黥刑又名墨刑,是上古的五刑(墨、劓、刖、宮、大辟)之一。對于這一刑罰,最直觀的可以通過《水滸傳》得知,宋江、武松都是這一刑罰的受害者。受刑者會被人在面部刺上文字,以示羞辱。
可以說,被處以黥刑的人,基本算是被毀了容,所以這是一種對犯人進行精神和肉體雙重打擊的殘忍刑罰,尤其是廣大愛美的女性,更是生無可戀。
遭遇這樣的毀容刑罰,要么臉皮足夠厚,像西漢初年的淮南王英布,干脆直接改叫“黥布”,照樣跟著項羽、劉邦打天下位列諸侯王。要么跟唐朝的上官婉兒那樣,用化妝術巧妙地掩蓋過去。
《舊唐書》曾經(jīng)記載,武后時期的女宰相上官婉兒因為“忤旨當誅”,但武則天因為愛惜她的才能,并沒有處死她,而是對她施以“黥刑”。
在《舊唐書》以及《新唐書》中,都記載了這一事件,而極為巧合的是,兩唐書都沒有記錄上官婉兒究竟所犯何事??梢哉f,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jīng)隱沒于歷史的卷帙之中,無從查起。
不過,相比于官修史書的“春秋筆法”,一些不怎么靠譜和正經(jīng)的野史卻是敢寫敢說,而且這些野史的說法大多與男女之事有關,只在細節(jié)上有所差異。比如《控鶴監(jiān)秘記》就寫了一些少兒不宜的段落。
這本書中記載,武則天十分喜歡男寵張昌宗,然而武則天雖然保養(yǎng)有方,但畢竟上了年紀,張昌宗雖然表面上極盡逢迎,暗地里卻看上了更加年輕貌美的上官婉兒。
這兩人“男貌女才”,很快就勾搭到了一起,但武則天人雖老心卻并不糊涂,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兩人的私情。于是,她大怒之下“取刀傷其面目”。
最后,就像前文說的,她因為舍不得上官的才干,才免了她的死刑。而傷到額頭的上官婉兒,為了遮掩傷痕,只好在額頭傷口處畫上梅花。
沒成想,這種用于掩飾傷痕的妝容竟然因此在宮中流行起來。后世不少人甚至認為梅花妝就是上官婉兒發(fā)明的?!队详栯s俎》里載:“今婦人面飾用花子,起自上官昭容,所制以掩黥跡”。
不過,這種說法最大的漏洞,其實就在其內(nèi)容的過于詳實。想想看,以武后專斷霸道、唯我獨尊的行事方式,如何會讓這種涉及男女床笫之歡的花邊新聞流傳出去?
因此,上官婉兒因偷情被施以黥刑之說,極為牽強。而相比于真相,充斥上官婉兒乃至武則天本人的花邊記載,才更值得我們玩味。
“專掌制命、參決表奏”的上官婉兒,手頭掌握著起草武周帝國最高文件,以及參與核心決策的權力,絕對擔得起“女宰相”之說,只不過由于男權社會的固有觀念作祟,她始終不能以女性之身直接進入帝國權力核心,這可能才是古代女性最無奈的地方。
《景龍文館記》記載,武后時期的上官婉兒以昭容身份出入禁中,幫助皇帝草擬詔書,這一職責其實已經(jīng)相當于當時的宰相,甚至可以說由于其獨立于中書、門下兩省之外,其職權之大、權力之重,比唐朝中前期權力邊界屢遭閹割的宰相有過之而無不及。
然而吊詭的是,翻遍唐朝史書,除了對她一生貢獻籠統(tǒng)的幾句概括外,我們竟然卻找不出更多與上官有關的歷史事件。
尤其是到了晚唐時期,原本評價上官婉兒的那句“稱量天下”變成“稱量天下文士”,雖然只是多了“文士”二字,卻讓上官婉兒從一位胸懷天下的女宰相成了一位點綴盛世的才女。似乎在后世的著史者眼里,上官只是唐朝后宮中一個平凡“昭容”。
而與正史中著墨不多的情況不同,在野史中,數(shù)十倍于前者的花邊故事充塞著與她有關的各種記載,偷情、放蕩、私通,這些于國于家無絲毫干系的元素就像是一團團毒瘤,時刻包裹著上官婉兒、武則天、韋后、安樂公主以及所有與她們命運類似的女性權力者。
在這些稗官野史的記載里,這些女性的所有行為似乎都與男女之情有關。比如,上官引薦武三思是為了偷情,推舉崔湜是為了私通,就連太平公主鏟除二張(張昌宗、張易之)也都是為了為自己男寵報仇……
但事實呢?引薦武三思,本就是上官婉兒試圖均衡朝堂中中宗與武后權力的一步勝手;推舉崔湜,更多的是出于愛才憐才;至于太平公主拔除二張,就更是與當時的利益糾葛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但這些背后的考量,權力的傾軋與聯(lián)合,并不在故事家的考慮范圍內(nèi)。這些香艷故事,在撩撥聽眾敏感神經(jīng)的同時,徹底將這些本曾在歷史上舉足輕重的女性,物化為男性的附屬品。
就像我們開頭說的,由于可信史料的缺失,上官婉兒究竟是怎么觸怒武則天其實早已無從考證,或許是因為應對不當,也許是因為忤逆武則天,甚至可能是因為與政變牽涉。
總之,上官婉兒本“忤旨當誅”,卻因為武后憐才被轉而施以黥刑。但這一事件從始至終,與跟張昌宗私通、跟武后爭男寵都沒有任何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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