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1644年），李自成農(nóng)民起義軍攻下北京，思宗自縊。福王至南京，彪佳往謁，諸臣有請福王即位登基者，彪佳力言以稱監(jiān)國為正。高杰兵擾揚州，百姓奔避江南，彪佳奉命巡撫江南，斬倡亂者數(shù)人，一方遂定。尋進大理寺丞，擢右僉都御史，留為江南巡撫。募技勇，設(shè)標(biāo)營，沿江增設(shè)屯堡。福王命設(shè)廠衛(wèi)緝事官，彪佳力陳詔獄、緝事、廷杖之弊，事乃止。督輔部將劉肇基等4將兵駐京口，與浙江入衛(wèi)都司兵發(fā)生沖突，亂兵焚掠，死者400人，彪佳劾治4將之罪，周恤被難家，計戶給錢償之。高杰駐軍瓜洲，驕橫跋扈，彪佳單舟往會，勉以忠義，杰感嘆，愿遵約束。馬士英憾劉宗周劾己，疑彪佳屬稿，嗾御史張孫振參彪佳阻難登基，有心擁戴潞王，乃稱疾去職。順治二年（1645年）五月，清兵破南京。六月，潞王監(jiān)國杭州，拜彪佳兵部侍郎，總督蘇、松，會清兵至，不果。彪佳即絕粒。閏六月初四日，清貝勒聘書到，彪佳曰：“此吾授命時矣?！背趿?，紿家人先寢，自沉于梅墅寓園別業(yè)梅花閣前水池中。有遺書留幾上，其絕命詞有云：“圖功為其難，潔身為其易。吾為其易者，聊存潔身志。含笑入九原，浩然留天地。”明唐王追贈少保、兵部尚書，謚忠敏，清追謚忠惠。據(jù)嘉慶《山陰縣志》，墓在城西十里亭山南面?！睹魇贰酚袀?。
祁氏“澹生堂”藏書亦從此散出，多為黃宗羲、呂留良所有，部分歸杭州趙氏小山堂，馀則散入坊間。其妻商景蘭，明吏部尚書商周祚之女，育有三女二子，其子為祁理孫與祁班孫。
【明史文載】
祁彪佳，字弘吉，浙江山陰人。祖父世清白吏。彪佳生而英特，豐姿絕人。弱冠，第天啟二年進士，授興化府推官。始至，吏民易其年少。及治事，剖決精明，皆大畏服。外艱歸。崇禎四年，起御史。疏陳賞罰之要，言：“黔功因一級疑，稽三年之?dāng)?，且恩及督撫總?/span>帷幄大臣，而陷敵沖鋒之士不預(yù)，何以勵行間。山東之變，六誠連陷，未嘗議及一官，欺蒙之習(xí)不可不破?！钡奂疵h行。又言：“九列之長，詰責(zé)時聞，四朝遺老或蒙重譴。諸臣怵嚴(yán)威，競迎合以保名位。臣所慮于大臣者此也。方伯或一二考，臺員或十余載，竟不得遷除，監(jiān)司守令多貶秩停俸。臣子精神才具無余地，展布曷由。急功赴名之民不勝其掩罪匿瑕。臣所慮于小臣者此也。國家聞鼙鼓思將帥，茍得其人，推轂筑壇，禮亦宜之。若必依序循資，冒濫之竇雖可清，獎拔之術(shù)或未盡。臣所慮于武臣者此也。撫按則使中官監(jiān)視會同，隙開水火，其忠顯；潛通交結(jié)，其患深。臣所慮于內(nèi)臣者此也?！扁柚?/span>譙責(zé)。
尋上《合籌天下全局疏》，以策關(guān)、寧，制登海為二大要。分析中州、秦、晉之流賊，江右、楚、粵之山賊，浙、閩、東粵之海賊，滇、黔、楚、蜀之土賊為四大勢。極控制駕馭之宜，而歸其要于戢行伍以節(jié)餉，實衛(wèi)所以銷兵。復(fù)陳民間十四大苦：曰里甲，曰虛糧，曰行戶，曰搜贓，曰欽提，曰隔提，曰訐訟，曰窩訪，曰私稅，曰私鑄，曰解運，曰馬戶，曰鹽丁，曰難民。帝善其言，下之所司。出按蘇、松諸府，廉積猾四人杖殺之。宜興民發(fā)首輔周延儒祖墓，又焚翰林陳于鼎、于泰廬，亦發(fā)其祖墓。彪佳捕治如法，而于延儒無所徇，延儒憾之。回道考核，降俸，尋以侍養(yǎng)歸。家居九年，母服終，召掌河南道事。十六年佐大計，問遺莫敢及門。刷卷南畿，乞休，不允，便道還家。
北都變聞，謁福王于南京。王監(jiān)國，或請登極。彪佳請發(fā)喪，服滿議其儀，從之。高杰兵擾揚州，民奔避江南，奸民乘機剽敚，命彪佳往宣諭，斬倡亂者數(shù)人，一方遂安。遷大理寺丞，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江南。蘇州諸生檄討其鄉(xiāng)官從賊者，奸民和之。少詹事項煜及大理寺正錢位坤、通政司參議宋學(xué)顯、禮部員外郎湯有慶之家皆被焚劫。常熟又焚給事中時敏家，毀其三代四棺。彪佳請議從逆諸臣罪，而治焚掠之徒以加等，從之。
詔設(shè)廠衛(wèi)緝事官。彪佳上言：“洪武初，官民有犯，或收系錦衣衛(wèi)，高皇帝見非法凌虐，焚其刑具，送囚刑部。是祖制原無詔獄也。后乃以羅織為事，雖曰朝廷爪牙，實為權(quán)奸鷹狗。舉朝盡知其枉，而法司無敢雪。慘酷等來、周，平反無徐、杜。此詔獄之弊也。洪武十五年改儀鑾司為錦衣衛(wèi)，專掌直駕侍衛(wèi)等事，未嘗令緝事也。永樂間設(shè)立東廠，始開告密門。兇人投為廝役，赤手鉅萬。飛誣及于善良，招承出于私拷，怨憤滿乎京畿。欲絕苞苴，而苞苴彌盛；欲清奸宄，而奸宄益多。此緝事之弊也。古者刑不上大夫。逆瑾用事，始去衣受杖。本無可殺之罪，乃蒙必死之刑。朝廷受愎諫之名，天下反歸忠直之譽。此廷杖之弊也?！笔枳?，乃命五城御史體訪，而緝事官不設(shè)。
督輔部將劉肇基、陳可立、張應(yīng)夢、于永綬駐京口，浙江入衛(wèi)都司黃之奎亦部水陸兵三四千戍其地。之奎御軍嚴(yán)。四將兵恣橫，刃傷民，浙兵縛而投之江，遂有隙。已而守備李大開統(tǒng)浙兵斫鎮(zhèn)兵馬，鎮(zhèn)兵與相擊，射殺大開。亂兵大焚掠，死者四百人。彪佳至，永綬等遁去。彪佳劾治四將罪，赒恤被難家，民大悅。
高杰駐瓜洲，跋扈甚，彪佳克期往會。至期，風(fēng)大作，杰意彪佳必?zé)o來。彪佳攜數(shù)卒沖風(fēng)渡，杰大駭異，盡撤兵衛(wèi)，會彪佳于大觀樓。彪佳披肝膈，勉以忠義，共獎王室。杰感嘆曰：“杰閱人多矣，如公，杰甘為死！公一日在吳，杰一日遵公約矣?！惫诧埗鴦e。
群小疾彪佳，競詆諆，以沮登極、立潞王為言，彪佳竟移疾去。明年五月，南都失守。六月，杭州繼失，彪佳即絕粒。至閏月四日，紿家人先寢，端坐池中而死，年四十有四。唐王贈少保、兵部尚書，謚忠敏。
【文稿】
原任蘇松巡撫山陰祁彪佳（字幼父，號世培），養(yǎng)病里居，北兵至浙，以書來聘。公處分家政，作絕命詞別宗親曰：“時事至此，論臣子大義，自應(yīng)一死。凡較量于緩急輕重者，猶是后念，未免
《祁彪佳文稿》雜于私意耳！若提起本心，試觀今日是誰家天下，尚可浪貪余生？況生死旦暮耳，貪旦暮之生，致名節(jié)掃地，何見之不廣也！雖然，一死于十五年之前，一死于十五年之后，皆不失為趙氏忠臣。予小儒，惟知守節(jié)而已，前此卻聘一書，自愧多此委曲。然雖不敢比蹤信國，亦庶幾疊山之后塵矣！臨終有暇，再書此數(shù)語，且系以一詩，質(zhì)之有道：運會軛陽九，君遷國破碎，鼙鼓志江濤，干戈遍海內(nèi)。我生何不辰？聘書乃迫至！委贊為人臣，之死誼無二。予家世簪纓，臣節(jié)皆罔贅。幸不辱祖宗，豈為兒女計！含笑入九原，浩然留天地！”歡然飲燕，無異平時。肅衣冠，投于寓園放生池柳樹之陰，夫人子弟不知也。笑容可掬，顏色如生。
遺詩一章曰： 運會厄陽九，君遷國破碎。我生胡不辰，聘書乃迫至。委贄為人臣，之死誼無二。光復(fù)或有時，圖功當(dāng)時勢。圖功何其難，殉節(jié)何其易。我為其易者，聊盡潔身志。含笑入九泉，浩然留天地。
【相關(guān)悼念】
商景蘭《錦囊集》收《悼亡》詩二律：公自垂千古，吾猶戀一生。君臣原大節(jié)，兒女亦人情。
祁彪佳行書折檻生前事，遺碑死后名。存亡雖異路，貞白本相成。鳳凰何處散，琴斷楚江聲。自古悲荀息，于今吊屈平。皂囊百歲恨，青簡一朝名。碧血終難化，長號擬墮城。
明山陰王茂遠《柳潭遺集·為義興軍祭殉難祁中丞公彪佳文》：“嗚呼，當(dāng)天地迍邅之日，屬宗枋板蕩之秋。洫血無戈，盟心有劍。留千秋之高碣，輕一死于清流。名豈不成，人其可惜。故自先生致命從容之日，即為吾黨呼天莫助之時。夫信國未亡，呼聲南劍；絳侯尚在，左袒北軍。假公遜志深山，留身今日；投戈奮袂，必不逾時。此逆虜之所魂消，而同盟借其袖領(lǐng)者也。乃夫天佑將來，疊山告歿，身歸日月之傍，氣有河 山之壯。遂使縉紳之所未為，布衣于焉獨任。嗚呼，祖鞭未著，中流之 楫影何追；宗淚頻揮，渡河之呼聲未遠?！?span style="text-decoration: none; line-height: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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