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雖是嘲諷的話,但說的也是真話,襲人自小被送進(jìn)賈府做奴婢,跟著哪位主子就眼里心里只有這個主子,賈母見她心地純良,恪盡職任便與了寶玉。襲人跟了寶玉后,越發(fā)要盡心竭力服侍,與寶玉共試云雨情后,襲人可謂是身心都獻(xiàn)給了寶玉。而寶玉此人一生最疼愛女兒,這個要求小斯念女兒名字時要用茶水漱口的貴族公子,平生第一次打人,卻打著對自己最費(fèi)心費(fèi)力的襲人,襲人挨下這一腳后亦落下咯血的毛病,真真天意弄人。
那么,最珍視女兒、是女兒為珍珠的寶玉,為何如此大動肝火以致踢人呢?
讀《紅樓夢》,第二十八回至第三十回是我最愛看的回目,在這三回。從元春賜禮寶釵羞籠紅麝串到清虛觀打礁賈母拒親,從寶黛真吵同歸于好到寶釵指槐罵桑,從寶玉調(diào)戲金釧到癡看齡官畫薔,直至最后瓢潑大雨下逃回怡紅院,一氣之下踢中開門的襲人……三個回目下來,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緊跟,寶玉的情緒時起時伏,中間穿插王熙鳳賈母等人的老謀深算的言語舉動,讓人為之叫絕。
黛玉的眼淚,一生只為寶玉而流,寶玉的怒氣,大多也為了黛玉。這一回踢人便是。
寶黛二人自小同吃同睡,日則同行同坐,夜則同息同止,兩人感情比別人更不相同。但人說求全之毀不虞之隙總是有的,黛玉因愛寶玉便過于追求親密無間,常常懷疑寶玉真心,寶玉因愛黛玉,覺得君心我心,理應(yīng)同理同源,如何還要我解釋?如此引發(fā)多少傻事來!
端午節(jié)元妃賜禮,黛玉與三春一樣,獨(dú)獨(dú)寶玉與寶釵同樣。黛玉知道后心里自然不快,寶玉早已疑惑,還問襲人是否發(fā)錯了??芍詫氂袼耄J(rèn)為自己的該和黛玉是一樣才對,元春此舉,有明顯的推崇“金玉良緣”的意味。寶黛兩人為此心生嫌隙。
面對元春的表態(tài),賈母自然不能視而不見,她決定借清虛觀打礁反擊。所以去清虛觀之前,她要求寶釵:“你也去,連你母親也去”,書中寫到“寶釵只能應(yīng)了。
在清虛觀,賈母借張道士提親一事表態(tài),大致意思就是寶玉還小,命里不該早娶,過個幾年罷。而此時賈母剛大張旗鼓為寶釵辦十五歲成人禮,在古代,十五歲就是及荊之年,意味著女子可以將頭發(fā)挽起來嫁人了。賈母這是在告訴寶釵“你該出嫁了”,可寶釵不僅沒有反而還將“金玉良緣”鬧到元春的耳邊,賈母焉能坐以待斃?所以她要打消薛姨媽等人的念頭,“我寶玉還小,能等,你寶釵能等幾年?”
誰知黛玉卻因金麒麟生了寶玉的起兩人鬧得不可開交,賈母自然氣的跺腳:“不是冤家不聚頭”。
好不易兩人稍微和好,寶玉又在寶釵面前碰了釘子,兩人被寶釵指桑罵槐一陣嘲諷。吃完飯過王夫人處來,正遇金釧給王夫人錘腳,給金釧好一頓調(diào)戲,以寶玉的輕車熟路,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調(diào)戲金釧,誰知此次王夫人一黨剛在清虛觀被賈母幌了一槍,脾氣也暴躁起來,給金釧賞了巴掌,寶玉奪門而出……
寶玉的疑惑、失落、憤怒、小得意、尷尬和恐懼都在這幾天集中到了一塊,而這些情緒說來都是因黛玉而起,因?yàn)樘诤酰阆霐n得緊,誰知因?yàn)楝F(xiàn)實(shí)種種,他也只有心無力,加上黛玉步步緊逼,寶玉對此既憤怒又無處可泄,終于,在這適時而下的暴雨中,他在一眾丫頭的歡笑聲中將憤怒逼到頂峰,襲人開門的那一刻,他將它一腳踢了出來。
在后文中,我們知道襲人在王夫人面前進(jìn)言,意思直指寶玉與黛玉有不軌行為,王夫人因此震怒,抄檢大觀園后便要寶玉搬出大觀園。襲人這一腳,挨得不冤。
其次,襲人挨了這一腳后,落下了咯血的毛病,常常背著寶玉。所以即便后來她成了寶玉的準(zhǔn)姨娘,也會無所出,而一個小妾沒有生育能力意味著什么?當(dāng)然襲人后來被打發(fā)出去嫁了蔣玉菡,可惜蔣玉菡終究是個命運(yùn)飄零之人,襲人后面的日子大抵就是他唱過的:
女兒悲,丈夫一去不回歸。女兒愁,無錢去打桂花油。
這,才是襲人列入薄命冊的主要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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