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案原文:
師因湛堂和尚示寂,請覺狀其行實,又得龍安照禪師書為紹介,特往荊南謁無盡居士求塔銘。初見無盡,無盡立而問曰: “公祗恁么著草鞋遠(yuǎn)來?①”對曰:“某甲千里行乞,來見相公。”又問:“年多少?②”對曰:“二十四。又問:“水牯牛年多少?③”對曰:“兩個。”又問: “什么處學(xué)這虛頭來?④”對曰:“今日親見相公。”無盡居士笑曰:“且坐吃茶⑤。”
才坐,又問:“遠(yuǎn)來,有何事?”遂起,趨前云:“泐潭和尚示寂,荼毗,眼睛、牙齒、數(shù)珠不壞,得舍利無數(shù)。山中耆宿皆欲得相公大手筆作塔銘,激歷后學(xué)。得得遠(yuǎn)來,冒瀆鈞聽?!睙o盡曰 :“被罪在此,不曾為人作文字。今有一問問公,若道得,即做塔銘;道不得,即與五貫裹足,卻歸兜率參禪去。遂曰:“請相公問。”無盡曰:“聞準(zhǔn)老眼睛不壞,是否?⑥”答曰:“是”無盡曰:“我不問這個眼睛?!痹唬骸跋喙珕柺裁囱劬Γ俊睙o盡曰 :“金剛眼睛。⑦”曰:“若是金鋼眼睛,在相公筆頭上?!睙o盡曰:“如此,則老夫為他點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⑧?!睅熌粟呺A云:“先師多幸,謝相公塔銘?!睙o盡唯唯而笑⑨。
其略曰:“舍利,孔,老之書無聞也。先佛世尊滅度,弟子收舍利,起塔供養(yǎng)。趙州從諗,舍利多至萬粒。近世隆慶閑、百丈肅,煙氣所及,皆成舍利。大抵出家人,本為生死事大,若生死到來不知下落,即不如三家村里省事漢。臨終付囑,一一分明。四大色身,諸緣假合。從本以來,舍利豈有體性!若梵行精潔,白業(yè)堅固,靈明廓徹,預(yù)知報謝,不驚不怖,則依正二報毫厘不差。世間粗心,于本分事上,十二時中不曾照管微細(xì)流注、生大我慢。此是業(yè)主,鬼來借宅。如此而欲舍利流珠、諸根不壞,其可得乎!”
老人眉批:
何不對:與相公同年?、?br>摘之簡議:
此公案,可稱謂祖師禪典型開示,謂以機鋒相見、略示觀機斗教;其著眼點頗多,應(yīng)機引逗,擋次分明!透脫開來,甚有看頭!
概議:開始無盡居士即以機鋒相見,延至最后,引師靈機顯現(xiàn),初露端倪;無盡居士“唯唯而笑?!泵鈴娬J(rèn)可。在下詳列議之——
?、?、“初見無盡,無盡立而問曰:‘公祗恁么著草鞋遠(yuǎn)來?’”此謂以機鋒相見亦謂驗主之問?喻問: “拖死尸的是誰,即是誰,把臭皮囊拖來的?”惜師,此刻尚在迷中。只對曰:“某數(shù)千里行乞,來見相公?!贝酥^俗漢知見,等同凡夫,即我們凡夫心想辦這件事,就被“想辦這事,謂被心意,裹攜、支配而動,此即謂被色相牽轉(zhuǎn)。那,如何應(yīng)對呢?何不“合掌,躬身曰:‘裹草鞋,同千里,見相公?!?br> ?、?、“又問;‘年多少?’”此在借問:“悟到恒常不變的佛性也未?”師“對曰:‘二十四。’”此仍謂凡夫俗漢知見。那,又如何應(yīng)對?不防答他:“不說那夏秋冬,單稟這廿四春?!?br> ?、?、“又問:‘水牯牛年多少?’”此仍不離驗主?對此,可學(xué) “哞”一聲牛叫,答曰:“我也不知是多少!”若此,師將反客為主矣,無盡居士于此:一則,可就此罷戈,另,對師,須得高看一眼;再則,繼續(xù)法戰(zhàn),慈悲為后人之舉,會更好看!可惜“師卻答‘兩個’”屬二法知見,此和機鋒不相融,又給對方露個薦口、也謂把刀柄讓給對方。明眼人對此,豈肯放過!
?、?、“又問;‘什么處學(xué)這虛頭來?’”仍不離就此驗主?可師“對曰:‘今日親見相公’”豈不,招致問難?明眼人也有故意將“刀柄”讓給對方的,那是返而驗主之招,謂橫身虎口,看你敢咬不敢咬?咬則謂喪身失命;可是于此師答:“今日親見相公?!贝舜?,謂不圓融,即謂錯下轉(zhuǎn)語;此即謂借此“事用”問那邊之“理體”?但不可離這邊事答那邊之理、錯下轉(zhuǎn)語之說,即指此。那么對無盡居士之問,如何答呢?何不答他:“佛言祖語,永生難忘!”看無盡居士還有何話可說?若此,當(dāng)然無盡居士會接而擴展開來,把這場法戰(zhàn)演繹下去給我們后人看。在此多扯幾句:達(dá)明眼者,即將報佛恩視為本分事,所以遇有這報佛恩之機,豈可放過!說又說回來,于此,師且“對曰:‘今日親見相公’”。此答為何說貼個邊呢?因其和事物之理,雖謂錯個茬口,不圓融;若圓融,無盡居士就無須接而再勘了,從接引舉措看,無盡居士,是了事之者,不是無事生非沒事找事之人。對此再羅索兩句:此法戰(zhàn),無盡居士始終處于主位,可謂他在駕馭戰(zhàn)局演給我們后人看,我們?nèi)粲诖耸芤?,即達(dá)他報佛恩之愿,若到該收場而不收場,這就是駕馭法戰(zhàn)局勢者的責(zé)任了,對此,古人常用一句“重疊關(guān)山路?!庇髦?。以上這段話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謂閑扯,即老人在開示中講 “菩薩謬”即喻此;為何,老人對這則公案只眉批個“與相公同年?”為何不多說幾句呢?老人,才不作“菩薩謬”那無義意之蠢事呢!議到此,再回來看一下,對以上多余的閑話,豈不等于浪費大家眼目了么?罪過!罪過!就當(dāng)余什么也沒說。
?、?、“無盡居士笑曰:‘且坐吃茶?!贝伺e,可謂不買“師語話‘今日親見相公’”這個賬;此可謂“笑里有戲”,否則,就無須繼之再勘問了。
?、?、“無盡曰:‘聞準(zhǔn)老眼睛不壞,是否?’”此亦謂就此驗主?可“師答曰:‘是?!贝舜鹬^世間二法知見;“無盡曰: ‘我不問這個眼睛?!贝思粗^關(guān)前重設(shè)崗,阻而不放!何不答他: “眼睛這個閑名,與‘湛堂老和尚無關(guān)’此可謂后人圍著湛堂老和尚湊熱鬧?!比舸?,法戰(zhàn)至此,無盡居士當(dāng)然不可就此息兵罷戈。那就是另外扯頭接著法戰(zhàn)了,可是至此,無盡居士深明此刻之師不是接戰(zhàn)演給大家看的對手,再接而戰(zhàn)之,可謂對此時之師心地,不旦尚且無用、而且對后人也不一定有益處,所以應(yīng)時應(yīng)機中止法戰(zhàn),此正是明眼人之高妙一招!可不比我們世人,于此多賣弄賣弄,正好顯自己高明;明眼人對此才不作那“我謾”之妄舉呢!
?、摺⒆詈蟆盁o盡問曰:‘金剛眼睛’”此亦不離驗主?“師曰:‘若是金剛眼睛,在相公筆頭上?!贝舜痣m未離體用,但似沾“毀、譽”之嫌;此在宗門亦謂濕漉漉地;那么,如何應(yīng)對才不濕漉漉的呢?對此,可就勢立身合什,答曰:“湛堂老和尚,金睛爍破四天下。今求相公碑銘,只希錦上添花而已?!敝链?,無盡居士,定會另有恭委舉措;若此,那這場“文武相兼的機鋒格斗”將有壓軸“節(jié)目”亮出,豈不更加有看頭!可此是愚朽議論至此,時際并非如此。
?、?、接而“無盡曰:‘如此,則老夫為他點出光明,令他照天照地去也?!贝艘辔措x就此驗主?于此猶其須著語指出的是:湛堂老和尚金剛眼睛,是老和尚證得的,不是誰可以點出的。于此之無盡居士之舉,可謂再發(fā)慈悲,是對師而為之;即謂把“刀柄”又遞給師,無盡也總想于此能使師了徹!點示學(xué)人了徹,實謂續(xù)佛法身慧命報恩之舉!可是,此即謂宗下說的師徒因緣之說:哪位學(xué)人在哪那位明眼師前悟道了徹,可以說因緣早已定了的,豈可隨人之意愿隨改變?強為,豈不謂違緣之謂乎?此,可為“因緣相會”一語,作為注解結(jié)之。
?、?、無盡唯唯而笑。
對此,可惜師又未能接上話茬,若接得“涵蓋相投”之話語,就不會有后之無盡居士“唯唯而笑”謂之“單相思”了,也可以說,無盡居士把“笑里藏刀之戲”埋于心中,豈不是“單相思”而何!那么,如何應(yīng)對即應(yīng)合其“單相思?”不防說:“相公指端霞光萬道、畫龍點眼當(dāng)然不在話下”;至此,無盡居士既便以唯唯笑收場,而隱而難表的則謂名落孫山也矣!亦可以勉強稱之謂:此法戰(zhàn)至此亦謂擺平。再羅嗦幾句,師求塔銘曰:“若是金剛眼睛,在相公筆頭上?!彪m不算透脫,也非一般人所能達(dá)到的,此在師之二十四歲之知見,亦謂悟道之始露個消息罷了!也為老人在《略論明心見性》中講的:比喻:大鵬金翅鳥腳尖點地,沒有這點地一下,就不會鵬程萬里的”。老人是何許人?弟子都知道,我們能親自聽到老人開示,實謂“累世修”結(jié)下的法緣??!話還需說回來,可以說師從此始起,經(jīng)頻頻拜訪大善知識、歷境煅練,豈不可稱謂“高高山頂立“,接而深深海底行。”漸而才橫行天下,成為一代高僧!此可于此應(yīng)就祖師講:“大悟一十八,小悟無數(shù)次”也之謂也。但,可由此為鑒,對照我們這些凡夫俗子,大慧普覺禪師謁見無盡居士求塔銘之初,和我們可謂相差無幾,也可以說我們和其相比,也不見得愚笨得沒法比擬,不見古人說:“沒有天生釋迦”。實可稱謂金玉之言!良有益也!愿共勉!
至于老人眉批:“與相公同年?!备哦胺Q“點睛之筆!”相比之下,老人筆下之點評,謂在“無門關(guān)”放崗;而后學(xué)之淺議絮說,僅屬叉壘幾多沒多大用的卡哨,若能一步跨過關(guān),豈不比趨達(dá)這多崗卡,要捷便得多!若此,余繞之葛藤,豈不更顯得太羅嗦了嗎?還是老人之點評精到啊!余這多閑話,有誤大家視聽,罪過!罪過!快將余之以上那多費話丟入拉圾堆,落得個啥也沒議!啥也沒說!哈哈!最后以此頌作結(jié):
《自在頌》
上尺工凡天地間,操弦弄韻奏冷曖,吟風(fēng)嘲雨觀自在,猶剩清閑獨笑天。
此公案是我的恩師:上聞下無鼎居士議透的,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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