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三的我兒子佩韋到今年四月份就年滿21周歲,起名佩韋源自于成語“佩韋自緩”,意即性格急躁時摸摸腰間的牛皮帶,讓自己放松。因為我知道自己性格急躁,有時容易誤事,不想讓兒子遺傳我這一性格,便起了這個名字讓他以后警醒。因為我父母去世早,岳父母年齡大,所以兒子一出生便沒有老人幫忙帶,妻子產(chǎn)假結(jié)束正常上班后,我們先花錢在附近找個女孩在白天幫忙看護。當時附近沒有幼兒園,連學前班也沒有,無處安放兒子。我離妻子的學校又遠,也無法交替照顧。就這樣好不容易熬過幾年,因女孩外出打工,還未滿五歲的兒子便被妻子送入自己學校的一年級,倒不是拔苗助長,主要還是為了安全。
雖然父母都是教師,兒子卻沒有得到什么教育優(yōu)勢。我從上班第一年就帶兩班初三畢業(yè)班,任務繁重,連周六周末和假期都常常要上課,路途又遠,每天早出夜歸,中午不回家,早上離家時晨星還在閃爍,孩子在熟睡;晚上九點多到家,孩子早已睡下。根本談不上對他進行教育。妻子繁忙的工作之余給兒子做一點學前教育。年齡小加上沒受過規(guī)范的學前教育,使兒子在教室里很不適應,剛開始坐不了一會就要跑出去找媽媽,一段時間后才不往外跑。但直到二年級他還搞不清考試是什么,老師發(fā)下試卷后,他在上面胡亂做做,也不翻頁,然后試卷一放,就出去玩了,老師攔都攔不住。直到三年級他才知道考試應該是件很嚴肅的事情,有些認真做了。因為沒打好基礎,成績多是六七十分,超過八十分的時候都不多。我總覺得男孩子嘛上小學時成績一般可以理解,只要能培養(yǎng)他喜歡閱讀就行,長大些就會進步的。還有我住在偏遠的農(nóng)村角落,沒有條件讓兒子進城學點什么音體美特長。妻子一直抱怨我對兒子的成長不走心,缺少一種危機感。我往往裝聽不見,就在那種情況下,我總不能隨便教書應付,一心圍著自己的兒子轉(zhuǎn)吧?作為教師的職業(yè)道德和良心何在?好在作為教師的妻子用講故事的方式引導兒子愛上了讀書。我的人生經(jīng)驗是:喜歡讀書的孩子,人生即使沒有什么富貴,但也不會一事無成。
兒子上六年級時,看到已經(jīng)教高中的我實在忙,擔任初中教師的三姐主動提出把我兒子轉(zhuǎn)到她所在的礦區(qū)學校求學,因為礦區(qū)學校條件遠比偏遠農(nóng)村學校好,生活上又有三姐照顧,我同意了。妻子不舍得剛滿十歲的兒子一下子離家到百里之外上學,滿腹擔心,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她。果然換了新環(huán)境的兒子在三姐的嚴格要求下,進步很快,根據(jù)每學期的成績單來看,在五十多人的班級中算是名列前茅。最后中考成績是670分,雖然不夠最好的淮北一中,但上其余的重點高中卻沒問題。讓妻子感到美中不足的是,因為三姐家的伙食很好,十四歲的兒子體重達到150斤,明顯超重。在時我考慮的是,兒子離家已有四年,其間我和妻子沒有陪伴他,感情上肯定有所疏離,現(xiàn)在開始進入青春叛逆期,身邊的各種誘惑又很多,如果再缺少父母的親情相伴,一定會出現(xiàn)系列問題,我從教已近二十年,類似的情況不知見了多少,無論是重點高中或普通高中的學生概莫能外,不能重蹈覆轍。我同事的孩子要么住家,要么租房子陪讀,兩頭疲于奔命。我于是我跟家里人商量讓兒子跟我在普高上三年,其他人知道我的想法后都大吃一驚,認為荒唐,堅決反對。我堅持認為成人比成才更重要,只要人生青少年時期品質(zhì)的底子打好,不愁成才。若是缺乏監(jiān)督教育,一旦走歪,再回頭更不易。我對自己教育兒子都沒有信心,別人又能為你操多少心?父母和子女分開時間太長,必然影響親子關系,今天省勁,以后麻煩。我反復闡明這個道理,又帶兒子去海南島旅游,給他買了一輛心儀的賽車,兒子勉強同意了我的安排。
高中三年,兒子一直住在我宿舍里,雖然有些叛逆,像穿衣吃飯之類的,我買的飯菜他常常不滿意,卻要買一些我認為只算是零食的東西當飯吃;妻子給他買的衣服鞋子拒絕接受,寧可閑置也不穿,要自己買中意的;每星期堅持打半天游戲;騎自行車堅持帶著藍牙,邊聽歌曲邊騎行,不聽從我要他注意安全的提示……對非原則性的問題,我不再糾纏,但他的有些要求我堅持不同意,兒子看同學大都有手機,心里癢癢,多次提出也要擁有一個自己的手機,我告訴他有手機是為了聯(lián)系方便,我們就在一個學校,已經(jīng)很方便,和老師交流也很容易,你現(xiàn)在不需要手機。事實上手機已經(jīng)成為影響孩子健康成長的公害,讓學校老師極為頭痛。青少年自控能力差,學習壓力又大,手機功能繁多,容易使他們上癮,借此逃避現(xiàn)實。不要說孩子,就是成年人又有幾個能離開手機的?直到兒子后來考上大學,我才給他買了手機。
在高二文理分科時,兒子征求我的意見。我知道兒子的長項是文科,文史地尤強,中考歷史幾乎是滿分,物理較差,化學一般,但文科生的擇業(yè)選擇面太少。我問他以后想從事什么職業(yè)?他說不愿意從事教師法律會計之類的職業(yè),恰恰這些是文科生的主要擇業(yè)方向。當時又出現(xiàn)了中山大學某歷史專業(yè)碩士生求職困難,投塘自沉的事件,社會影響很大。我傾向于讓兒子選擇學理科,主要從以后的就業(yè)來考慮的,但把兒子的特長忽略了。果然,高考結(jié)果出來后,兒子只能上本科征集志愿,他對這個結(jié)果不滿意,想再來一年。在此后的一年中,他很刻苦,除了做老師布置的試卷外,他自己又買來許多。終于在當年的高考中超過本科線六十多分。曾有人問我讓兒子上普高可后悔?我說不后悔,與兒子共處的幾年中,我自己一直手不釋卷,堅持看書學習,努力工作,潛移默化,言傳身教,發(fā)現(xiàn)兒子做的不合適的地方及時糾正,雖然他有時也嫌煩,但畢竟還小,基本都能接受。他并不是自控能力很強的人,一旦任其自由成長,后果一定糟糕,到那時我才更后悔呢!
選擇志愿時,兒子說想去遠點的地方上大學,妻子以為兒子的遠點無非就是出省罷了,但看完兒子初步選擇的幾個學校還是愣了,依次為新疆、云南、廣西、黑龍江、吉林等地的學校。妻子舍不得他走得太遠,說會想家的。我理解兒子的想法,十八歲之前基本上都是呆在家周圍,心里在渴望著到外面闖一闖。當年也是十幾歲的毛澤東留下一首“孩兒立志出鄉(xiāng)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的詩句,便義無反顧地離開了老家韶山?jīng)_。我當年師院畢業(yè)時何嘗不想到外面闖蕩一番,可惜按規(guī)定只能回老家從教?,F(xiàn)在的交通條件便利,為什么不能讓兒子走遠一點,開闊其視野,增長其見識。孩子在父母跟前是長不大的。再說兒子已滿十八,到外面是上大學,又不是打工。何況我家姐妹的幾個孩子不也是在很遠的外地上學嗎?最后兒子被云南農(nóng)業(yè)大學錄取,學的是他感興趣的生物學專業(yè)。
一晃兒子大三了,三年中他一直積極向上,每次放假都把老師發(fā)來的成績單轉(zhuǎn)發(fā)給我過目,基本上每科都在八十分以上。我發(fā)現(xiàn)被大學生認為難學的高等代數(shù)兒子居然考87分,予以贊揚,兒子卻淡定地認為那不算什么,有點“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理了。他連續(xù)擔任班級團支部書記,我在和他輔導員聯(lián)系詢問其在校表現(xiàn)時時,輔導員告訴我他組織能力很強,學習和其他方面表現(xiàn)都很好,已經(jīng)被學院黨總支定為入黨積極分子。同時把國家計算機二級考試,英語四級都考過了。另外兒子認為他170多斤的身體超重,從大二開始鍛煉減肥,居然就減到了130斤,我看到了兒子做事的毅力。今年寒假兒子更是勇于進取,一舉拿到國家英語六級證書和駕駛證。而且兒子很平靜地告訴我,回校后想準備考研,以期在學業(yè)上取得更好的發(fā)展。我有些意外,因為在送兒子上大學時,我和妻子要求他在大學期間也要好好學習,要為后來早做打算。兒子卻說到大學要好好放松,我是有些失望地回來的??磥韮鹤佑行把孕胁灰弧?,心中自有主意,我小看年輕人的潛力了。
更難得是,因為今年寒假期間妻子要看護年邁生病住院的父母,基本不沾家,我要為高三學生上課,每天都是兒子問我何時到家,以便為我準備飯菜。有時還去為外公外婆送去,這都是以前所沒有的。因為我平時教導要求的多,臉色嚴肅的時候多,所以兒子平時和他媽更親近些。但今年假期,兒子晚飯后多次主動要和我一起散步,和我交流他的想法。話題包括國家大事,他的學業(yè),想找什么樣的女友。這時我們之間是完全對等的交流,與其說是父子,更像知心朋友一般。我真實地感受到兒子的成長和進步。汪曾祺的一句話突然就跑進我的腦海:“兒女是屬于他們自己的,他們的現(xiàn)在和他們的未來都應由他們自己來設計?!蔽颐鞔_告訴兒子:“一個人的能力有高低,水平有大小,我不需要用你和誰攀比爭面子,你只管樹立好自己的人生目標和理想,朝著方向盡最大的努力前進,做到問心無愧,人生就會是你想要的成功。”兒子點點頭,我相信兒子這次是真正明白了我的意思。
三月一日,兒子又要遠行,他自己收拾了行裝,一大早上,我們在小區(qū)門口分手。我自去上課,兒子拖著行李箱,昂首大步去坐車趕飛機。雖然從背影看上去孤孤單單,這一次,我卻沒有絲毫的擔心。因為,兒子長大了。
作者簡介:朱良啟,男,現(xiàn)年48歲,畢業(yè)于安師大中文本科,中學語文高級教師,現(xiàn)任教于烈山區(qū)淮北七中?;幢笔凶鲄f(xié)會員,烈山區(qū)作協(xié)常務理事?!缎袇⑵刑帷沸旅襟w十大金牌作家。2014年開始散文隨筆寫作,先后有二十多篇作品在省市區(qū)獲獎。在省市報刊、網(wǎng)絡媒體發(fā)表文章一百九十余篇,近五十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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