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資治通鑒·秦紀二》
（七）
三十七年辛卯，冬，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從，右丞相去疾守（馮去疾留守咸陽）。始皇二十馀子，少子胡亥最愛，請從（請求隨行）；上許之。
半民：胡亥的請求隨行，是不是野心家趙高的計謀呢？趙高常年跟隨秦始皇，應該知道秦王政的身體狀況，而他也深知，一旦秦始皇死掉，諸公子誰在他身邊，誰就占了先機。
“上許之”，看來秦始皇并沒有充分的“警惕性”，也許他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是最后一次出巡，也許他本就“最愛”少子胡亥?？傊?，不管是陰差還是陽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在最應該考慮的問題---接班人問題上，卻做了個最草率的決定。而這個決定葬送了秦唯一一次“挽回”的機會。
十一月，行至云夢，望祀（遙祭，古者，天子巡狩所至，山川之神，各以秩次望祭之。）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順長江東下），觀藉柯，渡海渚，過丹楊（丹陽），至錢唐（錢塘縣），臨浙江。水波惡（洶涌），乃西百二十里，從峽中渡。上會稽，祭大禹（會稽山在會稽郡山陰縣南，有禹冢、禹井。），望于南海；立石頌德。還，過吳，從江乘渡。并海上（沿海北上），北至瑯邪、罘。見巨魚，射殺之。遂并海西，至平原津而病。
半民：始皇的這次出巡，先南至云夢，后順長江而東到江浙，再后沿海北上到魯齊，在齊之平原病倒了。
始皇惡言（忌諱）死，群臣莫敢言死事。病益甚，乃令中軍府令行符璽事趙高為書（寫信）賜扶蘇曰：“與（參與）喪，會咸陽而葬。”書已封，在趙高所，未付（交給）使者。秋，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臺（河北省邢臺市廣宗縣）。
半民：歷史有時候讓人覺得巧合的有點“詭異”。這個“沙丘”是兩個先譽后毀的帝王的終結之處，當年趙國的名君趙雍，也就是趙武靈王也是在沙丘宮中活活餓死的，一代雄主落得讓人哭笑不得的悲慘結局，他的死與他沒有解決好接班人密切相關。此時，千古一帝，偉業(yè)蓋世的始皇帝也是在沙丘宮的平臺遺憾病死的，因為他也有著終生的遺憾，沒有找好自己事業(yè)的“接班人”，以致葬送了自己的事業(yè)、王朝。
丞相斯為（因為）上崩在外，恐諸公子及天下有變，乃秘之不發(fā)喪，棺載辒（音：溫，古代的一種臥車。亦作“溫車）涼車中，故幸（生前寵幸的）宦者驂乘（駕車）。所至，上食（進獻食物）、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輒從車中可（批準）其奏事。獨胡亥、趙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之。
半民：李斯的秘不發(fā)喪的處理也是無奈之舉，專制帝制環(huán)境下，接班人問題一直是困擾帝王，尤其是強勢帝王的難題。
初，始皇尊寵蒙氏，信任之。蒙恬任在外將（在邊疆領兵），蒙毅常居中（在朝廷參議國事）參謀議，名為忠信，故雖諸將相（將領、丞相）莫敢與之爭。趙高者，生而隱宮（生下來就閹割了），始皇聞其強力，通于獄法，舉以為中車府令（車府令是九卿中太仆的屬官，趙高是宦官，是“中”人，故名之），使教胡亥決獄（審理判決案件），胡亥幸之。趙高有罪，始皇使蒙毅治之；毅當高法（依法）應死。始皇以高敏于事，赦之，復其官。趙高既雅（大）得幸于胡亥，又怨（構怨）蒙氏，乃說胡亥，請詐以始皇命誅扶蘇而立胡亥為太子。胡亥然（以為對）其計。趙高曰：“不與丞相謀，恐事不能成?！蹦艘娯┫嗨乖唬骸吧腺n長子書及符璽，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與高之口耳。事將何如？”斯曰：“安得亡國之言！此非人臣所當議也！”高曰：“君侯材能、謀慮、功高、無怨（人緣）、長子信之（扶蘇的信任度），此五者皆孰與蒙恬？”斯曰：“不及也?！备咴唬骸叭粍t長子即位，必用蒙恬為丞相，君侯終不懷通侯之印歸鄉(xiāng)里明矣（不得善終）！胡亥慈仁篤厚，可以為嗣（接班人）。愿君審計而定之！”丞相斯以為然，乃相與（串通）謀，詐為受始皇詔，立胡亥為太子。更為書賜扶蘇，數(shù)（歷數(shù)）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數(shù)上書，直言誹謗，日夜怨望不得罷歸為太子，將軍恬（蒙恬）不矯正（幫助改過），知其謀，皆賜死，以兵屬裨將王離（王離代理蒙恬兵權）。
扶蘇發(fā)（打開）書，泣，入內舍，欲自殺。蒙恬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將三十萬眾守邊，公子為監(jiān)（監(jiān)軍），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來，即自殺，安知（怎么知道這不是假的）其非詐！復請而后死，未暮（晚）也。”使者數(shù)趣（催促）之。扶蘇謂蒙恬曰：“父賜子死，尚安復請！”即自殺。蒙恬不肯死，使者以屬吏（交給官吏），系（囚禁在）諸陽周。更置李斯舍人為護軍，還報。胡亥已聞扶蘇死，即欲釋蒙恬。會蒙毅為始皇出禱山川，還至。趙高言于胡亥曰：“先帝欲舉賢立太子久矣，而毅諫以為不可，不若誅之！”乃系（囚禁在）諸代。遂從井陘抵九原。會暑，辒車臭（始皇尸體爛臭），乃詔從官令車載一石鮑魚以亂之。從直道至咸陽，發(fā)喪。太子胡亥襲位。
半民：趙高是陰謀家，李斯也不光彩，為了自己的私利一改從前，晚節(jié)不保，才會有今后的“黃犬之嘆”。扶蘇是個愚忠的人，糊涂之至，蒙恬、蒙毅在胡亥、趙高陰謀這件事上也沒有什么作為。這一切是否是秦的運數(shù)。中國歷史有個特點，大亂之后必有大治，而這中間不是一蹴而就的，中間往往有個“緩沖”，用它自身的快速毀滅，減弱亂世的“沖擊了”，將沖瀉的瀑布變成平緩的水庫，秦與漢，隋與唐，元與明清，民國與新中國。
九月，葬始皇于驪山，下錮三泉（用銅水灌入，堵住地下水）；奇器珍怪，徙藏滿之。令匠作機弩（工匠做有機關的弩），有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用機器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后宮無子者，皆令從死（陪葬）。葬既已下，或言工匠為機藏，皆知之，藏重即泄。大事盡，閉之墓中。
半民：這就是秦始皇陵的傳說。窮奢極欲與殘忍無道這方面，二世胡亥是始皇帝的“肖”子。
二世欲誅蒙恬兄弟。二世兄子子嬰諫曰：“趙王遷殺李牧而用顏聚，齊王建殺其故世（從前累世的）忠臣而用后勝（人名），卒（最終）皆亡國。蒙氏，秦之大臣謀士也，而陛下欲一旦棄去之。誅殺忠臣而立無節(jié)行之人，是內使群臣不相信，而外使斗士之意離也（內失去群臣的信任，在外使將士們意志渙散）。”二世弗聽，遂殺蒙毅及內史恬。恬曰：“自吾先人及至子孫，積功信于秦三世矣。今臣將兵三十馀萬，身雖囚系，其勢足以倍畔（背叛）。然自知必死而守義者，不敢辱先人之教，以不忘先帝也。”乃吞藥自殺。
半民：蒙恬死前的話是說我擁兵三十萬，完全有實力造反，可我沒有這樣做，而是甘愿就死，是為了對得起先帝，對得起祖宗，我是終于秦朝的。
揚子《法言》曰：或問：“蒙恬忠而被誅，忠奚可為也？”曰：“壍山，堙谷，起臨洮，擊遼水，力不足而尸有馀，忠不足相也?！?/span>
楊雄說，你蒙恬擁兵三十萬，挖山填谷，修筑了萬里長城，死了不少人，卻沒有什么威力，就算是忠臣，也是個無能之人。
臣光曰：秦始皇方毒（荼毒）天下而蒙恬為之使，恬不仁不知（智，聰明）矣。然恬明于為人臣之義，雖無罪見誅，能守死不貳，斯亦足稱也。
半民：司馬光基本同意楊雄的觀點，認為蒙恬是有德無能。綜上所述，蒙恬的能力似乎比起他對朝廷的忠心是差了不少。但是專制制度下，尤其是秦王朝、秦始皇這個極端專制的王朝、暴君，一人之下，誰不是在“惴惴不安”的“茍活”、干活。李斯、趙高又何嘗不是？所以他們才會在秦始皇死后動起自己的“小九九”，假設歷史重來，扶蘇、蒙恬主政，趙高、李斯是不是也做無奈的“忠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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