯的王者，除了周文王又有誰能夠如此呢！”師襄子恭敬地離開位給孔子拜了兩拜，說：“我老師原來說過，這是《文王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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