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明天,今天就是歷史!年輕時候是理解不了這句話的深刻內涵的,不懂得也不珍惜已經發(fā)生的或正在發(fā)生的將被將來稱為歷史的事情。
我們每個人,只要是學生出生,都曾經佩戴過?;?,多少不同而已。我上小學時,學校沒有?;?,只有紅領巾;上中學時,佩戴過校徽,盡管質地做工都很粗糙,但剛開始還是很喜歡的,上學時天天戴,后來就不以為然了,也不知什么時候就再也找不著了。上大學時也是這樣,戴戴就不戴了,戴著也是因為出入校門時方便門衛(wèi)盤查。大學畢業(yè)時,學校要求收回?;眨瑏G失的還要罰款,否則拿不到畢業(yè)證,大多數同學不得不上交。我國的大學是有圍墻大門封閉著的,外人是不能隨意進出的,所以學校收回?;帐怯械览淼摹:髞?,我又到南京大學讀書,戴的是黃底紅字?;?,做工很精致,很喜歡,畢業(yè)時,謊稱遺失,甘愿罰款,將校徽留作了私人永久紀念。
前些天,朋友胡先生在收藏品市場發(fā)現一枚師范學校的?;?,初步判斷是五六十年代的,因我讀過師范,還在某師范當過老師,也許與我有緣,或許我會感興趣,毫不猶豫就收來并送我鑒賞。
這枚?;诊@示其校名為“南京市立師范”。大小為8.2CM/3.5CM,黃色底子布質地,紅色框子黑色字。可以想象,戴在胸前有點兒象“中國人民志愿軍”。當時看到這枚校徽,我一時真說不出道道來,感到很慚愧。在南京學過師范當過老師并在政府教育部門混過幾年,竟然對此歷史如此無知!
今天上午,我的大學老師,南師大李立文教授來訪看到這枚?;諘r,立馬告訴我,“南京市立師范”就是寧海中學的前身。
寧海中學校史源遠流長,從1890年(光緒16年)張謇所創(chuàng)立的文正書院,歷經江寧府中學堂、江蘇省立第一中學,及另一起源的創(chuàng)辦于1912年的江蘇省立第四師范學校,到1927年省立一中和省立四師被合并為中央大學區(qū)立第一中學,1929年改為江蘇省立南京中學,南京中學為當時江蘇省四大名牌中學之一(另外三所是省立揚州中學、省立蘇州中學、省立上海中學),吸引了全國各地學生及海外華僑子弟就讀,南京中學有光榮的革命傳統(tǒng),是全市中學生抗日救亡領導中心,激怒了反動當局,1936年被國民黨政府解散,遷往鎮(zhèn)江,校舍在日軍侵占鎮(zhèn)江前被日機炸毀,學校被迫遷入重慶,成為國立重慶師范學校,以“良師興國”為宗旨,培養(yǎng)國民教育師資,1946年抗戰(zhàn)勝利后學校重返南京,復為南京市立師范學校,1953年市立師范在寧海路39號即今寧海中學興建新校舍上課,1962年省市政府決定將市師改辦為普通中學,更名為南京市寧海中學。所以,南京市立師范的掛牌時段是1953至1962年,只有九個年頭。年近八旬,工作、生活在與寧海中學相鄰的南師的李老師,親眼所見,當然非常清楚了。
原來,這枚校徽的源頭當是現在的寧海中學。這讓我萬萬沒有想到。不知寧海中學校史陳列室里可有這種?;?,可有那段校史的實物見證?進一步查尋,發(fā)現著名的瑯琊路小學前身曾是“南京市立師范附屬小學”(1953--1963)。而南京市立師范的前身依次推進則是:國立重慶師范學校、江蘇省立南京中學、中央大學區(qū)立第一中學、江蘇省立第四師范學校。
非常特別的是,這枚?;盏谋趁鎸懹袑W生(教員)姓名:“吳玉璋”,并印有圖章:“南京市立師范學校校長之印”。我所佩戴過的?;毡趁嬷挥芯幪枺瑳]有姓名?,F在的校徽都是金屬質地的并且是“批發(fā)”的,也不可能將姓名刻寫上去。
吳玉璋,何許人也?經查,如無誤,已在十幾年前去世了。生前是南京外國語學校語文老師,工作出色,人品出眾。(網友許樹錚先生介紹:這枚?;毡澈蟮娜齻€毛筆字,肯定是吳玉璋老師的筆跡。估計那時她在此校兼課。吳老師是解放初中央大學畢業(yè)的。49年就參加工作。他們夫婦都去世十年了。一對兒女定居美國,兒子是科學家,女兒是愛丁堡大學終身教授。)網上查到其學生代表許樹錚的一篇悼念文章,摘幾段如下:
“ 吳玉璋老師走完了她整整七十年的人生歷程,因心力衰竭,伴以炎癥引起的大量腹水不治而去世. 聞者莫不震驚.一個卓越的知識分子就這樣走了,留給我們的是巨大的悲痛與遺憾?!薄澳暇┩鈬Z學?,F在已名滿天下,她培養(yǎng)出的一批又一批的優(yōu)秀人才,如今正活躍在國內外外交,外事,外貿等重要部門,目前外交部最重要的翻譯,幾乎都是南外早年的畢業(yè)生,吳玉璋老師是南外自創(chuàng)辦時起就擁有的第一流的教師。”
“吳玉璋老師是教育家,學者, 難得的是,她同時又是一位少有的革命者.大學時代即投身革命,在國共兩黨競雄的血雨腥風中,冒死參加中共外圍組織,因而南京一解放,上級即委派她做重要的革命工作. 忠心耿耿,至死不渝這幾個字放在她身上,真是一字不可移.她為人謙和,表里澄徹,一世剛正不阿,嫉惡如仇. 不論身處何種環(huán)境,總是旗幟鮮明地堅持真理. 干將易折,為此吃盡苦頭. 尤其在"文革"那瘋狂的歲月里,幾番死里逃生,受盡非人折磨. 她始終不屈不撓,一身正氣傲骨,沒有罪,低什么頭? 打手按下去,她硬要抬起來,一任風暴雨驟.請問,那如磐壓頂的年代里,幾個人能堅強如此? 深為有良心的一校師生所欽佩. 三十多年過去,至今人談吳玉璋?!?/font>
“她的先生是南大有名的魚類學家,我看到一本署名為袁傳宓,吳玉璋合著的<<仿生學漫談>>,著書立說,即便是本行專家也非易事,這本書的思路,語言,細看則全是出于吳玉璋老師之手,我這么一問,吳老師快慰地嘆道:"真是只有我的學生才了解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掛名,沾老袁的光呢!" 女兒小梅說她為寫此書,翻閱了古今中外很多書和資料.寫得頭也腫大了?!?/font>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年逾五十,正當她思想,學識爐火純青之時,組織上調她到市委負責黨史研究,為黨工作本是她此生最大的快樂."上窮碧落下黃泉",十數年來,她為研究,編寫黨史,嘔心瀝血,出版刊行二百多萬文字,很多革命烈士的事跡經她一番調查,挖掘,還了歷史真面目.傳記有聲有色,人物呼之欲出,顧衡烈士傳即是其代表作,寫得震撼人心.先生遂又成黨史專家,理論專家?!?/font>
“慧眼真理,一世剛正守忠信。人難再得,意氣文章成絕響?!?/font>
一枚舊校徽揭示出如此豐厚的學校演變史,也讓我認知了一位可敬之師。
如果此情確鑿,曾經佩戴這枚?;盏膸煼渡?,主要經歷在南外任教,后又調到市黨史部門,其丈夫是南大教授。這對我來說,要追蹤溯源的話,已經沒有任何困難,只是時間問題了。只是,我并不愿意如此折騰了,因為我真心想自己留著這枚并不起眼的舊?;铡R驗椋f起來,我與之之緣還不只一處。我和我太太都與師范有緣,也都與寧海中學有緣,我女兒則與外校有緣。而“緣”字,對于我的收藏而言,則是最高追求最高境界了。
[此文《南京晨報》2007年6月10日A8收藏版摘登]
十分感謝許樹錚先生對此事的關注和所提供的信息。(許先生:我的郵箱:jsnjjzl@sohu.com)以下是許先生提供的,吳老師的兒女來信:
Dear Brother Frank,
Thank you for your information. It is interesting that people found my mom/s story from her old school pin.
I think that you are correct. It is my mom's pin. She taught at Shi Li Shi Fan before she graduated from
Zhong Da while she was a student, and after as well. I do not know the exact years when she worked there.
It could be about three years. Afterward, she taught at Gong Nong Shu Zhong.
All the best,
Xiao Mei
吳老師的女兒袁勁梅教授從美國來信,確認這是她母親的手跡?;貞浧鹣壬写螽厴I(yè)前曾在市立師范任教,大約有三年,之后任教于省工農速中(此即南外的前身)。
吳老師的公子從加拿大來信如下:
Thanks. It is a big surprise to me. Who wrote this article?
Jinz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