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布拉格機場時，當(dāng)?shù)貢r間為早晨6點半，天氣陰沉，一如預(yù)報。云層上的霞輝始終未能追趕上飛機，在前方綻放出光芒。后排座位上的女生從5點鐘天邊散發(fā)的第一縷曙光開始，就一直盯著窗外，祈盼中的日出未能到達，被機尾翻涌著云層吞噬。
多年前，曾經(jīng)，很為昆德拉迷了一陣子，從《不朽》《生活在別處》到《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一本一本買了來，一遍一遍地看，那荒唐與怪誕，追尋與推拒，不朽與背叛，孤獨與悲涼，沉醉與游移，小人物與大思考等種種閱讀體驗，似乎很能激發(fā)當(dāng)時的閱讀沖動。今天，終于可以走在他生于斯長于斯的土地上，感受伏爾塔瓦河孕育的這一片中歐大陸的迷人魅力。
【布拉格】
斯美塔那的《伏爾塔瓦河》交響曲，是正式開始欣賞這片土地的引子。在長笛、簧管及小提琴的音律起伏間，感受著伏爾塔瓦河源頭小溪潺潺淙淙的山泉里涌出的浪花飛濺與點點銀輝。在木管樂器寧靜柔和的鳴響中感受她的田野靜謐與神奇夢幻。在鋼管樂的肆虐中，感受她穿越峽谷撞擊陡崖峭壁所帶來的洶涌澎湃與驚心動魄。踏著節(jié)律，隨著奔騰435公里的伏爾塔瓦河，開始領(lǐng)略這片中歐大陸的黎明與黃昏，早春的枝芽吐蕊與小鎮(zhèn)的旖旎風(fēng)光。
布拉格是捷克的首都和最大的城市，面積為496平方公里，擁有人口118.3萬，是全球第一個整座城市被指定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城市。奔流435公里的伏爾塔瓦河穿城而過，把這個建筑風(fēng)格豐富而色彩絢麗的城市一分為二，古堡區(qū)與新城區(qū)。建于1357年的查理大橋把兩岸緊緊地相連在一起，大橋上108尊源于圣經(jīng)的雕像把這個城市演繹成歐洲露天巴洛克美術(shù)館。頭戴五顆星星被稱為捷克守護神的圣約翰，屹立700余年，接受著來自四海踏上查理大橋的人們朝拜的目光。無論你走在布拉格的哪條街巷，整點，都會聽到來自于舊市政廳外墻上，建于1410年，著名的天文鐘的整點報時的鐘聲。如果，這時，你恰巧在布拉格廣場上，那么，還可目睹天文鐘上方的窗戶徐徐開啟，鐘聲齊鳴下，12個圣像如走馬燈似的一一在視窗中出現(xiàn)，向人們鞠躬。如果，你再有興趣，可以登上舊市政廳的塔樓俯瞰老城區(qū)全景。布拉格的老城區(qū)，房頂幾乎都被刷成了紅色，而高高聳立的教堂塔尖，因經(jīng)年氧化顯示出飽滿的銅綠色，“萬紅叢中點點綠”她們“零亂”而錯落地分布在城中，給以強烈的視覺沖擊。鮮明的色彩感，賦予了布拉格濃厚的童話韻味。
黃金小巷，一條毫不起眼的建于16世紀(jì)的斑斕民居小胡同，連接城堡的后門，因最早是那些為王公貴族打造金飾的煉金工匠居住地而得名，相傳當(dāng)時魯?shù)婪蚨赖臒捊饚熅驮谶@陰暗的實驗室里，依照點金術(shù)的傳說進行冶煉。此后，這里一度成為落魄的學(xué)者、狂熱的藝術(shù)家所居住。在19世紀(jì)之后，又逐漸變成了貧民窟。隨著旅游業(yè)的興起，原本的房舍都已改為特色小店，或為咖啡店，或為各色旅游紀(jì)念品店，而22號則是一間非常精美的小書店。鵝卵石鋪成的小巷，窄窄的寬不足2米，11間具有歷史意義的小房子一間挨著一間，外墻顏色各異，紅色、藍色與鵝黃色，色彩絢麗。每間房子低矮狹小，游客往往要低著頭才能進入，不足9平方的斗室，層放著各色紀(jì)念品和手工藝品，如木制玩具、錫制小士兵、手繪衣服等，琳瑯滿目。人群熙攘，在小店間穿梭。人們大多以欣賞為主，偶爾選一兩件心儀的物品存著紀(jì)念。小巷的另一側(cè)是城堡的圍墻，墻內(nèi)即是古城堡，圣維特大教堂巍峨聳立。恢宏與局促，就這樣，一對望就是數(shù)百年。黃金小巷22號安靜地隱沒于期間，白色的墻，深綠色鉤染的門框與窗框顯得嫻淑恬靜。這是卡夫卡的古居。據(jù)說，卡夫卡在此完成了多部作品的初稿，而《城堡》是其中之一。
多年前，閱讀卡夫卡的《城堡》時，漸漸明白，有一種距離，叫作咫尺天涯，難以逾越。那名謊稱自己是被城堡聘請來的土地測繪員K，雖經(jīng)萬般努力，但每一條通向城堡的路卻莫名地消失在迷霧中，城堡始終像一頭巨獸般俯視著他。最終，他也只能止步于小酒館的噪雜中，至死都未能跨進城堡的大門一步，盡管大門近在咫尺。其實，小酒館的背墻就是城堡的外墻，坐在酒館內(nèi)憑窗而望，可見城堡的后門。
有時候，遠與近，常常與距離無關(guān)。壁壘，常常與視覺無關(guān)。孤獨，常常與熱鬧無關(guān)。
抵達，則是上帝的蒞臨。
【KV小鎮(zhèn)與馬麗安小鎮(zhèn)】
“你見，或者不見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
小鎮(zhèn)對于歐洲，無論是德國還是捷克，都是這般遺世獨立的精彩存在。
我們到達卡羅維發(fā)利（簡稱為KV小鎮(zhèn)）時，雨絲洋洋灑灑地飄落下來，整個小鎮(zhèn)氤氳在迷蒙的煙霧之中，宛若仙境。
這是一個位于捷克西部的城市，和馬麗安小鎮(zhèn)一樣，屬于溫泉小鎮(zhèn)。其實，所謂小鎮(zhèn)，在國內(nèi)，也只能算個村莊，半小時就能穿越來回。這里的溫泉資源十分豐富，礦泉水從地下2000多米深處噴出。城內(nèi)有幾十個泉眼，每個泉眼噴出的泉水溫度都不一樣，最高可達72℃。不同的溫泉口出水的溫度不同，41.2-72.2℃不等。買一個溫泉杯，在溫泉出口處接上一杯，邊走邊喝，慢慢地閑踱在河邊，時間就此止步。不過，這兒的溫泉是用來喝的，不是用來泡的，如果想泡，隨處有beerspa。
關(guān)于卡羅維發(fā)利熱礦水城的名字，還有一個非常神奇的傳說。相傳很久很久以前，喜愛打獵的捷克國王查理世到此狩獵時，一只小鹿被國王射傷，跛著腿逃去，國王策馬緊追，倔強的小鹿在懸崖邊縱身躍下，國王要隨從去尋找小鹿，待隨從在峽谷中找到小鹿，看到小鹿神奇地安然無恙。從此發(fā)現(xiàn)了這個溫泉，為此，人們在山上為礦泉的第一個受益者——小鹿豎起一座雕像，小城也有了“卡羅維發(fā)利”的名字，即“查理溫泉”的意思。
“來我的懷里
或者 讓我住進你的心里
默然相愛
寂靜歡喜”
這就是行走在小鎮(zhèn)中的默默歡喜。
【克魯姆洛夫（CK）小鎮(zhèn)】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fēng)之回雪”“秾纖得中，修短合度。延頸秀項，皓質(zhì)呈露”“丹唇外朗，皓齒內(nèi)鮮”美景有時和美人一樣，咋一相見就可以令人怦然心動，欲擁入懷。
克魯姆洛夫，簡稱CK小鎮(zhèn)，就是這樣一位令人一見傾心的佳麗。
克魯姆洛夫小鎮(zhèn)坐落于捷克南部的波希米亞地區(qū)，位于伏爾塔瓦河的上游，距捷克首都布拉格約160公里，現(xiàn)有居民約14100名，被譽為世界上最美麗的小鎮(zhèn)之一。該城在13世紀(jì)時由于其處于一條重要的貿(mào)易通道上而逐漸繁盛。小鎮(zhèn)的大部分建筑建于14世紀(jì)到17世紀(jì)之間，多為哥特式和巴洛克式風(fēng)格。整個小鎮(zhèn)被流經(jīng)該處的馬蹄形的、寬闊蜿蜒的伏爾塔瓦河環(huán)抱著，而著名的城堡則靜臥于懷中。1992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宣布授予它世界文化遺產(chǎn)的頭銜。
窄小的石板街、潺潺的流水與輻射狀的小橋構(gòu)成了小鎮(zhèn)的一切，片片紅瓦與立體型墻畫存錄著可追溯到公元13世紀(jì)的古堡中名門望族的燦爛事跡。說故事的人每隔一兩個小時便帶著一批游客，踩著相同的磨的發(fā)光的石板路，指著城墻上的家族標(biāo)記，不斷地復(fù)述著城堡幾百年來留下的豐功偉績和千秋往事。登上古堡的最高城塔，整個被河水歐米茄型環(huán)抱的古堡小鎮(zhèn)一覽無余。古堡的屋瓦一律是橙黃色的，屋頂曲線輕輕舒展，錯落有致，在陽光下宛若童話。高聳的教堂便是小鎮(zhèn)的中心，不管在哪個角落，只要往教堂的方向走，就能回到廣場，當(dāng)然，一個懷抱的區(qū)域，迷路是不太容易發(fā)生的事。
藍天與白云輕柔地漂浮于小鎮(zhèn)的上空。小河蜿蜒起伏，鷺鷥在河中點水戲嬉。有著數(shù)百年歷史的紅屋頂房屋依河漸次排列，隨意選一條小巷進入，往外即能走到河邊，往內(nèi)，即可通往市政廳廣場。漫步期間，一切都給人以恍若隔世的感覺。
穿過小橋，往小鎮(zhèn)的中心走，一小會就到了市政廳廣場。中世紀(jì)小鎮(zhèn)的市政廳是一座白色的3層樓建筑物。由于保存完好，游客看到的景色和300年乃至500年前如出一轍。沿著寬寬窄窄、直直曲曲的小街四處信步，鱗次櫛比的小店鋪沿街兩邊鋪陳，雖有游人往來進出，卻無喧囂。大部分店鋪的工作時間是早9點-晚6點，如果你恰好進店時間在5點50分，她們是不會接待你的，告訴你她們準(zhǔn)備下班，當(dāng)然，如果你早上8點50分進店，哪怕店門已開，服務(wù)員也會告訴你9點開始營業(yè)。由于恰遇復(fù)活節(jié)，廣場上擺滿各式臨時售賣攤，大多出售一些當(dāng)?shù)鼐用褡约裔勚频钠【啤⒛汤?、各種口味香腸，還有一些手工制品，如皮帶及騎馬用具，木制花藍、花盆等。有一種熱紅酒是之前未見過的，買一小杯品嘗，卻是酸甜可口。香腸與奶酪的品種繁多，口味大多不太好接受。有小鋪售賣細樹枝的，兩三枝一包，長長的，看上去類似我們江南的柳枝，心想，莫不是他們復(fù)活節(jié)也有類似我們清明節(jié)插柳枝的習(xí)慣？未及細問。雖然是一個臨時市場，卻并無嚷鬧聲，似乎賣與買并不是他們所關(guān)心的，“生意”是山高水遠他方的事。
若不是往來的游人給小鎮(zhèn)帶來的盎然生機，真懷疑，這座靜謐的古樸小鎮(zhèn)是否被時光所遺忘，時光的列車是否依然樂而忘行停留在中世紀(jì)。
小鎮(zhèn)的石板路是熱鬧的，而任何時候，臨水的花園總是安靜的，隨意選一位置坐下，來杯啤酒，或咖啡，靜靜地看嫩芽在枝頭破裂，時間在指間停滯。
【哈爾斯塔特小鎮(zhèn)】
一片廣袤的草原，依坡零星散落的小木屋，掛著花環(huán)的小木門，裊裊而起的炊煙，開滿小花圍著木柵欄的小花園，穿著花邊蓬蓬裙的女主人，這也許是留在大部分人腦海中童話里的某個畫面。一路上重溫《西西公主》的影片，欣賞著巴伐利亞州的美麗風(fēng)光，來到哈爾斯塔特，一個如夢似幻的美麗小鎮(zhèn)。
哈爾斯塔特位于阿爾卑斯山山脈腳下，屬奧地利州薩爾茨卡默古特地區(qū)的一個村莊，位于哈爾斯塔特湖湖畔。小鎮(zhèn)海拔高度511米，2005年擁有923名居民，直至2015年已有1221名居民。哈爾施塔特的“Hall”可能源自于古克爾特語的“鹽”，得名于村莊附近的鹽礦，歷史上這一地區(qū)就因鹽而致富，因此這里又被稱作“世界上最美的小鎮(zhèn)”或“世界最古老的鹽都”。
我們到達小鎮(zhèn)時，陽光正好。下車舉目，便被眼前的美景所震懾。但見翡翠般的哈爾斯塔特湖波光瀲滟地靜臥在高山峽谷中，如一匹抖落開來的翠綠色綢帶。依然積雪的阿爾卑斯山綿延起伏倒映在湖中，隨波搖曳。一排排小木屋臨湖而建，陽光脆打在屋面上，發(fā)出陳年舊木幽幽的光，似乎在向你述說遙遠的森林故事。小木屋都是兩層建構(gòu)，細細觀察，每個屋頂靠近屋檐部都釘有一條長長的擋物鋼條，沒有鋼條的也在屋頂面嵌入三角形鋼釘，猜想大抵是用以預(yù)防雪季大片積雪冰快速滑落而引起的不測。雖已早春，每個木屋的寬大屋檐下依然堆放著碼列齊整的木條，近聞，散發(fā)出松樹的脂香味，想來，在冬季取暖時，隨著壁爐內(nèi)木材燃燒的噼啪聲，爐前的面包也一定調(diào)和著淡淡的松香。
循著小鎮(zhèn)上唯一一條狹長的小街沿湖漫步，駐足停步，隨意取景，無需技巧，舉手凹造間，框內(nèi)即是醉心的美人美景。沿墻攀爬的枝藤，雖沒有綠色與花紅的點綴，卻極富美感，如一幅冬日油畫。不遠處教堂的塔尖，在陽光的照耀下，發(fā)出熠熠輝光，把這兒的一切生靈帶往純凈的天堂。數(shù)只野天鵝暢游在湖面上，或獨自匍匐著打盹，或兩兩嬉戲。如有人拍個掌聲，或撩撩水，她們就興奮地撲打著雙翼滑過水面飛翔起來。
來到小鎮(zhèn)，一定要嘗一嘗鱒魚，鱒魚是哈爾斯塔特湖里的特產(chǎn)，而且，冬春交替雪水開融時節(jié)是最肥美的。最早了解鱒魚是在程虹先生翻譯的《尋歸荒野》一書中， 通過主人翁對土地、森林的熱愛并以之為家不斷地進行探索的描述，尋求自然的造化，讓心靈歸屬于一種象群山、大地、沙漠那般沉靜而擁有定力的狀態(tài)。每當(dāng)在冰雪融化的河流中垂釣上一條鱒魚，男主人翁便欣喜若狂。因閱讀的過程中對鱒魚留下深刻的印象且有所垂涎，今日一見，便也激動萬分。
如果想歇息，隨意推開掛著花環(huán)的小木門便是咖啡屋，擇一臨窗的位置坐下，來一杯咖啡，推窗見湖，湛藍的天空與如絮般輕柔的云朵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遠處的湖面青煙如紗，雪山陡峭，畫面飄渺，置身其中，宛若天界。如此，就一杯咖啡，時光似乎過成了隔世的樣子。
余光中先生說：旅行之意義并不是告訴別人“這里我來過”，而是一種改變，自身的改變。時光千年，歲月更替，生命輪回，而，山依舊，水依舊，我們又有什么可以放不下的呢？
愿自己出走一世，始終懷有一顆如這哈爾斯塔特湖水般澄明的心，笑對，花開花落，云卷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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