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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戰(zhàn)壕里的先鋒、小可愛與新民歌
文/李皖
來源:《讀書》雜志2008年第二期


2007年出了太多的民謠事件:

歲末年初,北京的“十三月”發(fā)布萬曉利和蘇陽的新唱片;

2月23日夜,臺灣歌手馬兆駿在超市購物時昏倒,送醫(yī)院急救不治;

4月15日,卑南族歌手胡德夫出版平生第一張專輯;

5月25日,北京盲歌手周云蓬以自發(fā)渠道出版專輯《中國孩子》;

9月19日,廣州星外星唱片以“美麗星民謠”為名集體推出京港臺三地30張唱片。


  民謠之所以事件,是因為:萬曉利和蘇陽極富代表性地展示了北京民謠發(fā)展的兩極——極先鋒和極傳統,極新和極舊。馬兆駿的去世,是臺灣民歌時代第一位宗師級人物的故世,且故世得這么早(48歲)。胡德夫是那個傳奇時代更大的人物更早的英雄,是先驅,和校園民歌的年齡一樣老,但他居然30年才出一張專輯。而周云蓬以他看不見的眼睛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黑暗,寫出時代最震撼人心的詩篇,讓我們已經干枯的眼睛迸發(fā)洶涌的血淚,不止如此,他也在音樂上展示了中國民謠的最新進展。而廣州的星外星,在2000徹底淪入娛樂的時代,倡導“有觀點的聆聽”,第一次以招人耳目的方式,讓京港臺三地的民謠新創(chuàng)作集體亮相。

  不是所有唱片都在這一年發(fā)生,但所有唱片的關聯、各方對這些唱片的關注,卻是在這一年整體爆發(fā)。所以這樣說毫不夸張:2007是中國的民謠年。


  中國的民謠創(chuàng)作群,大體在以下四個群落發(fā)生。


一、以小河、美好藥店、萬曉利、周云蓬為代表的酒吧民謠群體。


  這個群體活躍在北京的酒吧,每一位都是器樂先鋒,其中小河更是先鋒中的先鋒,他和美好藥店的作品,是民謠界最令人意外的文體。2005年以來,小河主宰了美好藥店的癲狂,監(jiān)制了周云蓬的民謠新境界,刺激了萬曉利的想象力。對形式創(chuàng)新的渴求,對音樂新語言的探索,對聲音的細微暗示的敏感,使他們踏入的不是民謠的古老田園,而是一片未知的新領地。在小河的大膽示范下,民謠音樂快速與實驗的沖鋒、電子的新知、爵士的即興、戲劇的意外、戲曲的中國式熱鬧、反抒情的歌唱可能攜起手來。2007年,北京酒吧民謠群體成為中國民謠中的先鋒派,他們的實踐正成為一場不知所終的新音樂的冒險。


  沖擊音樂與非樂的邊界,挑戰(zhàn)聽眾的審美和智力。如果說小河的作品在美感上、在音樂的資格上存在問題,讓人難以接受甚至令人作嘔,那么這種對民謠本體的反省和突破,卻在萬曉利和周云蓬那里結出了好果子。萬曉利本色上是個鄉(xiāng)土歌手,《這一切沒有想象的那么糟》展示了他驚人的轉變。在這張唱片中,歌手的角色已不只是彈吉他,而成為自我的制作人、音樂的全才、荒誕民謠的探險家,他用一些奇怪、玄幻的音效配合冷靜若冰的演唱,以慢到扭曲的吐字、扭曲到非人的歌聲,使這張唱片成為超現實的現實主義作品?!哆@一切沒有想象的那么糟》與周云蓬的《中國孩子》、美好藥店早先出版的《請給我放大一張表妹的照片》(2005)一起,代表了酒吧民謠群落從城市民謠一步踏入先鋒民謠的現代主義轉變。

  周云蓬是該群落中最完美的人,不僅突出地兼具了這個群體共有的民間精神和先鋒精神,也兼具了他個人獨有的孤傲的內向型詩人和民間落魄藝人這兩種角色。風子評論《中國孩子》是一張可以和張楚《孤獨的人是可恥的》媲美的民謠杰作,說周的藝術智慧和活力來源于民間,而非眾人覺察到的知識分子意識,這一點正與1994年的張楚相似?!吨袊⒆印窂姆績r、黃金周、關于城市事故的新聞報道、小時候的共產主義之夢獲取題材,以從低沉到尖銳、從死寂到呼喝的方式演唱,形同太平盛世的一聲晴天霹靂。張曉舟把周云蓬的主題概括為“怒斥光明的消逝”,“怒斥善與美的流失和毀滅”;網上更有一個貼子說:“道德淪喪的人們啊,愿你們快點死去吧。那些懦弱的人啊,我為你們悲哀。你們的尊嚴和生命,喪失的毫無價值!”像這些論者所觀察到的,周云蓬的驚世歌謠有一個爆點,良知;但依我看,這并不是唯一的爆點。的確,《中國孩子》的9首作品基本上來自21世紀初葉的中國現實,都是些沉痛之音、悲涼之作,但它們未必是把中國作為對象,也未必是把社會批判作為要點,更有可能是在力陳人生真相之慘不忍睹。從周云蓬譜曲艾倫·金斯堡的瘋媽媽的動機,看得出這些詞作的相通之處,在于真相。從瘋人院傳出的字條,與周云蓬的現實主義歌詞只有一點是相似的,就是它們都泛出真相突然剖開來鋒利手術刀的寒光。請比較這樣的句子:“我在瘋人院里一切都很好,每天做著電擊,沒有煩惱。每頓飯有魚有肉還有牛奶。這里的玻璃一點都不臟?!保ā禔LLENGINSBERG媽媽的一封信》);和這樣的句子:“不要做中國人的孩子,爸爸媽媽都是些怯懦的人/為證明他們的鐵石心腸,死到臨頭讓領導先走”(周云蓬《中國孩子》)。周云蓬讓我們看到,真相通常都被包裹著,溫良平常,而一旦打開來卻是無比的殘酷、直觀、驚心動魄。和史鐵生一樣,周云蓬也是了悟到殘廢是一種宿命的人,他說目盲是一扇門,只對他打開。我瞎了,你看得見,這兩樣人生,各有各的命運,各有各的局限,各有各的妙處,都是一種體驗,不可以同時兼得。

二、以洪啟、小娟、李凈禪、野農、何力為代表的新民歌運動群體。

  早先新民歌運動是一個左翼群體,叱咤一時的領袖人物是如今已成為先鋒戲劇導演的張廣天,但由它的第二代洪啟組織和領銜后,新民歌鼓吹的政治野心已讓位于對真善美的追求。新民歌運動對形式創(chuàng)新毫無企圖,看重的是近乎普世性和永恒性的美,力圖在每一首歌曲全面貫徹和錘煉美的琴音、美的旋律、美的歌聲、美的詞句和美的品德。

  受張廣天新民歌運動的余緒影響,洪啟常有一種對民間、人民、生活的沖動性標榜,但是并不比萬曉利們更民間,反倒比那些酒吧才子們更具有小知識分子的習氣??墒窃诰裆?,洪啟確實有一種向六七十年代尋源的本能。他用革命時代的健康文藝譜曲《雷鋒日記》;以人道主義的心情體會新疆街頭的尋人啟示;在王洛賓的時代之后再一次在漢語唱片中恢復了新疆彈撥樂最美麗的琴音。《雷鋒日記》所反映的集體主義思想和螺絲釘精神因為直接來源于日記原文的引用,所以并不太令人驚訝,令人驚訝的是它的曲子,完全不像是當今這個時代的人創(chuàng)作出來,而從旋律到情感到演繹方式到精神指向都更像是七十年代革命歌曲的轉世再生。洪啟是個情種,習慣寫情歌,但在寫到“我”這個詞的時候,他與周杰倫、林俊杰甚至下面要談到港臺民謠歌手完全不同。洪啟的“我”從來不是哼哼嘰嘰的個人私我,更像是一個集體名詞,是代永恒的時間和廣大的個體共同抒情,這與民歌中發(fā)生的情形類似。

  而新民歌運動作品的美,是一種向七八十年代歌曲尋源的美。2007年,新民歌運動組織了一場又一場城市賞聽會,變成唱片出版的卻很少,除了洪啟的《阿里木江,你在哪里?》,另一個唱片成績卓著的人物是武漢歌手小娟。小娟與她的民謠樂隊“山谷里的居民”雖然創(chuàng)作了不少歌曲,07年卻主要靠翻唱起家。在純樸的、干凈的、簡單的美在中國流行音樂中斷檔達十年之后,小娟以她清澈的歌聲開始讓人重新領略這種美,重新重視這種美,重新驚喜于這種美。小娟讓我們看到,1990年代中期以來,中國流行音樂主要是在一種高度混合、崇尚時尚、追求辭藻、過度修飾的狀態(tài)下度過的,美麗的歌曲本身反倒成了稀缺貨?!度顼L往事》、《細說往事》這兩張專輯奉行好歌主義,將七八十年代港臺音樂中的好聽歌曲,有些是近幾年的流行歌曲,翻改成民謠的樣式。小娟不止是好嗓子,不止是毫無雜質,她的魅力本質上源于一種自然,她的唱法很輕唇齒音清晰,近似于在人耳邊低語,她的柔軟的殺傷力幾乎是一擊而中,像那句著名的英文:“Killingme softly with yoursong”,許多人是偶爾聽了小娟的一次亮嗓就永遠地成了她忠實的情人。這兩張唱片的錄音之好和美學上的自然境界達到這樣的效果:聽眾雖然是隔著冰冷的唱片和音響,卻似乎能感覺到耳朵上輕癢的吹氣,純真少女吐氣如蘭的吹氣。

三、陳綺貞、陳珊妮、蘇打綠、自然卷、胡瑋琪、姜昕、黎亞為代表的獨立音樂群體。

  這個群體在英國叫Indie1,在中國叫獨立音樂,實際上卻是民謠的一種變體。它的中國祖師奶奶是對巴西芭莎諾娃情有獨衷的黃韻玲小姐,1991年留下該樂派的頭號經典《平凡》(《三個人的晚餐》是其中的代表作)。這類音樂常被稱為“小資音樂”,也有人從它的音樂特色出發(fā)稱之為“小可愛音樂”。小可愛是它一直都有的,小資卻是新鮮貨,是中國的城市化發(fā)展到一定階段才可能出現的。小資音樂的出現說明民謠會是人類相伴永久的歌謠,一種人性化的、生活的歌唱,雖然滋養(yǎng)這種音樂的土地不存在了,但只要人存在,它就依然存在。在城市化高度發(fā)展的大城市,它發(fā)展出一種講述、念白、吟唱特色依然但新穎程度高度發(fā)展的城市化升級版本。在白領成了小眾又成了主流的時代,小資音樂也從一開始獨有的個人創(chuàng)作,成了小眾又成了主流。




  以2007年這個時段看,黃韻玲一脈單傳的女兒陳綺貞、陳珊妮都已經不活躍了,潮頭浪尖的人物是蘇打綠、自然卷這類Indie團體。它確實是特別小的,小可愛、小個性、小情緒、小脾氣、小結構、小題材、小風格,它又是特別講才氣的,幾乎每個小資都是特別有小才氣、特別愛秀才氣的男生女生。小可愛民謠一般旋律都不舒展,味道講究點生澀,形式上出乎點意料。蘇打綠(《小宇宙》、《無與倫比的美麗》)就像是味道奇特的一道怪茶,聲音說不上美,主唱像男又像女,像人又像童;自然卷(《資源回收》、《掀開后車廂》)立志把字條、隨筆、散文、日記、菜單都唱成歌,展現隨便唱隨便寫的特殊才情和魅力;胡瑋琪(《狠討厭》)是個狠角色,5歲女童闖進搖滾(實際上20幾歲),唱出小資音樂的最瘋狂版本,以裝可愛的方式完成了幾乎全部詞曲,女主角沒有好嗓子,但有的是故意扭曲的發(fā)嗲歌唱,類似這樣發(fā)嗲的幼稚的童男童女之聲,正成為半數以上的獨立音樂的聲音標簽。而在大陸這邊,黎亞(《我不在巴黎,塑料花盛開》)是Indie失散的女兒;姜昕(《我不是隨便的花朵》)卻是被附會了,IndiePop不假,但與小資、小可愛無關,她有她自己的脈,中國搖滾的脈。

四、以胡德夫、陳建年、巴奈、AM樂團、蘇陽、野孩子、王城為代表的民歌和新民歌。

  陳建年、巴奈、野孩子、王城在這一年都沒出新專輯,只是再版了,只是重新受到了關注。這個名單的前一部分都是臺灣的少數民族,后一部分都是中國西北的土氣漢人。

  《匆匆》(胡德夫)、《美麗新民謠》(小美、陳永龍、胡德夫、吳昊恩等)、《AM到天亮》(AM)這些唱片的集中出現,有征兆顯示臺灣的原住民正在興起一場新鄉(xiāng)土運動。值得注意的是它的美學宣言,原住民音樂的旗手胡德夫,“野火樂集”的組織者熊儒賢,都曾對這種鄉(xiāng)土音樂美學有所闡發(fā)。胡德夫有一段話是這樣說的:“以前部落根本沒有‘演唱’這回事,沒有音階、五線譜或所謂的音樂老師,……就是由衷的想要歌,想要naluwanhaiyan。” 胡德夫認為,民歌就是naluwan haiyan。naluwanhaiyan是臺灣民歌中經常出現的幾個虛詞,類似于漢族的“呼兒嗨嘿唷”,但就是這幾個虛詞的喊喝,“就能夠表達喜怒哀樂,任何一種感覺”。2




  所以臺灣的原住民新民歌既不太重視詞的深度,也不太重視曲的創(chuàng)新,就是naluwanhaiyan,就是激情的噴薄迸發(fā):歌詞是一些純樸到近乎于大實話的主題,著眼于普世性的、永恒的人情美,如親情、友情、愛情、民族情,對祖先、土地、勞動、收獲、歡聚的頌贊;文字的簡單有時到了這種程度,唱完簡短的引子后,即進入naluwanhaiyan式的副歌,由一堆感嘆詞和辨不清意義的古語組成。而在情緒上,則回到山上、海邊、月光下點一堆篝火的狀態(tài),大家圍聚在一起又唱又跳,載歌載舞;在音樂上,唱祖先的歌,或者用祖先的形式作些似舊還新、似新還舊的創(chuàng)作。

  “野火樂集”是這其中非常著名的臺灣民歌活動,組織一批原住民歌手,在臺灣本島乃至世界各地辦音樂節(jié),開演唱會,迄今已歷8年之久。2007年的民歌唱片《美麗新民謠》,是“野火樂集”2004、2005年4場活動的結集。歌手全部是少數民族,歌曲全來自音樂節(jié)的現場紀錄。這樣的唱片有多好呢?好在它的真,好在讓一批精工組裝的錄音室作品都面臨淪為假樂的危險。它的熱情而真摯的感染力確實是現代音像制品所罕有的,音樂研究家、紀錄片制作者張釗維聽過一次“野火樂集”,之后以浪漫的筆觸形容說:“繁花似錦,云鳥翻飛,鹿與云豹的眼神不期然邂逅……”,如此筆觸,像在形容一場重回遠古的夢!

  值得注意的是,《美麗新民謠》的歌手主要是青年人而不是老頭子,這個新現象打破了一談民歌就是尋訪老人、搜集古物這一套文物考古之舉,而在少數民族的新生代中、在活人當中、在當代生活中,大舉復興了祖先的傳統,隔離世界時尚,重建起少數民族的文化生活。AM也是這樣的一個團,它聚合著10位團員的龐大陣容,使它更像是一個聚會。這10個人中9個人是少數民族,從20幾歲到40幾歲不等,都有其他職業(yè),只在唱歌時才聚到一起?!禔M到天亮》這張專輯,有各部落流傳下來的歌謠,有新創(chuàng)作的歌曲,有比《美麗新民謠》更強的民族憂患感,甚至,在他們的歌聲中是有宣言和鼓動的,包藏著對政府民族政策、對城市文明、對主流文化壓迫的一股怒火。

  “三十年一碟”的《匆匆》將是一張傳世之作。我在一個短評里說:“圣雄甘地去世時,愛因斯坦曾言:后人將難以相信有這樣一個真實的人曾經存在于世。胡德夫于近30年的臺灣歌壇屬于同一個奇跡,我們難以相信有這樣一個真實的人曾經存在于世?!?/span>

  胡德夫歌曲的力量不在歌詞的深度和形式的標新立異,而就是他這個人。從歌曲型態(tài)上看,《匆匆》的11首歌曲不外是臺灣山地民歌與西方古典藝術歌曲的結合。它的歌詞很平常,只是抒情,不表現思想。即使是表現對時事尖銳的批判,也依然是如此。但它被鋼琴家胡德夫歌唱家胡德夫牛一樣的胡德夫以非凡的力量和卓越的藝術水平張揚到了極致。胡德夫的演唱可稱為“雷霆之聲”,用力敲鐘,大聲說話,具有驚人的大音量、雷霆般的威嚴、真理在握般的正氣。30年的歲月真不是好玩兒的,30年的光陰全部在歌曲里,歲月的磨礪和人的堅毅,凝結成歌聲的高容量,凝結成罕見的豪氣、霸氣、正義感,人中之杰的強大魂魄。這種聲音是有歲月感的,這種聲音是有土地味兒的,這種聲音里包著一個太平洋,這種聲音高昂著強權威壓永不屈服的尊嚴,是一種英雄與赤子之聲。類似以下這樣的評論將不只是比喻:如聽見浪翻越太平洋的吶喊,從大自然入歌,聲聲是波濤(陳哲妮);這是山的氣勢,是海的遼闊,是血里的相承,是永恒的鄉(xiāng)愁(奇哥)3。聽胡德夫的演唱,我覺得他的歌聲就是太平洋的波濤,大武山的峰谷,美麗稻穗上太陽沉甸甸的灌漿。

  胡德夫平常的曲調里有一片深情,胡德夫平淡的歌詞里有一種大愛,正是民歌原有的至美。寬厚的聲音后面是寬厚的心靈,原住民音樂的背后是幅員更為遼闊的原住民運動。在臺灣這一群藝人身上,頑強保留原住民的原生態(tài)、原文化、原住地、原山林的期許,已成為一種歷史使命,是社會的而非僅僅只包含音樂怡情功能的使命。

  大陸這邊,2007年蘇陽出版了《賢良》。蘇陽原來搞搖滾,有寧夏第一吉他手之譽,近年卻徹底轉向民歌,用寧夏的土話和西北花兒的形式,作出像那些老民歌一樣古老的新民歌。這些土的掉渣的歌曲不是回蕩在賀蘭山下、土寨谷場,而是傳揚在北京的時尚酒吧,在一群樂器好手手下以精美的歐美民謠+中國現代民樂的形式出現,這與早先的蘭州樂隊野孩子如出一轍。

  蘇陽和野孩子都直接采用西北民歌的形式,尤其是傳統的花兒樣式,他們的歌曲就是花兒的2000版本?;▋旱脑~,花兒的曲,花兒的曲牌,花兒的韻腳,都被完整地延續(xù)下來,由此他們成為在流行音樂里用北方話唱歌的人。這種創(chuàng)作美學與臺灣原住民的同行極其類似,所不同的是,原住民新民歌大多回歸古老的情感,歌曲多以抒情、頌贊、聚眾、歌舞為主,而蘇陽和野孩子關注于當下文明沖突,歌詞多為敘事和批判。揭盛世瘡疤,呈鄉(xiāng)村苦難,指城鄉(xiāng)、貧富、善惡對立,是蘇陽和野孩子作品最常見的主題。《賢良》的主題借用它的題目,可稱為“不賢不良”。但同是作為批判現實主義的藝術,民歌這種體裁,卻為蘇陽和野孩子帶來迥異于當代民謠和搖滾的藝術表現。賦比興的手法被廣泛運用,鄉(xiāng)土舊詞成為歌詞創(chuàng)作的主要語匯,同樣是控訴和揭露,蘇陽和野孩子往往用語不張,鋒芒不露,顯露出北方漢族溫良、敦厚、沉默甚至木訥的民族秉性。

  2007年活躍的民謠人物中,還有兩個游離在外,不屬于任一個群落,而屬于歷史風潮的余音。其中小果(《晴天娃娃》)是大陸校園民謠的余緒,林一峰(《思生活》、《一期一會》)是臺灣校園民歌的余緒。兩個人都是干干凈凈的,特別的優(yōu)美而有才氣。小果散文化的作曲技巧,旋律在常規(guī)套子尾巴上意外發(fā)展的能力,比林一峰顯得更有創(chuàng)意。林一峰動聽之極的旋律,實質上是仿制民謠經典的結果,仿作使其順口,仿作使其易聽,仿作使其規(guī)整,仿作使其落入了窠臼。與其旋律的優(yōu)美但缺乏創(chuàng)新比起來,林一峰紀錄和感悟的能力顯然更為驕人,感情生活的點點滴滴被如此細膩地認真對待,恰當地感受、反芻、領悟、一一釀制成歌,最終見證了成長,照亮了其實是平凡至極的生活。雖然是香港人,林一峰卻是李宗盛和校園民歌隔山隔代的孩子。他對香港是個意外,香港幾乎沒有它的前輩和同宗。


  而林一峰干凈的漢語毫無疑問是個奇跡,一個唱粵語的(后來也唱普通話了),筆下的語言卻洗煉得沒有粵語的一絲俚語俗腔,完全可作漢語文的典范,他提示了民謠創(chuàng)作整體上對文字的那種尊重、對歌唱是源于詩歌的吟唱升華的那種民謠獨有的藝術觀念。本文已經回顧的民謠藝人,幾乎個個是潛在的詩人,或具有成為詩人的潛質。小河、萬曉利、周云蓬是潛在的先鋒派詩人,洪啟、胡德夫、蘇陽、野孩子是潛在的民歌體詩人,陳綺貞、陳珊妮、蘇打綠、自然卷、黎亞、小果、林一峰是潛在的散文詩作者和文體改革家,具有格言寫作、語言創(chuàng)新、文體創(chuàng)造的別樣天賦。

  周云蓬說得好:音樂不在空中,它在泥土里。2007年的民謠景象,為音樂來源于生活、歌曲來源于我們的現實處境再一次寫下注腳。小資音樂也好,先鋒民謠也罷,都是一種生活的歌吟,都顯示了藝術的尋源、藝術的根莖的力量。仿佛是一種呼應,兩張珍貴的中國民歌的原始資料錄音出版了。這是根中之根:一張王向榮《陜北歌王》——中央音樂研究所專家喬建中,以干唱的方式錄下這位陜北民歌手的信天游35首4;一張朱仲祿《西北花兒王》,輯選了這位85歲的民間老把式跨度達50年的45首花兒原唱。眼光掃得更開,我們還會發(fā)現更多中國民樂的搜集與集存,在中國唱片上海公司旗下有計劃、成系列、大規(guī)模地進行,2007年留下錄音的是琵琶李光祖、古箏吳景略、古箏范上娥,而這個系列幾年來加到一起已有不下20種之多。仿佛是另一種呼應。先鋒、現代、搖滾的“摩登天空”5要做民歌、民族音樂和世界音樂了,民歌民樂國樂悄然加入當今電子時尚。這是根上之須:旨在發(fā)掘民謠的無花果廠牌成立;西藏電音系列出版《觸摸西藏》式的電子樂(2006)、原生態(tài)紀錄西藏歌手樂手的《根源中國》;胡淼峪在世界音樂旗號下出版《智慧到彼岸》,以后現代拼貼手法表現東方藝術的輕、柔、淡、簡、靜。獨立的搖滾樂隊杭蓋是年完全轉向民歌,以蒙、漢混合隊伍推出蒙古民歌專輯《杭蓋》。

  印度詩哲泰戈爾詩云:“這是最最遙遠的路程,來到最接近你的地方。這是最最復雜的訓練,引向曲調絕對的單純。你我需遍扣每扇遠方的門,才能找到自己的門、自己的人?!笔堑?,這也就是胡德夫那首著名的《最最遙遠的路》的第一段。2007年,民謠這最最遙遠的路,經過最最復雜的訓練,引向了曲調絕對的單純,再次來到最接近我們的你我門前。有人說這是民謠復興,須知民謠每一刻都在復興,每一天都永恒存在。有時候你聽不見它,只不過因為它離我們太近,就像我們至親的親人,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遍布了他們看不見的親切呼吸。




2007年11月6日星期二


1 Independent-Pop的簡稱。

2見《匆匆》唱片序言,P15。
3這兩句評,原是陳哲妮(明基文教基金會執(zhí)行長)和奇哥(自然卷成員、音樂創(chuàng)作者)對《美麗心民謠》的寄語,引用時有改寫。
4這35首錄音有信天游、陜北船夫調、山曲、爬山調、陜北小調、榆林小曲、二人臺、社火小調、酒曲、神官調、蒙漢調等,為行文方便,這里籠統稱之為信天游。
5摩登天空,創(chuàng)立于1997年12月,北京著名唱片公司,致力于搖滾樂、電子樂、前衛(wèi)音樂的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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