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神磊磊
一
公元719年,大唐開元七年,是一個平靜的年頭。
這一年里,唯一值得一記的事,似乎就是五月發(fā)生了一次日食。在一番象征性的厲行節(jié)約、清理訴訟后,皇帝唐玄宗百無聊賴,在朋友圈里刷了條微信——“今年無事”。
要真是無事才怪。
其實,在這一年的詩歌圈子里,發(fā)生了許多將會震動天下的大事。
在廣西,有一個官宦人家的女孩兒出生了,后來叫做楊玉環(huán)。
在湖南,有一座壯觀的大樓修好了,主持工程的是大文豪張說,這座大樓后來定名岳陽樓。
在河南,一個七歲的孩子開始嘗試作詩,他的作文題目是鳳凰,他叫做杜甫……
當(dāng)然,此刻的詩歌江湖,還輪不到杜甫亮相。就在他咿咿呀呀念詩的時候,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年走來了。他摸了摸杜甫的頭:
“你還小,先不忙出場。這詩的盛世,且先讓我來開啟吧?!?/p>
二
這一年,在繁華的京城長安,有一場名叫“大唐好聲音”的娛樂節(jié)目正在隆重上演。
導(dǎo)師席上,四個大腕評委一字排開,正襟危坐。鑒于這個陣容實在太豪華了,我不得不說一下他們的名字:
NO1,叫做玉真公主李持盈。她是大唐文藝女青年俱樂部名譽主席,有說法稱她是整個唐王朝霸氣排前三的公主。什么?排第一的是誰?當(dāng)然是此時已經(jīng)掛了的太平公主。
NO2,叫做岐王李范,大唐詩歌俱樂部名譽主席。沒錯,就是后來杜甫“岐王宅里尋常見”的那個岐王。他喜歡和詩人們混,常在家里搞文學(xué)party。他的豪宅也很有品位,據(jù)說是“隔窗云霧生衣上,卷幔山泉入鏡中”,環(huán)境優(yōu)雅如斯。
NO3,是老同志張說,著名大筆桿子,大唐詩歌俱樂部主席。人家6年前就封了公爵,把唐朝重要的大官幾乎當(dāng)了個遍,大名鼎鼎的岳陽樓就是他老人家這一年修好的。
NO4,是大文豪張九齡,宰相后備人選,兼任大唐詩歌俱樂部常務(wù)副主席。當(dāng)時雖然官不大,但是崗位很重要,在組織部專門管考試選人,你說要命不要命。
選秀節(jié)目正進(jìn)入高潮。掌聲中,一個年輕英俊的選手上臺了,他叫做張九皋,人送外號“才子”,不但詩寫得好,還有一個很硬的后臺:導(dǎo)師張九齡的親弟弟。
張九皋閃耀登臺,毫不怯場,開始朗聲吟詩:“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
他不愧是才子,果然字正腔圓、聲氣優(yōu)美。就聽“砰”“砰”連響,導(dǎo)師們紛紛轉(zhuǎn)身,不住鼓掌。玉真公主拍著桌子激動地承諾:“太有才了!我保送你當(dāng)?shù)谝幻?”
后面的選手心都涼了,這還比個什么啊?他們紛紛要求退賽。
“讓我來!”忽然間,一個19歲的白衣少年站了出來。他分開眾人,大踏步走向舞臺,手里提著一把梨形的美麗樂器——琵琶。
少年走上臺,才撥響了第一個音,玉真公主已聳然動容。
要知道,那時候的琵琶只有四個音位,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表現(xiàn)力強,但那又怎樣呢?少年一曲彈完,玉真公主已激動得站起來:
“這……這是什么曲子!居然比摩擦摩擦還好聽!”
旁邊的導(dǎo)師岐王捻須微笑:“此乃《郁輪袍》也!”
“那他會寫詩嗎?”公主追問。
岐王淡淡地說:“也寫過那么幾首,比如什么‘紅豆生南國’之類啊……”
公主激動得臉都變形了。她再不猶豫,一拍桌子,說出了改變少年命運的話:I want you!
這個少年,叫做王維。
有了公主當(dāng)后臺,王維順利拿了京兆府試的頭名,兩年后又一鼓作氣中了進(jìn)士。不管他后來如何命運沉浮,王維已經(jīng)堪稱是少年得志的典型。
順便說一句,那個被王維黑掉的才子張九皋,后來雖然也當(dāng)了大官,但在文壇上一輩子都沒抬起頭來。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的第N代重孫子里才終于出了一個猛人,拿到了“大元好聲音”的冠軍,算是給先人爭了口氣。那位孫子的代表作,就是那一首“峰巒如聚、波濤如怒”,他的名字叫張養(yǎng)浩。
話說,王維在春風(fēng)得意之下,激動地更新了一條朋友圈:“都來吧,長安有戲!”
后來的故事證明,這真是一條很錯誤的消息。
三
當(dāng)王維在帝都出人頭地的時候,同齡人李白還在不務(wù)正業(yè),玩劍、玩神仙術(shù)、玩縱橫術(shù),什么都玩。
手機(jī)忽然響起,李白看到了王維的更新,卻只傲然笑了笑:得意什么?你上大學(xué)還要考試,看我將來考都不考,直接保送。
他依然東游西逛。在四川,他走訪司馬相如的琴臺,寫下了不少詩賦,和這位800年前的大才子較勁。
在江陵,他還寫文章把自己比作一種驕傲的巨鳥——大鵬。這個比喻后來被他沿用了終生。
27歲那年,李白游逛到了襄陽,認(rèn)識了當(dāng)?shù)卮竺ΧΦ囊粋€猛人——不是郭靖,是孟浩然。
孟浩然比李白大12歲。一說起這個人,我們總想到恬淡、灑脫,然而當(dāng)時的孟浩然未必那么超脫。他有心事。
或許有那么一次,他和李白悶聲不響地喝了很多酒,忍不住說:“兄弟,告訴你個事兒——我有個朋友剛剛考上了?!?/p>
“是誰?是王維么?”
“不是。如果是他,我心里倒也平衡了。是王昌齡?!泵虾迫粐@息著說,“他是個苦哈哈出身,小時候干過農(nóng)活的,現(xiàn)在都成秘書省校書郎了。我好歹還是個書香門第,卻……唉!”
他看著李白,眼里射出熱切的光:“兄弟,我也想試一試,去趟長安。我覺得自己有戲。”
李白舉杯祝福:“大哥,你一定行的。”
兩人依依惜別。青年李白滿懷惆悵,為敬愛的兄長孟浩然送行。請記住這次送別的時間和地點——開元十六年三月,黃鶴樓,因為那一首絕美無匹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
那年冬天,孟浩然帶著一顆雄心,向長安進(jìn)發(fā)了。
飛舞的雪花中,他形單影只,但卻躊躇滿志,長吟道:“洛川方罷雪,嵩嶂有殘云”“聊題一時興,因寄盧征君”,詩歌中充滿信心。
到了長安已是早春??纪旰笏杏X不錯,更覺得大有希望。發(fā)布成績那天,孟浩然興沖沖跑到網(wǎng)吧,登錄官網(wǎng)去查成績。
網(wǎng)速很慢。他刷了又刷,成績終于出來了——400分,落第。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考不上。那些年里,有多少詩人及第啊,王昌齡、崔顥、儲光羲、劉長卿、顏真卿、李頎……但這個長長的名單里,容不下孟浩然。
憤懣,痛苦,失望……孟浩然滯留在苦雨的京城,覺得沒臉面回家鄉(xiāng)。他在這段日子里寫的詩,總讓我不忍卒讀。
唯一的安慰,來自于王維。實在苦悶的時候,孟浩然就拉王維喝酒。
順便說一句,兩人當(dāng)時大概還預(yù)料不到他們未來竟會齊名,被并尊為“王孟”。要知道,當(dāng)時和王維齊名的可是崔顥,就是那個寫出“昔人已乘黃鶴去”的家伙。
王維寬慰孟浩然:“放寬心回家吧,去痛飲田家的酒,去讀些有趣的書,何必為功名所困呢!”
孟浩然淡淡一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給王維留下了一首詩,作為最后的告別:
“當(dāng)權(quán)者誰肯真正提攜我?
知音在這世間實在稀微。
我應(yīng)該獨守著這份寂寞,
關(guān)上柴門與這人世隔離?!?/p>
吟罷,他放下酒杯,飄然而去,留下王維喃喃自語:“又是我埋單……”
四
孟浩然飄然遠(yuǎn)去了。在朋友圈的另一邊,李白的活動越發(fā)頻繁。
他沒有魯莽地直奔京城。李白還年輕,還有時間。他的策略是——先取外圍。
他結(jié)交了五花八門的朋友,有前輩大腕賀知章,有當(dāng)朝權(quán)貴玉真公主、崔宗之、韓朝宗,還有一些搞不清楚來歷的怪人,比如一位號稱是“相門之子”的岑勛,以及一個神神道道的隱士元丹丘。
這兩人可大大沾了李白的光。他倆生前籍籍無名,卻因為稀里糊涂地被李白寫了一筆,從此名留千古、婦孺皆知——“岑夫子,丹丘生,將進(jìn)酒,杯莫?!?。
天寶元年秋,李白積攢的人脈起作用了。在朋友的推薦下,他被唐玄宗召喚入京,供奉翰林。
他一度受到超高規(guī)格的待遇。據(jù)說皇帝“御手調(diào)羹以飯之”,幾乎要親自給他喂飯——要知道,目前我還沒見任何資料證明唐玄宗給楊貴妃喂過飯。
李白十分開心,寫了不少詩炫耀,這其中還隱藏著一段八卦——他念念不忘地沖著一個女人發(fā)牢騷:“綠茶啊綠茶,你過去嫌棄我,現(xiàn)在我牛叉了,你后悔了吧?”
據(jù)說這個女人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姓劉。李白曾說她“淫昏”,看來詩仙也曾有過一段被深深刺傷的感情。
然而,缺乏官場工作經(jīng)驗的文人,在帝都很難呆下去。李白也一樣。因為權(quán)貴們的讒言,他很快被玄宗嫌棄了,被買斷工齡,遭到了體面的解雇。
我們未必就要為他傷心——這一年他雖然失業(yè),卻收獲了兩樣更珍貴的東西——友誼和愛情。
他遇到了一位姓宗的姑娘,有了第三次婚姻。兩人后來患難相依,成就了一段完滿姻緣。此外,他的微信朋友圈里還多了兩個人——杜甫和高適。
這三個大齡青年相遇時,混得都不太好。李白剛剛下崗;杜甫還在苦苦找門路求職;高適雖然出身于大名鼎鼎的“渤海高氏”,早年卻種過莊稼,沒少吃苦,跑到長安考試又落第,到四十歲仍然沒個著落,是標(biāo)準(zhǔn)的“四零五零人員”。
朋友圈里,王維還能時不時刷個屏,給名聲臭大街的宰相李林甫寫馬屁詩,夸獎李林甫文章好、謀略高,而李、杜、高三個層次實在太低,壓根就夠不著李林甫,想點贊都不好意思。
這三個無業(yè)老男孩,在大梁、宋中一帶痛飲狂歌,騎馬打獵,“醉舞梁園夜,行歌泗水春”。
如果沒有今后發(fā)生的事,這將是多么完美的一段友誼。
五
光陰似箭。漸漸地,在盛唐詩人的朋友圈里,一些年長的大V紛紛故去了。
張說去了,張九齡去了,賀知章去了,孟浩然去了。他們留下偉大的“海上生明月”“春風(fēng)似剪刀”“波撼岳陽城”,而那些未竟的詩歌事業(yè),將由更卓越的后繼者完成。
755年,“安史之亂”爆發(fā),叛軍從東北滾滾而來。大唐分裂成好幾個政治集團(tuán),幾個詩人也被戰(zhàn)爭和政治的巨浪拋到四面八方。
他們分道揚鑣了:高適投奔了老皇帝玄宗,杜甫投奔了新皇帝肅宗,李白投奔了永王李璘,王維則被迫加入偽軍,變成了“唐奸”。
當(dāng)時叛軍正到處抓人。他們先抓住了一個,喝問:“你叫什么?”
“報告長官……我叫杜甫……”
“呸!是個屌絲。滾吧!”
杜甫就這樣跑了。他一路狂奔到新唐肅宗面前,蓬頭垢面,破鞋洞里露著腳丫子,讓人心酸。年輕的皇帝一看他這凄慘樣兒,大為感動:慘成這樣都來投奔我啊?忠誠!立刻封了他一個官兒——左拾遺。
話說叛軍繼續(xù)抓人,很快又抓到一個:“站住!你叫什么?”
“報告長官,我叫王維……”
“喲呵!大官兒!大詩人!別讓他跑了!”
那些放掉了杜甫的叛軍,把王維當(dāng)寶貝押回了洛陽,逼著他當(dāng)官。被逼無奈之下,王維只好當(dāng)了個叛軍的官兒“給事中”。這也難怪,人家宰相陳希烈都當(dāng)了偽軍的中書令呢。
這時候的李白,本來應(yīng)該最幸福的一個,好端端在廬山隱居,游個仙人洞什么的就完了。偏偏他是個熱血老男孩,不愿辜負(fù)了這個時代,一心想殺敵報國。
恰巧廬山接近另一個政治集團(tuán)——永王李璘的勢力范圍。李璘拉起了一支部隊,正想搞創(chuàng)業(yè)上市呢,幾次派人來廬山獵頭,邀李白加入團(tuán)隊。
李白以為殺敵報國的機(jī)會到了,豪情滿懷,高調(diào)宣布加盟。你加盟也就算了,還一口氣白紙黑字地寫了十首《永王東巡歌》。
然后……他們一起打敗了叛軍?錯。正確答案是,李璘馬上就被親哥哥唐肅宗李亨給滅掉了。
大唐公司只有一家,你李璘搞什么創(chuàng)業(yè),鬧什么上市?
更諷刺的是,代表朝廷來攻打李白老板永王的那位大人物、新上任的淮南節(jié)度使,居然是老朋友——高適。
幾年不見,高適發(fā)達(dá)了??恐谡紊系拿翡J眼光,高適先投奔玄宗,又輔佐肅宗,一路升官,做到了節(jié)度使。
在崩潰的永王隊伍中,李白顯得非常刺眼。誰讓你是大文豪來著?
作為逆賊、叛亂分子,李白彷徨無地,只好自首,被投入監(jiān)獄。
而另一位錯誤比李白更嚴(yán)重的大詩人——王維,反而沒事了。面對這個“唐奸”,肅宗正打算砍了他,然而王維急中生智,大喊一聲:“冤枉啊!我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證據(jù)呢?”唐肅宗板著臉問。
王維哆嗦著從懷里摸出一張發(fā)黃的紙來,上面有兩句舊詩,是他當(dāng)“唐奸”的時候偷偷寫的。
這兩句詩是:“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
肅宗反復(fù)讀了幾遍,氣兒頓時消了:“討厭,不早說?!?/p>
就這樣,投靠敵人的“唐奸”王維平穩(wěn)過關(guān),而投靠肅宗親弟弟的李白則要坐牢甚至殺頭,這是否印證了一個道理:人們對于競爭者的仇恨,往往甚于對反對者?
難怪在那首著名的《上留田行》里,李白感嘆說:“尺布之謠,塞耳不能聽。”
什么叫“尺布之謠”?那是漢朝的一首歌謠:“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能相容?!?/p>
六
監(jiān)獄中的李白痛苦不堪,只能用詩歌抒寫滿腔悲憤。
“我的血和淚啊,墜在地上徒然化為泥土;那冰冷的監(jiān)獄啊,即使到了春天,也生不出半根草來。”
他想起了老朋友高適,寫信向他求救。這首泣血的求援詩,叫做《送張秀才遏高中丞》。
在這首詩里,李白豁出去了。他大大贊頌高適的功績,把他吹成是一個安邦定國、經(jīng)天緯地的英雄,最后含蓄地提醒高適:我們曾經(jīng)是朋友。
信的結(jié)果是石沉大海。
幸虧他還有夫人宗氏和一幫朋友??恐麄兊呐Ρ甲?李白沒有殺頭,被判了個流放。高適自始至終一聲也沒出。
過去的那個老男孩高適已經(jīng)遠(yuǎn)去,如今的他是一個成熟老練的政客。對于李白這樣一個被打上政治錯誤標(biāo)簽的人,他作出了理智的選擇。
和李白不同,此時的杜甫則度過了人生中最體面、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他和王維、岑參等一殿為臣,有了一個共同的小圈子。大家經(jīng)常寫詩刷朋友圈,互相點贊。
特別是那一次關(guān)于“早朝大明宮”的著名唱和,把小圈子的快樂氛圍推向了高潮。找出這幾首詩一對比就能發(fā)現(xiàn),王維的詩大開大闔、辭藻華麗,而杜甫作為新加入圈子的成員,他的詩明顯多了幾分小心,著意恭維。
這個其樂融融的小圈子,是盛唐詩人朋友圈最后的回光返照。自此之后,他們再也沒有過這樣愉快的相聚了。
很快地,圈子里的骨干成員杜甫、賈至、嚴(yán)武等接連得罪皇帝被貶,朋友星散,杜甫也日漸窮困潦倒。
七
一般人都關(guān)注杜甫晚年的貧困,其實在精神上,他承受的痛苦更重、更深。
在生命的最后幾年,他不斷接到一個又一個朋友的死訊:
761年王維離世;762年李白故去;763年,和他交情深厚的房琯辭世;764年輪到了畫家鄭虔和詩人蘇源明,而后者甚至是餓死的;接著死去的是好朋友高適、嚴(yán)武、韋之晉……
他想念朋友們,用顫抖的手,寫下了心中的悲傷:
“鄭公粉繪隨長夜,曹霸丹青已白頭。天下何曾有山水,人間不解重驊騮。”
這詩貌似是寫給鄭虔的,但又何嘗不是對那凋零的朋友們的哀哀挽歌。
770年,在飄蕩于湘江的一葉小舟上,杜甫又收到了老友岑參故去的消息。他閉上雙眼,任由淚水流淌。在手機(jī)的朋友圈里,唯有他自己的頭像還亮著了。
是年冬天,孤獨的杜甫在舟上死去了,終年59歲。盛唐詩人朋友圈,至此終于徹底停止了更新。
對于這個朋友圈,我實在找不到一首合適的唐詩來總結(jié),萬幸想起了《水滸傳》結(jié)尾的一首詩:“天罡盡已歸天界,地煞還應(yīng)入地中。千古為神皆廟食,萬年青史播英雄?!?/p>
這些朋友們,相互間的關(guān)系糾結(jié)復(fù)雜。和我等俗人一樣,他們有一見如故,也有久別重逢;有點贊之交,也有死生契闊;有貧賤時的知遇,也有富貴后的相忘。
然而他們又和我們不同。這個朋友圈里的每一位,都像座座聳立云天的高山,他們的才華就像汩汩清流,沿著各自的路線狂奔。
他們互相之間是友愛也好、疏遠(yuǎn)也好、隔膜也好、仇恨也罷,都不重要了。他們的詩情都化作滔滔江河,匯入了偉大詩國的碧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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