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讓我來為巖溪先生《古邢臺史話(四)》作序是困難的。這不是我作為先生的學生和晚輩的困難,而是另外一種情況。
差不多2001年底,我的文學創(chuàng)作基本中斷,一下子忙開了企業(yè)的工作,且十年之久,我有限的文學素養(yǎng),很難匹配先生深邃的人文情懷和透徹的人生感悟。從“賣書”的轉(zhuǎn)折點到資訊爆炸的今天,我大部分的閱讀是中外現(xiàn)代主義作品,直到2013年的試水之作《連環(huán)劫》《賣書記》及正在寫作的“婚姻”都充斥著現(xiàn)代主義的元素,與先生古典的、傳統(tǒng)的、平實的文風不大協(xié)調(diào)。再說,我拜讀過浪波老師為先生“詩書畫”所作的序言,那是真正的大家、大品、大山,是我此生望塵莫及的。如果還有畏難的原因,那就是,我作文老愛琢磨“當美成為大家的共識時,那就避開它”,我不愿重復別人,也不愿重復自己。然而,最近與巖溪先生的幾次通話,讓我找到了時代、年齡和共享的軌跡,我的困難隨之消解。文學就像道路,兩端都是方向。
巖溪先生是一位溫厚的長者,是我們古城邢臺文學的元老之一,是廣大文學青年的良師益友。我讀先生早期的詩作《白楊林》《山水情》《搖籃·蜻蜓·信鴿》、詩話集《巖溪詩話》、散文集《桑梓情》《南窗隨筆》、《古邢臺詩選》一、二、《古邢臺史話》一、二、三和最近的《古邢臺史話(四)》,讀先生的書畫,讀先生“銀碗里盛雪”“白馬入蘆花”的寬仁風致,總覺得先生正沐浴著夕陽的余輝,平和、淡定、儒雅地坐在青翠草地的一把竹藤椅上,雙手若即若離地捧著一款青花瓷杯,輕輕地品著香茗,在向我們娓娓道來:邢臺的詩、邢臺的文、邢臺的歷史、邢臺的老人、邢臺的今天和邢臺的未來。巖溪先生早已返璞歸真、大象無形了,在我的視線里他宛如古舊的黑色平絨,那么柔軟、素凈、充滿了絲質(zhì)的彈性。先生的文筆和講述,可能使我們狹窄、堅硬和躁動的人生,逐漸地變得寬廣、滋潤和厚重起來,可能使我們的內(nèi)心也有了柔軟、素凈和彈性。也許是短暫的,但越是短暫越是彌足珍貴。城市在我們腳下寬廣地延伸,月球上的環(huán)形山郭守敬散發(fā)著柔情與關愛,撫慰著邢臺這片熱土。
時間飛快、短促、易逝,我們常常在時間中丟失了歷史、丟失了意趣、丟失了自己。盡管城市的變化趕不上欲望的變化,盡管歷史的定格左右不了價值取向,但我們還是熱愛邢臺、熱愛生活、熱愛老人。因此,八十歲的巖溪先生才會兢兢業(yè)業(yè)、辛辛苦苦,或步行或騎車或打的,走遍邢臺的山山水水、村村落落、文物古跡、城市旮旯,訪問了那么多人,特別是一一訪問我們應該尊敬、應該孝順、應該陪伴的老人。這種忘我、奉獻、無數(shù)次的奔波,這種精神財富的積累、鉤沉、校正、收集、整理不知要花費多少心血、多少時間、多少體能?這種耐煩不怕瑣碎,為文力求嚴謹?shù)牧晳T,使先生快樂于自己的寫作中,也傳遞出寫作中的快樂,我那慈祥善良的師母,偶爾會在夢中笑醒。 “為什么我的眼睛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于是,有了像先生這樣一批批人,我們找到了我們的根——邢臺,我們以現(xiàn)代精神發(fā)展——邢臺,我們在歷史中承繼精萃——邢臺。
在我看來,寫作和閱讀即敲響了記憶之門,又延伸了未來之路。當我重新勾勒許多與先生共處的往事時,我似乎觸摸到了全新的明天。此時我的耳邊響起了巖溪先生當年輔導我寫詩的諄諄教誨:
“你既然沒讓生活在心中扎下根,就不可能同生活打成一片”
“樹木總是消失在森林之中”
“植物需要陽光的照耀,并不是希望自己成為陽光”
“星光(指星光文學社)輝映,清風(指清風詩社)徐徐”。曾經(jīng)的我們窄如手指和手掌,卻幸福地擁抱著溫暖和寬廣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