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文化 文化攝影
1970-01-01 08:00
——過年記憶、民俗攝影及其它
過年了!照有些人的說法,這次的“過年”非同尋常的過年。
其實,2000年跟任何一年沒有什么不同,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年,只不過是人們打從2000年前確定下來的一種紀年方式,從數字上講不過是個偶數、一個整數而已。然而,它的確又有點特別,它畢竟是人類紀年史上一個前所未有的大的整數(年),它畢竟表明人類又走過了一個世紀一個千年。盡管在這一年人們的生活方式不會發(fā)生什么根本的改變,但在人們的精神世界在人們的記憶當中——尤其是象在我們中國這樣一個十分崇尚“整數”年的東方國度里——它便具有特殊的意義:它不只是從舊(的一)年過(渡)到新(的一)年,它更是從舊的世紀舊的千年過渡到新的世紀新的千年。但它畢竟首先還是“過年”。
“過年”是人們通過物質的方式來完成的精神祭祀活動,久而久之就成了不同民族特有的民族生活習慣:一種民間風俗——民俗。
春節(jié)是中國人民一年中最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從頭一年臘月二十三日“小年”一直延續(xù)到次年的正月十五的“元宵節(jié)”,迎接新年和春天。其二,年節(jié)也用來祭祝祈年。古代農業(yè)靠天吃飯,因此格外講究祭神祭天以祈年,置辦豐盛的物品供奉在神龕神位前,于是門神、財神、灶神、床神、井神……盡享人間香火;人們還篤信天神會在除夕之夜下凡,于是燃放爆竹煙花,驅邪迎神、燒香占歲。其三,年節(jié)歷來是合家團圓、祭祖敦親的日子,親友互拜,互致祝愿。其四,年節(jié)更是人們娛樂歡慶的日子,耍獅舞龍、旱船高蹺、雜技歌舞、社火百戲、秧歌鑼鼓、賞燈猜謎、進食元宵、鞭牛迎春……各種豐富多彩的娛樂慶?;顒?祈愿新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人壽延年。盡管年節(jié)習俗歷經數千年變遷、演化,不同時期內容有所不同,但其主要民俗都得到比較好的傳承和發(fā)展,可見民俗的力量之大——雖然人有生老病死,國有朝代更迭,但是民俗卻可以穿透人生、代代相傳。
然而,我們對上一年上一世紀上一千年的那些個“過年”還記得些什么?上一個新年我們是怎樣度過的?50年前的那個新年我們的父母是怎樣度過的?100年前或者更早——150年前的那個新年我們父母的父母的父母……又是怎樣度過?有誰能記得這些并將其展示給我們和我們的后代看?我們做小孩的時候老是盼望著過年,那時候天天要上學,一個星期要上六天,過年就意味著有好吃好玩的,更重要的是意味著要放假,放假的意味就太多了,相信每個人都不一樣。今天的人不巴望過年嗎?別的人我不太知道,攝影人大多數是盼望過年的,那不僅僅是可以放假,而且還因為在過年前后,在中國任何地方都有很多值得你攝影的“東西”,如果你愿意拍的話。假如你想搞攝影“藝術”,無論你是傳統(tǒng)的暗房制作加工或是用電腦經數字處理,或者你“藝術”地拍,過年對你依然有無限可能性。但我在這里不談論這些。我想談談做“過年”這樣的專(命)題的文獻攝影,或者說做屬于文獻攝影的有關“過年”的民俗攝影。
假如我們先來追究一下:在以往有關“過年”的攝影中我們還留有什么印象?頂多就是看燈、舞龍耍獅、劃旱船、踩高蹺、放鞭炮煙花……這樣一些熱鬧的“場面”。但這些構圖精美的藝術制作跟“過年”的民俗攝影有什么關系?何謂“民俗”?何謂“民俗攝影”?
民俗也可稱為民間風俗,是指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或某一地域中廣大民眾所創(chuàng)造、享用和傳承的生活文化——包括物質的和精神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等。它起源于人類社會群體生活的需要,在特定時代、民族和地域中不斷形成、擴布、傳承、流變,為民眾的日常生活與生產服務。民俗一旦形成,就會成為規(guī)范人們言行和心理的一種力量,同時也是民眾習得、傳承與積累文化創(chuàng)造成果的一種重要方式。一切民俗都屬于民間文化,但并非所有民間文化都是民俗。民俗只是那些民間文化中帶有集體性、傳承性、模式性的現象,它主要以口耳相傳、行為示范、心理影響的方式擴布和傳承;同時,因其具有社會功能,那么作為“民俗”它是否存在、是否具有生命力就要看它是否還能發(fā)揮它的社會功能。
切不要以為那些存在于各旅游點乃至什么“民俗村”中倚著角樓、草屋招攬你進去、穿著節(jié)日盛裝、跳著竹竿舞的姑娘小伙夾道歡迎你的各類特色表演是什么“民俗”,那不過是一些打著“民俗”和“文化”旗號的旅游戰(zhàn)略和商業(yè)圖謀——是一種冠之“民族文化”、“傳統(tǒng)文化”美名的生財之道、致富之策:對內,可以滿足國人“到此一游”,領略異族他鄉(xiāng)、非同故里的“民族風情”心態(tài);對外,讓“老外”們感受感受中國的地大物博、中華民族的豐富多彩,然后自覺交款(照我的理解這才可能是這類“表演”的根本目的?。?,它和真正的民俗完全是兩碼事。
因此,對“民俗”的無知,勢必導致“民俗攝影”對拍攝對象把握與判斷的失據,進而對“民俗”事項表達失言,或者把泛民間生活文化都當作“民俗”;或者把失卻了“民俗”發(fā)生發(fā)展變化過程的結果——已經沒有傳承且不能發(fā)揮“民俗”功能的某種殘留當作“民俗”;或者把“民俗攝影”的焦點只鎖定在除漢族以外的少數民族,抑或所有民族的農村而獨缺城市。如此一來,燦若晨星的“民俗”天地就被我們的無知閹割得所剩無幾了,而我們中的不少人還得意洋洋地以為自己是個“民俗攝影家”呢!
我們常常說“揚長避短”,就攝影而言,“藝術”是這種語言的“長”項嗎?進而言之,“藝術性”是“民俗攝影”抑或“紀實攝影”應該張揚的嗎?對一個攝影家來說,他拍過或將要拍攝的任何一種事物、任何一種景觀都不過是他所面對的現實世界中的一個對象而已,對象本身并不存在“藝術”不“藝術”的問題。如此一來,攝影“藝術”與否,就要看你為何攝影、為誰攝影以及用它來做什么與怎么做了。而我們有些人搞的“民俗攝影”,雖然你以民俗事項為拍攝對象,但因為你并沒有打算使之“文獻”化,而欲使之“藝術”化,那么你的這個所謂“民俗攝影”充其量也只是一種“藝術攝影”罷了,而其中的“民俗”則僅剩下一種形式,一個華麗、干癟的空殼。
因此,假如你是要去考察民俗,那么你的照片就不應存在被日益強化和升溫的“紀實攝影”的什么藝術性;并且,“自我”在你的照片中也是“零度表達”。如若不然,“民俗攝影”就一定會淪落成“民俗”事象不見蹤影或者僅見皮毛,這正表明“民俗攝影”在中國被誤讀了。
此外,這種誤讀還表現出我們對城市民俗的無知。實際上有人的地方就有民俗,因此,我們是不是可以肯定自有城市起,“城”里就有了“城市民俗”呢?可為什么又幾乎很難見到這類影像?為什么中國民俗攝影學會編選的一本洋洋大觀的《人類的記憶》中竟難找出一組真正意義上的城市民俗影像?究竟是攝影師不知道有城市民俗?還是我們的意識中壓根兒就沒有“城市民俗”這個概念?這算不算我們攝影人對“城市民俗”的失言抑或失語?或者既失言又失語?
同時,城市民俗形成、發(fā)展的周期縮短,更迭、變化加快。就好像隨著城市中胡同、里弄、巷道逐年減少,代之以全世界任何國家都無法比擬的樓宇如雨后春筍般地在中國的城市中聳立,樓宇文化、生活、工作必然要衍生樓宇中的民俗,我們注意到這種城市居住民俗的變化了嗎?我們注意到伴隨這種城市居住民俗變化引發(fā)的其他民俗的逐漸消失或新生、發(fā)展變化了嗎?
20年來我國城市住房條件和居住環(huán)境的改善、單元房的興建、家庭收入的提高、家電產品的使用……必然導致城市民俗的演變。讓我們隨便舉一個例子,就說“火爐”之都武漢——我們還能看見家家戶戶桌椅板凳碗筷盤碟地在自家門口吃飯、東家長西家短地聊天嗎?還能看到夏夜乘涼的奇觀嗎?而透過這種“民俗”的演變我們是否還能看到某種城市的、社會的、思想的、觀念的、經濟的、文化的演變呢?
因此,對于“過年”,對于“過年”的民俗攝影我們是否應作更深入的思考,因為不同地域、不同民族“過年”的所有習俗的系列內容不盡相同,都有自己的節(jié)慶程序、運作方式,節(jié)慶物品置辦也有各自的特色,如何完整地記錄下來所有這一切,使“過年”活動影像化,并加以必要的文字記敘使之文獻化,以讓我們的后代了解我們今日是如何“過年”,他們又有哪些進步?歷史難道不該這樣記憶?文明難道不該這樣延續(xù)發(fā)展嗎?
原 作 者: 黃一璜
文章來源: <大眾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