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禾
谷神不死，是謂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道德經(jīng)》第六章是我們學習、領(lǐng)悟的一個難點，歷史上爭議較大、分歧較多，個人意見認為傳統(tǒng)解釋都是對老子的誤讀，本章應(yīng)該是老子個人推測的、想象的、展示給自己和他人的宏大神秘的“道生育天地萬物”的巨幅圖畫。
“道”先于天地存在。生育天地之前，“道”以什么形式表現(xiàn)和存在是一個未知，也無法探討，至少作為局限較大的現(xiàn)有人類無法完全得出確鑿的答案，但“道”如何生育天地萬物？這是我們要面對的問題，同時也是老子必須回答的問題。老子自己在“悟道”過程中，肯定無數(shù)次在內(nèi)心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他的學生肯定也就此問題無數(shù)次要他作出明確的解釋，本章正是老子對此問題的回答。老子想象了一個宏大、神秘的場景，這是一幅“天地萬物生育圖”。雖然沒有具體的圖畫，但老子用25個字進行了詳盡的描繪。作為一名后學者，我希望今后有學“道”的畫家將其畫出來。
將本章作為老子回答“道如何生育天地萬物”的答案，即老子想象的一幅“天地萬物生育圖”，首先解決了此章在《道德經(jīng)》全書的地位及存在的價值問題。老子在第一章提出“道”的概念，第四章提出道生育天地萬物的問題，“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道生育天地萬物體現(xiàn)了“道體”的兩個特點：一是“空性”，道不是實體，是富含創(chuàng)造能量的虛空；一是“生性”，道生生不息、永無窮盡。第五章進一步對“道體”兩個特點進行了論述，“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span>說明“道體”的“生性”沒有偏愛、偏私；“天地之間，其猶橐龠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span>用橐龠說明“道體”的“空性”。傳統(tǒng)解釋認為本章還是論述“道體”的“空性”和“生性”，由于這種解釋相對于第四、五章，無法從哲理方面找到新意，本章在《道德經(jīng)》全書的地位就沒有得到體現(xiàn)，自身價值也就沒有得到重視。如果依照傳統(tǒng)的哲理解釋，本章可有可無，不會影響《道德經(jīng)》全書的內(nèi)容。正由于在哲理上找不到新意，歷代注釋者轉(zhuǎn)而求其次，最后多從養(yǎng)生角度入手予以解讀，認為此章是老子傳給后人的呼吸修煉之法。如認為“谷神”指丹田、元神，“玄”指鼻，“牝”指口，“玄牝之門”即修煉的“玄關(guān)”等等。影響最大的是河上公，他首先這樣解釋：“玄，天也，于人為鼻；牝，地也，于人為口?！?/span>
其次，將本章作為一幅“天地萬物生育圖”，很好地解決了理解本章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如：關(guān)于“是謂”的理解，“谷神不死，是謂玄牝；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span>老子在本章用了表達肯定語氣的一個詞“是謂”，而在第四章、第五章描述“道”的“空性”和“生性”時都用的是“或”、“似”、“似或”、“象”、“猶”等詞，這些詞都不是完全肯定和完全否定，說明老子對“道”進行描述時找不到完全合適的詞，或者老子用這些詞表明自己還沒有完全準確地把握“道”。在《道德經(jīng)》全書中，老子幾乎在論述“道”和“道”的特點時都不完全做肯定的表達，也暗合“道可道，非常道”的本意。將本章作為老子想象的“天地萬物生育圖”，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另外，對“谷神”、“玄牝”的理解也不再那樣令人費解。傳統(tǒng)把“谷神”和“玄牝”解釋為“道”的別名，或者“道”具有的一種特性。個人意見認為把“谷神”和“玄牝”作為“道”的別名過于牽強，“道”除去“空性”、“生性”還有“不爭”、“柔弱”、“不仁”、“不私”等多種特性，那樣“道”的別名就無以數(shù)計，何況“谷神”和“玄牝”二詞也無法全部囊括“道”的“空性”和“生性”。
第三，將本章作為一幅“天地萬物生育圖”，自然破解了老子思想是“母系氏族社會的反映和主張生殖崇拜”的誤讀。由于本章內(nèi)容涉及母性、涉及雌性生殖器官，于是許多專家學者以此章為根據(jù)，認為老子思想是“母系氏族社會的反映”、“老子主張生殖崇拜”。個人認為持此種觀點是以狹隘的唯物論觀點對老子思想的貶低，老子思想的核心是“道”，老子崇拜的也是“道”，老子思想對“柔弱”、“處下”等“道”的特點的描述和女性無關(guān)，更與生殖崇拜無關(guān)。此章作為老子回答“道如何生育天地萬物”的具體描述，以現(xiàn)實生活中的“生育”比擬“道”生育天地萬物的情景，自然就不會再作為老子主張生殖崇拜的思想依據(jù)、不再是母系氏族社會殘留的印跡。劉笑敢教授在《老子古今》中也指出：“把老子哲學和上古女性家長制或生殖崇拜聯(lián)系起來，對于研究、解釋老子哲學不能提供任何有意義的新內(nèi)容，反而把老子的普遍性關(guān)懷、深刻的哲理引向狹窄的、現(xiàn)實的性別考慮，從而轉(zhuǎn)移、淡化、貶低了老子哲學深邃的意境和廣泛的啟示意義，甚至也不利于從女性主義立場出發(fā)來利用和發(fā)展老子哲學”。
下面我們一起看看幾張從網(wǎng)上下載的“宇宙大爆炸”圖片，它們和老子的想象多么相似。
讓我們閉上眼睛，試著想象一下老子的“天地萬物生育圖”：在一片混沌之中，有一個神奇的永遠存在的像山谷一樣的存在物，這個“山谷”就是生育天地的“玄牝”，“玄牝”的門戶就是生育天地的地方，世間萬物通過這個門戶噴涌而出、無窮無盡，既有爆發(fā)力，又源源不斷、無始無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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