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打來電話,提醒我趕快看湖南臺的《變形計》,她說這一期的主角是我們荊州實驗中學(xué)的一個女生,末了,她補充說:“你對比一下,就知道你孩子該有多乖多聽話了?!逼鋵崳挥脤Ρ?,我也相信。孩子快十四歲了,除了偶爾的嬌氣外,她性格溫和、學(xué)習(xí)認真、受商量,是個越來越懂事的小大人了。和孩子相比,她的媽媽反而像她身邊一個貪玩的大姐姐。
一個人提前從老家松滋回到荊州上班,我能想象電話那頭,和媽媽一起窩在被窩里的孩子,一邊喝著光明酸奶,一邊擺著《知音漫客》,一邊玩著IPAD,一邊看著湖南臺,享受寒假尾巴的幸福樣子。只是,我清楚,孩子遠沒有看上去那般放任,她的QQ簽名上寫著:“作業(yè)做不完怎么辦???”語氣中透出自責(zé)和焦慮,還有貪圖快樂假期背后閃爍出的輕微負罪感。
過幾天就開學(xué),她要從她媽媽那里來我身邊。我不會陪她窩在被窩里看電視,她需要一個人在她自己的房間做作業(yè)、看書、休息。通常是這樣,完成一天的作業(yè)后,她會躺在床上翻著漫畫書,然后,獨自唱《忐忑》,唱《high歌》,唱段林希的《你怎么舍得我難過》,唱劉忻的《i am a girl from 東北》。我以為,她唱歌多半不是因為多么開心,而是一種自言自語,是因為沒有伙伴的房間,她需要用歌聲把房間裝滿。
我一直不肯定,作為爸爸,在孩子心中到底是什么樣子。比如她是否記得我把她頂在頭頂,她使勁揪我頭發(fā)的感覺;她是否記得聽見我下班摩托聲時,在學(xué)步機上沖到門口歡天喜地的感覺;是否記得她在隔壁鄰居家的明星掛歷上,堅持指著郭富城喊爸爸的感覺。盡管那時候,我還沒有認識到,這個半夜吵鬧、不太會說話的小東西對我到底意味著什么。因為工作關(guān)系回家很少,到了家抱她一陣就手臂發(fā)酸,我甚至以為她是個讓人頭疼的大麻煩。但是,這不妨礙我可以深切體味到孩子對我的感情,那是一種全身心的歡喜,是徹底的依賴和寄托。比如,她愿意讓我抱她,愿意對著我笑,愿意伸出手,讓我嘗她嫩嫩的手指甜味。她應(yīng)該是在先于叫出爸爸這個稱呼之前,認可了我作為爸爸的身份。
俗世是值得深愛的,懂得這點,也是我逐漸懂得孩子的過程。透過她,我再一次經(jīng)歷了成長,這是一種人生的穿越和回溯。從這個意義上說,對于孩子,無論怎么歌頌和感謝都不為過。我喜歡透過窗戶去看教室里的她,像看另外一個自己;我?guī)е螒?,給她買她想要的所有玩具,一半是為她,一半是為了彌補和犒賞我自己匱乏的童年。當(dāng)然,這是一種溺愛,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身上背負著兩個童年,一個是她自己的,一個是替我找回的。
我不確定,十四歲到底要獨立到什么程度。只是感覺她,除了生活自理能力依舊停留在童年外,她已在思想上完全卸下了對我的迷信和依賴?,F(xiàn)在,她已很少纏著要我講故事了,也很少問我為什么了,而是反過來一臉炫耀地說:“給你講一個故事?!比绻揖谷槐硎韭犝f過,她便很驚訝:“你怎么也知道?!”似乎在她印象中,她的爸爸理應(yīng)是孤陋寡聞的,理應(yīng)是被時代OUT了的。是什么時候,讓她覺得這個她曾經(jīng)無原則無條件崇拜的爸爸,必須要在她兜售的新鮮故事面前表現(xiàn)出驚訝表情呢?
幾年光景,孩子個頭竄得很快,看著這個幾乎把我比矮了下去的小大人,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她不再是那個緊緊攥著我手,扯著我衣角,走幾步就嚷著我抱的小乖乖了。過馬路的時候,我要使勁去抓她躲進自己荷包里的手。散步的時候,我要主動去挽她無可無不可的手臂。她似乎在個頭之外,擁有了一個獨立的氣場。
獨立一些也好,只是別太孤僻。所以,我喜歡看她和要好同學(xué)的竊竊私語,喜歡聽她講每天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我從不認為那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她所經(jīng)歷的,都很重大。學(xué)校里,她班級的同學(xué)我?guī)缀醵颊J識,她們和她一樣,都有著閃閃發(fā)亮的眼睛,扎著歪歪的馬尾辮,露出光潔的額頭,從我面前一個個經(jīng)過時,我心里滿滿都是喜愛和親切,就好像她們就是我的孩子,或者,就是我初中的那班同學(xué)。我認識她們,她們也都認識我,一個個客氣而禮貌地和我打招呼:“叔叔好,渺渺爸爸好?!?/span>
當(dāng)然,如果我的孩子不愿意,我就不去打擾了。我是個知趣的爸爸,不會為了滿足自己參與孩子生活的好奇心,而讓她感覺不適。如果不愿意,我隨時可以躲在暗處,只是默默守護她。我問她:“你同學(xué)爸爸都是開著小汽車接送,我用摩托車接送,會不會讓你沒面子?”她很坦然:“怎么會呢?沒事沒事。”有了這話,我才有了欣慰。她在乎的是我的接送,而不是攀比的面子。
孩子在寫作文,題目是《最崇拜的人》,她猶豫再三不好下筆,我給她出主意,讓她就寫我。她眼神中有些揶揄的笑意,說:“老師一要我們寫這個話題,你就要我寫你,你是不是太自戀了啊?”我不免被搶白的有點羞赧,沒好氣地反擊:“去去去,那就去寫你媽媽吧?!蔽业挂纯?,她怎么寫那個貪玩的大姐姐。她過去自己房間,吭哧吭哧想了半天,末了,還是過來我面前,不情不愿地說:“算了,還是寫你吧?!?/span>
在孩子面前也是可以撒嬌的。有點小感冒,一回到家,我就夸大其辭地表現(xiàn)出感冒的難受癥狀,她頓時緊張起來,無比擔(dān)心地提醒我趕緊吃藥,人也顯得格外乖了。不用催促,不用提醒,自己安排作業(yè),安排洗漱,安排休息,還不時過來問我好一些沒有。我懶懶地窩在被窩里,喊她給我倒水喝,與之前的敷衍推諉相比,她倒水的態(tài)度顯得特別用心、鄭重。似乎在安慰我,無論她的變化多大,無論她的青春向我叛逆多遠,她依然隨時愿意回來,溫柔地愛她爸爸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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