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叢
今天看了獲金棕櫚獎的《Amour》,看后卻沒能讓我有多少感動,因為相比劇中的故事,我的奶奶與爺爺的經歷更加讓我動容。
在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因為一次摔倒磕傷腦部導致偏癱。無法再自由行動的一側手腳,抽搐的嘴角和不能控制的口水,含混的話語,伴隨爺爺17年,直到他98歲去世。
十幾年來,奶奶是這樣陪伴爺爺走過的:一日三餐從爺爺可以自己進食到后來把飯做成糊糊,再到后來咀嚼后口口相喂;每日,奶奶用她一米五幾、不足百斤的身體,把一米八幾的爺爺從輪椅上抱到床上,再從床上抱到輪椅上,如此反復不知道多少次;冬天把炕燒得熱熱的,無數次為爺爺翻身,端屎端尿,擦拭身體,更換尿布,按摩爺爺因長期無法運動而肌肉萎縮的胳膊和腿,為爺爺放他喜歡聽的京劇。
在這17年里,因為長期臥床生出的褥瘡,糟糕的脾氣,莫名的猜疑,時時折磨著爺爺。離世前幾年,爺爺每日說出的話都如孩子般幼稚。他常常說起小時候的事,說見到那些早就離世的朋友親人,語無倫次。每當爺爺精神特別好的時候,奶奶就會惶恐不安,以為那是回光返照,爺爺就要離她而去了。
至今我還能記起爺爺呼喚奶奶的聲音:“淑蘭,淑蘭……”
去爺爺家的時候,我也學著奶奶的樣子照顧爺爺,一天下來疲憊不堪,又臟又臭又累又煩。一日都如此不易,我不知道是怎樣的感情才能讓奶奶如此不離不棄;我不知道如果換作他人,能不能做到17年如一日,6000多個日日夜夜細微地照顧爺爺,直至他去世;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能夠讓如此漫長的歲月沒有褪去它本來應有的顏色。
奶奶常常看著爺爺獲得的一塊塊勛章,與我聊爺爺在打仗的時候他們生死別離的種種經歷,如何經歷了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文革”,又如何把6個孩子一個個撫養(yǎng)成人……聽奶奶把那些經歷如家常般緩緩敘來,我心里就有了答案。
總是向往那些流傳千古的動人的愛情故事,并為此感動不已。其實最樸實和真摯的情感就在身邊,因為樸實,所以不曾讓人關注。
“手足情篤幾度生死未曾離左右,肺腑言箴從來榮辱不計守炎涼”,我想把它送給奶奶是最恰當不過的了。
奶奶,我的爺爺是幸運的,我們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