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高速發(fā)展的時代,連路上行人的腳步都顯得匆忙,可余雋和蔡嘉怡這對90后情侶卻愿意遠離喧囂,在市井中的老房子,安靜的做個手藝人,用木頭慢慢的烹制相伴一生的器具。
每一味食物,都應有一個恰到好處的容器,這才不會辜負了美食本身,也沒有辜負我們對生活的熱愛。因為很多時候,盛放食物的不是器皿,而是心情。余雋就是這樣一個不愿辜負美食的木匠。
余雋自認是個對審美冷感的人,很難有事物能牽動他的情緒,可事事皆有例外。在華南理工大學求學期間,一場日本木作大師富井貴志的作品展,改變了他的人生。
“鬼使神差走進去看看,沒想到每件作品都令自己特別震撼?!蹦咀骼w細的身姿上留下的一刀一刀的痕跡,令余雋感到前所未有的美,“那些木器不像人為加工的,而像是早已藏在了木頭里,靠一雙巧手把它取出來?!毖矍暗淖髌窢縿恿怂男?,令他有了自己也要試著做做的沖動,他沒想到自己會就此迷上了木作,連畢業(yè)設計也以木作完成,做了一把木椅。
畢業(yè)后,他成為一名家具設計師,但遺憾的是程式化的工作根本沒給他留下多少自主創(chuàng)作的空間,沒過多久,他便受不了枯燥無味的工作,辭職離開了。他拉著做平面設計的女友蔡嘉怡,在廣州陳家祠老城區(qū)一棟老式居民樓里,創(chuàng)建了自己的工作室。弦品牌就此誕生。
由于工作室太小,只有二十多平方米,剛剛夠放下基礎工具,不適合使用打磨機這樣粉塵極大的機械,于是兩人決定采用最簡單手工鑿刻,而這使得弦品牌木作有了與眾不同的風格。
余雋希望在自己作品的表面布滿連綿刀紋,他讓成百上千刀的痕跡小心翼翼地與木頭本身的紋路糾葛覆疊,看似粗糲質樸、既不規(guī)則又糙得很有質感的紋路,在回歸原始器形與實用功能兼具的微妙把握中,達成了視覺和手感上的平衡。
“一卷一刀,一刀一卷,當用刀接觸木頭以后,才是了解一塊木的故事的開始?!庇嚯h說, 木頭上承載著時間的記憶,當手觸摸到木頭時,就能夠感受木材各自不同的個性,那在歲月里滋長出的。一刀一劃,打磨雕鑿,與其說是制作木器,不如說是在探索一塊木頭的過去。
立邊方盤“浮”底部有做成特定角度的斜邊,人在平時使用時的角度看就會有懸浮的錯覺,這也是盤子叫“浮”的緣故。
余雋認同日本的 “侘寂” 美學概念,在他看來,美的內核應該是“未完成的”以及事物間的因果關系,這種來自小乘佛教的思想,表達著“萬物皆空唯因果不空”的觀點。他將那些未完成的刀紋看做他與器物之間的關系,以及他與使用者之間最初也是最后的溝通。“手工刻鑿的痕跡讓人們每次使用這些木器的時候感受到手作的溫暖,透過肌理,與手藝人心意相通?!?/span>
德國哲學家馬丁·海德格爾說:“在每一件作品中所包含的每一個手的動作都貫穿著思的因素,手的每一舉措皆于此因素中承載著自己,一切手的作品都根植于思。”取于自然的木頭被余雋做成木器的時候,似乎也糅合他的記憶和情緒,潛藏在器物中的情,與因此形成的偶然美感,使弦品牌的每個作品都成了一個有溫度的載體。手工造物與工業(yè)產物最本質的區(qū)別,在余雋的作品中被一次次放大。
筷子架“銀杏葉”。手工刀刻紋相似銀杏葉的葉脈,不同物有相同的感覺,把自然界的美留在木頭上面,她會跟你一起生活,想想都美好。
因為認為美的內核應該是“未完成的”,所以有時碰到一些殘缺的木材,余雋不會直接扔掉,反而會想辦法最大限度地改造和使用,或者做成形狀相近的器具,讓它們以新的姿態(tài)延續(xù)著各自的生命,尊重事物本來的樣子。
也是由于這份對木頭的信任,余雋制作木器時甚少繪制草圖,依據木頭本身的特點,一刀一刀鑿刻出來的,所以弦品牌的木器幾乎沒有完全一樣的,即便看起來是同一款式,大小、形狀、刀痕深淺也各有不同。
砧板“雙生”。一個舒適的手柄切板,一分為二其實有很多的可能與選擇,正如兩儀,一陰一陽,此消彼長。
大部分人認識弦品牌,是從餐具開始的,餐盤、果盤、飯碗、勺子……黑胡桃木溫潤深沉的質地,配合上獨特的紋理,像是大風吹過沙漠后留下的深深淺淺的印跡,“弦”的餐具總能勾起人對食物美好的記憶。
事實上,與瓷器相比木頭似乎并不適合做餐具,但余雋的想法并非如此,“一個美好的餐具,要懂得留下食物本來味道。木頭是有生命的,即使它們不再生長,卻也仍然在呼吸,在與周圍的環(huán)境產生著關系,也最能留住食材的味道。”在他看來,木作的餐具從不辜負任何一道美食,也不辜負任何人對生活的期許與熱愛。
花了兩年多做出來的一套黑胡桃碗“一幸”。選擇車制橫紋的北美黑胡桃,而不是常見的豎紋,這樣的做法可以讓每個碗都有非常美麗的花紋,但壞處是在制作過程中打磨的難度大大的增加了,導致這套碗實在沒有辦法快速地批量制作,因為難得一遇,所以大多數消費者只能“一幸”。
由于“弦”里有太多的餐具,很多人由此斷定弦是個以吃為出發(fā)點的品牌。其實,這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余雋和蔡嘉怡開辦工作室的初衷是想與不同的手作藝人合作,將傳統的手藝通過設計帶到日常生活之中。只不過,他倆都喜歡富井貴志的作品,就從餐具入手。事實上,除了餐具,弦品牌還有花器、燈具等家居用品。
為了讓“弦”能將更多傳統工藝帶入日常生活,2015年,余雋和蔡嘉怡從廣州來到福州,拜在漆器大師邱亨銘門下,學習了半年漆藝工藝,并嘗試在木器中加入漆元素。在此期間,他們創(chuàng)作一種新穎的黑漆木盤,木盤通體漆黑,盤內有顆粒狀肌理,質感類似生銹氧化的黑鐵。這些肌理是通過撒礦物粉制作而成的,他們把這種紋樣稱為“鐵錆圖”或“石目圖”。
其實,余雋和蔡嘉怡最令人佩服的不是作品的獨特與雅致,而是在這個高速發(fā)展的時代,這對90后的年輕人卻愿意遠離喧囂,在市井中的老房子,安靜的做個手藝人,用木頭慢慢的制出能陪伴人一生的器具。
他們用自己的行動向人們證明了:每個人都具有創(chuàng)造的潛能,再小的手藝,也有自己的價值讓世界看見你無限可能。
正午文化:你大學學習工業(yè)設計,后來成了一位家具設計師,怎么就迷上手工木器?
余雋:說實話,我是一個審美很冷感的人,能勾起我情感起伏的設計作品不多。還在上學的時候,有一次我看到了日本木作師富井貴志制作的豆皿,感覺眼前一亮,涌上一種沖動,想要自己試試。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便迷上了手工木器。后來,一些朋友覺得我做的木器漂亮,非讓我賣給他們,于是索性成立自己的工作,開始做弦品牌。
正午文化:為什么取“弦”這個名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余雋:“弦”這個名字源于物理學里的“弦理論”。該理論一個基本觀點是,自然界的基本單元不是電子、光子、中微子和夸克之類的點狀粒子,而是很小的線狀的“弦”,“弦”的不同振動和運動就產生出各種不同的基本粒子,實現能量與物質的相互轉化,描述的是萬物本質的真相,而我們造物,則希望物能回歸其最基本的功能,來營造一個清凈的居所,能與使用者一起生活,一起老去。
正午文化:在印象里“弦”的作品似乎只與美食有關,為什么會給人這樣的印象?
余雋:木作食器只是“弦”品牌其中一個部分,我們也在陸續(xù)推出其他產品,比如花器“之間”、壁燈“初開”、螢綠茶罐等,之后還會陸續(xù)推出一些漆器產品。事實上,開辦工作室的初衷是想與不同的手作藝人合作,將傳統的手藝通過設計帶到日常生活之中。由于我和蔡嘉怡都比較喜歡動手來做木作食器,這方面的產品更多了一些,所以給大家造成了這樣的印象。其實,“弦”并非只有食器,也有其他產品的。
正午文化:做木作剛上手,為什么有跑到福建學了半年漆器制作?
余雋:我們一直想與不同的手藝人合作,更好的發(fā)揮傳統手工藝的魅力,只是苦于缺乏與其他手藝人結識的機會。恰好《HOMELAND家園》雜志 舉辦“手藝新生”這個項目,并在通過這個項目認識了邱亨銘師傅,在他門下學習了半年漆藝技法。這次學習,不光學到了很多傳統漆藝技法,也給木器設計帶來很多啟發(fā),比如在木器中融入一些技藝技法,或是將木頭與新材料融合運用等。
正午文化:做為一個手工藝人,你如何定義“匠人”?
余雋:在我看來,匠人是一群以“一期一會”的心情,用手制造東西的人。在一個高頻使用“匠人”這個詞的年代里,“匠人”所承載的不僅是嫻熟工藝,更需要擁有一顆純粹分享美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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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雋
弦品牌主理人,獨立設計師兼木作手藝人,
畢業(yè)于華南理工大學廣州學院,
致力于探尋傳統手工藝與現代美學的融合之道。
出品人│王波
主編│劉愛萍
首席執(zhí)行│穆霖 首席記者│張爽
編輯│王小軒 高原 李晨璐 田小摔
視覺總監(jiān)│杜放 視頻監(jiān)制│李小姣 設計│劉垚 李心彧
◎本文由正午文化原創(chuàng),圖片由受訪者提供,轉載請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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