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迄今的考古資料表明,扣豆和扣碗源于油子嶺文化,興盛于屈家?guī)X文化,傳續(xù)給石家河文化。屈家?guī)X文化的扣豆和扣碗一直在相關儀式性活動中承擔著“祭器”的功能,它們的使用情景較為多樣,見于大型祭祀場所、房屋墊基、土地平整等儀式性活動,而且不同地域擁有不同的用器組合特征。本文的分析顯示,從屈家?guī)X文化到石家河文化時期,扣豆和扣碗遺存展示出從多元并立到單一壟斷的信仰控制趨勢,反映了以石家河聚落為代表的“漢東理念”的強勢擴張。
1994年,天門鄧家灣遺址的發(fā)掘簡報中提到一類特殊遺存,名曰“扣碗”[1],但由于篇幅有限,并未對其進行描述。后來,發(fā)掘者之一的楊權喜先生在一篇研究文章中也提到這類遺存,指出它是“屈家?guī)X文化的基本祭儀禮器”[2]。隨著相關報告的出版,“扣碗”遺存的具體特征得以公布,其形制為“兩碗對扣正置”[3]。由于在鄧家灣遺址,扣碗的出土情景較為特殊,常常與筒形器、土臺、灰燼等宗教遺存共存,所以學術界在討論屈家?guī)X文化或長江中游史前先民的祭祀行為時,亦對扣碗有所提及[4]。與“扣碗”較為接近的一類遺存則是“扣豆”,即兩件陶豆對扣正置。(圖一)作為特殊的史前遺存,扣碗與扣豆習俗的產(chǎn)生和演變,與當時的社會發(fā)展、文化內(nèi)涵和信仰體系等方面息息相關。故此,本文以屈家?guī)X文化扣碗和扣豆遺存的出土情景為支撐,探討其源流、社會功能以及折射的時代背景等問題,以期深化對屈家?guī)X—石家河文化社會信仰體系的理解。如前所述,屈家?guī)X文化扣碗遺存早在石家河城內(nèi)西北部的鄧家灣遺址發(fā)掘時就有所發(fā)現(xiàn)。當時在T11、T12的同一層位上發(fā)現(xiàn)了排列有序的扣碗,而且分布范圍較大,排列間距較遠,但是這些扣碗的空間分布特征以及置放或埋藏方式,報告沒有詳細描述[5]。不過,在出土扣碗的兩探方內(nèi),發(fā)現(xiàn)了“由紅燒土、灰燼堆積和柱洞”組成的特殊遺跡,尤其出土了有錯位的小孩骨架以及燒焦的獸骨,鄰近區(qū)域還發(fā)現(xiàn)了大片的筒形器堆積。如此出土場景,表明扣碗遺存很可能與某種宗教活動有關。發(fā)掘者推測這些跡象應該是祭祀祖先時燃火和焚燒祭品所遺,而扣碗則是相關活動的“祭器”。屈家?guī)X文化的扣碗遺存在石家河大城外的肖家屋脊遺址亦有發(fā)現(xiàn)。肖家屋脊F15為東西長9.3米、南北寬4米的單體建筑,四周有大致等距的柱網(wǎng),房屋中部設置有一座直徑1.1米左右的灶坑,在灶坑西側(cè)出土了兩對扣碗[6]。從房屋布局來看,F(xiàn)15是一座“凹”字形院落建筑的重要組成部分,占據(jù)著院落建筑東北角的方位。在中國古代,灶后被稱為“中霤”,具有儀式空間的意義[7]。在如此建筑內(nèi)的灶坑旁放置“扣碗”,顯然有著特殊寓意。除了上述出土場景之外,隨州金雞嶺遺址為我們展示了關于扣碗的不同認知。金雞嶺屈家?guī)X文化聚落同一地點經(jīng)歷過多次的房屋廢棄與新建。其中,F(xiàn)10開口于WNT1109第10層下,F(xiàn)7則開口于WNT1109第7層下,疊壓第8層。而在該探方的第9層下,發(fā)現(xiàn)了一處扣碗遺存,編號為W9。第8層與第9層之間還有遺跡單位“黃土層5”。從報告的描述來看,F(xiàn)7房基發(fā)現(xiàn)有專屬的墊土,而且墊土頂面平整,僅分布于地勢較低處,明顯為“平整房基時填筑”[8]。盡管如此,仍難以判明第8、9、10層以及“黃土層5”與房屋修筑行為的關聯(lián)性。但據(jù)此信息認為,W9可能用于F10廢棄之后、F7使用之前階段的某種活動。從出土于先后兩座房屋之間地層的情況推測,這種活動可能與房屋奠基或平整土地時的儀式有關。與金雞嶺W9不同,八里崗的扣碗遺存明確出土于房屋的墊土之中[9]。F50為一座東西長的單間房,發(fā)掘可見部分基槽,并在房屋東部清理出一片墊土。該片墊土采用夾雜大量紅燒土的黃褐色粉沙土,在其東南部埋有兩件相扣的夾砂黑皮陶卷沿圈足碗。顯然,這兩件陶碗共同構成了一組扣碗遺存。埋于墊土之內(nèi)的情景則表明,它們與房屋的奠基儀式有關。類似的“奠基”現(xiàn)象也出現(xiàn)于隨州西花園遺址,只不過它們采用的是盛放植物顆粒的陶罐[10],而非扣碗。迄今的考古資料表明,屈家?guī)X文化的扣豆遺存僅見于城河遺址[11]。該遺址為屈家?guī)X—石家河文化時期的重要城址,城垣規(guī)模要小于石家河遺址??鄱惯z存出土于城內(nèi)西北部,與鄧家灣在石家河大城的空間位置相仿。不過,城河遺址出土扣豆的地點沒有發(fā)現(xiàn)筒形器、小孩骨架等宗教遺存,說明它與鄧家灣的使用情景可能有所不同。在城河遺址,扣豆出土地點早期為低洼地,歷經(jīng)多次堆積,而扣豆遺存呈坑狀填埋形式,上下均為夾雜紅燒土顆粒的地層,或許是某次平整活動所留。這與金雞嶺扣碗遺存的填埋場景接近。作為盛放用具,豆或碗內(nèi)放置食物以示饗禮,在歷史文獻和民族學資料中屢見不鮮,在當今農(nóng)村的一些儀式性活動中也常常能夠看到[12]。不過,有民族學資料亦提示,扣碗可能用于盛裝非食物的物質(zhì),例如湖南土家族就曾有過使用扣碗盛放骨灰的現(xiàn)象[13]。目前,盡管對于屈家?guī)X文化扣豆和扣碗內(nèi)盛裝的物質(zhì)我們尚不清楚,但從出土情景來看,作為儀式性活動用具的功能則是不言而喻。上述資料可見,屈家?guī)X文化的扣豆和扣碗存在多種出土情景,見于活動面、灶坑旁、房屋墊土或地層的情況都有發(fā)生。(表一)不同的出土情景應該對應著不同類別的儀式性活動。屈家?guī)X文化繼承于漢東地區(qū)的油子嶺文化,逐漸發(fā)展成為長江中游地區(qū)的核心領導者[14]。屈家?guī)X文化之后,其眾多因素被后來的石家河文化所接續(xù),二者關系密切[15]。位于漢東地區(qū)的屈家?guī)X遺址,出土了油子嶺文化晚期的扣豆(碗)遺存。這是迄今發(fā)現(xiàn)最早的扣豆(碗)遺存。據(jù)簡報描述,這批扣豆(碗)共七組,分別編號為K1-K7。(圖二)扣合形式一般為口部較大的陶碗正置于下,口部稍小的陶豆或碗倒扣其上。其中,簡報例舉了K1的埋藏形式。該遺存為坑狀堆積,開口于第2層下,打破第3層。(圖三)從公布的器物形制來看,K1∶2為正置于下的陶碗,斂口,折腹,圜底,矮圈足外撇;而K1∶1為倒扣其上的器物,陶質(zhì)、陶色及腹身特征與K1∶2接近,唯圈足略高于K1∶2,但又較常見的陶豆圈足矮,似乎亦可看作陶碗。這七組陶豆(碗)分別填埋于坑狀堆積之中,上下均為地層,且層位一致,連續(xù)分布于一座5×5的探方內(nèi),共同構成了反“Z”字形狀。與扣豆(碗)遺存的層位關系一致,緊臨反“Z”字的東北端,則分布有H74。該坑口平面近圓形,直徑僅0.77~0.8米,深0.7米,容積不大,坑內(nèi)填土中包含有大量草木灰和零星紅燒土顆粒??觾?nèi)的器物和碎陶片分層擺放,出土位置集中,而且陶鼎均為倒扣狀。H74僅完整器及復原器物就達29件,明顯高于一般灰坑的出土物數(shù)量,且出土陶器多為黑陶、黑灰陶和磨光黑陶,造型規(guī)整,胎壁較薄,體現(xiàn)出較高的制作水平。發(fā)掘者認為該坑與扣豆(碗)“可能為同一組遺存,或與祭祀活動有關”[16]。從分布情景來看,扣豆(碗)與H74均開口于同一地層之下,打破相關地層,而且H74還打破了周邊的房屋建筑,說明扣豆(碗)和H74的形成發(fā)生于周邊房屋廢棄之后,或許跟土地平整活動的某種儀式有關。值得注意的是,屈家?guī)X遺址油子嶺文化扣豆(碗)組的反“Z”字形狀,在城河遺址的屈家?guī)X文化遺存中也能夠看到。存在區(qū)別的是,城河遺址的相關遺存全部由扣豆組成,且扣豆之間的間距較大,“Z”字的方向略有不同。故此,從用器組合、填埋方式以及組合布局來看,屈家?guī)X文化的扣碗(豆)習俗應該來自于油子嶺文化。屈家?guī)X文化之后,在石家河文化的一些聚落內(nèi)部,扣碗遺存依然可見。在前述的城河遺址西北部,即屈家?guī)X文化扣豆遺存出土的空間位置,出土了石家河文化的扣碗遺存,但較為零星,未見明顯的分布規(guī)律。同時,這些扣碗呈坑狀填埋,上下均為地層,未見其他遺跡,所以這些扣碗遺存可能是有意識地填埋于地層之中。在陰湘城遺址的石家河文化聚落中也發(fā)現(xiàn)了相關遺存,編號為YJ1[17]。YJ1是在一個大口近平底的淺坑內(nèi)置一黑陶盆,盆內(nèi)又倒扣一件黑陶碗。在用器大小方面,盆與碗高度相差不多,分別為8.4厘米和8.8厘米;而盆的口徑為24厘米,碗的口徑為18.4厘米??梢姡M管陰湘城YJ1的器物組合為盆和碗,但二者的尺寸相差不多,功用或許接近。石家河文化時期,出土扣碗最多的聚落是石家河遺址。20世紀80年代末期、90年代初期,在鄧家灣遺址發(fā)現(xiàn)了幾處宗教遺存。其中,編號為祭2的遺跡就包括扣碗、陶缸、活動面和覆蓋層等遺存。祭祀活動面暴露部分為長條形,分別用純黃土或黃褐色土加陶片人工鋪墊。在活動面的不同位置放置多件陶缸或成堆的碎缸片。與之相關,有三處扣碗遺存呈三角狀分布于北部黃土活動面南側(cè),均平置于活動面上。在上述遺跡之上,則覆蓋有純凈的褐色土層。根據(jù)這些跡象判斷,扣碗及所在的祭2遺存,可能是被有意填埋的某次祭祀活動的場景,扣碗在其中充當祭器之類的物品。近年來,在石家河大城西壕外側(cè)的印信臺遺址,出土了40余處石家河文化的扣碗遺存。這些扣碗分布于五座人工臺基的邊緣,以臺基Ⅲ的北部分布最為密集,應該屬于臺基使用時期的遺存[18]。印信臺扣碗填埋于臺基邊緣,與鄧家灣遺址祭2活動面上部直接放置的情景有所不同,可能反映了祭祀方式甚至對象的某種差異。與扣碗共出的套缸成分分析結(jié)果顯示,它們來自于大約5個不同的生產(chǎn)場所,而且從形制、紋飾及套缸上的刻劃符號可作大致區(qū)分,表明祭祀活動是不同的人群共同參與的結(jié)果[19]。所以,印信臺遺址屬于石家河人群開展重要祭祀活動的特殊場所,大量套缸和扣碗可能是不同人群參加祭祀活動供奉的祭具。有意思的是,使用扣碗的理念一度影響至淮河下游,藤花落大城城墻在修筑過程中就發(fā)生過采用“倒扣碗”實施奠基或祭祀的行為[20]。上述可見,石家河文化扣碗主要見于都邑聚落的大型祭祀場所,同時也出現(xiàn)于中等規(guī)模聚落。從出土情景來看,這一時期中等規(guī)模聚落的扣碗遺存主要出現(xiàn)于上下均為地層的坑狀堆積之中,未見其他遺跡。結(jié)合地層的形成過程,似乎暗示我們在中等規(guī)模聚落,這類扣碗可能與土地平整活動有關,而分布零散的現(xiàn)象表明它們或許屬于小型祭祀行為。總之,屈家?guī)X文化扣碗和扣豆習俗來源于油子嶺文化,并被石家河文化所接續(xù),只是在具體的使用細節(jié)方面有所不同。扣碗和扣豆遺存歷經(jīng)油子嶺文化、屈家?guī)X文化、石家河文化三個大的時期,其特征與當時的文化傳統(tǒng)和時代背景息息相關。迄今的考古資料顯示,油子嶺文化的扣豆(碗)遺存出土于地層之中,或許與當時土地平整的儀式性活動有關。陶豆與陶碗共同使用的形式表明,扣豆和扣碗在油子嶺文化時期尚未形成明確的用器準則。出土油子嶺文化扣豆(碗)遺存的屈家?guī)X遺址,在當時屬于規(guī)模較大的聚落。盡管目前我們尚無法理解其意識目的,但扣豆(碗)呈“Z”字形擺放的置坑現(xiàn)象,展示出具有一定復雜程度的精神理念。至屈家?guī)X文化時期,扣豆和扣碗依然見于規(guī)模較大的聚落。如城河、金雞嶺等遺址,均是所在區(qū)域的中心聚落;而石家河遺址更是當時長江中游地區(qū)的核心都邑。不過,屈家?guī)X文化時期的扣豆和扣碗,不再有油子嶺文化時期的“碗+豆”組合,而是單純的“豆+豆”(扣豆)或“碗+碗”(扣碗)組合。值得關注的是,屈家?guī)X文化時期,以扣豆或扣碗為組合的用器方式,似乎在不同聚落甚至地域上呈現(xiàn)出一定的空間特征。(表二)具體來看,位于漢東地區(qū)的石家河古城,城內(nèi)西北部的鄧家灣遺址舉行的盛大儀式性活動采用扣碗作為祭具。同樣屬于漢東地區(qū)的金雞嶺遺址,扣碗亦是主要的用器形式。然而,在漢水西岸的城河遺址,盡管相關遺存的出土位置也位于城內(nèi)西北部,但卻采用“豆+豆”的形式。同時,充當器具的陶豆為磨光黑陶,形制精美,鏤空紋樣復雜。類似紋樣的陶豆在墓葬區(qū)有大量發(fā)現(xiàn),反而少見于居址區(qū)[21],很可能為有針對性地生產(chǎn)制作而成。如果承認扣豆和扣碗兩類遺存與儀式性活動有關,那么二者在漢水兩岸的使用差異,則能夠幫助我們管窺屈家?guī)X文化信仰控制體系的特征。一般認為,筒形器、四耳器是屈家?guī)X文化先民舉行重大儀式性活動的祭祀神器[22]。從目前的考古資料來看,出土這兩類器物的遺址均是當時的核心都邑或中心聚落。(圖四)具體來看,石家河遺址發(fā)現(xiàn)有大量成組的筒形器和四耳器,也暗示著重要儀式性活動在該聚落的頻繁舉行。除了石家河都邑之外,屈家?guī)X、城河、陰湘城等城壕聚落亦出土過筒形器和四耳器,鄂西北的青龍泉遺址也可看到四耳器殘件。其中,位于漢水東部的屈家?guī)X遺址,盡管沒有發(fā)現(xiàn)城垣設施,但寬大復雜的環(huán)壕、分布密集的聚落群,彰顯著遺址的重要地位;同時,持續(xù)的考古工作表明,城河遺址是漢水西部的重要權力中心,是規(guī)模僅次于石家河古城的核心城址;陰湘城是連通江漢平原與洞庭湖區(qū)域的關鍵聚落,是荊江北岸的重要城址。整體來看,雖然這些遺址出土的筒形器、四耳器不及石家河遺址數(shù)量多、規(guī)模大,但這些遺址無一不是所在區(qū)域的中心性聚落。據(jù)此,似乎可以獲得如下啟示。首先,屈家?guī)X文化的信仰控制體系有著一定程度的統(tǒng)一性,不同地域的一些重要聚落統(tǒng)一使用筒形器、四耳器、扣豆(碗)等遺存參與儀式性活動。其次,屈家?guī)X文化信仰控制體系可能存在著多元現(xiàn)象,即不同的區(qū)域中心聚落都可以舉行以筒形器、四耳器為用具的高等級儀式活動,有時配以扣豆或扣碗使用,只是規(guī)模大小有所差異。再次,筒形器、四耳器、扣豆(碗)等遺存在屈家?guī)X文化信仰控制體系中的使用級別有所不同,三者并不完全共存,使用筒形器和四耳器的聚落常有扣豆或扣碗?yún)⑴c相關儀式性活動,但出現(xiàn)扣豆或扣碗的聚落未必能夠看到筒形器和四耳器。石家河文化時期,石家河古城西壕外的印信臺遺址發(fā)展成為當時規(guī)模最大的儀式性活動場所。宏大方正的人工高臺、接連震撼的套缸、密集分布的扣碗甕棺,展示出盛大集中的祭祀場景。然而,在石家河以外的其他古城,曾在屈家?guī)X文化時期使用扣豆的城河遺址則開始全部采用扣碗形式,說明其區(qū)域個性已然抹去,漢東地區(qū)的用器理念在漢水西部得到推廣和普及。與之相關,以套缸為物質(zhì)遺存的儀式性活動僅見于石家河古城,其他核心城址和中心聚落目前尚未看到使用跡象,或許暗示之前屈家?guī)X文化構建的信仰控制體系已由統(tǒng)一、多元完全轉(zhuǎn)向集中。聯(lián)系到石家河文化時期,石家河遺址群及所在大洪山南麓的聚落規(guī)模和數(shù)量劇烈增加[23],進一步發(fā)展成為超級聚落,說明與信仰體系關聯(lián)密切的人口也出現(xiàn)了聚合現(xiàn)象。不過,與屈家?guī)X文化類似,扣碗遺存在石家河古城之外的中心聚落也可以使用,意味著其在儀式性活動中的壟斷專屬效力可能不及套缸,用器分級現(xiàn)象依然存在。屈家?guī)X文化扣碗和扣豆作為兩類特殊遺存,為我們觀察當時的信仰控制體系提供了切口。迄今的考古資料表明,扣豆(碗)源于油子嶺文化,興盛于屈家?guī)X文化,傳續(xù)至石家河文化。分析顯示,屈家?guī)X文化的扣豆和扣碗一直在相關儀式性活動中承擔著“祭器”的功能,它們的使用情景較為多樣,見于大型祭祀場所、房屋墊基、土地平整等儀式性活動,而且不同聚落甚至地域擁有不同的用器組合特征。屈家?guī)X文化時期,扣豆與扣碗遺存在漢水兩岸有著不同的使用范圍,漢東以扣碗為主,漢水西部則以扣豆為核心;隨著石家河文化的到來,扣碗習俗在漢水西岸得到全面推廣,扣豆消失不見。結(jié)合其他儀式性遺存的興衰可知,屈家?guī)X文化構建的信仰控制體系在共通的基礎上,有著明顯的區(qū)域個性,而石家河文化則呈現(xiàn)出單一壟斷的特征。這些現(xiàn)象或許暗示了江漢平原從“眾城之邦”到“區(qū)域王國”的轉(zhuǎn)變。[1]石河考古隊.湖北天門市鄧家灣遺址1992年發(fā)掘簡報[J].文物,1994(4).[2]楊權喜.石家河古城探討[J].中華文化論壇,1995(4).[3]石家河考古隊.肖家屋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石家河考古隊.鄧家灣[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4]如,郭立新.解讀鄧家灣[J].江漢考古,2009(3);張馳.屈家?guī)X—石家河文化聚落與社會[C]//考古學研究(十).北京:科學出版社,2012;武家璧.試論鄧家灣的陶制“列祖”祭祀遺存——筒形器遺跡解析[C]//早期中國研究(第4輯).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5]石家河考古隊.鄧家灣[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6]石家河考古隊.肖家屋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9.[7]邵永海.讀古人書之韓非子[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7.[8]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隨州市博物館.隨州金雞嶺[M].北京:科學出版社,2011.[9]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南陽地區(qū)文物研究所.河南鄧州八里崗遺址1998年度發(fā)掘簡報[J].文物,2000(11).[10]武漢大學歷史系考古教研室,襄樊市博物館,隨州市博物館.西花園與廟臺子[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1993.[11]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三苗與南土[J].江漢考古,2015(增刊);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荊門市博物館,沙洋縣文物管理所.湖北沙洋縣城河新石器時代城址發(fā)掘簡報[J].考古,2018(9).[12]陳星燦.考古隨筆[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2.[13]曹毅.土家族民間文化散論[M].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2.[14]孟華平.長江中游史前文化結(jié)構[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1997.[15]張馳.屈家?guī)X—石家河文化聚落與社會[C]//考古學研究(十).北京:科學出版社,2012.[16]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荊門市博物館,屈家?guī)X遺址管理處.湖北荊門市屈家?guī)X遺址2015~2017年發(fā)掘簡報[J].考古,2019(3).[17]荊州博物館.湖北荊州市陰湘城遺址1995年發(fā)掘簡報[J].考古,1998(1).[18]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天門市博物館.湖北天門市石家河遺址2014~2016年的勘探與發(fā)掘[J].考古,2017(7).[19]方勤,向其芳.石家河遺址——持續(xù)見證長江中游文明進程[N].人民日報,2020-10-31.[20]南京博物院,連云港市博物館.藤花落.北京:科學出版社,2015.[21]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湖北沙洋縣城河遺址王家塝墓地2017~2018年發(fā)掘簡報[J].考古,2020(6).[22]嚴文明.鄧家灣考古的收獲[M]//鄧家灣.北京:文物出版社,2003.[23]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大洪山南麓史前聚落調(diào)查——以石家河為中心[J].江漢考古,2009(1).(作者:彭小軍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原文刊于《中原文物》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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