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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左,何生曾--曾國藩左宗棠恩怨3
 
 
十一
  曾國藩重新出山,再履重任,以謙卑圓融之態(tài)營造了比以前更舒適的生存空間。而左宗棠的傲慢卻終于受到了報復。咸豐九年底,左宗棠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跌蹉。
  咸豐四年入幕后不久,駱秉章就開始對左宗棠是言聽計從;按左宗棠自己的話說:“所計畫無不立從。一切公文,畫諾而已,絕不檢校”。
  《南亭筆記》這樣記載:
  左文襄初以舉人居駱文忠公幕府,事無大小,專決不顧。文忠日與諸姬宴飲為樂。文襄嘗面嘲之曰:“公猶傀儡,無物以牽之。何能動邪?”文忠干笑而已。
  說的是駱秉章把一切交給左宗棠,自己每日只是飲酒作樂。左宗棠當面嘲笑駱秉章說,你不過就是一個木偶,我怎么牽,你怎么動。聽到如此露骨的嘲諷,駱秉章也只有干笑而已。這則軼事從情理上來講絕無可能,因為左宗棠再驕橫,也不至于無理至此。不過,作為描摹駱、左關(guān)系的一幅漫畫,卻十分生動傳神。
         由于駱秉章如此放手,左宗棠也就毫不客氣,把自己當成了真巡撫,將全省官員當成自己的下屬,“一意孤行”,對那些品級很高的大員也不假顏色。雖然在左的治下,湖南“自刑名、錢谷、征兵、練勇與夫厘金、捐輸,無不布置井井,洞中機要”(毛鴻賓奏稿),但他的作風卻得罪了許多官員。
  關(guān)于這次災難的起源,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徐宗亮《歸廬談往錄》記載,永州鎮(zhèn)總兵樊曾經(jīng)拜訪湖南巡撫駱秉章,身為幕僚的左宗棠出與樊共談,不料雙方“意大齟齬”,雖然樊為二品大員,左宗棠以一介舉人,居然“進起批樊頰”,并且大肆詈罵,使“樊不能堪”,兩人從此結(jié)下不解之怨。
  而據(jù)劉成禺《世載堂雜議》記載,咸豐九年,永州鎮(zhèn)總兵樊燮因事謁見駱秉章。駱秉章讓樊燮直接去見左宗棠??偙嵌反髥T,但清代重文輕武,左宗棠更是看不起胸無點墨的武官。樊燮自恃大員身份,見了左宗棠沒有請安,惹得傲慢慣了的左宗棠怒氣大發(fā):“武官見我,無論大小,皆要請安,汝何不然?”不料樊燮也是個倔性子,頂撞道:“朝廷體制,未定武官見師爺請安之例,武官雖輕,我也朝廷二三品官也。”
 
左宗棠平時最忌諱人家提他的“師爺”身份。中不了進士才給人家當師爺,這是表面上風光無限的左氏內(nèi)心的隱痛。他最受不了別人因為他的師爺身份而輕視自己,因此勃然大怒,起身上前就踢了樊一下,嘴里還大罵:“王八蛋,滾出去!”不久,左宗棠就慫恿駱秉章彈劾樊燮,使他被革職回了老家。
  事實是否真的如此具有戲劇性已不可考,但是左宗棠慫恿駱秉章彈劾樊燮確有其事。官場之上,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因為你不知道哪塊云彩有雨。樊燮與湖廣總督官文關(guān)系極為密切。在官文的支持下,他一個狀子把左宗棠告到了朝廷,說左宗棠是“劣幕”,一官兩印,囂張跋扈。一個師爺敢打二品大員耳光,這還了得?朝廷發(fā)下諭旨,命人逮捕左氏,“果有不法情事,可即就地正法。”一時之間,不可一世的左師爺頭顱岌岌可危。
  聞聽左氏遇禍,曾國藩“焦灼極切”,他不光為朋友憂,也為大局憂。他在家信中憂心忡忡地寫道:“湖南樊鎮(zhèn)一案,駱中丞奏明湖南歷次保舉,一秉至公,并將全案卷宗封送軍機處?;噬蠂乐挤ㄘ?,有‘屬員慫恿,劣幕要挾’等語,并將原奏及全案發(fā)交湖北,原封未動,從此湖南局面不能無小變矣。”
 
左宗棠遇到的這一大難,可與曾氏家居困境相比。左當時對曾是雪上加霜。此際曾國藩卻對左雪中送炭,關(guān)愛有加。他十分體諒左宗棠此際的心境,怕他因為驚憂過度,損害健康,因此去信加以寬解。
  除了溫辭慰問,曾國藩還全力以赴,托關(guān)系走后門,幫左氏解脫。咸豐帝將此案交湖北正考官錢寶青審辦,錢寶青是曾國藩的門主,于是曾氏以師座身份,請他設(shè)想緩解。在錢的努力下,左氏暫時未獲牢獄之災,得以順利離開湖南。
  咸豐九年十二月,左宗棠退出了巡撫的幕府,以北上會試為名,打算“直之于朝”,在皇帝面前剖白此事原委。他對這個極端的辦法本來也心里沒底,一路風雨交加,前途茫茫,心情極差。路上他收到了胡林翼寫來的信,勸他不要北上,因為陷害他的人并不會因為他離開幕府而罷手,正在四處布置,他去北京,無疑是自投羅網(wǎng)。左宗棠看了這封信,感到進京既無出路,回到老家,對方仍能“尋蹤而得”,深感“側(cè)身天地,四顧茫茫”,無安身之地。思前想后,他決定避難軍營。于是調(diào)頭南旋,來到宿松曾國藩大營。曾國藩對左氏的到來大表歡迎,二十天中,他與左“昕夕縱談東南大局,謀所以補救之法。”(曾年譜)左宗棠向曾國藩表示,請讓他自帶一隊湘軍,以一個普通小營官自效,萬一官文等“必不相舍,山北山南網(wǎng)羅密布,即匿影深山,亦將為金丸所擬”,那就帶隊“策馬沖鋒”,以戰(zhàn)場上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梢姳^到了何等地步
 
 
天下之事,每每禍福相生。誰也沒想到,這一次天子親自問罪,竟成為左宗棠一生命運的重大轉(zhuǎn)折。由于左氏一人,事關(guān)湖南大局,所以許多大吏特別是兩湖官員,積極展開營救。除了曾國藩的努力,還有許多人共同出手。胡林翼寫信向官文說好話,老朋友郭嵩燾向肅順求助。在一番緊鑼密鼓的營救下,事情出現(xiàn)了戲劇性的轉(zhuǎn)機。
  在“樊燮京控案”以前,就多次有人向咸豐皇帝舉薦過左宗棠其人。比如咸豐六年,胡林翼就向咸豐皇帝介紹過左宗棠才學過人,咸豐八年十二月初二,咸豐召見左宗棠的好友郭嵩燾,向他詢問起左宗棠的情況。郭乘機積極推薦左宗棠說:“左宗棠才極大,料事明白,無不了之事,人品尤極端正。他(指左)只因性剛不能隨同,故不敢出,數(shù)年來卻日日在省辦事?,F(xiàn)在湖南四路征剿,貴州廣西籌兵籌餉,多系左宗棠之力。”咸豐因此對左氏印象頗深。
  這次案件中,又有這么多人為左宗棠求情。潘祖蔭甚至對皇帝說出“國家不可一日無湖南,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這樣的話,皇帝因此對左氏更加好奇。因此特意專旨詢問曾國藩,想聽聽曾國藩對左宗棠的評價,以及能否調(diào)到曾的麾下使用。曾接旨大喜,于咸豐十年四月回復說:“(左氏)剛明耐苦,曉暢兵機,當此需才孔亟之時,或飭令辦理湖南團防,或簡用藩、臬等官,予以地方,俾得安心任事,必能感激圖報,有裨時局。”
 
曾國藩明知樊案之后左宗棠已不可能再在湖南辦團,但卻將此列為首選,其用心在為左宗棠謀取實際官階,即疏中明白說明的“藩、臬”之職。曾國藩推薦左宗棠,不似胡林翼、潘祖蔭那樣渲染鋪張,但卻直截了當?shù)貫橹\官謀權(quán),更有力度。
  皇帝于是命左氏以四品京堂候補,作為曾國藩的助手,襄辦湖南軍務(wù)。而此前左宗棠因做多年幕僚,得到的官銜是五品兵部郎中。左宗棠做夢也沒想到曾國藩等一干朋友的援手,居然使他枯木逢春,化大兇為大吉,他說對此際遇感到“實非夢想所期”。一沒有掉腦袋,二沒有回老家,對朝廷與朋友們感激次骨,遂磨拳擦掌,準備在曾國藩帳下大干一番。得到左宗棠這樣的有力助手,曾國藩當然如虎添翼,他決定放手讓左氏大干,派他到湖南募勇,自成一軍,以做獨當一面的打算。左宗棠僅一個月時間,就募了五千人。此刻的左宗棠意興勃勃,雄心大熾,他在家書中寫道:“此去務(wù)要盡平生之心,轟烈做一場,未知能遂其志否?”
 
十二
  雖然深受曾國藩的舉薦之恩,但左宗棠對曾國藩,自始至終毫無唯唯之態(tài)。在曾國藩麾下帶兵之初,左宗棠就表現(xiàn)出不甘人下的特立獨行風格。
  以前,凡是曾國藩麾下的軍隊,統(tǒng)稱為“湘軍”,而左宗棠卻獨樹一幟,將自帶的五千人號為“楚軍”。其他湘軍將領(lǐng)募軍練勇一遵曾國藩成制,而左宗棠卻對曾國藩的那套做法不太感冒。曾國藩選將專要樸實的讀書人,以其有根底,有操守,大節(jié)不茍。而左宗棠卻多用武夫,“亦不盡樸實之選,止取其能拼命打硬仗耳。”左宗棠有左宗棠的算盤。原來,讀書人有功名,立了戰(zhàn)功很快可以高升,不再為己所用。而武人升到提督已是非常不易,不得不一直在自己腳下盤桓,容易控制。曾國藩招兵,多從原籍湘鄉(xiāng)一縣招募,左宗棠認為這樣弊端尤多,因為一旦失利,往往是舉縣盡衰,士氣容易受挫。所以他從全省各府縣招募,優(yōu)中選優(yōu),強中擇強。至于營制,他也參用后來脫離曾國藩系的王鑫之法,處處與湘軍有所不同。
 
事實證明左宗棠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首次親自帶兵打仗,他就旗開得勝。咸豐十年九月二十日,左宗棠率軍抵達江西。楚軍募成之日,正是曾國藩困守祁門急需軍隊之時,他命左宗棠駐守景德鎮(zhèn),十月十七日,廣東會黨起義軍進入江西,逼近景德鎮(zhèn),左宗棠派兵迎擊,大敗會黨軍于貴溪。
  剛剛把廣東會黨軍趕出江西,太平軍又接踵而至,兵分三路,包圍了曾國藩所駐的祁門。曾國藩四面楚歌,再次陷于驚恐之中。幸好左宗棠在景德鎮(zhèn)經(jīng)過一日一夜激戰(zhàn),將太平軍將領(lǐng)黃文金率領(lǐng)的數(shù)萬軍隊擊敗,令曾國藩轉(zhuǎn)危為安。
  對于左宗棠在這兩次戰(zhàn)役中的表現(xiàn),曾國藩極為激賞。事后,曾國藩專折為左宗棠請功說:“左宗棠初立新軍,驟當大敵,晝而躍馬入陣,暮而治事達旦,實屬勤勞異常,惟系襄辦京堂大員,應(yīng)如何優(yōu)擢獎敘之處,出自圣裁。”于是皇帝發(fā)布諭旨,著左宗棠以三品京堂候補。
  曾國藩僥幸渡過此難,不料更大的危險緊接著到來。咸豐十一年二月,太平軍李世賢部再度進入江西,并于二月底擊敗左宗棠,攻占了景德鎮(zhèn),兵鋒直指祁門。曾國藩文報不通,餉道中斷,又一次陷于絕境,在日記中寫道:“憂灼特甚,夜竟不能成寐,口枯舌燥,心如火炙,殆不知生之可樂,死之可悲矣。”甚至給曾紀澤寫下了遺囑。
在這關(guān)鍵時刻,左宗棠再次力挽狂瀾。景德鎮(zhèn)失敗后,他退守樂平,三月六日與李世賢大戰(zhàn)于此,左充分利用地形優(yōu)勢,命人開挖壕溝,引水塞堰,大大限制了太平軍騎兵的作用。在他的指揮下,左軍奮力進攻,結(jié)果大敗太平軍,殺敵五千多人。李世賢大敗狂奔,曾國藩再一次走出絕境,他大喜過望,對左宗棠當然又一次獎譽不已,向皇帝匯報稱:“(左宗棠)以數(shù)千新集之眾,破十倍兇悍之賊,因地以審敵情,蓄機勢以作士氣,實屬深明將略,審越時賢。”請求“將左宗棠襄辦軍務(wù)改為幫辦軍務(wù)”。曾國藩甚至對皇帝說,他以此事斷定左:“將來必能為國家開拓疆土,廓清逆氛。”可謂推重倍至。
  皇帝又一次接受了曾國藩的建議,“命候補三品京堂左宗棠幫辦兩汀總督曾國藩軍務(wù)”,左由襄辦改為幫辦,一字之差,變成曾的副手。隨后又晉為太常寺卿,正三品,這是左出山十年來第一次被授予真正實職官職。
十三
  左宗棠也沒有想到,在曾國藩的麾下,他晉升能如此迅速。
  太平軍被趕出江西后,卻在浙江勢如破竹。咸豐十一年九月,浙江全省幾乎全部被太平軍占領(lǐng)。咸豐十一年十月十八日,朝廷命曾國藩督辦江蘇、安徽、江西、浙江四省軍事。
  曾國藩用人,抱定立人達人之原則,絕不因自己用著順手就把這個人壓在自己手下不使其升遷。他早就想為左宗棠謀得更大的發(fā)展空間。浙江失陷,給了他這個機會。他決定將浙江軍務(wù)全盤交給左宗棠,讓他從此獨當一面。十一月十六日,曾國藩在復左宗棠的信中寫道:“昨奉廷寄諭旨,謬以鄙人兼辦浙江軍務(wù)。位太高,權(quán)太重,虛望太隆,才智太短,殆無不顛蹶之理。即日當具折請辭,而推閣下督辦浙江軍務(wù)。”他說到做到,當月二十五日,他上《懇辭節(jié)制浙省各官及軍務(wù)等折》,說明了自己的想法:“以臣遙制浙軍……不若以左宗棠專辦浙省……其才實可獨當一面。”
左宗棠聞訊大喜。這么多年來,他一直盼著有離開曾國藩羽翼,自己開辟乾坤大展拳腳的一天。他率領(lǐng)軍隊,興沖沖地準備起程。這時曾國藩卻給他寄來信件,命他按兵不動。原來此時太平軍已經(jīng)把浙江巡撫王有齡圍困在杭州,王有齡兇多吉少。如果左宗棠馬上出兵救援,萬一失敗,左氏得承擔救援不力之責。如果救援成功,把王有齡救出來,那么浙江巡撫還是要由王有齡來做,左宗棠如何安置?因此直到十一月底,得知浙江巡撫王有齡在圍困中自縊而死,曾國藩才密奏清廷,請以左宗棠為浙江巡撫,同時命令左宗棠迅速入浙。曾國藩心機權(quán)術(shù)之深,可見一斑。
  十二月二十四日,清政府任命左宗棠為浙江巡撫,從此,當過多年“假巡撫”的左宗棠成了真巡撫,正式步入大員系列。在投奔曾國藩之初,左宗棠所期望不過是“以小營官自效”,孰料時僅三年,由五品郎中而四品京堂而三品京堂而太常侍卿而開府一方,速度之快令人瞠目。曾國藩不但把駐扎在贛浙邊界的湘軍統(tǒng)歸左宗棠節(jié)制,而且慷慨地給了他向皇帝的專奏權(quán)和征收厘金權(quán)。
 
入浙是左宗棠一直以來的夢想。早在楚軍出湘之始,左就注意到浙江這個最富之地。曾國藩這次超額滿足了他的夢想,令他快慰無已。而曾國藩在入浙時機上的選擇,更讓他看到曾國藩為他考慮的細致周到。此時的左宗棠,對曾國藩發(fā)自內(nèi)心地尊重感激,和曾國藩交往中,變得畢恭畢敬,“修敬先達之禮”,“每事必請教而后行”。(《太平天國史料從編簡輯》)稱:“滌帥與我,情意郛洽之至。”(家書)這是雙方合作中最情投意合的一段。
  獲得了更大平臺的左宗棠的才干更揮灑無余,他竭盡平生才力,專注于浙江軍事。同治二年三月,清廷超擢他為閩浙總督,居然與曾國藩平起平坐,分庭抗禮了。他說:“近奉沖圣寄諭,吾與滌公均平列。”(家書)
  左宗棠擔任巡撫,已經(jīng)屬于破格超升。而從就任巡撫到擢升總督,為時不過一年有余,這一年多中間,左宗棠并無特殊建樹,何以如此輕松取得與曾國藩平列的地位呢?
  這道圣旨的背后隱藏著大清朝廷極為深刻的用心。原來,曾國藩此時權(quán)傾天下,擁兵過廣,已經(jīng)令清廷不放心了。他們怕曾國藩尾大不掉。使左氏與曾分庭抗禮,就是為了分裂湘軍,牽制“兵權(quán)過重”的曾國藩,達到分湘系集團而治之的目的。
  而之所以起用左宗棠來牽制曾國藩,是因為清廷敏銳地發(fā)現(xiàn),左宗棠與自己的恩主曾國藩之間出現(xiàn)了矛盾。
十四
  隨著左宗棠地位的迅速上升,他與曾國藩的關(guān)系又一次出現(xiàn)了惡化。
  首先當然還是用兵方略上的爭執(zhí)。
  投身曾國藩之前,左宗棠批評起曾氏之兵略從來沒有客氣過。既為麾下之后,左宗棠對曾的許多軍事判斷雖然不再公開嘲諷,但與朋友們交流時仍直言不諱。比如聞聽太平軍占領(lǐng)浙江后,曾國藩的判斷極為悲觀,左宗棠卻認為這是一件好事,太平軍舍棄長江中游的安慶地區(qū),而專集于下游,“大局頓有轉(zhuǎn)機。”(全集,答劉印渠)事實證明左的看法確實比曾更有見地。
  早在咸豐十年三月,左宗棠就建議曾國藩“先以偏師謀取吳越”。曾國藩卻堅持所謂“穩(wěn)扎穩(wěn)打”之法,拒絕此議,進駐皖南萬山叢中的祁門。左宗棠雖然沒有公開批評,卻在寫給兒子的信中流露出輕蔑之色:“滌公于我極親信,毫無間言。唯才略太欠,自入窘鄉(xiāng),恐終非戡亂之人。”
  離開曾國藩羽翼之后,左宗棠開始接連不斷地與曾國藩爭辯兵機。他認為曾國藩用兵過于拙滯,對自己的束縛過多,在信中經(jīng)常對曾發(fā)出抱怨。隨著浙江巡撫做得越來越順手,左宗棠對曾國藩的批評也越來越直言不諱。
 
入浙之初,左宗棠對曾國藩的建議還是惟命是從,至少是積極響應(yīng)的,但隨著他在浙江腳根扎穩(wěn),對曾國藩就越來越輕慢起來。曾國藩對周開錫、李慶霖二人十分反感,要求左宗棠斥退他們。左宗棠卻對曾國藩的用人之道不以為然,“恪靖嘗謂文正無知人之明,故文正所棄者,無不重用也”,反而委此二人以重任。同治元年,當太平軍進攻曾國荃部時,曾國藩要求左宗棠派蔣益灃一軍往援,左宗棠卻拒不從命。曾國藩于浙事或者楚軍的“大調(diào)度”,都通過書信或者咨文商之于左,可是左卻“每置不肯”。曾國藩寄給左宗棠的信件,左動不動就不予回復。以至于曾國藩在一封信中這樣抱怨道:“每有大調(diào)度,常以緘、咨敬商尊處,公每置之不論,豈其未足與語耶?抑自足而拒嘉謨耶?盍亦箴砭而推挽之?”
  與左宗棠的合作中,曾國藩不得不又一次回到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角色。和別人他不好說什么,只能對親兄弟一吐肝肺。同治二年五月初二日,他在致曾國荃的信中這樣說:“余因呆兵太多,徽祁全借左軍之力,受氣不少。此后余決不肯多用圍城之呆兵矣!”悻悻之態(tài),溢于言表。
  不論有多少不愉快,曾、左二人關(guān)系表面上還是過得去的。雖然左宗棠說出“公與弟均尚氣好辯,彼此爭論,更涉形跡,于大體多所窒礙也”之類的重話,但雙方從來沒有撕破面皮。因為曾國藩位為兩江總督,左宗棠是浙江巡撫,名位畢竟在曾國藩之下,不得不時時壓制自己的氣焰。但當左宗棠升任閩浙總督,與曾國藩地位相等后,二人沖突就開始表面化了。
 
二人第一次沖突的導火線是軍餉問題。
  湘軍不是經(jīng)制之兵,軍餉一直是曾國藩最頭疼的問題。當湘軍頓兵南京城下之時,曾國荃每天只能發(fā)四成餉,士兵連半飽也吃不上,只能煮粥度日。
  為了保證湘軍軍餉供應(yīng),曾國藩保舉沈葆楨出任江西巡撫,因為江西是湘軍重要的餉源地。沒想到出任江西巡撫不久,地方主義傾向就壓倒了對曾國藩的感激之情,初當一面的沈葆楨急于在江西干出成績,想把江西財政收入都留為己用,不再為湘軍供餉。曾國藩聞訊大急。沒有了這筆餉銀,南京城下的湘軍只有兩條路,一是嘩變,二是在南京城下被活活餓死。
  曾、沈二人為了爭餉,在皇帝面前打起了筆仗。鬧到雙方都以“引退”為威脅。對于沈葆楨的忘恩負義,曾氏大營的所有人都氣憤填膺,他們紛紛說,如果朝廷設(shè)一個“絕無良心科”,沈一定取得第一名。
  曾國藩為此“郁悶殊甚”,寫信給左宗棠說:“幼丹(沈葆楨的字)中丞與敝處大相齟齬,將漕折全行截留,初不省其開罪之由。以中才而當末流之世,處權(quán)勢之地,固宜叢尤悔而不自知乎?”(曾國藩:《復左中丞》,《曾文正公全集·書札》,卷十,第35—39頁。)
  曾國藩把左宗棠當成了心腹和知己,才如此推心置腹地談?wù)摯耸?。他萬萬沒想到,升任了總督的左宗棠在回信中沒接他的話茬,卻為沈葆楨抱起了不平。
原來,左、沈二人此時已經(jīng)走到了一起。戰(zhàn)爭形勢的發(fā)展,使左、沈有了共同的利害關(guān)系。因為左氏軍隊在浙江阻擋太平軍入贛,為江西起了屏障作用。左宗棠還多次帶兵入贛剿殺江西境內(nèi)的太平軍。沈葆楨雖然不愿為曾氏供餉,卻愿意為左氏供餉,雙方因此關(guān)系密切,情投意合。在和曾國藩打奏折官司時,沈葆楨甚至還把左宗棠帶兵入贛,高風格地不用江西餉銀的事績寫入奏折,以此貶低曾國藩。江西現(xiàn)已財力枯竭,所幸閩浙總督左宗棠派兵前來我省作戰(zhàn),“極諒江省苦情,派來劉典援師,血戰(zhàn)于江,轉(zhuǎn)餉于浙”。(沈葆楨:《洋稅盡數(shù)解營片同治二年五月二十七日》,《沈文肅公政書》,卷二,第26頁。)
  同時,在餉源分配上,左宗棠對曾國藩也有諸多不滿之處,他認為曾氏過于偏向曾國荃,分給自己的太少。左宗棠撫浙后,因為軍餉不足,想在安徽、江西部分地方收取鹽稅,曾國藩拒不同意。左宗棠升任閩浙總督后,曾國藩又奏請將原來供應(yīng)左軍的婺源、景德鎮(zhèn)、河口等的厘稅歸為安徽、江蘇等地湘軍調(diào)撥分用,這令左宗棠大為惱火。
因此,當沈葆楨與曾國藩打起奏折官司時,左宗棠站到了沈葆楨一邊,拒不為曾國藩說話。在沈葆楨以開缺威脅朝廷時,左宗棠則公開替沈葆楨抱不平。他寫信指責曾國藩說:反對你的人,你逼得他走投無路。順應(yīng)你的人,就步步高升,你的獨斷專行,已經(jīng)讓人畏懼了。
  面對左宗棠措辭尖銳的質(zhì)問,曾國藩采取了一如既往的忍讓態(tài)度,沒有進行過多地解釋和爭辯,但心中難免不存芥蒂。在曾氏大營中人看來,左宗棠此舉證明,他已經(jīng)可以步沈葆楨之后,取得“絕無良心科”的第二名了。曾、左二人日后關(guān)系日漸疏遠,在此就打下了深刻的伏筆。何況成為總督之后,左宗棠與曾國藩的書信往來又恢復了舊日飛揚跋扈指手畫腳之態(tài)。筆記中有這樣一條記載:左宗棠:“一日來咨,極詆文正(曾國藩)用人之謬,詞旨亢厲,令人難堪。文正復之云:‘昔富將軍咨唐義渠中丞云:貴部院實屬調(diào)度乖方之至。貴部堂博學多師,不僅取則古人,亦且效法時賢,其于富將軍可謂深造有得,后先輝映,實深佩服,相應(yīng)咨覆云云。’”
  以曾國藩之修養(yǎng),如果郁怒已極,決不會以這樣的嬉笑怒罵、尖酸刻薄來回應(yīng)左宗棠。雙方的關(guān)系,至此已經(jīng)陰云重重。然而就在此時,左宗棠又給了曾國藩重重一擊。
 
太平軍為了解天京之圍,對湘軍展開突然反攻,大舉攻入了皖南。左宗棠認為這是曾國藩調(diào)度不力、防備不當所致,在未和曾國藩商議的情況下,直接向清廷建議,簡派楊岳斌來督辦江西、皖南軍務(wù)。這一建議的實質(zhì),是要從曾國藩的轄區(qū)范圍內(nèi)分割出江西、皖南,清廷早就想收縮曾國藩的兵權(quán),接到此奏立即批復同意。這顯然是對曾國藩權(quán)勢和威信的一次嚴重打擊。以曾國藩之城府涵養(yǎng),對此事未置一辭,但他的幕客們卻情緒激烈,紛紛破口大罵。曾國藩的得意門生趙烈文在他的日記中說,見左宗棠《請飭楊岳斌督辦江西、皖南軍務(wù)片》,字字為自己表功,句句給曾國藩抹黑。
  “天下舍己之外,更無公忠體國之君子”, 趙烈文一語,道出了左宗棠的心事。左宗棠每自以居心正大為恃,對老同事、老朋友突然襲擊,這種事以后還多次發(fā)生。這種襲擊表面上當然是以“大清王朝根本利益”為出發(fā)點,但背后卻經(jīng)常隱藏著某種“爭雄心態(tài)”。事實證明,清廷選擇左宗棠來作為分化湘軍的突破口實在太準確了。在整個湘軍集團中,左宗棠是唯一一個始終要越曾國藩而上的人。左宗棠的這一舉動,正式宣告曾、左解體。
  清廷見分化政策收到效果,從此更加放手扶植左宗棠的勢力。經(jīng)過三年苦戰(zhàn),左宗棠攻克杭州,清廷因此于同治三年三月特加左宗棠以太子少保銜,并賞穿黃馬褂。及至當年十月,左宗棠奪得浙江全省,被清廷封為一等伯爵,并賜爵名“恪靖”。功名之順遂,出乎所有人的想象之外。
十五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正午,南京太平門外一聲巨響,城墻崩坍,煙塵升起數(shù)十丈。天京陷落。
  兩天之后的六月十八日午夜,氣喘吁吁的信使叩響了曾國藩大營營門。已經(jīng)于二更四點睡下的曾國藩在三更三點被人叫醒,披衣復起。他已經(jīng)猜到是什么消息,顫抖的手握住咨文,讀后“思前想后,喜懼悲歡,萬端交集,竟夕不復成寐”。
  是啊,曾國藩有太多理由百感交集。從咸豐二年起兵到今天,整整十二年了。這十二年里,他失去了兩個親兄弟,也親手把數(shù)萬名湘鄉(xiāng)老鄉(xiāng)送入鬼門關(guān)。自己更是三次自殺,數(shù)度瀕危,忍受了超過普通人耐受極限十倍百倍的艱巨和委屈,才換來這一張捷報。
  收到捷報,大清朝廷“特沛殊恩,用酬勞勚”,冊封曾國藩為一等侯,世襲罔替。同時冊封曾國荃為一等伯。有清二百年里,漢人得此異數(shù)者,少之又少。真是兄弟二人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然而,就在封侯的喧鬧喜慶過去不久,曾國藩卻又一次陷入了苦惱之中。
  原來,曾國荃午夜送來的那張捷報存在一個致命的問題。曾國荃沒有詳細調(diào)查,就匆忙匯報說,南京城內(nèi)十萬太平軍皆被消滅。幼天王“積薪宮殿,舉火自焚”。南京一役,圓滿成功。
  然而事實是,南京城破之際,有數(shù)千人突圍成功。這數(shù)千人中,就有洪秀全的兒子幼天王。自古用兵,講究擒賊擒王斬草除根,幼天王逃走,則太平軍殘部猶心有所系,鎮(zhèn)壓太平天國自然不能算徹底成功,曾國荃血戰(zhàn)兩年得來的“首功”由此也大打折扣。曾國藩得知真相后,如同兜頭一瓢涼水。他只能盼布防的湘軍在南京城外迅速抓住幼天王。這樣,他也可以從容向朝廷匯報,措辭之間,極力回旋,使他們兄弟不至于十分難堪。
  讓他想不到的是,幼天王居然一路逃過湘軍在南京城外的層層布防,千里逃奔到湖州,投奔了當時太平軍余部中的堵王黃文金部。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居然有人不稟告他,率先將此消息報告給了朝廷。
  此人就是左宗棠。
        原來左宗棠通過線人,提前得知了幼天王的蹤跡。按常理,他應(yīng)該及時把這個消息告訴曾國藩,讓曾國藩決定如何處置整個事情。再退一步,即使是由他來向朝廷匯報,他無論如何也應(yīng)該先與曾氏兄弟通報一下情況。這樣于國家無損,而于私誼有益。事實上,在以前的軍務(wù)大端上,左宗棠一直是這么做的,只有這次,在涉及曾氏兄弟根本利益的大事上,左宗棠沒有這樣做。在獲得了幼天王下落后,他立刻于七月初六直接奏報朝廷。

  這道奏折,不但有實情,還有夸大。幼天王逃至湖州是實,但是所謂他受到太平天國十萬余殘部的熱烈歡迎,“拼命相持”,卻是夸大不實之辭。其實,洪秀全在天國覆亡前期已經(jīng)人心喪盡,毫無政治經(jīng)驗的幼主也已經(jīng)沒有什么號召力。太平天國李世賢、汪海洋等余部對“迎駕”、“護駕”根本不感興趣,所以幼天王在逃亡途中總是“趕不上”他們,因為他們不想要這個政治累贅。另一位令他耿耿于懷的湖州守將堵王黃文金雖有“迎主”的舉動,卻對幼天王本人避而不見。由此可見,幼天王雖然逃出,但這個小泥鰍已經(jīng)翻不起大浪,不值得清廷那樣大為緊張了。
 
左宗棠夸大幼天王的影響力,意圖十分明顯,那就是要風涼貶損曾氏兄弟的戰(zhàn)功。他告訴清廷,幼天王遠比南京城更重要。幼天王逃出,并且受到十萬余殘部的熱烈歡迎,那么太平天國各地殘部聯(lián)合起來,重新復興,并非沒有可能??磥礞?zhèn)壓太平天國大業(yè),只是完成了一半。而曾氏兄弟就是憑著一半成功,騙得了封侯之賞。
  左宗棠的目的果然達到了,朝廷勃然大怒。慈禧太后萬萬沒想到素稱老實厚道的曾國藩居然敢如此欺君罔上。于是降下嚴旨,切責曾國藩:
  “據(jù)曾國藩奏:洪?,櫡e薪自焚;茫無實據(jù)!似已逃出偽宮。李秀成供:曾經(jīng)挾之出城,后始分散;其為逃出,已無疑義。湖熟防軍所報斬殺凈盡之說,全不可靠!著曾國藩查明。此外,究有逸出若干?并將防范不力之員弁從重參辦!”
  這道諭旨語氣空前嚴厲;不僅指責曾國藩以前的奏折“茫無實據(jù)”、“全不可靠”,而且要嚴懲曾國藩的部下,“將防范不力之員弁從重參辦”。不要說慈禧主政以來,對曾國藩一直是客客氣氣,就是對曾國藩不太感冒的咸豐皇帝,也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重話。曾國藩的自尊心受到了空前打擊,聲譽也大大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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