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跟舅媽訂條時,想買一塊手表作聘禮。可是,那時外公剛?cè)ナ溃依餅榱私o外公治病,欠了一屁股外債,外要和舅舅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為給舅媽的這份聘禮,外婆東挪西借。幾乎跑遍了整個村子也沒能籌到錢。無奈之下,舅舅和外婆想了一個辦法。舅舅的姑父是工程隊的瓦工,家里還算寬裕,也給快要結(jié)婚的兒子準(zhǔn)備了一份聘禮-一塊上海牌手表。舅舅打算先借來用一用。舅舅怕姑媽不肯,便去幫姑媽砍了三天柴,堆了一個柴堆,然后才開口。姑媽看到砍柴砍得滿手是血泡的侄子,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了。
舅媽幸福地成了舅舅的新娘子。結(jié)婚后的第三天,要還彩禮給姑媽。舅舅和外婆又不好意思說是借的,只好說姑媽的兒子談對象,想借舅媽一件東西。
外婆一開口,舅媽就笑瞇瞇地說:“媽。姑媽家要借什么只管說,一家人還客氣什么!”外婆說什么,舅媽就拿出來什么。最后從箱子里拿出來那塊裹了一層又一層的手表,又小心翼翼包好雙手交給外婆。外婆說:“孩子,委屈你了,自己還沒有用,就借別人了!”舅媽一笑說:“有東西借給親戚,那是做好事,有啥舍不得地?!?/span>
舅舅原本想把手表的真相慢慢告訴舅媽,見舅媽如此通情達(dá)理,善解人意,舅舅反而不好意思直說了,覺得騙了舅媽,很愧玖,一心想補(bǔ)償。
補(bǔ)償?shù)姆绞剑?dāng)然是讓姑媽把“借”去的東西還回來。外公外婆只生了舅舅一個兒子,其余的都是女孩。舅舅打小就被外公外婆嬌生慣養(yǎng),即便是外公去世后,外婆也不讓舅舅干重活。
那年冬天修江堤,從沒干過重活的舅舅卻主動報名,因為一天能補(bǔ)助三角錢。干了一個冬天,舅舅給舅媽買回了一件毛衣、一件的確良襯衣,說是姑媽還的。只是那手表太貴,舅舅無法湊那么多錢,只得繼續(xù)騙舅媽說:姑媽家現(xiàn)在還不起。
舅媽卻依然整天樂哈哈的。當(dāng)時舅媽正懷著孩子,家里沒錢過年,有些少量的紅薯,外婆想讓舅舅拿到集市上賣些錢。舅媽故意不驚動舅舅,在雞叫頭遍就悄悄起床,跟鄰里二柱家嫂子一起去了集市。
之后,表弟表妹相繼出生,再加上外婆又上了年紀(jì),舅舅家的生活越發(fā)捉襟見肘。那塊上海牌手表;怎么也不好意思讓姑媽“還”給舅媽。舅舅愧疚得總是抬不起頭,在舅媽面前,舉手投足都格外小心。
后來,表弟表妹都長大了,連親戚們都知道,當(dāng)年舅舅給舅媽的那塊上海牌手表是個騙局。表弟學(xué)會了瓦工手藝,且在建筑工地當(dāng)上了包工頭。家里蓋起了新房,每月還給舅舅一些煙錢。舅舅為了不露馬腳,煙照樣抽,當(dāng)然只在舅媽面前抽,一包廉價的煙要抽上五六天。終于攢夠了一塊手表的錢,舅舅興奮地跑到商場買回了一塊新式的上海牌手表。舅舅把手表給舅媽時,還裝模作樣地抱怨:“姑媽家借去的手表還給你了,借去這么長時間才想還,都二十多年了,姑媽也真是的,咋不早點還呢!”舅媽滿心歡喜地說:“現(xiàn)在還我們也一樣,再說現(xiàn)在的手表還是新式的呢!”
舅舅的臉上這才輕松下來。
待舅舅離開后,站在一邊的表妹對舅媽說:“看你糊涂的,爸騙了你幾十年了,你還蒙在鼓里,高興得跟撿了金元寶似的呢?!?/span>
舅媽打斷了表妹的話:“看你這孩子說的,騙一個人能騙幾十年,自始至終都是為了使她心里舒坦,這能叫騙嗎?”說著說著,眼睛就濕潤了。
作者:徐新洋
摘自《通遼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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