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寧雖是一位享譽物理界的科學家,在中國卻總是受到質疑。
于是,一些文章為了讓普羅大眾更加理解楊先生的地位高遠,便將同為物理大牛的霍金和蓋爾曼當成了最佳的參照物。
霍金自不用說,家喻戶曉的科學明星,他是許多人眼中權威的物理學家典范。
而蓋爾曼,則常常先被冠以“擁有五個大腦的男人”、“兩條腿的圖書館”、“夸克之父”、“力斗費曼”的名號,再說他對楊振寧何等畢恭畢敬。
最多提到的是,楊振寧80歲生日,他還專門不遠萬里飛來中國為其賀壽。
默里·蓋爾曼
蓋爾曼本人要知道這些文章對他的描述,真是不知道該是開心還是難過。
那些夸獎的名頭倒可以一個不差照單全收,但他與楊振寧的友誼卻是被誤解了個透徹。
兩人的友誼在20世紀便已經(jīng)建立起來,蓋爾曼80歲生日時,楊振寧也曾飛赴美國為其賀壽。
他可絕不是網(wǎng)文典故里,為楊振寧做陪襯的小角色。
蓋爾曼出生在科學的春天,成長于物理學飛速發(fā)展的時代:
他由“原子彈之父”奧本海默帶入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做博士后;曾與愛因斯坦在同一屋檐下工作;在費米領導的芝加哥大學物理系授課;與風趣的費曼針鋒相對,成為戰(zhàn)友和“敵人”;時而譏諷起波爾的丹麥話;時而調(diào)侃海森堡的古怪之處。
他本身也和這些讓人艷羨的物理學家一樣厲害,憑借對粒子物理學的貢獻摘得1969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
蓋爾曼獲獎現(xiàn)場
他從那個量子力學鼎盛的時代走至今日,他身上仍能看見那個時期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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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里·蓋爾-曼*出生在紐約,并且有著一個比他大9歲的哥哥。
哥哥對這位新降生的弟弟非常喜愛,蓋爾曼才三歲時,他就帶著他拓展興趣。
蓋爾曼的廣泛興趣完全得益于他的哥哥:他們一起觀察鳥類還有各種小動物、讀歷史、參觀博物館、學習各種語言。
*注:MurrayGell-Mann,他的姓名中間有連字符,這個連字符其實是默里的父親發(fā)明的。據(jù)說是因為他作為一個猶太移民,想在紐約出人頭地,所以老爺子就給自己的名字中間添加了一個連字符。
能找到最年輕的蓋爾曼
此時蓋爾曼的能力已經(jīng)展現(xiàn)了出來,他對很多知識的吸收能力實在驚人。
他被同齡的孩子們稱作“兩條腿的圖書館”,學習成績更是異常優(yōu)異。
因為對學校單調(diào)乏味的生活感到厭煩,于是他不斷跳級,才15歲便考入了耶魯大學。
他本打算選擇考古或是語言作為專業(yè),不過父親卻極力反對。
父親認為考古或是語言都是不能養(yǎng)活自己的專業(yè),希望他成為一個工程師。
不過尷尬的是,蓋爾曼在一次能力測試中,被認定為“適合任何專業(yè),除了工程專業(yè)”。
“賊心不死”的父親只能退而求其次,讓他選擇了與之相近的物理專業(yè)。
事實上他的父親非常喜歡物理學,特別是對愛因斯坦極為崇拜,經(jīng)常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學習廣義相對論,盡管他從來沒有真的弄懂過。
蓋爾曼一開始接觸了物理時,就認定物理學是非常乏味的。
幸運的是,在耶魯大學讀書時,他遇到了一位改變他想法的物理學教授亨利·馬耿諾。
馬耿諾老師在研究上并不突出,但授課和啟發(fā)學生上堪稱一流,蓋爾曼便是在馬耿諾的課堂上被勾起了對物理的好奇。
待他接觸到了量子力學,感受到了物理學的美感后,他徹底沉淪在了物理世界里。
耶魯老校區(qū)庭院
由于天資聰慧,蓋爾曼的學業(yè)壓力幾乎為零。
多余的時間里,他參加許多學術討論會,了解了物理學家的工作,這讓他逐漸興起對科學發(fā)起挑戰(zhàn)的欲望。
他的博士論文便是研究難度極高的大統(tǒng)一理論*,并且憑此獲得了博士學位。
*注:希望能借由一個單一理論來解釋數(shù)種不同的相互作用所導致的物理現(xiàn)象。
因為學生時期的優(yōu)異成果,他被奧本海默推薦進了普林斯頓高級研究院,與父親的偶像愛因斯坦在同一屋檐下工作。
翌年,他又成為了費米所領導的芝加哥大學核研究院的講師,隨后受聘于加州理工學院,任物理學副教授,一年后晉升正教授。
就是在這短時間內(nèi),20來歲的年輕科學家蓋爾曼,因為他的粒子物理學研究,成為粒子物理學界的重要人物。
普林斯頓高級研究院
人們對于微觀世界的認識是不斷地在變化的,從分子到原子,還有著更小的離子、電子。
但這遠遠不是終點,更加細微的粒子如輕子、質子、中子、介子電子等等,我們總能觀測到更小的粒子。
而 隨著基本粒子不斷被發(fā)現(xiàn),人們希望對他們做一番整理找到規(guī)律性,效仿當年門捷列夫的工作,為基本粒子找到一個“周期表”。
八重態(tài)的組成部分用綠色表示
蓋爾曼所做的工作,正是為這些粒子們,找到它們的歸屬。
他先是提出了奇異數(shù)的概念,為不同的粒子賦予了不同的奇異數(shù),以此分類粒子。
隨后他在奇異數(shù)的基礎上,提出了八重法,八重法是指將八個粒子聯(lián)合一起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狀態(tài),以此也可推演至十重法。
依照他所提出的思路,他預言了許多粒子的存在,其中也包括了無法被觀測到的夸克粒子,他也因此被稱為“夸克之父”、“20世紀的門捷列夫”。
可以說,蓋爾曼的工作讓粒子物理學邁進了全新的領域。
夸克基礎模型
由于蓋爾曼對粒子物理學的貢獻,他摘下了1969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除此以外還有許多獎勵榮譽:
1959年、1966年、1967年和1968年先后獲得了美國物理學會的丹尼·海涅曼獎;
美國原子能委員會頒發(fā)的E.U.勞倫斯(Lawrence)物理學獎;
費城富蘭克林學院的富蘭克林獎章以及美國科學院的J.J卡蒂(Carty)獎章;
他還被許多大學授予榮譽科學博士。
蓋爾曼在物理學上成果豐碩,但他也從未放下在歷史、語言、自然科學上的興趣愛好。
他到老都在四處奔跑,研究鳥類,他對物理學以外的學科研究常常讓人驚嘆。
也因為這樣,他被認為是加州理工學院里最聰明的人。
當然,另一個人完全不認同這句話,那就是蓋爾曼的宿敵——費曼。
1965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費曼
對于費曼有這么一句話形容他:費曼總以為自己是外星人,但其實他是地球人,馮.諾依曼總是偽裝的像個地球人,但其實大家都知道他是外星人。
費曼總喜歡夸耀自己聰明,這幾乎是大家都知道的事,盡管他確實聰明。
與之相同,蓋爾曼也從不否認自己的聰明,也許同性相斥,兩位自認聰明的人無意間成了“宿敵”。
蓋爾曼與費曼
費曼與蓋爾曼的交鋒總是非常激烈,即使在公共場合也毫不掩飾。
有一次,霍金來到加州理工學院作學術訪問,他正在聽蓋爾曼的講座。
這時費曼也來了,蓋爾曼便開始用單調(diào)乏味的語氣讀起了筆記。
十分鐘后費曼起身離去,讓霍金大吃一驚的是,全場似乎氣氛一松,蓋爾曼也開始用生動的語氣說起他的研究。
事后霍金才知道,蓋爾曼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鋒才故意示弱。
不過,恐怕費曼也是知趣而退,給足了霍金面子。
他們兩參與的研討會向來以殘酷著稱,蓋爾曼從不放過他人提出的一點錯誤,喋喋不休地向你發(fā)問。
若是話題無聊到讓他連錯誤都懶得提,那么他就會一臉無聊地在一旁看報紙。
而費曼會更直接,他一樣不喜歡錯誤或草率的想法,先是當場說出自己的看法,然后直接離去。
為此兩人同時出席的會議,可不會平靜如霍金參加的講座一般。
除了觀點爭鋒,兩人為了展示自己才是全加州理工學院最聰明的人總是不留余力。
費曼的愛車上畫滿了費曼圖,車牌上寫上“量子”的單詞,生怕別人認不出這是費曼,當然蓋爾曼也差不多,他的車牌上寫著“夸克”。
在費曼的自傳《別鬧了,費曼先生》出版后,蓋爾曼對書中描寫他的部分非常不滿,逼著費曼改到他滿意為止。
而在蓋爾曼《夸克與美洲豹》一書中介紹費曼圖的那段話,就不知道費曼是不是也插了一手了。
兩人也在一起做過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他們有著一位共同的美國畫家朋友。
有一次,這位畫家正巧生日,他們兩家人突發(fā)奇想想要送他一只孔雀。
于是費曼夫婦負責吸引畫家的注意力,蓋爾曼悄悄將孔雀放進了畫家的臥室。
待畫家回到臥室時,著實嚇了一跳,那可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禮物!
很容易感覺到,兩人雖為“宿敵”關系,但其實更像兩個羈絆極深的密友。
費曼總是會往蓋爾曼家中打電話,向蓋爾曼的太太詢問蓋爾曼的日程。
若是得知蓋爾曼在花園里干活,那費曼就能樂一整天。
但要是聽聞蓋爾曼在做研究,那要不了多久費曼就會出現(xiàn)在蓋爾曼家中。
兩人為了爭論兩人到底誰更聰明一直是“明爭暗斗”。
直到1988年費曼撒手人寰,這才終止了戰(zhàn)爭,但蓋爾曼也沒想到,費曼還是留了一手,離世也不忘將他一軍。
這是在2010年,紀念蓋爾曼80周年的國際會議上,費爾曼的學生喬治·茨威格回顧過往,提到了一個秘密:
原來費曼曾于1977年提名蓋爾曼作為諾貝爾物理學獎候選人,當時在場的蓋爾曼頓時被震驚了。
外人看來,費曼的提名是兩人莫逆的交情必然結果。
但蓋爾曼與費曼的關系卻也是復雜的,兩人相互競爭,也相互幫助。
恰如蓋爾曼的研究,將復雜粒子關系,用一個清晰易懂的方式分門別類。
也許在簡單與復雜之間找到的平衡,確是自然規(guī)律中重要的一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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