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來解析《紅樓夢》者,多從愛情、倫理、政治、哲學(xué)等角度入手。本書獨辟蹊徑,試著從物質(zhì)生活、銀錢經(jīng)濟的角度來解讀《紅樓夢》。衣食住行、銀錢經(jīng)濟、真相曹家,小說中不少謎題的背后答案都是第一次披露。
誰是唯一喝了燒酒的人
無酒不成席。榮寧二府無論是節(jié)日慶典、壽誕宴席,還是寶玉與姐妹們吟詩小酌,都離不開酒。書中與酒相關(guān)、靠酒推進(jìn)的情節(jié)也有不少。
作者對酒有著特殊的偏愛,這從他的名號也能看出。曹雪芹號“夢阮”(也有人說夢阮是曹雪芹的字),大概是對魏晉名士阮籍格外仰慕,而阮籍就嗜酒如命。朋友詩中詠及曹雪芹的生活,有“賣畫錢來付酒家”、“舉家食粥酒常賒”等句。
《紅樓夢》中的酒有兩類,黃酒與燒酒。賈府上下日常飲用的多為黃酒,又稱南酒,也叫老酒、米酒,酒精度較低,只有十五六度,故有人稱之為“中國啤酒”。《紅樓夢》中提到的惠泉酒、紹興酒,便都是黃酒。惠泉在江蘇無錫的惠山,泉水清冽甘醇,因此惠泉酒在當(dāng)時是有名的好酒。曹雪芹的祖父以及與曹家有姻親關(guān)系的李煦,曾分別擔(dān)任江寧織造、蘇州織造,向康熙皇帝進(jìn)貢的禮品中就有“泉酒”。在當(dāng)時人眼中,惠泉酒的品牌大概不亞于今日的“茅臺”、“五糧液”吧。
一天是寶玉的生日,丫鬟芳官提到了惠泉酒。然而當(dāng)晚的筵席上沒有惠泉酒,芳官喝的是紹興酒。紹興酒是黃酒的正宗,著名的紹興酒有女兒紅,又稱花雕?!皦垅t群芳開夜宴”時,襲人事先跟平兒商量,“抬了一壇好紹興酒藏在那邊”,一夜之間被赴宴眾人喝得滴酒不剩。黃酒酒液黃褐,色如琥珀,貶之者稱為“黃湯”。賈璉因在鳳姐生辰逞兇胡鬧,事后向老太太請罪。賈母啐道:“下流東西,灌了黃湯,不說安分守己的挺尸去,倒打起老婆來了!”
《紅樓夢》中也偶爾提到燒酒。燒酒又稱“白酒”,又有“燒刀子”、“燒鍋酒”、“白干”等別名。黛玉做菊花詩時,想喝一點兒酒,斟了半盞,看看卻是黃酒,于是說:“我吃了一點子螃蟹,覺得心口微微的疼,須得熱熱的喝口燒酒。”寶玉連忙回答:“有燒酒?!北懔钊税选昂蠚g花浸的酒”燙一壺來。不過寶玉命人拿來的不是純燒酒,而是浸泡了合歡花的燒酒。合歡是一味中藥,有舒郁理氣、安神活絡(luò)的功效。然而酒拿來,“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燒酒太辣,弱不禁風(fēng)的黛玉又如何經(jīng)受得起?何況這酒里帶著藥味,也未必好喝。
這也說明,曹家一般不喝燒酒。賈政講了吃黃酒的笑話,賈母笑道:“既這樣,快叫人取燒酒來,別叫你們受累?!笨梢姛圃谫Z府是不上臺盤的。
小說在鳳姐“潑醋”時也提到了燒酒。襲人把受了委屈的平兒拉到怡紅院,寶玉替鳳姐賠不是,又說:“可惜這新衣裳也沾了,這里有你花妹妹的衣裳,何不換了下來,拿些燒酒噴了熨一熨?!睙埔讚]發(fā),拿來噴衣服,再用熨斗加熱,容易去除衣服上的污漬。這也是中國人自創(chuàng)的“干洗”之法。在曹家,燒酒的用途大概也僅止于此吧。
因此,問起《紅樓夢》中誰是唯一喝了燒酒的人,答案不是薛蟠,不是焦大,竟是弱到極點、雅到極致的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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