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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建筑的人，總以探訪知名建筑、古建遺存為由四處游玩。我不例外，幾十年下來也算游歷廣泛了，然而，這次正定古城之行還是深感震撼。
【行前功課】
早在上大學時，《中國建筑史》宗教建筑有專門章節(jié)介紹“河北正定隆興寺”，以2頁篇幅配總平面圖和2張照片詳述，與山西五臺佛光寺大殿、河北薊縣獨樂寺等并列（《中國建筑史》第二版第四章第一節(jié)）。另外，在《梁思成文集》《劉敦楨文集》中大致瀏覽過正定古建遺存記載。
此次行前，重讀梁思成先生《正定古建筑調(diào)查紀略》和劉敦楨先生《河北古建筑調(diào)查筆記》2篇文章，所記為1933至1935年間的調(diào)研，時至今日，已是八十余年，期間戰(zhàn)亂更迭、天災人禍，想是滄海桑田了。這次能看到怎樣的面貌，不敢多作猜想，我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踏上正定之旅的。
1933年 梁思成在隆興寺轉(zhuǎn)輪藏殿檐下
1933年 正定舊影
【正定概況】
正定縣位于河北省西南部，古稱常山、真定，歷史上曾與北京、保定并稱“北方三雄鎮(zhèn)”，是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也是趙云故里。
近年，正定縣入選：全國文明城市、幸福百縣榜、首批創(chuàng)新型縣（市）、全國縣域經(jīng)濟投資潛力100強。
正定毗鄰石家莊市區(qū)，地處公路鐵路的南北、東西要沖，還有石家莊正定國際機場，交通十分便利。
【古城遺存】
1904年興建正定到太原的“正太鐵路”（現(xiàn)名：石太鐵路），因資金不足，放棄在正定城南的滹沱河上架橋，將鐵路起點改在滹沱河南岸的一個小村莊（后來的石家莊市）。加上“京漢鐵路”的交匯，石家莊成為物資轉(zhuǎn)運樞紐，得以快速發(fā)展。
石家莊的興起，某種程度上使正定放棄了“北方雄鎮(zhèn)”的地位，幾十年來一直都是一個縣級城鎮(zhèn)的定位，我想，這應該是正定古城得以較完整保存的主要原因吧。
當然，更重要的是近年來政府大力推進《正定縣（正定新區(qū)）總體規(guī)劃及古城風貌恢復提升規(guī)劃與實施》，涉及的25項工程全面展開，其中陽和樓復建等20項已完工，博物館等5項正積極推進，古城風貌有效恢復。
正定曾有“九樓四塔八大寺，二十四座金牌坊”，現(xiàn)存文物古跡眾多，號稱“八朝古建、千年古韻”。
其中，國家級重點文物保護單位9處：隆興寺、開元寺、廣惠寺華塔、臨濟寺澄靈塔、天寧寺凌霄塔、縣文廟大成殿、府文廟、風動碑、正定古城墻。省級文物保護單位6處：西洋村仰韶文化遺址、小客龍山文化遺址、華北大學舊址、崇因寺藏經(jīng)樓、梁氏宗祠、王氏家族墓地。還有縣級文物保護單位23處，為國內(nèi)縣級城市所罕見。
正定，無論從建造年代、建筑風格、文物價值，還是保存的完整程度方面都在我國享有盛譽，有“中國古建筑博物館”、“佛教文化博物館”之稱，著名學者余秋雨驚嘆正定具有“千古之美”。
【重點探訪】
正定古城值得建筑師重點探訪的古跡，包括：古城墻與城門、隆興寺、天寧寺凌霄塔、臨濟寺澄靈塔、廣惠寺華塔、開元寺須彌塔與鐘樓、陽和樓、文廟大成殿。
正定古城范圍不大，古建筑相對集中，憑建筑師的腿腳，適合徒步出行，邊走邊看。粗略瀏覽一天可以走遍，深度細品則要兩天左右。
古城墻與城門
正定城墻為府級規(guī)制，規(guī)模宏大，布局講究。創(chuàng)建于東晉，北周建為周長13華里的石城，唐朝拓建成周長20華里的土城，宋、元、明各代均有修葺和擴建。
現(xiàn)為明代遺存。城墻高3丈2尺，上寬2丈，周長24華里。城設四門，東曰迎旭、西曰鎮(zhèn)遠、南曰長樂、北曰永安。各門皆有月城、甕城和內(nèi)城三道城門，形成迂回曲折的防御體系，起到易守難攻之效果。
正定南城門又稱長樂門，是正定古城四座城門之一，為正定縣標志性建筑。至2017年9月，已修復了長樂門城樓系統(tǒng)及古城墻5.2公里。同時恢復了西城門、北城門遺址，東城門為軍事基地占用，移交中，下一步將恢復東城門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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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古城保護工作的不斷深入，正定古城已再現(xiàn)古城風貌?！暗堑纳铣菢牵靡姽潘?，記得住鄉(xiāng)愁”成為現(xiàn)實。
隆 興 寺
隆興寺是當年中國營造社考察測繪的重點，也是我們到正定探訪古建筑的重中之重。先從《中國建筑史》教材上的河北正定隆興寺總平面看起吧~
隆興寺，始建于隋開皇六年（586年），是我國現(xiàn)存時代較早、規(guī)模較大而又保存較完整的一座著名的佛教寺院。
北宋開寶二年（969年），宋太祖趙匡胤敕令于龍興寺鑄大悲菩薩金身，并蓋大悲寶閣。開寶四年興工至八年落成，并以此為主體，采用中軸線布局大興擴建，形成了南北縱深、規(guī)模宏大、氣勢磅礴的宋代建筑群。
元、明、清歷代又進行擴建和重修，并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年）在西側(cè)增建帝王行宮，形成東為僧舍，中為佛事活動場所，西為行宮三路并舉的建筑格局，寺院達到鼎盛時期。
1930年代中國營造社到隆興寺調(diào)查測繪時，正值戰(zhàn)亂凋敝時期，從保留下來的照片可見寺院建筑的頹敗。
隆興寺西南側(cè)面，依次可見鐘樓、摩尼殿、戒壇、轉(zhuǎn)輪藏閣、集慶閣和大悲閣
1901年大悲閣主體西側(cè)局部坍塌，兩側(cè)御書樓、集慶閣完好
大悲閣局部及西側(cè)配殿集慶閣
1933年中國營造社調(diào)查測繪北宋皇祐(1052年)建筑摩尼殿
自新中國成立以來，隆興寺受到上級領(lǐng)導的高度重視，國家屢撥巨款先后對寺內(nèi)轉(zhuǎn)輪藏閣、慈氏閣、摩尼殿、龍泉井亭、大悲閣等進行落架重修，使大多古建筑保持了較完整的歷史風貌。
隆興寺現(xiàn)有面積82500平方米，主要建筑分布在南北中軸線及其兩側(cè)，自三路單孔石橋向北依次為天王殿、大覺六師殿、摩尼殿、牌樓門、戒壇、慈氏閣、轉(zhuǎn)輪藏閣、康熙、乾隆二御碑亭、大悲閣、御書樓和集慶閣、彌陀殿、毗盧殿、龍泉井亭。
院落南北縱深，重疊有序，殿閣高低錯落，主次分明，是研究宋代佛教寺院建筑布局的重要實例。
游覽隆興寺，可以循著6個“全國之最”的文物遺存展開：
1、北宋建筑摩尼殿，其平面造型和建筑形式在中國古代殿堂建筑中獨樹一幟。
摩尼殿南立面
摩尼殿，大殿山花向前、四面出抱夏，造型奇特，除在宋代古畫中可見之外，實物僅此一例，梁思成稱贊摩尼殿為藝臻極品，并將此孤例建筑收入世界建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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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五彩懸塑倒坐觀音，為佛教美學藝術(shù)的上乘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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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轉(zhuǎn)輪藏閣內(nèi)的宋代轉(zhuǎn)輪藏則為現(xiàn)存時代最早者，是宋代小木作稀有遺物。
4、隋朝的龍藏寺碑，是我國現(xiàn)存著名古碑刻之一，其碑文書法上承六朝碑石余韻，下開唐楷先風，對研究南北朝至隋唐書法藝術(shù)發(fā)展和字體演變具有重要價值?？涤袨閯t稱其為“隋碑第一”，后人稱“楷書之祖”。
清末龍藏寺碑拓本
5、大悲閣內(nèi)宋代銅鑄千手觀音，高21.3米，是我國現(xiàn)存古代最高的銅鑄立式佛教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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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毗盧殿內(nèi)的銅鑄毗盧佛，構(gòu)思奇巧，制作精美，是中國古代銅造像中的珍品。
當然，對于建筑師來說，到隆興寺探訪的應該遠遠不止是欣賞文物。隆興寺遺存的木構(gòu)建筑有《營造法式》中的多個稀缺案例，值得細細品味。
梁思成《正定古建筑調(diào)查紀略》中描述他們初次登上轉(zhuǎn)輪藏閣，有這樣一段話：
“越過沒有地板的梯臺，再上大半沒有地板的樓上，發(fā)現(xiàn)藏殿上部的結(jié)構(gòu)，有精巧的構(gòu)架，與《營造法式》完全相同的斗拱，和許多許多精美奇特的構(gòu)造，使我們高興到發(fā)狂。”
再看梁思成是怎樣記述摩尼殿的：
“十字形的平面，每面有歇山向前，略似北平紫禁城角樓，這式樣是我們在宋畫里所常見，而在遺建中尚未曾得到者。斗拱奇特：柱頭鋪作小而簡單；補間鋪作大而復雜，而且在正角內(nèi)有四十五度的如意拱，都是后世所少見。”
天寧寺凌霄塔
凌霄塔，始建于唐代宗年間，是正定天寧寺的主要建筑遺存，挺拔高聳，直插云際。塔高40.98米，為一座磚木混合平面呈八角形的樓閣式塔，塔身為九級，下三層為磚結(jié)構(gòu)，斗拱是磚仿木結(jié)構(gòu)。
第四層以上斗拱及各層檐均為木制，每面為三開間，塔身各級于四正面辟門，塔內(nèi)中空，有階梯可攀至頂層，登塔覽景。
塔心內(nèi)于第四層始，立木質(zhì)中心柱，八根角梁后尾與之相搭接。這種塔心柱結(jié)構(gòu)形式在我國現(xiàn)存古塔建筑中較為少見，為研究我國古塔建筑史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
1930年代凌霄塔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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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濟寺澄靈塔
1930年代日本明信片上的正定臨濟寺
臨濟寺澄靈塔，為臨濟宗創(chuàng)始人義玄禪師衣缽塔。
塔高30.47米，為八角九級磚仿木構(gòu)密檐式塔，建在八角形磚砌臺基上，臺上為石砌基座，再上為磚砌須彌座，束腰正面鑲嵌清雍正皇帝諭旨石刻，其余各面均有二壸門花飾。
須彌座上是由勾欄、斗拱組成的一圍平座，平座上以三層仰蓮承托塔身。第一層四正面做磚雕拱形假門，四側(cè)面飾方形假窗，正面圓形假門上端嵌“唐臨濟慧照澄靈塔”石匾。
第二層向上，層高驟減，密檐相接，形成柔和協(xié)調(diào)的輪廓線。
塔頂覆綠琉璃瓦，塔剎由仰蓮、寶瓶、相輪、圓光、寶蓋、仰月、寶珠等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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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惠寺華塔
1930年代舊影
華塔，是正定廣惠寺現(xiàn)存的主要建筑，始建于唐貞元年間，金大定、明成化、清乾隆年間均進行過維修。從現(xiàn)有建筑結(jié)構(gòu)的風格上看，為宋金遺存。
塔高33.35米，塔身四層，第一層四隅建有四座小塔，形狀均為六角形亭狀單層套室。主塔與小塔高低錯落，櫛比相依，布局新奇，實屬罕見。
塔身一層平面為八角形，四正面辟門，檐上為磚砌平座。二層正面置門，余面均設佛龕。三層塔身坐落于寬大的平座之上，因周無迴廊，驟然縮小。四正面留門，四側(cè)面為斜方格假窗，其內(nèi)為塔心室，室內(nèi)供石質(zhì)坐佛兩尊，為唐代遺物。
四層為塔之精華所在，塔身呈圓錐體，周身做壁塑，通體沿八角八面的布局交叉塑有力士、海獸、獅、象、佛、菩薩等，形象生動，排列有序，恰似一處五彩繽紛的小型雕塑藝術(shù)之宮。其上為塔之頂層，有高高聳起的八脊青瓦塔頂，頂之最上冠以仰蓮和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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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寺須彌塔與鐘樓
開元寺，始建于東魏，現(xiàn)存主要建筑為三門樓、天王殿、須彌塔、鐘樓和法船殿遺址。其主殿在后，鐘樓、須彌塔于殿前左右對峙的布局，則是唐代佛教寺院建筑布局的典型實例，在我國建筑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1930年代舊影
林徽因在河北正定開元寺鐘樓梁架上
三門樓位于寺院最南端，建于唐如意年間（692年），是出入開元寺必經(jīng)之路口?，F(xiàn)僅有部分殘存石柱，立于原址，尤可見昔日建筑之雄壯豪放。
須彌塔位于法船殿遺址前西側(cè)，始建于唐貞觀十年（636年）。高42.5米，是一座磚石結(jié)構(gòu)九級密檐式方塔。
鐘樓與須彌塔相對而立，是一座平面呈正方形歇山頂式二層樓閣建筑，面闊進深皆為三間，四周有臺明環(huán)繞，在結(jié)構(gòu)上保持著早期建筑古樸莊重的風格，是我國現(xiàn)存唯一的一座唐代鐘樓。
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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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2000年將五代時期成德軍節(jié)度使安重榮紀功殘碑移至開元寺內(nèi)保存。該碑出土于城內(nèi)府前街，其巨型赑屃碑座長8.4米，寬3.2米，高2.6米，重107噸，實屬罕見。
陽 和 樓
陽和樓，位于正定縣城中心至南城門的中段，橫跨正定城南門內(nèi)燕趙南大街。
1933年梁思成初見陽和樓時這樣寫道：“沿南大街北行，不久便被一座高大的建筑物攔住去路。很高的磚臺，上有七楹殿，額曰陽和樓，下有兩門洞，將街分左右，由臺下穿過?！薄巴饷财唛g大殿立在大磚臺上，予人的印象，與天安門端門極相類似。在大街上橫跨著攔住去路，莊嚴尤過于羅馬君士坦丁的凱旋門。”當時的陽和樓于1960年代被拆除。
陽和樓，是正定“和文化”的代表，更是元曲的發(fā)源地。文人雅士喜歡登陽和樓把酒臨風，吟詩作賦。就是這一次次交流與碰撞，元曲從民間俚語入詩，轉(zhuǎn)向創(chuàng)作的文人化、專業(yè)化的全面過渡，最終成為“一代之文學”。因此，陽和樓被稱為元曲的搖籃。
現(xiàn)在陽和樓已復建完成，重展昔日雄風，將有力地推動正定“元曲之鄉(xiāng)”的打造。
1930年代舊影
陽和樓復原效果圖
復建竣工鳥瞰
文廟大成殿
正定縣文廟大成殿，面闊五間，進深三間，單檐歇山頂，前出寬大的月臺，用材奇大，結(jié)構(gòu)簡潔疏朗，在梁架、用柱、斗拱等方面均保留早期建筑風格。
1930年代舊影
1930年代，梁思成先生考證其為唐末五代遺物。1991年10月，國家文物局專家羅哲文先生考察后，指出此大成殿要比山東曲阜孔廟大成殿早五個世紀，是我國現(xiàn)存最早的文廟大成殿。
這是網(wǎng)上查到前幾年的照片，色調(diào)素雅
這次現(xiàn)場看到的，新著朱漆
正定，以“古城古韻、自在正定”為全域旅游發(fā)展定位，如今“登得上城樓，望得見古塔，記得住鄉(xiāng)愁”已成現(xiàn)實。
這次正定之行，也深切地感受到當?shù)卮緲愕拿耧L、宜居宜游城市管理。比如，停車問題往往是古城運營的難點，而在正定你會神奇地發(fā)現(xiàn)這不是問題！正定是怎樣做到的？刻意留下這個懸念，等你親臨探訪揭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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