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 年的夏天，大概 7 月末 8 月初的光景，在日出后或者日落前的某個涼風(fēng)吹拂的時刻，86 歲的莫奈坐在開滿睡蓮的池塘邊，開始了生命中最后一年的創(chuàng)作。
3 年前，他因?yàn)橐暳Φ某掷m(xù)下降，接受了兩次白內(nèi)障手術(shù)。他被摘掉了晶狀體的雙眼，幾乎什么也看不見，只得戴上一副擁有黃色濾鏡和磨砂鏡片的眼鏡。從此，他再也看不見除了藍(lán)色以外的，任何顏色了。
不過沒關(guān)系。在被稱為“印象派創(chuàng)始人”之前，莫奈所描摹的畫中世界，便不再只是簡單的人像和靜物了。
他用雙瞳捕捉著細(xì)微的光影變化，然后用獨(dú)創(chuàng)的“色彩分割法”和“連作法”，將萬物的光芒一并斂進(jìn)層層疊疊的筆觸中。
比如他在《綠衣女子》中畫過的那條長裙，盡管畫中的女子似乎并未走動，但卻有光在裙褶間顫動，整個畫面也為之生動了起來。
后來，莫奈娶了畫中這個名叫卡米耶的女子為妻。他為深愛的卡米耶畫過許多幅，舉世聞名的畫作。
其中一幅是她和孩子沐浴在陽光下的明快場景：那天應(yīng)該是風(fēng)和日麗，熏風(fēng)拂過草地，空氣中漂浮著泥土和青草的氣味。
另一幅則是卡米耶剛剛死去的模樣。愛人的皮膚逐漸失去血色，冷暖色相交的光亮處，所有往日愛的光芒，止于簽名處的一顆小小的心形。
但是更早更早的時候，莫奈的畫中并沒有光影的柔情。他年少的時候喜歡炭筆漫畫，而且頗有成就。
也許他堅持下去，我們今天看到的就是漫畫大師莫奈了。
但年輕的畫家在此時，遇見了改變他一生的良師益友——被稱為“印象派之父”的歐仁·布丹。
歐仁·布丹擅長描繪透徹明亮的空氣，藍(lán)天與白云，還有動蕩的海面上，追逐的波浪。在他的畫作中，總是呈現(xiàn)出變幻莫測的光影。“我想在最易消逝的效果前，表達(dá)我的印象”——他的忠告極大地影響了莫奈。
歐仁·布丹 《特魯維爾海濱浴場》
歐仁·布丹教會了莫奈，要用雙眼觀察常人鮮少留意的事物。于是，光芒照進(jìn)莫奈之瞳，紅日躍上海面，“印象派”破霧而出。
于是我們通過莫奈的雙眼，看到了波光瀲滟的蛙塘。而同樣的場景，相比雷諾阿所醉心的人物，莫奈把重點(diǎn)放在了水面的波光上。
雷諾阿的《蛙塘》和莫奈的《蛙塘》
于是有了一場草地上的午餐。莫奈的這幅《草地上的午餐》，靈感來源于馬奈的同名作品。馬奈也熱愛表現(xiàn)光，作為名字極其相似的同時代畫家，他和莫奈甚至常常被世人搞混。
馬奈《草地上的午餐》和 莫奈《草地上的午餐》
于是，有了不同時間段的教堂和倫敦議會大樓。
有了不同季節(jié)的干草堆。
還有小鎮(zhèn)維吉尼里，屬于莫奈自己的秘密花園里的幽靜的小橋，池塘和他最愛的睡蓮。
當(dāng)然還有 1926 年的夏天，那個只能看到藍(lán)色的最后一個夏天。年邁的莫奈正在寫生，涼風(fēng)拂面，塘中的睡蓮微微顫動。
此時，他已經(jīng)再也看不見它們的色彩了，只有一樣?xùn)|西——他聽見四周的一切，都在絮語著的那樣?xùn)|西——我們現(xiàn)在站在莫奈巨幅的《睡蓮》前，也能看到的，那最重要的東西。
失去了色彩的莫奈睜大了雙瞳，側(cè)耳傾聽——它們在說要有光。
于是便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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