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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幽靈,一個技術主義的幽靈,在地球上游蕩。為了對這個幽靈進行神圣的圍剿,垂死的人類的一切勢力,總統(tǒng)和首相,保守和開明的政府,天龍人和牛馬,都聯(lián)合起來了。
松弛感不可能了。情緒穩(wěn)定不可能了。美國編劇協(xié)會打響了武裝反對AI革命的第一槍——5月2日,美國編劇協(xié)會(WGA)的11000余名成員及其支持者東西(海岸)對進,(線)上(線)下協(xié)力,集體罷工。痛打Netflix,火燒派拉蒙。
一些劇本未完成的電影電視節(jié)目因此被取消或推遲,如正在拍攝的《怪奇物語》最后一季;盡管電影公司要求劇本已完成的《龍之家族》和《魔戒》等美劇繼續(xù)拍攝,編劇的缺席拍攝現(xiàn)場可能導致各種問題和數(shù)百萬美元的損失。這是15年前WGA因流媒體對電影業(yè)的震蕩罷工以來,久違的再次罷工。
這群世界流行文化的創(chuàng)作者顯然認為他們已經(jīng)“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電影和電視編劇罷工,導致許多節(jié)目的制作停頓
圖:edition.cnn.com
WGA扔出多項訴求,其中最后加上的三點訴求直指AI:禁止使用AI撰寫文學材料;禁止將其作為原始材料;禁止使用作家們創(chuàng)作的材料訓練AI。
這些訴求的背景是:好萊塢的電影巨頭們已經(jīng)急不可耐地要用AI改編公版書,裁減寫作和編劇人員。電影巨頭的動作還算慢的。年輕人熟知的數(shù)字媒體公司Buzzfeed,Insider等今年以來已經(jīng)用上AI生產(chǎn)內(nèi)容并大規(guī)模裁員。
目前,這最后加入的三點訴求已成為爭論焦點,持續(xù)發(fā)酵。前流媒體時代,好萊塢的編劇們還能有穩(wěn)定的工作和收入;流媒體時代,編劇已成為按件兒付費的臨時工;AI時代呢?
這是生死存亡的問題——當觀眾的興趣偏好可以預測,當暢銷編劇的風格可以被模仿,制片廠樂于讓AI去承擔主要的“創(chuàng)意性”工作,而讓作家們縫縫補補,修修改改。AI是走了作家的路,讓作家無路可走,無片兒可寫。
當制片廠的老頭子們賺得盆滿缽盈,眾多以筆桿子為生的作家、編劇、寫手已岌岌可危,為愛發(fā)電。
眾多參與罷工的編劇和作家指出,問題的核心是AI作為工具應該服務于創(chuàng)作者,而非創(chuàng)作者服務于AI。他們的深層訴求是,AI應用于創(chuàng)意寫作,必須由創(chuàng)作者主導,有創(chuàng)作者決定“是”或“否”使用AI輔助寫作,而非由資本家一言堂地主導!
這其實也關系到人類創(chuàng)造力和尊嚴的問題——AI能不能寫出人與人之間微妙的摩擦,豐富的情感和深沉的悲哀?AI能不能模仿卓別林的幽默,馬克·吐溫的辛辣,比利·懷爾德的精巧?或許AI現(xiàn)在寫得還有些蹩腳生硬,但以WGA編劇和作家們每年生產(chǎn)的大量小說、劇本為材料,AI早晚能寫出。
或許已經(jīng)寫出了!但那是AI從他們活生生的生命體驗中及由此孕育的奇思妙想中無情“拿來”的!那些獨一無二的經(jīng)驗、思想和情感,最終都成了AI的養(yǎng)料;然后AI還奪去了他們的職位。這事兒細思極恐,令人心碎。
因此,至少在目前,這還不是AI和人類創(chuàng)造者間的競爭,而是老板們對人類創(chuàng)造者在技術進步后變本加厲的掠取。
沒有一片雪花幸免,當編劇們擔心TA們的故事和文字被取代時,配音員擔心TA們的聲音被取代,演員擔心TA們的臉和身材被取代??傊馃济?,AI想搶飯碗?——沒門!
編劇們集體罷工
圖:shutterstock
但巨頭們不買賬。自罷工來,盡管各大電影廠的股票確實跌了,可罷工造成的節(jié)目空檔反而讓7/24無休的AI編劇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
WGA的主要談判對象,美國電影電視制片人聯(lián)盟(AMPTP)態(tài)度堅決,提議AI的事兒以后每年再開會商量。Netflix甚至放出豪言,未來要用普世而永恒的AI之聲取代配音工作,AI配音要遍及寰宇,響徹八方!
WGA的罷工只是AI革命震蕩下人類焦慮和恐慌情緒的一個縮影。
Netflix放出豪言
圖:comicbook.com
高盛的經(jīng)濟學家估計,在這波AI革命中,全球18%的,也即約三億個全職崗位會被AI取代。今年已經(jīng)裁掉3900人的IBM5月2日表示,未來還有7800個非面向客戶的崗位會因為AI的勝任而消失。
有趣的是,如果你問ChatGPT這個問題,TA會引用世界經(jīng)濟論壇2020年的估計——到2025年AI會取代8500萬崗位,但創(chuàng)造9700萬新崗位——為你寬心。
不過,自2022年底ChatGPT橫空出世以來的半年,形勢飛速變化。人們現(xiàn)在當然樂觀不起來了。AI正在并將繼續(xù)掀翻更多行業(yè)、更多工種、更多人的飯碗,將他們逼向技術性失業(yè),甚至會計這類牢飯預備崗或許都不能幸免。如此,美國文字工作者們的抗議不會是最后一波。
并且不是第一波——4月1日,意大利因為隱私保護的考慮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禁止AI的國家。當然,這項禁令隨后被修正。
5月1日,圖靈獎得主,人工智能的“爸爸”之一杰弗里·辛頓也離職谷歌,并公開表示對人工智能的憂慮——我們知道氣候變化應該被遏制,我們知道該做什么;但面對AI,我們還不清楚該做什么。
5月4日,日理萬機的拜登在白宮會見了谷歌、微軟、OpenAI等人工智能巨頭的CEO,敦促他們解決人工智能的風險,讓AI為人民服務。
對話杰弗里·辛頓
圖:edition.cnn.com
就連睥睨權貴、一生致力于飛出地球的馬斯克都突然接地氣了——3月,他跟包括蘋果聯(lián)合創(chuàng)始人史蒂夫·沃茲尼亞克在內(nèi)的數(shù)千名科技界知名人士簽了一份公開信,呼吁停止開發(fā)生成式人工智能六個月,以待監(jiān)管完善。這份公開信現(xiàn)在已有2700多個簽名。
各國正爭分奪秒出臺監(jiān)管。歐盟早在2021年就開始著手為人工智能制定規(guī)則。2022年底,歐洲議會似乎在ChatGPT的催促下火速達成共識,決定出臺一項《人工智能法案》。法案將為人工智能的開發(fā)和使用提供法律框架。
回到電影。作為一名電影學在讀博士,我目測是AI時代最早被淘汰的一批人遼。還好,我熱愛《黑客帝國》這樣敢勾勒一個人類徹底敗給“機器”,戳破連“尊嚴”也只是虛妄的科幻電影,并嫌棄大部分科幻電影還是讓人,人性和人類開掛勝利。
《黑客帝國》
在AI的潮流中,電影學者無力地用陳舊的人文學科概念試圖闡明AI在如何重塑電影和文化生產(chǎn)中“創(chuàng)造性”、“”勞動、“反饋”等概念,最終為人類的主體性找到一方立足之地。而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擁抱那個連科幻電影也無法想象的,真正的,“后人類”的未來。
因此,在結尾處,我自覺閉嘴,并請出ChatGPT,我那沉默而又親切的朋友。我提問,你如何看待人類因AI而罷工的浪潮呢?TA緩緩蹦出這些話:
作為一個 AI 語言模型,我知道人們在討論人工智能對就業(yè)市場可能產(chǎn)生的影響,以及對就業(yè)崗位流失感到擔憂。然而,我無法訪問最新的新聞文章或超出我訓練數(shù)據(jù)截止日期2021年的信息……
社會應當就減輕自動化的負面影響展開討論并制定政策,確保工人不會被拋在后面。這可能涉及到培訓計劃和支持工人轉型到新的職業(yè)或行業(yè)。最終,目標應該是在確保人工智能造福全社會的同時,確保其使用方式使所有社會成員受益。
——說得真好,不過我還是很想打TA一拳——這些正確的、盡善盡美的廢話。
參考文獻:
https://www.consilium.europa.eu/en/press/press-releases/2022/12/06/artificial-intelligence-act-council-calls-for-promoting-safe-ai-thatrespects-fundamental-rights/
IBM to Pause Hiring for 'Back-Office’ Jobs That AI Could Kill - Bloomberg
TV and film writers are fighting to save their jobs from AI. They won't be the last | CNN Business
The EU and U.S. diverge on AI regulation: A ransatlantic comparison and steps to alignment (brookings.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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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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