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ist丨 葉獻民 Xianmin Ye
《水彩畫之我見》-文/葉獻民
水彩畫，顧名思義就是用水調(diào)和顏料繪制的圖畫。也就是說，不管用怎樣的顏料，也不管用什么筆，只要是用水做媒介來調(diào)和顏料，繪制在任何物件上（包括墻壁、木板、布、紙等），均可納入它的范圍。
在歐洲大陸上，目前見到過的最早的水彩畫作品是丟勒的《風景》、《小野兔》、《大草坪》等?？梢哉f在十八世紀以前的水彩畫還只是淡彩，色彩和畫面的完整性遠不如后來的豐富。直到十八世紀經(jīng)過以英國為主流的水彩畫家們的共同努力才使水彩畫成為獨立的畫種。
而用水來調(diào)和墨彩作畫，在我國已有上千的傳統(tǒng)。從水彩畫的定義來說，在媒介和工具的運用上水彩畫和中國畫是一脈相承的，也難怪外國的評論家稱我們的“中國畫”為“中國的水彩畫”。
“中國畫”和“水彩畫”它們在東、西方的文明古國的土地上各自綻放著光彩。由于這樣的原因，中國的畫家們在對于水彩工具的運用上是不會有陌生感的了。雖然有著這樣的淵源，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水彩畫這個“泊來品”傳入中國也不過百年而已。正如在“百年水彩畫展”的前言中寫到的那樣：“從屬于西方繪畫體系，以英國為代表的西洋水彩畫傳入中國而言，則只不過一百年的歷史”。
中國水彩畫風雨兼程走過了一百年。二十年前，水彩畫的地位還遠遠不能與國、油、版、雕幾個大畫種相比，在經(jīng)過前輩水彩畫家們的努力以及新人新作的不斷涌現(xiàn)，還有不乏許多其他畫種的水彩畫愛好者的加入，使得今天中國水彩畫的創(chuàng)作隊伍在不斷地壯大，令水彩畫的地位也不斷提高?？梢哉f，現(xiàn)在的形勢是一片大好。從第九屆全國美展特意為水彩畫開設的獨立展場開始，及至2006年在中國美術館主辦的“中國百年水彩畫展”―這是讓整個中國畫壇為之振奮的大事、喜事！
水彩畫終于擺脫了“其它畫種”的命運，以獨立畫種加入全國美展的行列。中國水彩畫經(jīng)過了幾代人的努力才得以把這一泊來的藝術發(fā)展到今天這樣的成績和規(guī)模，前輩畫家們?yōu)榇烁冻隽嗽S多的心血。
有這樣的成績當然是可喜的，但中國水彩還要繼續(xù)發(fā)展，面臨的困難也是非常嚴峻的，壓力也是前所未有的。
在看到我們今天的成果的同時也要看到我們自身的不足之處。在綜合性美展中我們常常會與油畫、國畫等畫種一起展覽，這樣就使得我們無可避免地要與其它畫種同臺較量，無論在畫面的表現(xiàn)力、色彩、構思以及尺寸等，我們都可以看到自身的差距所在。究其原因，我以為可分為以下幾點：
第1， 在于水彩畫本身技術上的難點。
水彩畫具有透明、流暢、輕快、清新、淋漓等特點，其優(yōu)點是其它畫種不能比擬的。 某種意義上講，這恰恰也是與國畫、油畫相比較之缺點。諸如水彩畫缺乏油畫般的厚重感，容易流于畫面的輕浮，表現(xiàn)力不夠強，水彩顏料覆蓋力不強，沒有厚度，不可以堆砌，不易修改，技巧性高而又偶然性大，水彩顏料容易混濁，重復涂抹會使得畫面灰暗呆滯，在色彩的飽和度及塑造能力方面無法跟油畫相比擬。
相對于油畫，國畫其實在本體語言上同水彩畫是近親，但水彩本身由于紙張及其它原因之外，還缺乏了毛筆所特有的如舞蹈般律動的美感。水墨的沉著表現(xiàn)力與視覺沖擊力水彩是無與爭鋒的。
所以說水彩畫家們還是要在水彩語言上狠下功夫。借鑒其它畫種的優(yōu)點，在色彩、素描等基本功方面不斷鉆研提高。不能只是一味的癡迷在水與色的特殊技法中、在畫面的制作過程中不斷地重復自己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畫法，不停的復制，完全沉浸在自我歡娛之中而不能自拔。
我們除了一貫固守的水與彩的碰撞之外，還要力求在干濕結合的畫法上狠下功夫，不能只追求水彩濕畫法的偶然性而失去了形。王肇民先生說過“形似則神似，形不似則神不似”?？上?，形在畫面上起到關鍵的作用。作為水彩畫家，除了加強基本功的訓練外，還需多深入生活、多觀察、多寫生。王維新先生一向提倡畫家必須深入生活，多畫寫生“多畫水彩速寫是為了像大師們一樣在畫速寫的過程中練就犀利的眼光，練就過硬的功力，練就能理解生活，溶入生活，創(chuàng)造具有獨特自我個性的藝術作品的能力……”。
從理論上講“不管白貓黑貓，捉到老鼠的便是好貓”。我認為，在繪畫方面而言，為求畫面效果，應不擇任何表現(xiàn)手段。在不失水彩畫這一特性的原則下，既可吸收油畫厚重、表現(xiàn)力強、色彩豐富的特長，也可采納中國畫線條流暢，用筆豪放，潑墨成形的大寫意手法，還可借鑒版畫的層次分明，黑白有序的優(yōu)點……。
就繪畫而言，并無固定章法。畫如其人，我認為有其道理所在，個人的經(jīng)歷，往往會決定其作品的風格；水平的高低，學畫的偏好，也會對作者的繪畫習慣及技法的形成起著決定性的因素。作者必須在藝術道路上不斷探索，豐富人生經(jīng)歷，磨練繪畫技巧，提高理論修養(yǎng)，才能達到使其作品更理想、更完美、更高的水平。
在我國就不乏有好的水彩畫家及其作品。如關維興、黃中羊先生的人物畫；黃鐵山、陶世虎先生的風景畫；王肇民先生的靜物畫等……，其繪畫技巧及修養(yǎng)都堪稱是我國水彩畫界的典范。
第2， 題材方面的不足。
由于水彩畫的特性和傳統(tǒng)觀念等方面的構成，使我國的水彩畫家們太過于強調(diào)“輕快”及“寫意”的思想觀念，很多畫家在不斷研究水與色的運用，畫面的效果而忽略了作品的主題性。我們不反對水彩畫有其獨特的特性是其它畫種不可比擬的這一優(yōu)點，但卻不可以只圍繞這特性去研究水彩?？梢哉f，水彩只是繪畫的一種工具、表現(xiàn)手法而已。一張好的作品無論從技法及主題方面都必須是達到最完美的磨合才稱得上是好的作品。
作為水彩畫家，不可以讓固有的傳統(tǒng)觀念束縛我們的腳步。不能只停留在小題材、小畫面里兀自陶醉，總是畫一些“境花水月”類的題材而忽視了作為一個藝術家的社會責任感。
當前，我國的國畫、油畫、雕塑家們正在全身心投入到“全國重大歷史畫”的創(chuàng)作之中的同時，水彩畫家們卻還未能主動進入到這一美術界的盛事中來。為什么在這一國家投入的行為中水彩畫不算在內(nèi)呢？除了收藏保存等問題外，很大的一個因素就是我們的水彩畫創(chuàng)作隊伍長期以來幾乎忽略了歷史畫的創(chuàng)作，總是給人以小品畫的錯覺。我們?nèi)鄙俸霌P主題的作品產(chǎn)生。雖然水彩畫要表現(xiàn)的難度大，亦受到篇幅的限制，但這絕不是推搪的理由。
當我們要去完成“鴉片戰(zhàn)爭”、“淮海戰(zhàn)役”等大場面的歷史畫創(chuàng)作時，我們首先想到的還是油畫和國畫。油畫工具得天獨厚，無可比擬。但國畫跟水彩的本體那么接近，為什么國畫就能承擔這類大題材的創(chuàng)作呢？這和國畫家們長期的創(chuàng)作取向是有著莫大的關系的。國畫在創(chuàng)作題材上是豐富多姿的。它既有傳統(tǒng)的文人畫、花鳥畫、水墨寫意的同時，也有歷史畫類的大型主題創(chuàng)作。從蔣兆和的《流民圖》到現(xiàn)今眾多歷史畫的問世，可以說，國畫家們在社會責任方面承擔了重要的角色。它既保留了傳統(tǒng)士大夫的審美情趣，把儒、釋、道的精神很好的融合在一起陶冶情操的同時，又能表現(xiàn)非常具象的，有社會責任感的主題創(chuàng)作。
可以說在這些方面我國的前輩水彩畫家們是做得非常好的。在抗戰(zhàn)期間有李毅士先生的水彩畫《粥少僧多》、余鐘志先生的《饑寒交迫》、《無家可歸》等作品都貼切地反映了當時人民群眾的疾苦，都是與時代同步的、有力度的、有代表性的優(yōu)秀作品。新中國成立，水彩畫家們在主題思想方面也做出了種種的努力。如潘思同先生的《蘇州河的早晨》、邵宇先生的《成渝線上》等等，都是以其藝術手法的多樣性，思想內(nèi)容的深刻性，反映了人民的心聲。近代的水彩畫如黃鐵山先生的《金色伴晚秋》、蔣振立先生的《慰忠魂》等都是具有社會責任心的好作品。
在全球資訊如此發(fā)達的今天，審美是多元化的，畫家們得以走出國門去看到了很多在過去可以說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作品。好的一面是我們的作品也變得多樣化了，觀點和觀念也有所更新，不再是文革時期的臉譜化了。但事物總是有其兩面性的，在這種創(chuàng)作的自由的同時又令我們在對大型風俗和歷史題材的創(chuàng)作上乏人問津了。作為一個畫家，必須具有對社會的責任感、對歷史的忠實感、對國家的歸宿感和對人民的熱愛感才能創(chuàng)作出貼近人民、貼近生活的作品來。我們要發(fā)揮自己的專長，增強自己對社會和時代的洞察力，多創(chuàng)作有主題性的作品，這樣才可與其它大畫種并行。不然，水彩畫永遠擺脫不了小畫種、小題材的樊籬.
其實水彩畫在英國也是走過了一段漫長而艱苦的路程才得到肯定的。在十八、十九世紀的英國水彩畫雖然已經(jīng)成為獨立的畫種，但是卻仍然受到輕視，水彩畫在當時的藝術機構――皇家藝術學會的年度展覽中地位極其低，根本無法與油畫相比。為了擺脫這種被歧視的境況，能與油畫抗衡，在這個時期里，以著名畫家格爾丁和泰納為代表的水彩畫家們推出了一批著色厚重，具有主題性的巨幅水彩畫作品，在經(jīng)過了長時間的努力終于把英國的水彩畫推上了歷史的高峰，奠定了水彩畫在英國乃至全世界畫壇的地位。
第3， 尺寸上的限制。
全國大型展覽對水彩畫尺寸的限制不利于水彩畫的發(fā)展。同樣是繪畫藝術的一種，為何總是比其它大畫種有著不同的尺寸待遇呢？究其原因有兩點：一是別的畫種看不起你；二是自己給自己設門檻。無可質(zhì)疑，作品大小與好壞無關――大畫面不一定是好作品，小畫幅也不乏好作品。關鍵是作者的觀念和畫面主題的需要是不應該受到尺寸的限制的。
我們可以舉個例，同一位電影導演導的同一部戲，你是愿意到電影院去看呢還是在家的小電視機里看呢？答案是肯定的。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差別呢？電視無法跟電影的大屏幕相比，這就是視覺的沖擊力。相反，一部爛的電影在大屏幕放映的話你是會作惡夢的。
所以說，在這一點上我們與其它畫種之間的差距是存在的。當然好的水彩不一定就非要畫大尺寸不可。油畫作品本身在材料上就比水彩畫的塑造力強，因此我們?nèi)绻诔叽缟显倜黠@的拉開距離的話，當一張尺寸為1米的水彩畫放在一張2米的油畫或國畫旁邊同時展出的話，誰的視覺沖擊力更強呢？這是不言而喻的。
本來水彩畫跟國畫在材料上是相當?shù)?，但在展出的尺寸上兩個畫種就不能相提并論了。為什么我們會如此自覺地把自己跟其它畫種拉開距離呢？難道水彩畫就不能表現(xiàn)大的主題、大的場面嗎？難道水彩畫就只能畫一些小靜物、小風景嗎？當然不是！我認為，只要你有能力，主題需要、畫面需要，那就不應該跟其它大畫種有不同的待遇。放開尺寸的限制，將是對水彩畫成為大畫種的其中一個重要的推動力！
中國是有著幾千年文明史的國家，所謂根深葉茂！這里有我們?nèi)≈槐M的創(chuàng)作源泉。而水彩畫在中國只有百年的歷史，它是多么的年輕?。∥覀円叩穆愤€很長。我們都知道在水彩畫的領域里執(zhí)著一生而不離不棄的人不多，而真正能堅持下來的畫家們卻都深知其個中魅力所在。正如禪宗所言：“花未全開月未圓”，這正是所有事物最好的境界和狀態(tài)。我們既要結合傳統(tǒng)，又要吸取今天世界上最新的資訊。這樣水彩畫才能擁有更長足的發(fā)展。徐悲鴻先生在《中國畫改良論》里提出：“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絕者繼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繪畫之可者融之”。這也正是我們今天要為之努力的方向。
葉獻民
廣州市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水彩畫藝術委員會委員、廣東省美術家協(xié)會主席團成員、廣東省美術家協(xié)會水彩畫藝術委員會執(zhí)行主任，廣東水彩畫研究會常務副會長，國家一級美術師。
作品曾多次入選全國及國際性大型畫展并獲獎，多件作品被中國美術館等多家美術館收藏。水彩畫《瑤山娃》獲“第四屆全國水彩、粉畫展”金獎；油畫《瑤山歌堂》獲“第九屆全國美術作品展”銅獎；水彩畫《瑤山盛會》獲“第五屆全國水彩、粉畫展”銀獎；水彩畫《陽光下的瑪曲人》獲“第六屆全國水彩、粉畫展”銀獎；水彩畫《大涼山人》獲“中國水彩畫名家精品展”銀獎；油畫《瑤山運動會》獲“第六屆全國體育美術作品展覽”銀獎；水彩畫《冀》獲“第七屆全國水彩、粉畫展”銅獎；多次在國內(nèi)外舉辦個人畫展，出版有《葉獻民水彩畫集》、《葉獻民油畫集》、《葉獻民作品選》等多部個人畫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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