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5·3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譯文
孔子談?wù)撟淤v：“君子啊，就是這樣的人！如果魯國沒有君子，他從哪里獲取這樣的美德呢？”
原文
5·4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p>
譯文
子貢問道：“我呢，是怎樣的人？”孔子說：“你呀，是件器物。”子貢又問：“什么器物呢？”孔子說：“宗廟盛放黍稷的瑚璉?！?/p>
原文
5·5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弊釉唬骸把捎秘?？御人以口給，屢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譯文
有人說：“冉雍嘛，有仁德卻沒有口才?！笨鬃诱f：“何必非要口才呢？靠口才對付人，常常討人厭憎。不知冉雍稱得上仁，但何必非要口才呢？”
原文
5·6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弊诱f。
譯文
孔子讓漆雕開去做官。漆雕開回答說：“我對這做官之事還沒有自信。”孔子聽了很高興。
探究
從孔子對弟子的看法中，你獲得哪些教益？
以上四章，均關(guān)乎老師對學(xué)生的看法，又各有所重。
第3章謂子賤善學(xué)。
宓子賤名不齊，字子賤，春秋末年魯國人，曾任單父宰。《皇疏》說：“子賤安得取此君子之行而學(xué)之乎？言由魯多君子，故子賤學(xué)而得之?！薄犊鬃蛹艺Z·七十二弟子解》則說：宓不齊“仕為單父宰，有才智，仁愛百姓，不忍欺?？鬃哟笾?。”孔子論人，多不稱道其美質(zhì)，而深許其好學(xué)。他先贊子賤為君子，后謂魯國若無君子，則子賤無從效法而取益。宓子賤曾為單父宰，舉賢能，退不肖，“鳴琴而治”?！吨倌岬茏恿袀鳌份d：“子賤為單父宰，反命于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薄妒酚洝氛f子賤任單父宰，曾受命于孔子，他回復(fù)說：‘此邑有五位賢于我的人，教我如何治理?！笨梢婂底淤v善于學(xué)習(xí)。《呂氏春秋·察賢》還將宓子賤與巫馬期治單父對舉，說：“宓子賤治單父，彈鳴琴，身不下堂而單父治。巫馬期以星出，以星入，日夜不居，以身親之，而單父亦治。巫馬期問其故于宓子，宓子曰：‘我之謂任人，子之謂任力。任力者故勞，任人者故逸。’”意思是，宓子賤治理單父，他彈奏琴，自身不離開堂上，單父卻得以治理。巫馬期出入披星戴月，早晚不得停閑，親身處理政務(wù)，單父也得以治理。巫馬期向宓子賤問其中緣故，宓子賤說：‘我的做法叫任用人才，您的做法叫使用力氣。使用力氣本就辛勞，任用人才本就閑逸。宓子賤善任人如此，垂拱而治。
《呂氏春秋·察賢》還記：“宓子賤治亶父，請近吏二人于魯君，與之俱。至于亶父，邑吏皆朝，宓子賤令吏二人書。吏方將書，宓子賤從旁時掣搖其肘。吏書之不善，則宓子賤為之怒。吏甚患之，辭而請歸。吏對曰：‘宓子使臣書，而時掣搖臣之肘，書惡而有甚怒，吏皆笑宓子，此臣所以辭而去也?！斁⒍鴩@曰：‘宓子以此諫寡人之不肖也。寡人之亂子，而令宓子不得行其術(shù)，必數(shù)有之矣。微二人，寡人幾過?！薄底淤v治理亶父，行前，請求魯君身邊兩個官員隨行。來到亶父，邑中官員都來朝見，宓子賤命兩個同來官員書寫文書。他們剛要書寫，宓子賤從旁邊不時地牽掣搖動他們的臂肘。兩位官員寫不好，宓子賤就為此發(fā)怒。兩位官員很為難，告辭請求回去。兩位官員回報魯君說：“宓子賤讓我們書寫文書，卻不時牽掣搖動我們的臂肘，書寫不好他因而發(fā)怒。亶父官員都笑宓子賤。這就是我們辭別離開亶父的原因?！濒斁龂@息說：“宓子賤借此勸諫我的不是。我擾亂宓子賤，使他不能推行自己的執(zhí)政之道，這樣的事一定有過多次。沒有你們兩個人，我?guī)缀跻稿e誤了?！焙髞礤底庸Ь词苊?，在亶父推行他的執(zhí)政之道。
從治理單父事可窺子賤之能。
第4章謂子貢成器。
端木賜，復(fù)姓端木，字子貢，春秋末年衛(wèi)國人?？组T十哲中以言語聞名?！痘适琛氛f：“器有善惡。此答定器有善分也。瑚璉者宗廟寶器，可盛黍稷也。言汝是器中之貴者也?；蛟凭硬黄?，器者用必偏。”《邢疏》說：“瑚璉，黍稷之器，宗廟之器貴者也。言汝是貴器也。”《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則說：子貢“有口才，著名”。這里器為盛物之器，而有好壞之分?？鬃哟舜鹋卸ㄗ迂暈槠髦泻谜摺：鳝I是宗廟寶器，可用來盛放祭祀的黍稷，故知孔子說他是器中的寶貴者?！稙檎菲鬃诱f過“君子不器”的話，大抵以為君子不當(dāng)專于一種器用，當(dāng)為全才而“無所不施”?？鬃犹刂缸迂暈樽趶R禮器，似有大用之許?；蛞詾橹缸迂暭鹊弥蔚绤s不用于當(dāng)時。故此器，有別于“君子不器”的專于一用之器。
《史記·仲尼弟子傳》記子貢受孔子命，為保全魯國出使諸國，游說過程《史記》所載甚詳。故事開頭說：“田常欲作亂于齊，憚高、國、鮑、晏，故移其兵，欲以伐魯。欲以伐魯。孔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夫魯，墳?zāi)顾?，父母之國。國危如此，二三子何為莫出？’子路請出，孔子止之。子張、子石請行，孔子弗許。子貢請行，孔子許之。”——齊相田常想要在齊國叛亂，又害怕其他大夫高昭子、國惠子、鮑牧、晏圉的勢力，所以就調(diào)遣他們的軍隊，準(zhǔn)備攻伐魯國?？鬃勇動?，對門下弟子說：“魯國，是祖宗墳?zāi)顾谥?，是父母生活所在之國，魯國危險到這種地步，諸位為什么不挺身而出？”子路請求前去，孔子制止了他。子張、子石請求前去，孔子也不答應(yīng)。子貢請求前去，孔子答應(yīng)了他。子貢先后游說齊、吳、越、晉諸國，終不辱使命。故事結(jié)尾太史公評說：“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強晉而霸越。子貢一使，使勢相破，十年之中，五國各有變?！弊迂暣朔鍪?，保全了魯國，擾亂了齊國，搞垮了吳國，使晉國強大而使越國稱霸。子貢此番出使，使各國原有形勢相互被打破，十年當(dāng)中，齊、魯、吳、晉、越五國的形勢各自有了變化。說他此行改變了天下格局。
從出使存魯事可窺子貢之智。
第5章謂冉雍有仁。
冉雍，字仲弓，春秋末年魯人，與兄冉耕、弟冉求皆列孔門十哲，世稱“一門三賢”?！痘适琛氛f：“或人云：弟子冉雍甚有仁德，而不能佞媚求會時也。”《邢疏》說：“夫子語或人言，仁人安用其佞也?！薄犊鬃蛹艺Z·七十二弟子解》則說：冉雍“生于不肖之父，以德行著名”。據(jù)載，冉雍父冉離，世居“菏澤之陽”。家貧，以牧為業(yè)。《冉氏族譜》稱冉離娶顏氏，生長子冉耕，次子冉雍。顏氏死，他又娶公西氏，生冉求。公西氏賢，聞孔子設(shè)教闕里，“命三子往從學(xué)焉”。后來有人對孔子說：冉雍很有仁德，卻無口才，更不能巧言善辯以求合于時?？鬃硬灰浴盎蛉恕彼詾槿?，他稱道冉雍簡默，并將仁與佞對舉，從中愈見冉雍內(nèi)存仁心，而外短口才，進而有惜冉雍仁而不見用之意。由是知孔門所重，在仁不在佞。冉雍既師從孔子，不善言辭。孔子說他有仁，還“可使南面”（《雍也》）。
冉雍曾做季氏私邑總管，因諫不能盡行，言不能盡聽，遂辭去，復(fù)從孔子?！蹲勇贰菲浫接簡栒诳鬃印！爸俟瓰榧臼显?，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冉雍做了季氏的總管，向孔子問為政之道?？鬃咏o出三條建議，說：“先明確主管及其職守，寬赦下級的小過失，選拔賢才任職?！比接簡枺骸霸趺醋R得賢才進而把他們選拔出來呢？”孔子說：“選拔你了解的；你不了解的，別人難道就舍棄他們嗎？”對話中，孔子讓他只管放手去做，可知冉雍有德。
《孔子家語·刑政》說：“仲弓問于孔子曰：“雍聞至刑無所用政，至政無所用刑。至刑無所用政，桀、紂之世是也；至政無所用刑，成、康之世是也。信乎？”孔子曰：“圣人之治化也，必刑政相參焉。太上以德教民，而以禮齊之，其次以政焉?！薄接合蚩鬃诱埥陶f：“我聽說極力使用刑罰就無法施行政教，極力施行政教就無處使用刑罰。極力使用刑罰而無法施行政教，夏桀、商紂的時候是這樣；極力施行政教而無處使用刑罰，周成王、康王的時候是這樣。真是這樣嗎？”孔子說：“圣人治理國家教化民眾，必須刑罰和政令相互參照使用。最好的辦法是用道德教化民眾，進而用禮儀統(tǒng)一言行，其次是用政令導(dǎo)引百姓。”冉雍深以為然。
從問政孔子事可窺冉雍之德。
第6章謂子開識己。
漆雕開，字子開，又字子若，春秋末年蔡國人。
《新解》說：“出仕將以行道，漆雕開不愿遽出仕，言對此事未能自信，愿學(xué)問修養(yǎng)益求自進，不欲遽從政?！薄痘适琛芬秾幷Z，說：“開知其學(xué)未習(xí)究治道，以此為政不能使民信己?？鬃訍偲渲镜乐畈患臣踌稑s祿也?！卞X穆說，漆雕開若出仕為官將以此推行治道，然漆雕開不愿即刻出仕，對孔子說對為官之事尚未能自信，愿意學(xué)問修養(yǎng)更求自我精進，不想即刻從政?！狈秾巹t另有說法，漆雕開自知所學(xué)，對治道尚未能熟知窮究，若憑此為政不能使民眾信任自己。
《孔子家語·七十二弟子解》也說：“漆雕開，蔡人，字子若，少孔子十一歲。習(xí)《尚書》，不樂仕?？鬃釉唬骸又X可以仕矣，時將過。’子若報其書曰：‘吾斯之未能信?！鬃訍傃伞！岬耖_，蔡國人，字子若。比孔子小十一歲。他研習(xí)《尚書》，不愿意做官?？鬃诱f：“你這年齡可以做官了，不然將錯過時機?！弊尤艋匦糯饛?fù)孔子說：“我對這做官之事還沒有自信?！盵東漢]王肅注：“言未能明信此書意?！蓖趺C解說亦通，指子若回信是“我對這《尚書》還未能研習(xí)明了”?？梢岳斫鉃槠岬耖_從孔子研習(xí)《尚書》，而其志不在仕進。無論怎樣，孔子都當(dāng)高興。
子開不愿遽出仕，孔子聽聞喜悅之情溢于言表。一則喜子開謙退有禮，二則喜子開愿有所修養(yǎng)進益，不欲遽從政。是大志而不欲小試。漆雕開，小孔子11歲，無罪受刑而致身殘，拜孔子為師，學(xué)習(xí)刻苦，尤工《尚書》，以德行著稱。他設(shè)壇講學(xué)，發(fā)展了孔子“性相近”“習(xí)相遠(yuǎn)”（《陽貨》）的學(xué)說，提出人性或有善、惡說，下啟荀子性惡論；提出“天理”和“人欲”概念，源開程朱理學(xué)。《韓非子·顯學(xué)》說：自孔子之死，儒分八派，八派中有漆雕氏之儒。
據(jù)傳，周敬王三十一年秋某日，孔子周游列國，從葉地返回蔡國，途中因連日大雨，借宿漆雕開家。漆雕開家斷糧，他冒雨湖中采藕，不幸淹死，葬于湖岸?！渡喜炭h志》載：昔年漆雕開墓祠四周“菡萏數(shù)頃，爛若錦綴”。
從苦學(xué)不仕事可窺子開之志。
孔子一生所倡修身而有仁，卻極少以“仁”或“君子”夸詡弟子與他人，也很少力薦弟子出仕。本篇贊子賤為君子，識子貢成禮器，許仲弓有仁，喜子開不仕，實是贊美諸弟子身上所具有的君子的德風(fēng)。他從諸弟子身上也看到了仁德的修為外化成為政力量，以君子之德實現(xiàn)了禮樂之治；看到了仁德的教化使人卓然成器，有所備而勢必稱大用；看到了仁德的標(biāo)桿不因其礙于仕途而被棄，是有道則出，無道則去；看到了仁德的力量使無罪受戮不自棄，不汲汲于從政而轉(zhuǎn)求砥礪大志。
集四子之才具，可觀孔子所倡的修身而有仁。
[按]本篇第3、4、5、6章相參。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