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德懷司令員重視“戰(zhàn)爭之神”—我們軍的游動炮打得敵人終日不得安寧.
1952年3月初，我們軍剛剛在陣地上歡度了抗美援朝的第二個春節(jié)。志司通知我們軍去一名炮兵主任匯報陣地防御戰(zhàn)中的炮兵使用問題。我叫司令部通知一一六師炮兵團團長杜博去，叫他好好準備一下。
第二天黃昏，杜博帶著作教股長黃云騰，坐著董興華從軍部帶的一輛51嘎斯向志愿軍總部馳去。入夜，杜博他們抬頭向夜空望去，美國飛機投下的照明彈像掛天燈似的在夜空飄蕩著，每個降落傘吊著一發(fā)光的燃燒劑，照在地上如同白天一樣，地面上有什么目標飛機上看得一清二楚。車子過了新溪、谷山，正在向山坡馳去的時候，一架夜航機大概發(fā)現(xiàn)了他們，投下20。磅的IO多枚小型炸彈，車子靠路邊隱蔽處還未來得及停穩(wěn)，炸彈飛片和掀起的土塊唰唰地落在嘎斯車上，弄得杜博他們滿身是泥土，幸好沒有人受傷。
在朝鮮戰(zhàn)場上，夜間汽車挨敵機轟炸掃射成了家常便飯。司機的膽子也在戰(zhàn)火中鍛煉出來了。他掃掉車上的土塊，開動車子，又照樣奔馳而去。
天亮前，他們到達志愿軍總部所在地檜倉東角一條大山溝里。這里是朝鮮的一個金礦，東、西兩面山上都有挖礦石的洞子。志愿軍炮兵指揮所就設(shè)在這里。這時候，四十軍炮兵李主任、五十軍炮兵張主任也趕到了這里。炮兵司令員匡裕民接待了他們。
吃過早飯，匡裕民帶著這三個軍的炮兵指揮員爬上東山坡的礦洞口處，這里是彭德懷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指揮所。洞口處有一個大約2}平方公尺的隱蔽部，頂部長滿了高草，從外表看和洞口的斷切面一樣。他們走進去一看，隱蔽部里面兩面掛著地圖，西面是窗戶，北面是入口處，東面連接著礦洞內(nèi)，水泥地面上擺著一張木制大長方形桌子、一把木椅和幾個長條凳子。
匡裕民向彭總一一作了介紹，他們向彭總舉手敬禮，彭總向他們一一握手說:
“坐下，坐下?！?/p>
杜博看見彭總穿著一套舊黃呢子軍衣，上衣后領(lǐng)子有一個三寸長的補丁，想起過去聽到一些關(guān)于彭總艱苦樸素的傳說，今天第一次在朝鮮戰(zhàn)場上見到彭總，真是名不虛傳啊!
秘書進來把一疊白紙和一支鉛筆放在桌上，也出去了。杜博他們?nèi)嗣鎸χ砜傋潞鬁蕚鋮R報。彭總見他們有些緊張，便開口問他們每個人何時參軍、在哪些部隊工作過。大家感到不再那么拘束了。當杜博說到三十九軍時，彭總?cè)粲兴嫉卣f:
“你們那個軍是支紅軍老部隊了，是徐海東由鄂、豫、皖帶到陜北的紅二十五軍，對吧!’’杜博說:“是的”彭總接著又說: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時紅十五軍團改編成八路軍一一五師三四四旅，在晉東南由黃克誠帶著南下蘇北，編成新四軍第3師，抗戰(zhàn)勝利后又到東北的……”
彭總還講了四十軍和五十軍的歷史。杜博邊聽邊在心里佩服彭總的記憶力真好，對志愿軍參戰(zhàn)各軍竟是如此的了如指掌。
正式匯報開始了。彭總十分關(guān)切地問道:
“你們是從陣地上下來的指揮員，第一線連、排、班戰(zhàn)士們在坑道里能不能吃到熱飯熱菜?”
“在坑道里可以做飯，有大米和高粱米，經(jīng)常吃二米飯，菜有豆腐、花生米、榨菜、黃花菜，還可以吃到肉罐頭哩!”
“前沿班能不能吃上?”彭總又追問一句。
“前沿班離敵人太近，夜間可以吃上后面送上來的一頓熱飯熱菜。白天吃壓縮餅干和炒面?！倍挪┻@樣回答著。
彭總聽到這里，站起來走到窗戶跟前，從窗臺上拿起一個紙盒包裝的甜餅干問道:
“你們說，陣地上的戰(zhàn)士們吃到這種餅干沒有?”
杜博他們3人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有吭聲。彭總眉頭一皺，板起面孔自言自語:“我要查一查，怎么還沒有送上陣地呢?”他隨手拿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談到炮兵，彭總非常內(nèi)行。他問:
“師團炮兵的迫擊炮、山炮和野炮距離前沿多遠?怎么支援步兵反擊敵人陣地和堅守我軍陣地?”
杜博他們各自把炮兵的數(shù)目、大小火炮的配置和距離，夜間支援步兵反擊美軍一個排、一個連陣地的打法和用彈數(shù)目，一一詳細地做了匯報。
彭總聽著，不時地點點頭。他說:
“同志們!現(xiàn)在是陣地戰(zhàn)，炮兵很重要，要發(fā)揮火力的作用嘛!你們這些炮兵指揮員看過蘇軍斯大林格勒大會戰(zhàn)的電影吧?
斯大林同志稱蘇聯(lián)紅軍的炮兵是戰(zhàn)爭之神。當然，我們沒有蘇軍那么多大炮，也比美國的少。因此，我們要發(fā)揮炮兵的威力，就要統(tǒng)一組織計劃火力，搞好夜間支援步兵奪占敵人的陣地?！?/p>
杜博他們匯報到陣地反擊這個問題時說，我步兵在敵人陣地山腳下挖待蔽洞，白天用炮火控制，不讓敵人發(fā)現(xiàn)。一到夜間，以十幾分鐘的炮火急襲，打出2000多發(fā)炮彈壓制、破壞敵人一個連陣地，不待敵人炮火反擊，步兵即沖到山上敵人的陣地內(nèi)，以近戰(zhàn)沖鋒槍、手榴彈消滅敵人，半個小時就解決了戰(zhàn)斗……
彭總聽到這里，很高興地說:
“這就是近戰(zhàn)、夜戰(zhàn)的打法，是從戰(zhàn)爭學習戰(zhàn)爭，是毛主席總結(jié)我軍克敵制勝的主要戰(zhàn)法……”
五十軍炮兵張主任有一只眼睛在戰(zhàn)斗中負傷失明，戴著一副墨鏡。在匯報過程中，彭總敏銳地發(fā)現(xiàn)他是一只眼睛，便指著他的眼睛問道:
“你的那只眼睛什么時候負傷的?”
“是在抗日戰(zhàn)爭中負的傷，現(xiàn)在只剩下一只好眼了?！?/p>
彭總笑了笑，幽默地說:
“你和劉伯承同志一樣了，都是用一只眼睛打仗啊!”
彭總的這句話把大家說得都笑了起來。
最后，杜博他們提出:現(xiàn)在軍、師配屬的炮兵多了，炮兵指揮機構(gòu)不健全，不統(tǒng)一，影響作戰(zhàn)。彭總指示說:
“馬上要發(fā)個電報下去，軍、師成立炮兵辦公室，副軍長、副師長兼炮兵主任，便于統(tǒng)一指揮協(xié)同，這樣做好不好?”
“這就解決問題了”。大家高興起來了。
“今天就這樣吧!主要聽聽你們講的情況。你們回到前沿陣地，要把炮兵作戰(zhàn)搞好，打得準，不浪費炮彈。要搞好步炮協(xié)同，支援步兵多攻占敵人一些陣地……”
杜博他們站起來，向彭總敬禮告別.彭總和他們再一次親切地一一握手。
他們走出了彭總指揮所，看到了志愿軍副政治委員甘泗淇和志政秘書李貞(新中國第一位女將軍)站在桌子旁吃飯，甘泅淇見了這幾個炮兵指揮員就問:
“剛才彭總和你們都談了吧!”
“彭總的指示很好，我們回去一定好好貫徹執(zhí)行?！?/p>
“你們回去把炮兵指揮好，讓炮兵打得更準些，叫美國兵嘗嘗我們志愿軍'戰(zhàn)爭之神’的厲害!”
說著，這一對將軍夫婦發(fā)出了朗朗的笑聲。
吃過午飯，杜博他們在炮兵指揮所里向匡裕民司令員作了詳細的匯報?？镌Ｃ窈芨吲d地告訴他們:
“這是志愿軍入朝作戰(zhàn)以來彭總第一次聽取炮兵指揮員匯報?！?/p>
杜博回來后當即向我和張竭誠副軍長匯報了彭總關(guān)于炮兵建設(shè)的指示，很快志司電報就發(fā)下來了.從此，軍、師炮兵辦公室就正式成立了。不久，我們把杜博調(diào)到軍里當了軍炮兵辦公室副主任。
從彭德懷司令員親自聽取關(guān)于炮兵建設(shè)情況的匯報，作出要發(fā)揮炮兵強大威力的重要指示以后，在陣地防御戰(zhàn)中，我們的炮兵越來越顯示出無比強大的威力。如果說現(xiàn)代戰(zhàn)爭的權(quán)威是火力的話，那么，火力中威力最強、效果最大的便是炮兵了。
1951年7, 8月間，我軍在成川休整中，經(jīng)過軍事整訓(xùn)后，我們的炮兵各師以原有的山炮營、高射炮營和7fi2野炮營(志司給我軍的野炮團分調(diào)各師1個營)為基礎(chǔ)，組建了師屬炮兵團:一一五師炮兵團(炮兵三九五團)團長郭冷、政委周仲華，一一六師炮兵團(炮兵三九六團)團長杜博、政委陳爾振，一一七師炮兵團(炮兵三九七團)團長王化東、政委薛瑞云。我軍的炮兵武器也得到了補充:增補迫擊炮50門、57無后座力炮72 1 I , 37高射炮36門、76. 2野炮36門、90火箭筒132具……
不僅在數(shù)量上壯大起來了，而且總結(jié)了五個戰(zhàn)役中的步炮協(xié)同作戰(zhàn)的經(jīng)驗和教訓(xùn)，大大提高了炮兵指揮員的指揮藝術(shù)和炮手們的射擊技術(shù)。在整訓(xùn)的射擊演習時，達到了命中彈70%的水平。
1952年7月13日，四打老禿山主攻連隊之一的三四三團一連，在戰(zhàn)斗發(fā)起之前的4天，組成代表團來到配合他們作戰(zhàn)的師炮兵團陣地訪問，他們分別到各個炮陣地參觀。炮手們一邊操作，一邊向步兵代表講解火炮的性能和威力。步兵戰(zhàn)士顧長富邊參觀邊說:“咱們有這樣強大的炮火，保證我們攻到哪里就能攻下哪里?！?/p>
代表們來到4連參觀的時候，碰上彈藥手譚長波運炮彈掛彩回來，指導(dǎo)員叫他下去休息，他說:“步兵同志們打得那樣英勇頑強，為了消滅敵人，我爬也要把炮彈運上去支援他們打勝仗。”說完，他又去扛炮彈去了。步兵代表看了很感動，戰(zhàn)士劉明春說:“炮兵同志這樣支援我們，要是打不好仗，打不了勝仗，那怎么能夠?qū)Φ闷鹚麄兡?”臨分別時，炮兵副連長董恩財握著步兵代表的手說:“步兵同志們，你們放心吧!到時候，我們堅決大力支援你們，保證做到你們指到哪里，我們就打到哪里!'
現(xiàn)在，讓我們看一看一一五師炮兵團的同志們是怎樣支援三四三團四打老禿山和三四五團五打老禿山的吧!
在五連的炮兵陣地上，炮手們一早一晚加快速度做好一切戰(zhàn)斗準備。團長郭冷、政委周仲華派代表帶來兩發(fā)炮彈，交給炮手們時說:
“希望你們把這兩發(fā)炮彈準確無誤地打到敵群中開花，等著你們勝利的消息!”
“請團首長放心.我們決不辜負步兵同志的希望1”炮兵們高高地舉著炮彈回答。
天色漸漸地黑下來了。敵人不斷地胡亂打過來一些散炮，在五連陣地附近爆炸著。敵人探照燈的巨大光柱照射著老禿山的山頭。五連的同志早己把大炮拖出了隱蔽部，架好在露天工事里，一門一門高昂著頭的炮口，對準了老禿口上的敵人陣地。
晚上8點30分，距離向老禿山發(fā)起攻擊的時間還有15分鐘，炮手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敵人陣地不放，盼望著射擊時間的到來。
電話鈴聲響了，傳來了連長從指揮所發(fā)來的指示:“還有五分鐘了，準備射擊，注意看信號要狠狠地打!”
漆黑的夜空中，從上浦房東北和西北兩個方面同時升起了三發(fā)綠色信號彈。立刻，炮兵陣地上沸騰起來了。炮手們的眼睛一齊集中在老禿山敵人的陣地上，全連的炮彈怒吼了!三炮手周德明興奮地高喊:
“同志們!我們要狠狠地打，給步兵開辟沖鋒的道路!”
“干吧!實現(xiàn)我們決心的時間到了?！倍谑掷罱痃S說。
“我們要給四班創(chuàng)造新的光榮，回答團首長的關(guān)懷。”班長王德榮拿著炮彈對全班說。
炮手們一邊打炮一邊互相鼓勵著。敵人反擊的炮彈在他們周圍爆炸，李金鏢背上負傷了，他忍著劇痛仍然勇猛地射擊，每一發(fā)炮彈都爆炸在敵人的陣地上。六分鐘的效力射擊，步兵從老禿山的山腳下打起了沖鋒信號，他們的炮火射程向敵人延伸過去。
當老禿山的主峰升起五發(fā)信號彈時，炮兵陣地上一片掌聲和歡呼聲:
“步兵占領(lǐng)了敵人陣地，我們勝利了J”
在四打老禿山之前，六連二炮擔負了抵近炮破壞射擊的任務(wù)。炮陣地離老禿山僅有1500公尺。上級要求:在I6日至I8日三天中，摧毀敵人三個地堡。
16日這天下午4點鐘，六連二炮剛一發(fā)射，五六門敵炮和4挺機槍就瘋狂地反擊過來。炮彈在陣地附近不斷爆炸。敵人機槍的子彈從炮手們的頭頂、身旁哩哩地飛過。炮后盾被子彈穿了幾個窟窿。有一發(fā)槍彈從二炮手李振興的手指縫穿過去，手指負傷了。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沒有一樣，仍然在準確地繼續(xù)射擊，并且鼓勵一、三炮手說:
“趕快裝填，趕快發(fā)射，炮彈打出去就是勝利!”
他們一直打完了16發(fā)炮彈，取得了摧毀敵人一個暗地堡和一個明地堡的戰(zhàn)果。18日上午又一次激戰(zhàn)之中，炮手們才發(fā)射了十幾發(fā)，敵人飛機就在上空嗡嗡盤旋，在不遠處掃射投彈。敵人炮火和機槍也反擊過來了。一發(fā)炮彈落在炮口的前面，掀起了泥土堆了一炮身，二炮手頭部也負了傷，但他還是繼續(xù)發(fā)射。
又一顆炮彈落進了炮床里，三炮手張廷元的頭部、手上和腳共5處負傷，還是沉著地瞄準著。他還鼓勵大家:“沉住氣，把我們的炮彈打出去，一定要打出光榮炮的榮譽，為六連爭取新的光榮!'這時，班長石光緒的腰上也負了傷，他還堅持指揮射擊，一直把敵人兩個大地堡徹底摧毀以后，炮手們才勝利地回到隱蔽部來。
二炮的炮手們，發(fā)揮了勇敢頑強的戰(zhàn)斗精神，在連續(xù)六次的破壞射擊中，以119發(fā)炮彈摧毀了敵人的地堡14個，超額地完成了任務(wù)。
四連山炮是7月17日這天老禿山戰(zhàn)斗中打得最為出色的“光榮炮”。新中國第三個生日快要來到了，英雄的炮手們紛紛下定決心更好地支援步兵打個大勝仗，向國慶節(jié)獻禮。15日晚上，他們接受了支援三四五團強攻老禿山的戰(zhàn)斗任務(wù)。
16日的早晨，“光榮炮”對敵人地堡進行破壞射擊時，只用了很少的炮彈就摧毀了兩個地堡。第二天下午，他們正在射擊時，敵人兩個炮群的曲射炮火反擊過來，一發(fā)穿甲彈在他們炮身兩尺遠的地方，穿進土里爆炸了，彈片和石塊被炸得四處橫飛，陣地上一時煙火連天，可是炮手們還是照樣的射擊地堡。他們還互相鼓勵著:
“好好打，為祖國爭光!”
“多打掉一個敵人的地堡，多增加我們一份光榮！”
剛剛打掉敵人一個地堡的時候，傳來了連長的命令:“停止射擊，炮手趕快隱蔽?！鄙衽谑謴埖陆鹨幌?咱們這門“光榮炮”決不能讓敵人打壞，一定要把它搶下來。只有炮在才能保持我們班的光榮旗幟，大家看出了他的心思，都說:“有人在就有炮在，咱們把炮搶下來!”于是，炮手們就在敵人猛烈的炮火轟擊下，奮不顧身地把“光榮炮”搶救下來了。
就這樣在兩天的破壞射擊中，他們摧毀了敵人陣地上的七個大地堡，有力地支援了步兵向老禿山的攻擊。
19日下午3點鐘，敵人一個營向老禿山反擊，連里又接到了步兵要求炮火支援的電話。連長下達了射擊命令:
“打15號目標，向左20公尺，距離1950公尺!”
張德金這個富有經(jīng)驗的神炮手馬上建議:
“連長，根據(jù)測量距離有2200公尺?！?/p>
連長采納了這個建議，“光榮炮”又開始對敵人陣地射擊了。
一發(fā)又一發(fā)炮彈飛向敵群爆炸，i0分鐘發(fā)射50發(fā)炮彈，敵人一個營丟下無數(shù)具尸體退了回去。
電話鈴歡快地響著，傳來了步兵同志們的祝賀:
“打得好!打得準!你們'光榮炮’又增添了新的光榮。”
一一五師炮兵團在配合三四三團強攻老禿山的戰(zhàn)斗中，創(chuàng)造了步炮協(xié)同的成功的戰(zhàn)例。他們戰(zhàn)后總結(jié)了《老禿山戰(zhàn)斗中的炮兵射擊經(jīng)驗》。
我們軍為貫徹持久作戰(zhàn)的方針，開展了冷槍冷炮運動。從1952年7月份開始，炮兵在22公里半的正面上展開了游動炮射擊。每公里正面約有一門半到兩門火炮參加射擊，曲射火炮都發(fā)揮了威力，對敵人各種固定的與活動的目標，特別是對敵人在我前沿活動的坦克和汽車，以很大的破壞和殺傷。
8月份，軍召開各師炮兵干部會議，重新擬訂了游動的組織與要求，各師隨即集中了炮兵連以上干部，傳達使用游動炮與冷炮射擊的具體計劃與要求。不久，軍炮兵辦公室整理了這樣一組數(shù)字送到了我的面前:
“從8月16日至31日僅僅半個月時間內(nèi)，我軍迫擊炮以上共使用44門火炮，射擊283次，耗彈4247發(fā)，毀傷敵人坦克44輛(平均30發(fā)炮彈毀傷一輛)、汽車45輛(平均25發(fā)炮彈毀傷一輛)、野炮2門、迫擊炮2門、山炮1門、開路機1臺，破壞敵地堡74個，共擊斃敵人步兵$35名……”
我看完后，得出了一個不可動搖的結(jié)論:“以小的消耗是可以換取大的勝利的。”
那些天，我順手翻開立功報，十分高興地看到:
1952年8月26日1版標題:《游動炮5天毀傷敵戰(zhàn)車16輛、汽車13輛、斃敵135名》
1952年9月1日1版標題:《游動炮威力大，10天斃敵365名，毀傷敵戰(zhàn)車35輛、汽車28輛》
山頂上濃云密霧，直到中午才慢慢地消散開了。連長劉玉亭在觀察所里，清清楚楚地看見敵人對面山坡上停著兩輛黑黝黝的戰(zhàn)車，炮口正對著我們前沿陣地。他心里一陣高興，馬上發(fā)出了命令:“三炮，做好射擊準備！”
8月，正是朝鮮的雨季。幾天來大雨不停的下著，把三炮的野戰(zhàn)工事沖出了幾條小溝，泥漿沒過了腳背，火炮的兩個輪子陷在泥里。炮手們接到連長的命令，飛快地跑進工事里，在火炮的兩輪底下墊上砂袋，前后打上了頂木。三炮手胡寶江一邊J陀著擦炮彈，一邊裝著藥包，嘴里自言自語地說:“這回準是連長抓住了大家伙了!”大伙忙得汗從臉上往下淌，四個炮手幾分鐘內(nèi)就作好了一切射擊前的準備工作。
“發(fā)射!’’連長的喊聲剛落。轟!轟!炮彈飛出去，向后猛坐的炮尾，蹦起了的泥水從炮手們的臉上、身上往下流著.
“打得好!敵人戰(zhàn)車履帶被打斷了，炮身被打掉了!”指揮所傳來了炮兵們最愛聽到的消息。
“把第二輛戰(zhàn)車也給干掉!”炮手們跳起來喊出一個聲音。胡寶江迅速地把炮彈填進了炮膛里，一炮手鄭德銀用手擦了擦眼睛濺著的泥水，把臉緊貼在鏡子瞄準，右手握著方向盤.
大炮又是幾聲怒吼，炮彈真的長了眼睛，一發(fā)發(fā)都落在敵人第二輛戰(zhàn)車上，把敵人的戰(zhàn)車的蓋子炸開了。噴出了紅色的火焰。
這門游動炮只用了18發(fā)炮彈，就把敵人的兩輛戰(zhàn)車給報銷了。炮手們跳起來互相祝賀著:“照這樣打下去，敵人戰(zhàn)車再多也都得讓我們統(tǒng)統(tǒng)收拾掉!'
同年9月16日下午，三四六團炮一連側(cè)方觀察所發(fā)現(xiàn):敵人兩輛大卡車和i輛吉普車，裝滿供應(yīng)高旺山守敵的物資，沿小公路往高旺山開去.
化學迫擊炮的瞄準手田景芳正在工事里看地圖，忽然電話鈴聲響了。他一聽就知道準是側(cè)方觀察所打來的:
“喂!喂!25號目標有敵人三輛汽車向高旺山開，快準備打!”
田景芳聽完電話，馬上喊炮手:
“楊開元!.楊開元!快點來，有你們的生意了!”
他看了看圖表，距離是3200碼。把早己架好的炮身迅速地轉(zhuǎn)向25號目標，再加上汽車的速度，修正基本偏差48米位，把高低螺旋落在927公尺位上。
李開元拿出一顆25斤重的炮彈往炮口內(nèi)裝填時，田景芳囑咐道:“手要穩(wěn)，不然偏差大?！睏铋_元是個熟練的炮手，他說:
“有把握，你就看結(jié)果吧!”
轟!轟!兩炮打出去了。炮的座力把炮口震動上升了一些。
楊開元喊道:“田景芳，快把高低螺旋落一轉(zhuǎn)半!”他扯掉炮彈上的保險絲。轟!轟!轟!接著又是3發(fā)。
側(cè)方觀察所在電話里報告著:'5發(fā)全部命中目標，敵人3輛汽車全部被打毀了!給你們請功?！?/p>
放下電話聽筒，這門游動炮的兩個年輕炮手互相抱起來歡呼:“我們又勝利了一次！”
在我軍冷槍、冷炮運動中，打得最出色、戰(zhàn)績最輝煌的是1952年9月4日一一六師野炮五連炮擊高棧下里這一次。敵人被打得傷亡慘重，成了一群喪家之犬，抱頭逃竄。
開始，副連長施行叫觀察員聶榮在前進觀察所搜索敵人的目標，可是整整一個白天，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新情況。施行想:“我就不相信敵人一整天不出來活動?！庇谑?，他在電話里命令聶榮仔細搜索:
“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打到目標，干它一家伙！”
又過了很久，聶榮在前進觀察所報告的情況總是老一套:敵人可能是叫我們打怕了，從天亮到現(xiàn)在連汽車的影子都沒發(fā)現(xiàn)。
施行這個老炮兵又一想，本來在我們的炮彈的教訓(xùn)下，敵人變得越來越膽小了，同時也越來越狡猾了，這全是實情。但我們的大炮有勁使不上，那滋味真不好受。他在電話里狠狠地對聶榮說:
“照你這樣講，敵人讓我們打怕了，那我們就不打了是不是?”
“副連長，看不見，沒法下手呀!你看咋辦?”
顯然，聶榮對副連長這種沒有來由的責備，感到有些委屈。
而施行也覺得自己剛才因為急躁而責備這個毫無過失的戰(zhàn)士是不應(yīng)該的。他只好把口氣放得緩和些，又在電話里告訴他:
“聶榮，從現(xiàn)在開始你把搜索的重點放在高棧下里的公路上。”
他和聶榮講完了話，就把電話機放在大腿上，調(diào)整好炮對鏡。他剛把頭伸到眼鏡的橡皮圈上，不由得失聲叫了起來。立刻喊道:
“計算員吳秉香，趕快準備圖板和作業(yè)工具?！?/p>
他正在為這突然的發(fā)現(xiàn)而高興得不得了的時候，前進觀察所聶榮也來了電話:
“副連長，從唐村到高棧下里公路上黑壓壓的一大片，像一群螞蟻，可能是敵人一個營。先頭有S輛坦克，步兵后面又有8輛卡車，也裝的步兵，再后面是3輛裝甲車和3臺小吉普。副連長，這幫該死的家伙，先頭部隊己經(jīng)到了我們對面的小山灣集結(jié)了，我建議開始射擊!”
“小聶，你終于抓住個大目標，好呀!你的建議正合我意。”
施行從這個觀察員報告的口氣聽出，他是相當高興而且激動的，這種高興和激動感染了自己。他馬上通知了陣地—取高棧下里射擊諸元，準備射擊。他向營長請示之后，就向陣地命令道:
“距離9700公尺，第一炮兩發(fā)急速射，放!”
15秒鐘后，陣地報告:
“兩發(fā)放射完畢！”
觀察所報告:
“兩彈偏右。-}o公尺位。”
施行立刻命令陣地修正了射向，又是兩發(fā)急速射。
據(jù)聶榮觀察后報告:這兩發(fā)己打在敵人后尾吉普車附近五六公尺的地方了。他的意思，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效力射擊。富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施行，覺得應(yīng)該讓炮彈落在敵人集結(jié)的中心，于是他再次修正了射向，認為有把握了才發(fā)出命令:
“全連兩發(fā)齊放!”
不等施行要聶榮報告彈道的情形，聶榮就在電話里大喊大叫起來:
“副連長，副連長!打得好，打得好！炮彈一點散布也都沒有，全都命中了，快打呀!趕快再打呀!”從電話里的聲音，能夠聽出這個年輕的戰(zhàn)士興奮得幾乎要跳起歡呼著。
施行沒有接到營長停止射擊的命令，使用近乎咆哮的聲調(diào)向陣地喊道:
“連續(xù)射擊!連續(xù)射擊！'
施行把紅藍鉛筆放在圖板上，告訴身邊的吳秉香:“掌握好電話，我出去看看?！比缓?，他拿著望遠鏡到外面交通壕去看看戰(zhàn)果如何。他理解陣地上那些炮手們現(xiàn)在的如何焦急地知道從他們手里發(fā)射出去的炮彈，到底把敵人打成了什么樣子，取得了什么樣的戰(zhàn)果。
剛走出坑道，他就碰到營長。營長也拿著望遠鏡和他一樣的心情出來觀察敵人挨打后的情形。他搶先握著施行的手:
“施行，你們這回可搶了個大西瓜，打得好呀!”
兩人從望遠鏡里看到敵人被我們的炮彈打得十分狼狽，心里真有說不出的那股子痛快勁。
巧分鐘以后，營長告訴施行:
“現(xiàn)在暫停射擊，先看看敵人的動靜再說。根據(jù)情況，還要打等速射和面積射哩!”
施行聽了，知道今天可以大干一場了。他轉(zhuǎn)身興奮地跑進坑道原來的指揮位置，馬上命令陣地暫時停止射擊。
施行從電話里清晰地聽到了同志們的歡呼聲、談?wù)撀?、哄笑聲、吵嚷聲，傳口令都受到了影響。前進觀察所換了另一個叫張光華的戰(zhàn)士接電話:
“副連長，是我，我是張光華。現(xiàn)在，這里擠滿了守衛(wèi)馬良山的步兵同志，看我們打得這樣好，都高興地說要給我們炮兵請功啊:”
“張光華，你就代表我們向步兵老大哥致謝，這是大家的功勞!你叫聶榮向我匯報情況?！?/p>
不一會兒，電話里傳來了聶榮的聲音:
“副連長，剛才這一陣炮彈，全部落在敵人堆里，把敵人打亂套了，東跑西竄，汽車也在自己撞自己，有兩輛汽車被我們打著了。現(xiàn)在，敵人正在搶尸體、拉傷兵哩!”
施行趁敵人混亂之際，按照營長的指示，又開始向敵人進行炮擊。炮彈像一條條火龍飛向敵群。敵人在自己的陣地上放射了許多煙幕彈，想掩護這群被挨打的家伙逃出火網(wǎng)。施行識破了這套鬼把戲，連續(xù)命令陣地又打幾個齊放。
就在這里，榴炮連和野炮連也朝敵群進行了射擊。炮彈在煙幕里閃著爆炸的火光，巨大的聲浪響徹了整個前沿陣地。
除了敵人的兩輛汽車被擊毀之外，還被打死打傷200余人，直到兩天后還在收尸哩!
事后，我接到一份報告。據(jù)俘虜供稱，這群敵人原來是剛從大西洋彼岸遠渡重洋來到朝鮮參加侵略戰(zhàn)爭的一支英國軍隊。他們沒有嘗過我們志愿軍炮兵的厲害，所以大白天成群結(jié)隊地在我們眼皮底下大搖大擺。他們哪里想到，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就受到這么沉重地打擊。他們在大西洋生活得好好的，為什么跑到東方來喪命呢!
我們的游動炮射擊迫使敵人不得不把一切活動都轉(zhuǎn)入夜里。過去，敵人在陣地唱歌、吹口哨、跳舞，大白天我們在前沿都能看見。現(xiàn)在看不見了，他們轉(zhuǎn)入了夜間。敵人這種大搖大擺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了。美二師的一俘虜說得很具體:“以前，我們到其他地堡可以從山上走，在外面還可以自由地活動一下。
現(xiàn)在可就慘了!吃飯、挖工事、站崗都要隨時隨地躲你們的炮彈。我們在交通溝里走，每時每刻都在提防你們打過炮來。最多我們只能偷偷地在地堡洞口曬一下太陽，一有動靜就趕快鉆進地堡里去……”還有的俘虜非常悲觀地說:“現(xiàn)在，我們的陣地上己經(jīng)聽不見歌聲了，甚至連話都懶得去說?！笔堑?，敵人由于生活圈子縮小到己不能再小的程度，他們每天只能蹲在地堡里，哪里也不敢去，聽到的看到的只是自己的伙伴被打死打傷或者出去就回不來的消息?？杀?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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