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丨喜馬拉雅FM蒙曼的精品課《蒙曼品最美唐詩》
編輯丨林跡和
中秋佳節(jié)又將至,今天分享中唐詩人王建的一首七言絕句《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
簡單說一下題目的意思,是王建在中秋節(jié)這個象征著團(tuán)圓的節(jié)日里,望著天上的一輪圓月,給遠(yuǎn)方的好友杜郎中寫了一首詩。
月色滿庭
首句:中庭地白樹棲鴉。
這是中秋月色的景物描寫。那可能有人會說這句詩哪里有月?當(dāng)然有,“地白”就是地上霜,也就是月色啊。是天上一輪圓月,灑下萬里清輝。這兩字一出,一種既素潔又清冷的感覺,已撲面而來。
其實,不光“地白”是講月色,“樹棲鴉”還是講月色。本來到了晚上,倦鳥歸巢,人是不大容易看見樹上的烏鴉的。但是,如果月亮特別亮,烏鴉或者其他鳥類就會誤把月明當(dāng)做天明,叫起來或者飛起來,讓人感知到它的存在。那這樣看來,一句“中庭地白樹棲鴉”,雖然不曾明說月亮,但是,卻又通過庭院中的地白、鴉棲,把月出的效果寫到了十分。
冷露濕花
再看第二句:冷露無聲濕桂花。
如果說第一句寫的是中秋月夜的顏色和聲音,那么這一句就是在寫味道了。在中國古人的心中,每個季節(jié)都有特定的花朵,秋天的代表就是桂花。本來桂花的花形小、花色淡,并不引人注目,但是它花香濃郁、沁人心脾,且最盛就在八月,正是屬于中秋節(jié)的花。
詩人舉眼望去,一樹桂花被露水打濕,顯得那么潤澤。那露水是從天上降下來的呀,這不由得就讓人聯(lián)想到了天上的桂樹,在那月亮之上,廣寒宮前的桂樹,此刻是否也沾染了輕盈的露珠,散發(fā)出縷縷寒香呢?這樣一想,所謂“冷露無聲濕桂花”,到底是人間還是天上,就顯得亦真亦幻,卻又如此唯美、如此動人!
秋思何處
前兩句寫月下之景,好像并沒有人在,但實際不是啊?!爸型サ匕讟錀f”、“冷露無聲濕桂花”也罷,不都是人在看、人在聽、人在感受嗎?可以想象,詩人當(dāng)時就徘徊在月亮之下、中庭之中,他舉頭低頭,思接千里。那么他在想什么呢?
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
這兩句詩人終于正面點題了,而且不僅點出了“望月”的主題,更從自己一個人的望月生發(fā)開去,聯(lián)想到普天之下人們的望月了。
今夜月圓,舉頭仰望的豈止是我一人,天涯海角,所有人不都在望著同一輪圓月嗎?可是望月雖同,苦樂各異。有的人合家團(tuán)聚,也有的人望月懷遠(yuǎn)。既然如此,那綿綿的秋思又會落在誰人那里呢?
這句“不知秋思落誰家”中的“誰家”并不是哪一家,而是“誰人”的意思。那詩人是真的不知道秋思落在了誰人心頭嗎?當(dāng)然不是。他真正的意思其實是說“月明人盡望,秋思落我家”,是我在思念著我的朋友杜郎中?。?/p>
可是這樣正面抒情太直白了,太沒有詩意了,怎么辦呢?詩人干脆把自己藏起來,用了一個疑問句:“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不說自己,但自己就在其中。寫得何等蘊藉,又是何等巧妙?。?/p>
寫中秋的詩詞其實相當(dāng)多,最著名也是曠達(dá)的當(dāng)然是蘇東坡的“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钡侨粽摽侦`婉轉(zhuǎn)、如詩如畫,王建這首《十五夜望月寄杜郎中》卻是個中翹楚,不遑多讓。
西方人總愛講“一千個人心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那其實對于中國人而言,一千個人心中當(dāng)然會有一千個月亮。但是無論如何,對于中秋節(jié)這個特定的節(jié)日而言,相思和團(tuán)圓才是最永恒的主題,而真正的相思,其實正如“冷露無聲濕桂花”,透著絲絲涼意,卻又散發(fā)著醉人的芬芳。
關(guān)于主播:
蒙曼:中央民族大學(xué)歷史系教授。北京大學(xué)博士。2002年至今在中央民族大學(xué)歷史系任教,主要研究領(lǐng)域為隋唐史及中國古代婦女史。2007年登上央視百家講壇,先后講述《武則天》、《太平公主》、《長恨歌》、《大隋風(fēng)云》等。
《蒙曼品最美唐詩》:節(jié)目內(nèi)容從《唐詩三百首》中選擇最經(jīng)典最雅正的古詩,宗旨為品讀最美唐詩,找回詩情詩心。有助于我們走出自己的狹小空間,有更大的視野、格局,喚醒靈魂深處的簡單和純粹,讓自己變得更敏銳,發(fā)現(xiàn)生活之美,感悟樸素的生命哲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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