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xiàn)代中國人的日常用語中,“氣”字非常普遍。比如說,每天出門要看天氣;如果態(tài)度務(wù)實,被稱之為“接地氣”;言語乖張,叫做“陰陽怪氣”;行為傲慢,叫做“盛氣凌人”;生理上,人活一口氣,活人喘氣,人死斷氣;心理上,高興則喜氣洋洋,倒霉則垂頭喪氣;正派的人充滿正氣,反派的人顯出邪氣;小孩聰明叫有靈氣,大人精神叫有神氣。甚至自然物本身也透著氣,比如珠光寶氣。更有大氣磅礴、氣吞山河、殺氣騰騰、戾氣十足,各種氣都有自己的作用與影響。
“氣”乃中國哲學的基本概念之一,《說文解字》釋為:“氣,云氣也?!敝袊湃说纳顬檗r(nóng)業(yè)生活,所有知識都由農(nóng)業(yè)生活的經(jīng)驗而來。在此種經(jīng)驗中,寒暖陰晴風雨霜雪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因為五谷的生長,和這些現(xiàn)象大有干系。這些現(xiàn)象的背后都是一種元素,即云氣。一年的農(nóng)業(yè)生活,乃有二十四節(jié)氣。正是因此,中國古代思想家乃以氣為萬物構(gòu)成的要素。氣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繼而用在生理功能上,“氣謂噓吸出入者也”(鄭玄《祭義》注)。徐復(fù)觀說:“其實,古人之所謂氣,并非僅指呼吸之氣而言,而系指人身生理的綜合作用,或由綜合作用所發(fā)生的力量。換言之,氣即由生理所形成的生命力?!睆纳υ龠M一步,氣便用來說明精神和信仰的力量了。所以,氣是各類事物形成與發(fā)生的力量。
道家的氣論,由老子首發(fā)其端。老子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道德經(jīng)》第42章)。負陰而抱陽,即背陰而向陽。陰是凝結(jié)的,而陽是擴散的。坤初六“履霜,堅冰至”那種結(jié)冰過程是一種凝結(jié),而《象傳》解釋說:“履霜堅冰,陰始凝也?!绷砜梢姟段难詡鳌穼@一爻的進一步解釋:“積善之家,必有馀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馀殃?!标幧朴谔幵谝粋€特定的地方,而陽是不定在的。陰陽既有相反的一面,還有相成的一面。最好的狀態(tài)是讓陽從陰的內(nèi)部發(fā)生作用。陰作為一種媒介,讓陽的運行有實質(zhì)的表現(xiàn),需要“沖氣”,即陰陽之間存在氣場,形成空虛。
沖是虛的同義詞。列子是一位古代道家,他寫的書叫做《列子》,而這本書作為道教的經(jīng)典,也叫做《沖虛真經(jīng)》。“沖”是讓一些微妙的事情發(fā)生的空,它扮演生成者的腳色。讓氣在這種“沖”的狀態(tài)中運作,就可以達到陰陽的“和”。這個“和”不是單純的和諧,而是道家喜歡談的“太和”。
古代把陰陽交會、沖合的元氣稱作“太和”。太和是生命的本源,是一種富有原創(chuàng)力的混沌局面,亦可叫做太初?!兜赖陆?jīng)》第10章有云:“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營魄,魂魄也。《楚辭·遠游》有“載營魄而登霞兮”的詩句,是說“抱我靈魂而上升也”,屈子似即用老子語。以抱訓(xùn)載,以魂魄訓(xùn)營魄,是為漢人故訓(xùn)。載營魄者,即安持其神也。載、抱同義。萬物皆由陰陽二氣和合而成,人為萬物之一類,自然也包含陰陽二氣,那就是“營魄”(魂魄)?;隇殛枮闅?,魄為陰為形。高誘注《淮南子·說山訓(xùn)》曰:“魄,人陰神也,魂,人陽神也?!蓖跻葑ⅰ冻o·大招》曰:“魂者陽之精也,魄者陰之形也?!贝颂幩^“抱一”的“一”,漢代道家著作《老子河上公章句》第10章注說:“言人能抱一,使不離于身,則身長存。一者,道德所生,太和之精氣也,故曰一。”《道藏》所收的嚴遵著《道德指歸》卷七說:“一者,道之子,神明之母,太和之宗,天地之祖,……天地生于太和,太和生于虛冥?!彼未軐W家張載說:“太和所謂道?!?/p>
這里,河上公解“一”為“精氣”。抱如雞抱卵,一者,氣也,魂也,抱一則以血肉之軀,守氣而不使散泄,如是則形與靈合,魄與魂合,抱神以靜,故曰:“能無離?”
老子以氣為有形,莊子則以氣為無形。莊子說:“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至樂》)。芒芴,恍恍惚惚,形容不可辨認或不可捉摸。在若有若無中,變化氣息,氣息化為有形,形體化成生命。
莊子繼承了“道”的思想,以道為“生生者”,其著述經(jīng)常闡述大道及天地萬物所孕育之蓬勃生機。同時,莊子提出“氣化論”解釋萬物的形成與整個的演化,認為“氣”是自然界的基本物質(zhì),人的生死就是“氣”的聚散。
“氣”這種宇宙間最細微、最流動的物質(zhì),即《逍遙游》中莊子所言之“野馬也,塵埃也”。郭象注曰:“野馬者,游氣也?!彼抉R彪云:“春月澤中游氣也?!敝傅木褪窃诔醮宏柟獾恼找?,陽氣發(fā)動之時,澤中縷縷流動的煙塵,此細微流動的物質(zhì)乃構(gòu)成宇宙天地的原質(zhì)。莊子在《大宗師》言“假于異物,托于同體”,“異物”就是指萬事萬物各不相同的外在形貌,而“同體”則是指共同的原質(zhì)——“氣”。然而,若僅持此觀點來看待“氣”,并不能完全闡釋氣的內(nèi)涵,因為氣比原子具備了更多的豐富性、變化性與流動性,例如將人的生命視為氣聚之物,強調(diào)身、心可以由氣來貫通為一個整體,這種觀點與西方原子論重視物質(zhì)的分立性、間斷性有著重大的不同。(財富中文網(wǎng))
聯(lián)系客服