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廣洋
世上的很多美麗大多都綻放在夏季,而且不僅僅是大自然的花花草草。
相臨的北樓,也是三樓,那扇臨陽臺的窗子,和我居室兼書房的窗子正好相對。我住進這里的整個冬季,多少個夜晚,每當(dāng)我坐在窗前,于臺燈下伏案讀書或?qū)懽?,那扇窗子也開始閃現(xiàn)燈光,但隔著兩層草綠和水紅的窗簾,彼此連點影像也看不到。
夏天在鳥語花香中悄然而至,月明星稀的某天晚上,我感到室內(nèi)有點悶,便起身去打開窗子。在我撩起窗簾的瞬間,我愣住了——對方的窗子已經(jīng)打開。一位梳著小羊角辮的少女正用筆頂著下頷朝這邊凝望著。
從此,每當(dāng)夜深人靜,鄰居和她的家人都已安歇時,兩邊的窗簾便不約而同地相繼拉開。悄悄然又有些靈犀的默契,一如靜靜的月光映亮蟲鳴。
我不僅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一舉一動,甚至能隱約聽到她深長的呼吸。她的書桌也放在窗前,一旁的書櫥、衣架和我的擺設(shè)出奇地相似。我稍微斜斜身子,便可看到她的床鋪、以至枕邊的書和墻上的畫,還看到一把懸掛的小提琴。有時,夜深了,我看她斜倚床頭看書,便會意地拉下窗幔,熄燈就寢。
有一天晚上,我去朋友家喝了點酒,回來得很晚,當(dāng)我磕磕絆絆地會到房間,我竟看到她還在孤燈下端坐著。當(dāng)我拉開燈時,分明看到,她與我對視的瞬間,有一種掩飾不住的驚悸掠過她那雙閃爍其詞的大眼睛。這是我第一次憑籍酒意正視她炯炯有神的雙眼和異常秀氣的臉。她看出我醉了么?我呆呆地坐在那里,很久很久,不知想了些什么。這時,她側(cè)轉(zhuǎn)身拿起一只茶杯,往面前一放,我分明聽到杯底和桌面的碰擊聲。我忽然感到口渴。當(dāng)我大口大口地喝足水,回到窗前再看她時,她已熄燈了。
打那以后,就象有一種約定似的,只要她不開燈,夜再深,我也不熄燈,毫無睡意。
就這樣,夏天很快過去了。初秋的雨夜,北風(fēng)呼呼地吹著,我感到一絲涼意,便本能地去關(guān)窗子,可當(dāng)我看到她的窗子還敞開著時,便又慢慢推開了。這時,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盡管她的窗子進不了北風(fēng),她還是站起身輕輕地關(guān)上了窗子,然后透過窗玻璃期待似地望著我。而此刻,我已忘卻了寒冷,便不再關(guān)窗了。不大一會兒,她略帶笑意地又推開了玻璃窗,并隨手把一片落在窗臺上的葡萄葉別在了紗窗上。
我終于失眠了。她是誰?做什么?每天讀寫的又是什么?也和我一樣寫作么?她也會失眠么?她的那把小提琴一直懸掛著,為什么不演奏一下呢?我忽然想到她的神情常常帶有某種憂郁,她也有創(chuàng)傷么?她的小提琴也和我的口琴一樣因為往事而受封么……
翌日清晨,我從柜底掏出口琴熟練地吹奏著《紅河谷》、《友誼地久天長》等歌曲。隨后,她的窗口竟也傳出了小提琴的諧音,只是我聽不懂她拉的是什么內(nèi)容。
我忽然感覺到,高樓和高樓之間的那段距離是一道鴻溝,有時竟望彼興嘆,不能逾越。
之后的十余天里,她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對其演奏的樂曲對她以及對人生對世事的陌生、迷茫和困惑,她開始每天早晨練習(xí)《友誼地久天長》、《紅河谷》等我熟悉和喜歡的曲子。況且很快就演奏得特別順手和悅耳了……
我開始構(gòu)思一種橋梁,就在我準(zhǔn)備實施之際,夏天遠(yuǎn)去了,她的家也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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