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老師提問高考閱卷人： 作文怎么寫才能得高分

　　1月11日，一場由海淀教師進修學校主辦的“高考作文怎樣寫才能得高分”座談會氣氛熱烈。

　　來自北京大學中文系副主任漆永祥教授、北京教育學院宣武分院中學語文教研室高中語文教研員周京昱、海淀區(qū)教師進修學校中學語文教研室主任田福春、北京大學中文系教師柳春蕊等4位高考閱卷組專家集體亮相，首次揭秘高考“套版”作文詳情，針對一線語文老師提出的作文教學現(xiàn)實問題，專家們耐心地給予準確解答。

　　高考閱卷組專家漆永祥教授說，研究發(fā)現(xiàn)，大約從2002年以后，即最近十年，高考作文中記敘文越來越少，而議論文卻越來越多，“這不是因為現(xiàn)在的高中生已經失去了寫記敘文的基因，而是我們的教學存在問題?！?記者發(fā)現(xiàn)，由于長期在一線教學，老師們提出的問題都非?，F(xiàn)實而富有針對性。

　　有種作文叫“默寫加填空”

　　問：學生套用一些固定的模式和寫作手法，能否寫出好作文？

　　周京昱：高考作文的“套版”有很多種，其中一種是事先寫好文章，到考場上默寫出來，這也稱為“宿構”。曾經有一個學生在高考之前，寫了一篇文章讓我評分，我一看，整篇文章大多是打印體，中間還有不少括號，里面是一些手寫的內容，比如一些名人的名字和一些關鍵詞等。

　　像這類文章，第一，內容永遠是講故事加貼標簽，沒有任何分析；第二，結構永遠是并列式，羅列三個材料或案例；其實，這種作文非常危險，因為很可能跑題。后來，我拒絕為這個學生打分，因為打分太低容易打擊學生的自信心，打分太高又是欺騙學生。

　　在日常的作文訓練當中，老師給了學生一個模版之后，學生不能盲目加以模仿，而是首先應當動腦子來分析這個模版，這種考慮分為三個層面，首先是這個題目和學生自身的關聯(lián)；其次是這篇文章內在的邏輯性；最后是在這種邏輯的推動下，要表達怎樣的道理。如果學生考慮清楚了這幾個問題，首先可以保證作文是切題的，其次文章是可以遷移的。這也就是說，如果學生認真動腦子，即便是套版，也是可能寫出好作文的。作為老師，必須引導學生在寫作文時認真動腦，“從好作文中來，到好作文中去”，這樣才能保證其作為寫作主體的尊嚴。

　　文體雜糅難得高分

　　問：有的學生寫一篇文章，前面議論了一通之后，后面就開始敘事，您怎么看文體的問題？另外，議論文中是否可以寫學生自己的事例？

　　周京昱：以往我們的作文教學當中特別強調文體，這是有道理的。按照以往中學階段的課程安排，高一以前的學生重點學習寫作記敘文，高一下學期到高二，開始學習寫作議論文，高三時則強化議論文的寫作。但是在實際教學當中會出現(xiàn)這樣的現(xiàn)象，有的學生可以寫一手典范的議論文，但是其文章卻毫無價值，人云亦云，缺少獨立的想法和見解。

　　現(xiàn)在不少學生對文體的重視到了過分的地步。我曾經給學生念過一篇文章，結果一個學生聽完之后問我：老師，這篇文章到底是散文還是議論文？這讓我感到非常失望，學生看到一篇文章，不關心這篇文章是否真正感動自己，反而糾結在文體上。

　　我認為，欣賞一篇文章的最佳境界，就像和一個最親密的朋友聊天，有時我們熱血沸騰，有時我們潸然淚下，想一頭扎進母親的懷抱里，這時候難道我們還要追究自己是為一篇記敘文而哭還是為一篇議論文而哭？

　　曾經有一篇以“關注”為主題的文章，一個班級40名學生中，有20人的主題是“我關注中華文化”，其中又有10個學生寫“我關注昆曲”。實事求是地講，關注中華文化關注昆曲的學生不是沒有，但不會那么多，這從學生的文章中可以一目了然，可見不少學生寫的都是“假大空”的東西。

　　我參加高考閱卷十幾年，從未見過一篇作文是寫愛情的，我們并不是要鼓勵學生早戀或者寫作愛情題材，只是說明這些才是中學生的真情實感，才是離他們近的東西，但是學生們卻往往把很多最真實的東西摒棄了，反而去寫一些離中學生的生活很遙遠的東西，這是一種很不好的現(xiàn)象。

　　其實，在寫作高考作文時，學生如果想得高分，就看其寫作內容能否觸動閱卷老師，能否給閱卷老師一點啟發(fā)，這才是作文能否得高分的關鍵。因此，作文文體并不是最關鍵的，我們應當把標準提升到“是否是好文章”這一點上來。

　　有的學生前面是議論文，后面加了一段自己的故事進行現(xiàn)身說法，這種“文體雜糅”的文章在高考閱卷當中通常很難得高分，除非學生描述自身的那部分內容與文章主題非常合拍，論述非常恰當，但是這種比例是很低的。

　　影視文學作品用得好也可加分

　　問：現(xiàn)在不少學生喜歡在作文中引用文學或影視作品中的人物或事例，對于學生的這種傾向應當怎么看？

　　周京昱：有人可能認為小說或影視劇中的人物和事例是虛構的，把這些引用到作文當中有虛假的嫌疑，缺乏足夠的說服力。但其實關鍵在于學生是否真的從這些虛構的人物和故事中得到啟發(fā)，比如有的學生看電視劇《士兵突擊》，如果只是簡單地認為，“許三多這樣的戰(zhàn)士很好，是年輕人的榜樣”等等，諸如此類，而缺少更深層次的認識和判斷，那顯然是不夠的。

　　我前不久看到一個學生寫的作文，內容是關于2012年夏天很火的一檔音樂節(jié)目《中國好聲音》的，講到里面有一個女選手，因為回憶起父親去世而淚灑現(xiàn)場，卻因此得到了評委劉歡的肯定，并被劉歡收為學員。當時不少觀眾和媒體對這位女選手的行為進行質疑，認為她利用自己父親的去世來“煽情”，從而達到晉級的目的。但是，這位學生在作文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只要這位女選手所講的事情是真的，她因為父親去世而傷感，而音樂幫她走出了心理困境，在節(jié)目現(xiàn)場她因為想起自己的父親而落淚，劉歡因此被打動，將她收為學員，這又有什么問題呢？作為旁觀者，我們沒有權利對這位女選手的行為進行指摘。之所以有那么多人質疑這位女選手，恰恰說明現(xiàn)在的社會缺乏真情，不相信真情，很多人心理太陰暗了。

　　在我們閱卷老師看來，上述這個學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的觀點當然是一家之言，但這種不人云亦云，有自己獨立判斷的品格值得贊賞。盡管他引用的是電視節(jié)目中的案例，但只要切題，我們也會對他的作文予以認可和鼓勵。

　　前不久我到臺灣參加活動，買到了一本臺灣中學生作文集，欣喜地發(fā)現(xiàn)臺灣中學生的作文還是非常貼近生活的，注重表達自身的真情實感。比如有的學生寫自己的父母是賣菜的小販，生活非常艱難，學生自己對此也有很多的感受和觸動，這樣的作文無疑是可信的、感人的，因為它源于作者真實的生活。

　　針砭時弊并非高考作文禁區(qū)

　　問：有的學生認為，高考作文限制太多，一些社會敏感問題不敢寫，您怎么看這個問題？另外，有的學生把杜甫、李白、屈原等古代名人的生平資料進行總結，然后想辦法融入任何一篇作文中去，該如何看待這種現(xiàn)象？另外，高考作文中，什么樣的事例才是新鮮的事例？

　　漆永祥：我的孩子小時候上學，曾經寫了一篇作文讓我看，我說：“寫的已經很好了。”結果，孩子對我說：“不行，我還沒‘升華’呢！”

　　有的學生在寫作文時總是喜歡引經據典，偶爾看見一兩個，或者引用得特別恰當，閱卷老師還能接受。但如果名人名言引用得濫了，那就會適得其反。其實作為閱卷老師，我們希望學生在平常的生活當中，發(fā)現(xiàn)閃光點。有的學生可能認為日常生活太平凡，找不到可以拿出來說的事情或人物。還有的學生覺得高考作文篇幅有限，很多道理說不明白。我推薦中學生們可以去看一下收藏家馬未都的博客，馬先生的文章大多是短篇，用幾百字的篇幅講述一個故事或道理，敘事說理都非常透徹，很值得學習。

　　至于有觀點認為，學生抨擊社會不良現(xiàn)象等的作文，會受到不公平待遇，這完全是誤解。我們在閱卷時發(fā)現(xiàn)學生諷刺與批評社會不良現(xiàn)象，如果針砭時弊，所論適當，還會給高分，這也是我們鼓勵說真話，鼓勵考生敢于表現(xiàn)個性與才情的一種體現(xiàn)。當然，謾罵、污辱與超越法律和道德底線的另當別論。

　　□文/本報記者 楊國營 仲玉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