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帶著7歲的外孫去游泳,不幸意外溺水身亡。這致命的打擊令女兒女婿痛不欲生,使其婚姻也走到了盡頭。女兒遷怒于父親不能自拔。父女在愧疚和傷痛的親情撕裂中苦度了8年……
痛失外孫,外公成了戴罪之人
70多歲的田傳成是重慶萬州人,妻子周蔓容是位退休護士,夫婦倆育有一兒一女,長子田建在重慶鋼鐵集團公司開小車,女兒田莉梅從重慶經(jīng)貿(mào)學(xué)院畢業(yè)后,進入一家保險公司財務(wù)部工作,女婿程永強是市電力公司的一名工程技術(shù)人員,夫妻倆工作繁忙,便將兒子程星交由外公外婆照看。
7月初的一個下午2點,7歲的程星吵著讓外公田傳成帶自己去舅舅居住的五一花園小區(qū)游泳池游泳。本來說好當天下午由爸爸帶他去游泳的,可到了時間,仍不見他身影,程星吵鬧不休,田傳成便給女兒打電話,問她怎么辦?
田莉梅結(jié)婚近4年一直不見懷孕,小兩口幾乎把全國的不育不孕醫(yī)院都跑遍了,后來才在華西婦幼醫(yī)院做了人工試管嬰兒,31歲才生下這個寶貝兒子,對兒子的安全問題相當小心。她讓父親一定等著丈夫,田傳成只得又給女婿打電話,結(jié)果手機關(guān)機,禁不住外孫的苦求和吵鬧,便帶著他來到游泳池,將外孫交給救生員看管后,自己便去買票。
在售票口,凡事喜歡較真的他為游泳池工作人員上門推銷時說游泳票只須15元,現(xiàn)在卻變成20元的欺騙行為而發(fā)生爭執(zhí),待他買好票走進泳池找外孫時,卻怎么也找不到,那位救生員解釋說,他見游泳池內(nèi)有人違規(guī)跳水,便跑過去管教,回來沒看到孩子,還以為老人已領(lǐng)走了。
不一會,就聽見游泳池內(nèi)有人尖叫起來:“天啊!池底下躺著一個孩子……”救生員聞訊跳下水,將昏迷不醒的孩子撈起來,田傳成定眼一看,正是寶貝外孫。救生員在對程星做過簡單的控水急救后,見孩子情況不妙,當即叫人開車將他送到市中心醫(yī)院搶救。
路上,70多歲的他急得心臟病發(fā)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車到醫(yī)院后,醫(yī)生將他和外孫一起推進了急救室搶救。等他醒來時得知,小外孫因水進入肺部出現(xiàn)嚴重的肺水腫而仍在搶救,他顫抖著撥通老伴的手機,讓她趕快通知女兒女婿。
田莉梅和媽媽火急火燎地奔到了醫(yī)院,還沒等她們緩過神來,醫(yī)生將一張病危通知書遞給她簽字,田莉梅感覺如天塌了一般,沖到父親面前叫道:“誰叫你帶程星去游泳的!你賠我兒子呀……”本就十分悔疚和悲痛的田傳成被女兒一陣埋怨,頓時四肢發(fā)軟,血壓升高,癱倒在地……淚水橫流的老媽好言安撫住女兒后,緊急為老伴辦理了住院手續(xù)。
幸好醫(yī)生救治及時,田傳成不久就緩過勁來,他握著老伴的手,痛心疾首地哭訴道:“莉梅說的沒錯,是我不該帶外孫去游泳!要是程星有個三長兩短,我這條老命也賠不起啊!”
原來,程永強因公司臨時召開一個緊急會議而關(guān)閉了手機,直到下午4點才接到消息,便急匆匆地趕到醫(yī)院。此時程星臉色蒼白,鼻間和嘴巴都插著管子,監(jiān)視儀器顯示其氣若游絲?!皟鹤影。阋ψ?你可是我們程家唯一的血脈啊!”程永強邊抹淚邊對兒子說道。不久,程星的爺爺奶奶也趕來了,兩家親人抱頭痛哭……
然而,7歲的程星終究沒有挺過這一關(guān),于7月6日早晨,因肺水腫引發(fā)多器官衰竭不幸死亡。當老伴扶著顫巍巍的田傳成趕到時,程星的遺體已準備運去太平間,抱著兒子哭得死去活來的田莉梅看見父親后,瘋了一般沖過去抓住他的衣領(lǐng),使勁搖晃叫喊:“都怪你、都怪你,賠我兒子!你賠我兒子啊!”田傳成老淚縱橫,如遭雷擊一般呆立著,任憑女兒推搡怒罵……
怒遷父母,扯斷親情夫離家散
處理完程星的后事,五一花園物業(yè)公司最終賠償程永強夫婦42萬元,然而再多的錢都彌補不了夫妻倆內(nèi)心巨大的傷痛。半年后,田莉梅向丈夫提出,她不想面對父親,實在無法再在家里住下去了,想買房搬走。
田莉梅夫婦倆花了60多萬元在南岸新城區(qū)買了一套電梯房。然而,丈夫卻無法擺脫失子之痛,整天無精打彩的,后來他干脆辭去了工作,開始在麻將桌上消磨內(nèi)心的痛苦。而田莉梅也自知這輩子可能無法再懷孕了,內(nèi)心的痛苦無處訴說,整天以淚洗面,情緒極度低沉。
為了不再受父親的刺激,更為了懲罰父親,在兒子去世周年之際,田莉梅向父母提出了三個條件:一、斷絕父女關(guān)系;二、賠償30萬元;三、市內(nèi)的那套老宅歸她所有。
田傳成萬萬沒想到女兒會無情地提出斷絕父女關(guān)系,痛心不已的他想拒絕卻又無力拒絕。而對于女兒提出的30萬元賠償,他二話沒說表示同意,如果錢能換回外孫的生命,讓女兒一家快樂起來,再多的錢他都愿意出。
但對女兒提出的第三個條件,他卻無法同意。原來,田傳成所住的老宅是單位分給他的福利房,這套房子現(xiàn)價值100多萬元,他老兩口原準備百年之后留給兒子、孫子的,女兒左一個賠償,右一個賠償,他都認了,可還有什么理由再占有原本屬于哥哥的房子呢?
“你不同意我的條件,就賠我兒子,你賠不出兒子,就為我兒子殉死!”在與父母談判時,田莉梅一時歇斯底里,竟說出了如此決絕的話。
為了平息女兒的怒火,田傳成將30萬元打到了女兒的賬戶上??沙撩杂谂谱赖某逃缽?,半年不到就將30萬元輸光了,田莉梅苦口婆心地勸丈夫不要再賭下去,否則這個家就徹底毀了。夫婦倆互相不理不睬,陷入冷戰(zhàn)中。
程永強向田莉梅提出離婚,幾年來,她忍辱負重,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樣抓住丈夫,只為保全曾經(jīng)的家。自兒子死后,她與娘家斷絕了一切來往,只有這個殘缺的家是她最后的依靠,可現(xiàn)在這個家也要被無情地拆散了,她想挽留,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田莉梅與丈夫協(xié)議離婚,房子歸田莉梅所有,因程永強目前無房可住,暫由他居住,田莉梅住回娘家。她氣呼呼地趕到父母住處,將離婚證擺在他們面前,要求回市內(nèi)老宅居住。誰知父母堅決不答應(yīng),她哭得很凄慘。
想到女兒命運多舛,40多歲的女人最后落得如此結(jié)局,田傳成偷偷地把老伴拉到一旁,商量決定讓女兒與他們一起在水天小區(qū)居住。周蔓容好說歹說,終于說服女兒接受了這個決定。
自田莉梅和父母一塊住的那幾年里,兩位老人像伺候公主一般伺候女兒,滿心希望她能早日從痛苦中走出來,再組建一個家庭,好好過日子。但女兒并不領(lǐng)情,她在家里除了和母親說上幾句話外,對父親基本冷眼相待,可每每脾氣不順時,就將兒子之死拿出來吼一頓父親。
最讓田傳成無法忍受的是,每當兒子媳婦帶著孫子來串門,她總是在一旁冷嘲熱諷,怪父親害得她家破人亡。
媽媽萬般無奈,哭求女兒道:“女兒啊,你要照顧照顧爸爸的身體,他活不了幾年了,你就不能原諒他?他畢竟是你爸爸,不是仇人啊!”田傳成也掏心掏肺地對女兒說道:“爸爸是有罪,你想怎么對我都沒意見,可你媽媽也是70多歲的人了,她更經(jīng)不起你這樣折騰啊?!?/p>
“今天這種局面都是你害的,你還好意思說我……”田莉梅怒火中燒,又與父親爭吵起來。田傳成被刺激得心臟病復(fù)發(fā),被緊急送往醫(yī)院救治。那天,當看著滿頭白發(fā)的父親被120急救車抬走,滿臉憔悴的母親陪在他身邊的場景,她內(nèi)心也痛苦不堪,在心里無數(shù)次對自己吶喊:“爸爸,我也不想這樣,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我想與你們搞好關(guān)系的……”
此后,她雖然收斂了許多,但心情不暢時,仍然會傷害父親。
愛是良藥,化解心靈八年的積怨
9月的一天,已是84歲高齡的田傳成和老伴一起來到重慶佳樂心理咨詢中心,找到秦萍主任,老兩口聲淚倶下地講述了7年前那令人肝腸寸斷的往事。
老人家十分悲傷地說,再這樣下去,待兩老百年之后,女兒可能就真成了孤家寡人,沒人管她了。秦主任仔細分析了田傳成父女現(xiàn)狀后建議說,必須讓田莉梅重新再愛,讓愛撫平她心靈的創(chuàng)傷,只要她一旦找回失去的愛,一切才能回到正常軌道上來。
田傳成為難地說,幫女兒介紹對象,讓她再重組一個家,這些事他老伴都做了,但女兒十分抗拒,秦主任直言不諱地說:“這事只能暗中進行,表面上要不動聲色、順其自然?!?/p>
末了,她真誠地建議道:“你就把女兒當成一個尚未出嫁,還不明事理的少女吧,顧全她的自尊,體諒她的情緒,像呵護寶貝一樣再呵護她一次,另外,你也不用再背負那個沉重的包袱,外孫的死你是有責任,但那是個意外,你無法左右,不要再用一顆負罪的心去遷就縱容女兒。記住,你是給她生命的人,養(yǎng)育之恩遠大于你的失誤,抱著一顆平常心去幫她吧,否則你累她也累……”
秦主任這一席話說到他的心坎上,更令他豁然開朗,暗喑下決心,一定要幫女兒走出情感的沼澤,找回失去的親情。
田傳成和老伴便開始私下張羅幫女兒物色合適的對象,而一旦有條件合適者,老兩口先去相親把關(guān),這樣忙碌了幾個月,卻一無所獲。
不久,田傳成的老同事孫浩得知他在幫女兒四處征婚后,熱心快腸地介紹說:“我們樓下有個鄰居叫陸洪國,40歲多歲,在區(qū)政府上班,多年前妻子病故,怕女兒受委屈,一直沒有再娶。去年他女兒考上高中住校了,我聽他女兒提起過想給老爸介紹對象?!碧飩鞒梢宦牱浅S行?,一再拜托孫浩幫忙牽線。
然而,兩天后孫浩打來電話說陸先生有顧慮,田傳成不甘心,硬是讓孫浩帶著親自去拜訪陸洪國,并帶了厚厚幾本女兒從小到大的影集。他不顧初次見面,將影集一頁頁翻給陸洪國看,并一股腦地把自己和女兒的遭遇以及目前的處境和盤托出。聽完老人的悲情講述,陸洪國感慨不已,最后他們商量:為給女兒和陸先生創(chuàng)造一個偶然的見面機會,陸先生先在老人家的老宅不遠租一套房暫時居住,再由老兩口動員女兒搬回市內(nèi)老宅,之后由陸洪國想辦法自然而然地開始交往。
第二天,孫浩主動找到陸洪國的女兒陸麗麗,將田傳成老人的拜托及安排如實告訴了她,善良的女兒非常激動,一口答應(yīng)幫助田爺爺撮合爸爸和那位傷心的田阿姨。
待一切辦妥之后,田傳成將市內(nèi)老宅的房鑰匙交到女兒手中,對她說道:“爸爸想通了,如果回到老宅能讓你快樂平靜,爸媽什么都答應(yīng)你?!碧锢蛎方舆^了鑰匙,眼里有淚花閃動,但她什么都沒有說。
田莉梅搬家的那一天,父母怕觸及女兒的傷心事,不敢相送。田莉梅獨自叫了一輛小貨車,一個人大包小包氣喘吁吁地搬著行李,早已在此等候的陸家父女主動上前幫忙,這讓田莉梅很是感激,三人由此熟悉起來。
從此以后,只要有機會陸家父女就自然而然地與田莉梅往來。特別是陸麗麗,自從第一眼見到田阿姨,就感覺她的那種氣質(zhì)和記憶中的媽媽非常像。因此,有事沒事,她都喜歡去田阿姨家串門,邀她一起逛街、吃飯,找機會撮合她和爸爸見面交流。在女兒的感染下,陸洪國也慢慢對田莉梅產(chǎn)生了好感,在與陸家父女的交往中,她的心情也逐漸好起來了,性格也越來越開朗。
在女兒的鼓動下,陸洪國終于向田莉梅表白。但長達8年的自我封閉,讓她不敢輕易接受這份感情,不過她也沒有直接拒絕,只是說需要給她一點時間。
當田傳成夫婦得知一切后,愁鎖了8年的雙眉終于開始舒展。為了加速他們感情的進展,田傳成決定暗中出資請他們?nèi)ヂ糜巍?/p>
陸麗麗提議三人去云南香格里拉旅游。香格里拉純凈的天空和漫山遍野的花香,漸漸洗去了田莉梅心頭的陰影,她的臉上浮現(xiàn)出難得的笑容。
陸麗麗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田莉梅,深情地對田莉梅撒嬌般地懇求道:“田阿姨,我爸爸是個好人,也非常喜歡你,你就敞開心扉接納他吧,這樣我就有媽媽了,我好想有你這樣一個媽媽呀……”
田莉梅再也忍不住了,“媽媽”這久違的字眼刺痛了她的神經(jīng),但也勾起了她塵封已久的柔情和母愛,她一把摟住陸麗麗,喃喃地說道:“阿姨答應(yīng)你,阿姨也想做個好媽媽……”陸麗麗喜極而泣,伸手摟過爸爸,三個人在花叢中哭過之后燦爛地笑了……
回程中,陸麗麗湊在田莉梅身邊悄悄說道:“阿姨,其實這次旅游主意不是我出的,我也只是借花獻佛?!闭f完,她將田爺爺?shù)目嘈暮捅P托出。田莉梅驚呆了,不一會兒,臉上的淚水肆意橫流。
一旁的陸洪國一把握住田莉梅的手,動情地說:“你爸是我見過的最滄桑最悲情但又最堅強的老人,他為了你恨不得把心掏出來,原諒他吧!那事不是他的錯,你不能懲罰他一輩子,你們家的這場親情浩劫也該結(jié)束了?!碧锢蛎纺貐s又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田傳成老兩口在長子田建的陪同下,一早就來到江北國際機場等候。田莉梅一眼就看到滿頭白發(fā)的父母在翹首企足,她激動地喊了一聲8年來未曾喊出的“爸爸”,田傳成老淚縱橫連連點頭答應(yīng)。
田莉梅哽咽道:“爸,媽,原諒女兒的不孝,謝謝您為我做的一切,女兒知錯了,以后我會和洪國一起孝敬你,把欠您和媽媽的都補回來……”
田傳成激動地將女兒緊緊地摟在胸前,似乎摟住了一個失而復(fù)得的寶貝似的,久久不愿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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